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带伞吗?这样很容易感冒的,快去冲个热水澡,晚饭给你在锅里热着了......
我笑笑没说话,早习惯了他婆婆妈妈的性格,一句话说不对,搞不好整晚都被他念死。好在井柏然今非昔比,就算是这些耳朵里磨出茧的唠叨,也觉得珍贵,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个家。
月租不到2000的廉价公寓,根本不会有什么专门的浴室,冲澡就只能在厕所一角挂上个花洒,简单了事。人一旦比以前更糟糕,就不会有那么多欲望,像现在的我,只要有个住处,有口饭,还有块地方冲冲凉,就很好。
他......大概怎么都想象不到我现在的生活吧。那个天天捧着电脑跑跑斗地主,那个不学无术喜欢赖床,那个永远只穿球鞋牛仔裤......那个小井,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吧。
我却还记得他那么久,就算我不再碰游戏了,就算我每天都早早起床,就算......我早已习惯西装领带皮鞋,早已不是个出来卖的了。我都记他记得清清楚楚。
再看到他的脸又怎么样?哪一张照片有我心里的他,更像他呢?
其实他从未离开,不管在美国,还是这。
吃饭的时候接到KIMI的电话,乱七八糟一大堆说穿了就是试探试探我知不知道那人回来的消息,以及扼杀一下我对那人有可能死灰复燃的感情。
相识七年,这孩子却还是从未了解过我。好笑,难道以为我真的会跑去找那个人再续旧情?还是因为再看到他以后心理失衡痛苦万分一蹶不振?
呵,哪有那么多八点档的剧情供我表演?我只是,不管怎样,都不会再提一个字了。
平平淡淡地在远处注视,好过自欺欺人。
小井,来喝碗姜汤,不然肯定要感冒的。
难得扎西肯花读书的时间为我端汤送水,嘘寒问暖。苦过来的孩子,都有那么一股子操劳劲儿,打心底里关爱着自己身边的人。
我呼哧呼哧地吹着姜汤水,祈祷自己千万不要生病,这个月的奖金如果泡汤,大概连这里都住不起了。
无欲无求是一回事,被赶去睡马路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还年轻,很爱命的。
对了,小井扎西又戴上眼镜,随便翻着本英语杂志,
今天白天有人来找你。
49
清晨的风还很冷冽,我掐着时间下楼买了份鸡蛋卷饼,打算边吃边往公车站赶。嗯,摊饼的妞儿还不错,每次都给我放两个鸡蛋,搭配媚眼若干免费赠送。
我笑着照单全收。从没对她说起我不喜欢吃鸡蛋。
拐角处的男人似乎等了很久。
他变胖不少,大概快结婚了吧,女朋友我也认得的。
又要了一份卷饼。
很久没有一起吃东西了,他的口味不知我还记不记得清楚。
小井......男人有些踟躇,但满怀诚意。
起码天没亮就跑来我家楼下挨冻这点实在感人。
他加快走过来的脚步。
我笑得天真无邪。六年前的消失,六年后的出现,怎么样我也猜出了几分。
嗨,狼哥。
闫安似乎很惊异我如此良好的记性和态度,看来准备了半天的台词倒找不着理由发挥了。
吃点吧。
我把刚刚摊好的饼塞到他手里,给旁边的小妞儿帅气无比地递上五块钱,自顾自地边吃边走。
小井......
走吧,去我家。
转身上楼。
唉,这个月的奖金又泡汤了,早知道就进乔式,没事陪陪笑都有钱拿。
我还真是不长进。
扎西是典型的煎鱼族,昼伏夜出,这会儿估计刚入睡,我领着闫安轻手轻脚地进了屋,生怕扰了那老实家伙的清梦,害他又要顶着黑眼圈忙里忙外。
坐吧。
我把闫安让到床上坐,自己则靠着书桌大口大口解决早餐。没办法,十平米的小屋装床装桌再装个我,就挤成一堆,唯一的椅子前天也不幸夭折条腿,只能暂时委屈一下我这老友了。
闫安看看我,又看看四周,不自在地笑了笑,比哭还难看。
小井,我这次来是......
他低头拨弄两下手里的卷饼,已经凉掉了,真浪费!
你大概知道付辛博回来的消息了吧。
......
我以为自己已经百毒不侵,没想到再听见那三个字时心脏还是狠狠抽跳几下。
嗯。低头想找根烟,可惜桌上只有空空的烟盒。
是付辛博让你来的吗?
闫安猛地抬头盯住我,一脸不可思议。
小井,你......你都知道了?
我扯了张纸巾擦掉嘴角的葱花屑,点头。
差不多猜到一些。你今天来,不也是准备告诉我的吗?
他有那么两秒眼中闪过激动的光芒,随后又暗了下去。
我静静等着听答案。
小井,其实......男人驼着背,很窘迫,让人不禁怀念起他抱着吉他引吭高歌的样子。
其实那次我欠钱被打......是假的。
我没动没说话,原来有些事不讲出口,是种慈悲。猜和听,本无法相容。
那时我家里缺钱,乐队缺钱,根本找不着活路,更何况付辛博那么大的势力,若我一个人也就算了,可你闫叔闫婶,还有小橙......我怎么得罪得起他?
付辛博说只要我装装样子挨顿揍,编几句谎话,逼得你无路可走,就给我一百万。
我还是没有动,看到闫安眼角微微红了起来。
呵,原来那个人,曾经那么想要我呢。
小井,是狼哥对不起你,狼哥知道那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你狼哥他妈的不是人!
你尽管骂我见钱眼开丧尽天良,可是,付辛博那黑洞洞的枪口就指着我爸我妈的脑门,小橙的衣服就被他手下的人扯着,你让我怎么办......啊?你说说我他妈的该怎么办?
男人激动得浑身颤抖,哭声也破破碎碎。
我什么都猜到了,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后来,我怕节外生枝,拿着钱带着爸妈小橙逃去别处了。本不打算再回来,可是......
可是付辛博又找到你,让你来找我。我漠然地看着闫安,其实,什么都看不清。
没有。男人无力地摇摇头,一脸的鼻涕眼泪很愚蠢,却让人心痛。
我也是才知道他六年前去了美国,以为你也会一起去的,谁知道......谁知道他这次回来是为了订婚。
我看着窗外,天已经大亮。想不到这里也会有喜鹊,两三只围在一起扑腾得正欢。
喜鹊啊喜鹊,你确定你每次出现都会让人心情大好?
S城虽大,消息却不缺少散播的渠道,更何况那些小道消息。
我不关注,总有人关注,比如闫安。
小井,我不了解你跟他之间到底有什么纠缠,狼哥这回来就是想看看你,不然一辈子心里都不安。
呵,狼哥,亏了你还叫闫安呢。我倒了杯水给他,顺便把那份凉掉的卷饼拿去扔了。
实在辜负那小妞儿的两颗鸡蛋。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闫安比来时放松不少,再大的恩怨情仇,六年,也足够一挥而去。我本不是记性好的人,爱或恨,能忘的便都不再去想。
或者,那个人,我有一天也会再记不起。
午后又下起小雨,我很虔诚地挨了主管一顿骂,继续勤勤恳恳做事赚薪水。
公司来了大客户,经理级别以上的都忙得人仰马翻,从会议室里出出进进,好不热闹。
我这等打杂阶级的就只能端个茶送个水陪点头陪哈腰再陪会儿笑。经济不景气,咖啡冲得糟糕直接影响饭碗质量。
刚挨完臭骂,就面带笑容端着两杯Latte走向会议室,这心理素质,我还真对得起Conorusher的列祖列宗们。
会议室很大,由于是广告公司,理所当然装修得又新潮又养眼,总裁正对着一个男人唾沫横飞地谈合同,我顿了一下,继续走过去,放下Latte。
男人抬头看我,我转身离开。
小井。
这么多年,他叫我的名字时还是这种语气,淡淡的,有点暖,又有点凉。
我收住脚步,看到总裁一脸不明所以,旁边的秘书也在窃窃私语。
最后,目光停在男人身上。
付先生,您好。
50
雨季迟迟未退去,整个S市雾濛濛,混沌成一片。我窝在办公室一角,对着窗外发呆。
春寒料峭,让人很怀念回忆中的某些暖意融融。
小井,今天怎么这么勤奋,下了班还不走人?主管难得的和颜悦色。
这老头变脸堪比翻书,估计在某方面也是快枪手一名。
等着收封邮件。我摆出老实无害的表情,话外音是您老人家放心,小井留下来绝不是为了往您的宝贝碧螺春里掺锯末子的。
老头了然,伸伸懒腰,夹包走人。
我继续对着雨幕发呆。
MSN滴滴的声音响了好久,他每次都很准时。今天我却不那么想说话。
白痴。
开口基本款,聊天记录里最多的就是这俩字。
白痴他老婆。
脱线......你再说一遍谁是老婆!
是我是我,呵呵。
男人的话跟他板着的脸一样,僵硬却让我安心。
东京冷吗?
隔了好久,我才又说话。因为这里很冷。
不冷。
他回得很快,似乎一直在等。
樱花都落了。
是么。
我转身向北望去,除了模糊的雨滴什么都看不到。樱花都落了,我看不到。
看看时间,差不多该走了,不然又要被扎西那家伙念。
我下了,回家吃韭菜炒鸡蛋。
......
小井,我要回去了。
收拾好东西,冲进雨幕。其实,我很想能有个人记得要我雨季的时候带伞出门。
那个人要回来了吗?
六年前的一幕幕,再次氤氲开来。故事很简单,他爱我,他不需要我的爱,于是我就拉住他的手。
可以不爱我,但别把我当付辛博。
这是他登机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没看我,头也不回地去了日本。57A6东:)授权转载惘然【club.xilu.com/ann77】
我愿意等。
没对任何人说起,我在心里默默等着。说不清是等他,还是等一年一年叫做时间的东西。
小白是个很好的恋人,虽然脾气糟糕,可我知道他很爱我。
他不是同性恋,却愿意爱我。
一无所有的井柏然,也只能祸害此人。
雨更大了,没走几步我又退了回去,实在舍不得这身下血本搞来的西装。
不远处,一辆黑色Benz若隐若现,隔着雨雾,很寂寥。
车门打开,身材挺拔的男人撑着伞,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就像当初他一步一步离我而去。
雨水从额发低落在脸上,眼泪一样。
付先生,怎么还没走?
我灿烂一笑,标准的员工对老板的巴结语气,听起来很恶心。
他微微地愣了一下,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看着被水浸湿的世界。
小井。付辛博慢慢靠过来,那股熟悉的古龙水混着薄荷的味道,让我突然心酸。
下午会议室的匆匆一见,我打过招呼便离开了,碍于周围的人,他也没再多说。只是该来的还是会来,我知道这是个开始。
看得到结局的开始。
他犹豫着开口,很不自在。
这些年......你还好吗?
烂俗的八点档台词。怎样叫好?怎样叫不好?
还不错。点起一支烟,我无聊地踢着水花。
男人再次沉默,跟从前一样,优雅又迷惘。
我深深吸了口气,肺叶被烟雾缠绕出一丝一丝的痛。
你也挺好的吧,我叼着烟双手插兜,
看来付式已经东山再起了,我就说你是BOSS的命嘛。
呵,运气这东西还真是势利眼呢,我这辈子就只有给人打工的份儿。
对了,你也有猜到吧,我不在Conorusher了,这份工作是一个朋友介绍的,虽然薪水不多,也足够我一个人过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想做点事情,好不让某个地方继续发痛。
付辛博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我自始至终都没再看他,仿佛自言自语。
雨小些了哦,付先生,我回去了。
我冲进雨里,边跑边挥手。
等等,我送你。
六年前他也这么说过,在他带女人回来的第二天。
六年后,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用了,不顺路。
我回头,最后坦然一笑。
大雨又将街景隐去,站在那里的身影模糊而单调。他是我曾经的雇主,我曾经的床伴,我曾经的,唯一深深爱过的人。
我甚至不敢用曾经来形容的曾经。
快回来吧。
给李易峰发了条短信,我兴高采烈地等着扎西端上来韭菜炒鸡蛋。
51
吃完饭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喷嚏一个接一个。开始还以为哪个缺德背地里骂我,结果最后鼻子都打得快甩下去的时候才发现,爷爷我感冒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天天不带伞上帝终于看不下去了,也许是秘书科的Jenney打喷嚏的时候我刚好在旁边呵欠连天,也许......也许只是该生病了吧。
KIMI从我请病假后的第37分钟起就开始长驻我家的小客厅,穿着几万块的Amani蹲在厨房熬鸡汤,弄得扎西也战战兢兢地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丢下书本跑出去买回一堆脑白金。
喂,别告诉我你又PASS几百万的生意特地来给我当保姆。
迷迷糊糊地叼着体温计,我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怒瞪不把银子当回事的家伙。
你可比几百万的臭钱重要多了。非常坦然的语气。
可我为什么觉得这话不像在夸我?
懒得跟他讨论自己和臭钱到底哪个比较重要,我翻了个身,继续昏天黑地地呼噜过去。反正这个月的奖金铁定泡汤,不如少看主管那张老脸几眼免得折寿。
小井......
梦中仿佛靠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额头被湿湿热热地吻着,然后是鼻子,然后是脸颊,最后......
唔......下意识地睁开眼,看见KIMI满脸通红地揽住我的腰,重重地喘着气。不等我反应,他又吻了上来。
牙关轻而易举被突破,他的舌热热的,有股甜腻的味道,让人很想缠上去,轻轻吮吸。
我想大概太久都没有接吻的缘故吧,直到KIMI冰凉的手探进我外衣内大力揉搓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正跟眼前这男人上演一幕18N的镜头,并且有越来越N的趋势。
我开始挣扎,但似乎毫无用处。
KIMI......放手......不要闹了......
呵,这种话说出来还不如几句呻吟来得实在。是我忘记他是个男人,而非两块软糖就能哄住的孩子。
相似的经历让害怕都变得单薄,我闭上嘴。
底裤已经被脱掉,过热的皮肤一接触空气,本能地发起抖。
他双手圈住我,不说话,只是发了疯似的亲吻。
痛。怎样都痛。
许久未经人事的地方仅插入一根手指就锥心刺骨,更别提男人抵在下方的火热性器。
小井,对不起。耳垂被整个含住,在他急促的呼吸下似乎很可怜。
我实在忍不住了......给我吧。
......
给你吧。也只能给得起这个。
咬紧牙关,我只当自己还是六年前的井柏然。
玩偶。
身上突然一轻,没有想象中的剧痛,耳边一阵拳打脚踢的躁动。
我却仍不愿睁眼。
何必呢?我们之间那几斤几两的关系,几毛几块的交情。
何必重复着同样的场景,在一切都不同了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