有一道在雪地上疾驰的身影停留在这间酒肆前,来人一身名贵的狐裘大衣,解开头上的帽子走了进来,笑着对那个煮酒人道:「语掌门,久候了。」
煮酒人冷冷地回了一声:「还好,又不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官僚办事从来都拖拖拉拉。」
在雪地上疾奔数十里,虽然穿着大衣却仍旧冻得发挺,本以为来到这里可以被几声温言软语安慰一下,结果却一屁股坐上冷板凳,当朝太傅乐毅不由地苦笑两声,道:「你还是这么讨厌皇城中的人啊,就连约我见面都要离京城远远的。」
语小俏扶着一碗热腾腾的酒,走过来坐在椅子上面,也不递让乐毅,自顾自地喝了起来,还呵了两下热气,说:「我说过终身不会踏入京城半步,就连京城百里沾着臭气的土地也不想碰到,让养尊处优的乐大人受苦了,实在抱歉啊。」
乐毅尴尬地笑两声,只得自己跑到炉火前面去盛了一碗酒,坐回来对语小俏道:「语掌门为了你的爱徒,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此情此景真是令人感动啊。」
「少来说这些屁话!」语小俏不客气地白他一眼:「如果不是那个废物一去不回,害得我大冬天连个帮忙生炭火的都没有,我才不会回来找他!」
虽然天冷,乐毅听到这句话还是不由地留下汗水:「那么语掌门找到他以后,打算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哼!按我们云间派的规矩,抛弃自己的师父这是莫大的死罪,看我不把这小子那不长记性的耳朵拧掉来做银耳粥喝!」
语小俏长了一张格外讨人喜爱的脸,弯弯的眉毛,总像是微笑着的月牙儿型的眼睛,薄薄的双唇也总像是在笑着那么有亲切感,再配上脸颊边的两朵小酒涡,整个人像是从年画中走出的娃娃那么俏丽可爱。可他本人的个性却是与这张脸截然相反,完全是个冷酷的魔鬼。乐毅即使身在深宫也时常听说这家伙的恶劣事迹,他们是多年好友,语小俏的事情他听说了,却只能够苦笑置之。
谁也没想到这一对曾经青梅竹马的好朋友,竟然在成年之后走入不同的道路,一人快意江湖醉酒长歌,一人却沉溺于皇城之中的勾心斗角。
「唉……」回想起来,乐毅不由感慨万千,「小俏……你那所谓云间派创始不过十几年,哪里来的那么多腐朽的规矩,你这样威胁我更不敢把那孩子交给你。」
「这关你屁事啊!」语小俏不满地瞪他一眼:「他是我的徒儿,我爱怎么惩罚是我的事!」
乐毅心中暗忖:是啊,如果说他现在「仅仅」是你的徒儿,也就罢了。偏偏这小神仙现在有了另一层暧昧不清的身份……
「说到这里!你也该帮我找到他了吧!」
「嗯……」乐毅沉吟一声,说:「他的确是一直待在皇宫中没错。」
「我就说嘛!」语小俏一掌拍上桌子,愤然道:「我就知道这贪吃的小鬼一定是见到皇宫里的美味佳肴就走不动了!乐毅,他有没有被侍卫发现?」
「啊……这个……倒是没有。」乐毅想:发现他的不是侍卫,而是皇帝……
「呼,那还好。」语小俏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我语小俏教出的徒儿没有那么笨!」
乐毅额上冒出一道冷汗。
「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语小俏又问,他的态度总是那么傲慢无礼。
不过乐毅早就习惯,如今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走遍大江南北也再无人敢这样毫不客气的对自己讲话,偶尔被人骂一骂心情还挺爽朗。语小俏的一言一语总是不自觉地勾起乐毅遥远的回忆,那些天真无邪来去如风的日子……
「条件?」乐毅奇怪地咦了一声:「我有提出什么条件吗?」
「少装蒜,你乐毅从来都不是善罢甘休之辈,每次我让你帮我打听消息,你总要逼迫我帮你做一件事情,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乐毅苦笑两声:「小俏,该说你是太了解我,还是一直以来都误会我了呢?」
语小俏就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陈芝谷烂麻子的事情,我才懒得跟你搅泥!我只要你还回我的徒儿!」
乐毅心里直嘀咕:你自己还不是为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耿耿于怀,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我……
「喂!」语小俏野蛮地拍一下桌子,敲回乐毅唤散的神智,喝道:「宏儿究竟在哪?」
他发觉乐毅始终闪烁其辞似有什么难言之瘾,就算再粗线条,语小俏也感到有点不对劲,他神情一敛,突然凑近乐毅的脸严肃地问道:「你该不会把我的徒弟……」
「当然不会。」乐毅被他突然靠近的脸吓了一跳,语小俏那闪耀着诱人光彩的薄挺嘴唇在一张一合,有如一条诱人的小鱼在沉静的水面游来游去,撩拨着自己的思绪。
不知怎么回事,一向冷静自持的乐毅愕然发觉他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双手,本来还眷恋着怀中煮酒的温度,然而当语小俏那清香诱惑的香气扑面而来,他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竟然不知地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
凉凉的,语小俏的脸孔还是一如当初那样纯净而柔软,雪白无暇,连触手的感觉也如同凌凌的冰雪一般。
乐毅很清楚,这触手的冰凉如同玩弄在手中的雪球,初时甚是寒冷,待到融化过手,却是无法抑制的滚烫,把这感觉帯到怀中,那份灼热会令他日夜难以安眠。
所以他的手只是轻轻触碰到语小俏的脸,好像要帮他拂去脸上的雪花似的,又轻轻的、带着一声叹息般地落下了。
语小俏浑然不觉的样子,他活了半辈子,还是稀里糊涂的。乐毅心知他们之间的故事,有可能就随着这场纷飞的大雪,与地面短暂交集之后,没几天便被冬日的暖阳融化得无影无踪。
可是他们两个人,竟然都没有想过,要将这场雪暂且留住,留住。
乐毅沉沉叹了一口气,说:「我的确是有一件事,拜托语掌门帮忙……」
语儿宏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不是皇帝那熟悉的温暖笑容,他顿时感到很失望,闭上眼睛恨不得自己不要再醒过来。
「宏儿,醒了吗?」耳朵却传来皇帝那熟悉的声音。
语儿宏惊喜地睁开眼睛,朝旁边一望,原来皇帝就坐在自己的旁边,只是一直以来帮他用毛巾擦拭额头的人,居然会是突然「回到」凤台宫的皇后娘娘祝槿岚,而皇帝则用微微颤抖的手,紧紧地握住他的。
语儿宏觉得一阵头晕,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小贼,祖上积了什么德?竟然有这等福气,能够得到当朝天子和皇后娘娘双双伺候在侧,这种事情说出去,人家一定以为他疯了。
可他知道自己很清醒。那天被乐毅制住以后,他便从高墙上面坠下来,一屁股栽坐在雪地上,还以为乐毅会把他抓走处置,谁想乐毅竟然对他不管不顾,就那么把他扔在雪地上面,转身就走,也不解开他的穴道。
语儿宏险些要被冻死了,幸好他坠下的宫墙之内不久之后就有禁军前来巡逻,发现了被冻成小雪人似的他,当时语儿宏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那个叫乐毅的大臣真是有够可恶,如果要杀他就明明白白的来,竟然使这种阴险手段,想要把他丢弃到雪地里面活活冻死!哼,皇宫那么大,有些角落是数十年也不会有人涉足的地方,如果不是皇帝发现他不见了以后吩咐禁宫四处搜索,他早就被埋在茫茫大雪下面,待到明年春暖花开冰雪融化的时候才会被挖出来吧。
语儿宏打了一个冷颤,目光瑟缩地四处望望,确定与皇帝几乎形影不离的乐毅不在自己旁边,才放心地呼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是真的活了过来。哎呀,以前都没发觉,皇宫是个如此凶险的地方啊~~
皇帝将他的冰凉的手揣入怀中,心疼地捏着他的下巴说:「小傻瓜,你怎么说走就走?也不听朕的解释……」
语儿宏的脑袋转了转,这才想起自己会赌气出走的原因,他的目光在皇帝皇后两口子身上扫视两周,鼻子里冒出个不屑的冷哼,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皇帝,闷哼道:「皇帝需要跟我解释吗?你只需要和皇后娘娘『解释』就够了!」
祝槿岚就在身边,听到他酸声酸气的话,不由暧昧地笑起来,说:「陛下,您的这位神仙看来也并非那么不食人间烟火麻木无觉,他知道酸甜苦辣,而且对酸味尤其敏感呢。」
语儿宏知道她在讽刺自己,可他懒得理会这个言语刻薄的女人,反倒是对皇帝恶声恶气,「是呀是呀!我就是醋气冲天就是小家子气!我没有你们皇族的人那么宽宏大量博大胸怀,反正这里也不是属我的地方,我还是走好喽……」
说着他挣扎着想从床上起身,杨士瀛被这赌气的小家伙弄得哭笑不得,重新把他按在被窝里面,欺身上前在他额头上吻一下,道:「你给我老实一点!做了那么久的贼,竟然连皇宫的道路都摸不清,你还想离朕出走?你知道朕有多担心?」
语儿宏本还在生气,可皇帝那扑面而来的性感气息醺得他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被窝里,只好红着脸咕咕哝哝地说:「我又没有说不回来,只是不想耽搁你和皇后的『正事』,免得人家把祸乱国事的帽子扣在我头上……」
杨士瀛忍俊不禁,用手指勾勾他的脸颊,「小神仙,你的脑袋里在胡思乱想什么呀?我和皇后——」
说到这里,杨士瀛也不由避讳地朝身边望望,然后悄悄附在语儿宏耳边道:「我们所说之『正事』,早晚会告诉你的。」
「哦?」语儿宏疑惑地眨眨眼睛,问:「现在不可以吗?」
「不可以。」杨士瀛道:「这是一国之君的承诺。」
语儿宏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感兴趣呢!」
杨士瀛却笑道:「你可不能没兴趣,至少要对朕啊……有长久的兴趣。」
说着杨士瀛将手探入语儿宏暖乎乎的被窝,在他身上的敏感处掐了一下,后者顿时发出难耐的呻吟声,红着脸责骂他:「皇帝!你~~~~」
他不叫还好,这一声暧昧的呻吟,直把杨士瀛的魂魄都勾了出来,语儿宏只觉得迎面而来的气息渐渐粗重起来,皇帝黑沉的眸子也晃动着异样的混沌。
「喂……」语儿宏小声提醒:「皇后还在这里呀……」
「没关系,岚儿是个知情知趣之人,她已经离开了……」
随着杨士瀛这声亲昵的呼唤,语儿宏越发觉得发生在这对夫妻之间的事情暧昧不明。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皇后娘娘看到夫君与别人卿卿我我,却没有半分不悦,如果换成他,只是看到皇帝与别人多说几句话,就会气得不行——为什么皇后娘娘却没有反应呢?为什么她还能够笑得那么沉得住气?
究竟是因为她心机太深,眼前的一切不足以令她动容?还是自己太小家子气,把这深宫之中的勾心斗角想象得太过复杂?
师父不是说过,皇城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都很有手段。这一点,语儿宏在与皇帝的相处当中已经深深地明白了,这个男人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他精明老练狡猾得很,自己跟他斗只有被吃光抹净的份儿,即使语儿宏有着独门天下的轻功可以飞天遁地,也逃不过皇帝用温情脉脉织出的天罗地网。
只要被那调|情的手指触摸到皮肤,他全身就像触电般不得动弹,只能够被那妙意盎然的手指带领着,婉转呻吟,天悬地转。
皇帝的手极温柔地、轻轻地划过自己的身体,语儿宏的心中慢慢的被一种酸酸甜甜的东西注了进去,连眼眶也变得湿热。他抬起头来,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般投进了皇帝的怀中,呜呜呜的,就要把自己离开他时候的满腹委屈发泄出来。
皇帝有些讶异地望着这个突然变得感伤起来的小神仙,嘴角不同自主地划过微笑的线条,他不用猜想,就知道宏儿的心里在想着什么,担心着什么。
「小傻瓜。」这是今天第二次这么叫了。语儿宏听到这个新鲜称谓的时候,心裹还挺不乐意的。搞什么嘛,本来还一直叫人家神仙神仙的说,怎么我才离开一小会儿,便从天堂掉下来,还变成个笨蛋?
皇帝宠溺地摸着他的头,视线缓缓从语儿宏的脸上划过,从他的额头,他的小小鼻翼,他丰润而俏挺的双唇,再到那掩藏在锦被下粉嫩而性感的身躯。
语儿宏也一点点地望着皇帝眸光中的色泽变幻,起初是淡淡的,然而随着他的视线下移,这眸光中的色泽也越发的黝黑深沉起来。
直到最后皇帝抱着自己的手臂突然缩紧,语儿宏被他牢牢搂在怀中,渴慕已久的吻狂热地落下来,他小小的嘴唇几乎全被含进皇帝的口中,被他疯狂地吮吸、厮磨、索取着,连自己的呼吸都要被他夺去了。语儿宏如同溺水的小船一样,只能够求救似紧紧贴在他的怀中,搂紧皇帝的身躯,同时情不自禁地迎合着他,试探着把自己的舌尖仲进了他的口中。
「唔?」皇帝感到有个小东西闯进了自己的唇舌间,他惊讶地睁开眼来,望着宏儿。后者在做出这样大胆的试探之后,脸红得跟个苹果似的,恨不得把脸埋在被子里面。
唉呀真是太尴尬了,虽然不是第一次和皇帝做这种事情,不过以往的许多次宏儿都羞愧难当,只能够被动地承受皇帝的爱意,从未想过对他主动做些什么。然而这次短暂的离别,令他产生从未有过的紧张压力,他突然感到皇帝并非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他那样的人,未必……未必永远都会等着我的吧。
语儿宏心里好难过,和皇帝亲热的时候自己总是半推半就,但他从未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皇帝的拥抱和亲吻,那该是多么失落而孤独的心情,他已经无法离开这温柔而紧实的怀抱,无法忍受没有他的孤寂。
我该怎么去抓住这一切呢?
语儿宏勇敢地睁开眼睛,痴痴地去望着那一汪潭水般的深邃眼睛。
他想要我。
语儿宏的心里很清楚,这双眼睛充满了炽热的情感、狂热的探索,这双眼睛在对他诉说着爱恋与需要,只要他还能够被这双眼睛凝视着,他就永远不会被皇帝抛弃,永远能够享用他的爱。
「呜呜……」语儿宏还在发楞的时候,舌头和嘴唇又被捕捉住了,皇帝彷佛再也无法忍受怀中宠儿那样赤|裸裸地吸引,一把将他搂住,紧紧地抱着像是要揉进身体裹面。
语儿宏只觉得头昏昏的,整个人像要融化了似的。
身上薄薄的衣衫划落到地上,没有人会在意这些。语儿宏被放平,随即被压在身下,身体的每一寸都被包围着,唇被深深地占据着,他闭上眼睛,贪婪地享受着不知道会不会永远属于他的幸福。
柔软的锦被裹住了两人的身子,彷佛也在与他们的激情纠缠不清,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压抑的呻吟声,在微弱的烛光里慢慢晕出缠绵春色,令人享用不尽。
当皇帝的欲望再度埋入自己的身体,语儿宏心中不再有陌生的恐惧,他张开双腿勇敢地承受住了这狂风暴雨的激情,并且随着皇帝的律动摇晃身体,仍旧是咬着牙闭着眼睛,不肯去看皇帝那因他而疯狂的神情,但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掩盖,那汹涌而来的欢乐,完全把他淹没。
自己的双腿盘在他的腰上,那痛快的撞击摩擦,每一下都令人癫狂,虽然在接合处仍有酥麻的痛感传来,但他已经可以享受这甜蜜的痛苦,为与爱人的每次合二为一而感到幸福喜悦,恨不得自己永远地被进入被占领,身心的每一处都是属于他的。
属于他的。
激情过后,语儿宏的脸更加红了,整个身体都像个炸红的虾子似的,只想找个宽阔的地方把自己埋起来,埋起来。
啊……他怎么会这么疯狂的?不止主动去引诱皇帝,而且还那么坦承地接受他的占有,当欲望腾空在半空当中,语儿宏的心中甚至还萌生出一种幻想:这样的幸福,如果能够永远、永远,那该有多好。
可是一想到他们面对的阻碍,语儿宏就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