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密码—— 王小轩

作者：王小轩  录入：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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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周全叫叶争休息一会儿不要工作了。叶争算算进度，暑假里结束这个教程应该没有问题，也就暂停了。
　　周全说他，我就不相信人家都像你这么卖命。系里那些人要做课题又要带研究生，还要编书，又不是三头六臂。
　　叶争说人家效率高不行吗。
　　什么效率高啊，好多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情都让学生做了，简直就是剥削。周全愤愤不平地说。
　　叶争笑，话也不能这样说，对学生本身也是一种锻炼。凡事总得从基本的做起。比如你如果做软件，那肯定一开始得当程序员，不可能一上手就做总体分析和设计的。
　　周全就说，暂停暂停，好不容易考完试，你又来给我上课了。你让咱们都休息休息成不成啊？搞得像要拿特殊津贴似的。
　　叶争再次气结。
　　于是两人一起凑在计算机面前看CSI。周全看着那些血腥的镜头直皱眉头，看叶争倒是全神贯注，津津有味的样子。看到CSI探员拿出个什么专用工具来，还起劲地向周全解释这个是用来查血迹的，这个是用来照体液的，这个又是用来查物质成分的。
　　周全说你倒是挺内行的嘛。叶争说当然，这已经是第五季了。没吃过猪肉，猪跑也见得多了。
　　周全算算，美剧每季都是23集左右，那么五季就是100多集了，还真够忠实的。就奇怪说，真不明白，看你斯斯文文的样子，怎么喜欢看这种东西。
　　叶争说这跟斯文不斯文没关系吧，主角又不是肌肉男。我觉得很好看啊，情节紧张，逻辑严密，而且一集一个故事，自成段落。有时间就看，没时间就不看，不用牵肠挂肚地追。真正拿得起，放得下，很符合我的要求。。
　　聊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已经快8点了。平时周全这时候也就该回去了，叶争就说你是不是要走了？
　　周全看看叶争，我今天去坐10点的末班车。
　　哦。叶争应了一句。
　　我明天8点24分的火车回家。周全又说了一句。

　　哦。叶争还是这句。
　　周全本坐在叶争的左侧，这时就抬手想去揽住叶争的肩。叶争往右边一侧身，周全就只抓住了他的左臂。
　　叶争瞪着周全，周全也回看他。看出叶争眼中的不情愿，周全轻轻放开他的胳膊。
　　周全轻轻叹：叶争，我是真的喜欢你呢。
　　叶争被他凑近了脸看着，心乱如麻，下意识就驳了一句：你怎么就不问我喜不喜欢你呢？
　　周全一个楞怔，眼里慢慢就有种受伤的表情。
　　叶争看着有些心疼有些懊悔，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紧紧地盯着屏幕。如果目光也有热量的话，那块液晶屏肯定已经被烧穿了。
　　周全转回头去，过了一会儿还是去牵叶争的手。这次叶争没有挣开，任他握着。虽然是在空调间里，周全的掌心还是火热，让叶争感到一阵阵温和的暖意。
　　到了9点45分，周全走了。他不要叶争送他，说是古龙说过，不喜欢人送，也不喜欢送人。
　　叶争想说你又不是古龙，但到底没有开口。就坐在计算机面前听周全出卧室，换鞋，开门，再关门，然后是下楼梯的声音。
　　叶争起身走到厨房里，透过窗户看到周全远去的背影。他长手长脚的大步往前走着，影子一会儿跑到某个建筑上，一会儿又跳到了灌木丛中，忽而长，忽而短，一时胖一时又瘦的，煞是有趣。不禁就想起小时候玩过的踩影子的游戏。
　　又隐约记起在某个影视剧里看过的镜头，主角站在空前看离开的那个人会不会回头看自己，会不会挥手。后来是怎样的呢？有没有回头呢？记不起来了。
　　直到周全走过那个转角，影子也像是倏地收起来似的。叶争始终没有看到周全回头。自己站在黑暗中，就算他回头也一定看不到的。叶争摇头，责怪自己胡思乱想。
　　走过去把房门反锁，洗洗睡去。

　　26
　　暑假里，叶争每天的生活就由工作、吃饭、看电视和睡觉几个主要部分排列组合而成。
　　虽然这样的生活很容易会过得晨昏颠倒，但叶争有自己严格的作息时间表，保持着正常的生活节奏。
　　刚开始几天周全时有电话过来问候，会说你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叶争就会说你放心，我每天都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周全又说你一个人要多保重，空调温度不要开得太低，得了空调病就不好了。也不要连续看计算机太长时间，那样对眼睛和身体都不好。
　　叶争就答他我知道呢，肯定会把自己照顾好的。
　　这话听在周全耳朵里，就有了些不耐烦的意味。又想到叶争平时的种种表现，就说你不要任X1NG。
　　叶争说我说的是事实呀。再说了，我以前一直一个人过日子，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周全就不说话了。
　　叶争也觉得自己这话本身就说得任X1NG了些，又不晓得怎样回转，也只好沉默。
　　然后，不知又说了几句什么就结束通话。
　　后来周全开始到超市打暑期工，工作要两班倒，空闲时间变得不固定，渐渐的电话就来得少了。偶尔会有短信，也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内容。
　　叶争不时回想起和周全相处的种种，觉得自己的态度实在是暧昧不清，却又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更确切地说，是下不了决心确定自己到底要何去何从。
　　偶尔，叶争跳出来看自己，觉得自己像一个在寒夜里烤火的人。──那火堆虽然近在咫尺，却总觉得并不足以陪伴自己度过漫漫长夜。一想到习惯温暖的身体在火焰熄灭后将更加难以抵御寒冷，就畏惧着不敢太靠近，却又舍不得完全放弃。于是，只好站在一个远远的地方看着那明亮的火焰，感受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
　　叶争的母亲打过几次电话来，问他怎么不回家。叶争说自己假期里事情很多，而且天气实在太热，打算等事情忙得差不多后再回去过几天，肯定是要等伏天结束了。
　　叶争的姐姐也打电话来，问叶争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自己也好凑准时间和他聚一聚。又提醒他这次回家要做好思想准备，家里已经准备好替他介绍一个女朋友了。
　　叶争一听就觉得心烦，更加不想回去。
　　他姐姐叶慧说我知道你不想说这个，可是你也知道是逃不过的，先跟你打个招呼的好。
　　到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叶争那本教程的主体工作都已经完成了。于是他先到了上海，等周末时候和叶慧一起回家。他想好了，这样就不用在家里呆得太久。
　　叶慧家已经搬到了新居，叶争还没有去过。他到上海的时候是下午，姐夫刘军开车到火车站接的他。
　　刘军是一个热情憨厚的男人，站在出口处朝离得老远就朝叶争挥手。一看到自己的小舅子，刘军就说你怎么比去年又瘦了些似的，你姐肯定又要骂你了。
　　叶争说我姐呢？刘军说单位里正好有点事情，她叫我先来接到你，回去的时候再顺路去接她。
　　叶争又问朵朵呢？她上次不是说喜欢雨花石么，我给她带了几块来。
　　刘军说她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你倒是放在心上。她今年参加了一个在松江的夏令营，正好被安排到最后一批，要到开学前才回来呢。要不她肯定会吵着要一起来接舅舅的。
　　叶争说那看来这次我不能陪她下棋了。要不有空我去探探她？
　　刘军说不允许家长去探视的，说是要锻炼小孩的自理能力。叶争说现在学校的花头精是越来越多了啊。
　　刘军就说也难怪，现在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也实在是太宠了些。要不还能花着钱让孩子去吃苦，还美其名曰叫什么挫折教育？两人都笑起来。
　　叶慧一看见叶争果然就嫌他瘦，说你再单薄点就好挂到墙上去了。也不知道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回到家，叶慧叫他先去洗个澡，然后就吃晚饭。
　　叶争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姐姐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姐夫则在摆放碗筷。
　　叶慧和刘军自己开着一家小贸易公司，平时事务繁忙，请了个锺点工料理家务。叶慧平时几乎不做饭，但是叶争每次来她一定会亲自下厨，做的也都是叶争喜欢的菜式。
　　刘军看见叶争洗过澡了，朝他笑着说，朵朵不在家的时候，只有沾你的光我才能尝到你姐的手艺了。
　　叶争也没接话，心里却很是感动。他想过去帮忙，刘军赶快说不用你歇着吧，要不你姐该骂我了。
　　叶争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说点什么，手机就响了。他想可能是周全打来的，因为之前自己曾说过这个周末会到上海，然后和姐姐一起回S城的父母家。
　　一接起来，果然是周全。他说自己刚刚下班，问叶争有没有到上海，是不是坐的火车。叶争说是坐火车过来的，姐夫到车站接的自己，很顺利。只是回来时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有点堵。
　　周全就很紧张地问那你有没覺1NG纬担浚墩胂胨档娜酚行┩吩危还衷谝丫垂瑁芯鹾枚嗔恕?br />　　那你晚饭还是要多吃点，不要又说没胃口。
　　你放心好了，今天我姐亲自下厨，如果我不吃完她会抓住我灌下去的。叶争笑。
　　你又在跟谁说我的坏话呢，我有那么凶吗？正巧叶慧端着汤走出来，听见叶争的话就提出了抗议。
　　你是该多吃点，要不风都能把你给刮跑了。
　　刮跑才好呢，直接把我刮到S城，省得坐车了。叶争心情很好。
　　看来你见到你姐姐很高兴呢。什么时候回S城呢？
　　明天就跟姐姐姐夫一起回去。
　　还是坐火车？
　　不，自己开车，这样比较方便，也快捷。
　　哦，那你明天早饭要注意点，不要喝巧克力了，当心晕车。
　　我知道的。自己开车，又是走高速，应该不会晕的。
　　那最好了。到了发个短信给我吧。周全说。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有空的话。
　　嗯，知道了。我要吃饭了。
　　好的，我也快到家了。再见。
　　那就这样，再见。叶争挂断电话。
　　叶慧看他打完电话，叫他去洗个手来吃饭了。叶争向卫生间走过去，叶慧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样子。


　　27　　第二天一早叶争就和姐姐姐夫一起回父母家，刘军当司机。
　　叶慧知道叶争晕车，不停地找话和他说着。一会儿又是工作辛苦不辛苦啊，一会儿又是N城的生活水平比上海的低得多啊，一会儿又问平时是不是自己开伙，诸如此类。
　　叶争就笑，说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啊，那你就直说吧。看你这么拐弯抹角的，我都累得慌。
　　叶慧柳眉一竖还没开口呢，刘军先笑起来，在后视镜里朝叶争挤眼睛，说你姐还就只在你面前不是快人快语。7CE668C我用苛:)授权转载惘然【ann77.xilubbs.com】

　　刘慧立刻冲刘军说，专心开你的车吧。刘军又眨眨眼睛，作目不斜视状。
　　叶争看这夫妻俩一举一动配合默契，倒像是事先排练过的似的，心里说不出的羡慕。再想到自己的情形，脸上也带出了几分黯然。
　　叶慧正正脸色，开了口：小争，今天回去妈要给你介绍朋友了。
　　这个开场白在叶争的预料之中，就说你上次已经说过了。
　　叶慧看他反应平淡，就继续说，这次这个据说是在N城工作的。
　　叶争挑挑眉看着姐姐，仿佛在等待下文。
　　是妈同学的女儿，也是大学毕业留在N城的，她觉得很合适。
　　叶争哼了一声，也不说什么。
　　叶慧说其实我也明白你的想法，不过你也知道在爸妈面前是没办法说的。跟你先说一声，是想让你想好怎么应对。
　　叶争把身体往后一倒，闭上眼睛，又叹了口气。
　　叶慧看着弟弟略显苍白的脸上出现疲惫的神色，不由地心疼，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叶争的手。
　　叶争也回握住她。姐姐的手是柔软娇小的，和被周全握住时的那种温暖坚定明显不同，却都可以让自己有安心的感觉。
　　想到周全，他的神情又有几分温柔，几分落寞。
　　叶慧一直密切注意着自己的弟弟，看他的表情变化，心里动了一下。她把叶争的往自己身上拉一拉，问，小争，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叶争听到姐姐的问题，也自己向自己发问，还是一个人吗？想一想，确定自己并没有向周全承诺或者托付过什么，就嗯了一声。
　　叶慧看叶争犹豫，想到昨天晚饭前的那个电话。从电话中明显可以听出对方对叶争的关心，而叶争的口气也是熟稔和轻松的，关系应该并非泛泛。这个人，不知是男是女？
　　正想问，眼角余光却瞄到刘军在后视镜里向自己示意。刘军看到叶慧看自己，就轻轻摇了摇头。
　　叶慧虽然平时颇具女强人风范，真正遇事却都是刘军拿主意。看到丈夫向自己摇头，她也就不再说什么。
　　到了家，叶家父母早已经望眼欲穿了。
　　一看见儿女，叶家姆妈先是怪叶争怎么瘦成这样，平时没条件，放假也不回家来让自己给他补补；又怪叶慧夫妻俩把朵朵送去参加什么夏令营，这么大热的天呆在松江还不知给晒成什么样子了。
　　叶家姐弟俩早已习惯母亲类似的唠叨，都只是笑而不答。刘军态度很周到地把姐弟俩给父母带的礼物一件件拿出来：这是给妈妈买的软底皮鞋，这是给爸爸买的电子血压计，刻度上还带放大镜。
　　叶妈妈一边眉开眼笑地研究一边说多回家来看看就好，还买什么东西呀。
　　姐弟俩相视而笑，想叶家姆妈没退休前是企业的主办会计，向来以精明强干著称，现在这样子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家庭妇女。
　　叶家真正的大厨是叶爸爸，一道拔丝香蕉是叶争的最爱，向来就是直接放在他面前。
　　吃饭时叶妈妈果然先委婉地问起叶争有没有朋友，得到一个已知的否定答复后就提起自己那个同学的女儿，D大本科毕业留在N城，现在已经做到主管。该名谢家姑娘据说不仅相貌可人，而且个X1NG温柔，还烧得一手好菜。总之实在是一名居家旅行必备之贤妻良母的典范。
　　叶慧在旁边闷笑，低声跟刘军说你有没有听到过我妈把人家的姑娘夸成这样的。不知道的人不会以为她做了一辈子会计，直当她是资深传销人士呢。
　　叶争在一旁听见，顾不上心头郁闷，也憋不住笑起来。
　　叶家姆妈说得高兴，看这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皱眉道，小争，我跟你说的你听见没有？
　　叶争心里早有打算，不慌不忙地应对道：妈，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才工作一年呢，说这个是不是早了点？
　　叶妈妈说虽然你刚工作一年，可论起岁数来也已经27了，交往交往，合适的话就定下来，再等买房结婚，这些必要的过程完成之后也就差不多30了。
　　叶争听他妈描绘着这一幅未来蓝图，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叶慧赶快来给叶争解围：妈，您也吃点菜，别光顾着说话。小争只是虚27，还没到26周岁呢，现在男孩子30岁才谈恋爱也正常。再说了，小争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听你说起来那姑娘都已经做到部门主管了，说不定还嫌小争不成熟呢。
　　叶妈妈之所以把那谢姑娘夸得花好稻好不过是为了引起叶争的兴趣，在她心目中自己的儿子才是人见人爱。女儿这话她可不爱听了，我们家小争虽然工作时间短，可是厚积薄发。
　　叶争自己都听不下去，觉得听着怎么像是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呢。
　　叶妈妈哪能看不出这姐弟俩是故意跟自己打岔，正色说：都别跟我捣浆糊了，小争你仔细考虑考虑，我总得给我同学一个交待。
　　听了这话，叶慧吐吐舌头，心想这还什么都没有呢，就要给个交待了，要真见了面什么的，还不定要讨个什么说法呢。想想都害怕，赶快向叶争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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