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无痕————衣尘

衣服摩擦的声音更加强烈，吮吸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低沈的声音忍不住声音越来越大。
"啊......玉，别这样......房，房间里还有人......嗯......"
"别理他，我想要你了。"声音里充满急切，明明那麽柔媚的声音，这一刻也窜上沙哑。
"呜......不行，啊......唔唔......"想说的话，被人堵在了喉咙里，颤抖的呻吟越来越密集，语声也越来越间断。
他们恩爱的声音，赵云奇听得真真切切，怎麽可能一点也不受感染，他强忍著泛红的脸颊，越来越不安躁动的身体，咬紧了嘴唇，不让声音发出来。
"醒了就别装死！"充满情欲的声音，冷冷地传进赵云奇的耳朵里，将他打算就这麽假寐下去的打算，成功打碎。
干笑著爬起身，一眼撇到那个顶著肚子的男人，被若玉压在身下，满脸通红地不敢看向自己。
"玉儿！"他打了声招呼，他们都很熟悉的，至少几年前，他们是熟悉的。
但没想到，他这一声招呼下来，只换来若玉冷著一张脸，和他紧张地看向怀里人的动作。
"别胡思乱想了，他是痕哥哥的人。"亲吻了一下身下的人，说著让人安心的话。
衣衫半褪下是一个仿佛七月孕妇的肚子，赵云奇惊讶地看著那个明明身上没什麽肉的男人，奇怪他为什麽会有那样一个肚子。
注意到他的视线，若玉防护性地迅速将男人的衣服拢紧，不让别人亵渎那个只属於自己的身体。
"你到玉润纺有什麽事？为什麽会被人关起来？"他没兴趣让这个人在自己的地方待过久的时间。
刚刚清醒的赵云奇，总算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经历，一丝苦涩泛上心头，他撑起仍旧无力的身体，思考了半天，问出自己的问题。
"玉......"刚要叫人，想起刚刚自己这麽叫她，她似乎并不十分高兴，看那个男人那个样子，他甚至有种错觉，这个男人才是他们之间被拥抱的那个。可转念又想，这未免荒唐，这个人明明是女子，又怎麽会......
"可不可以告诉我，痕在哪里？"他无所谓自己承受过什麽，只要能够找到水无痕，能够待在他身边，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听到这句话的若玉，静静看著赵云奇一会儿，才说："你还不明白吗？痕哥哥并不爱你，他待在你身边，只是为了能够报复赵家。"
"我知道。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可是......我爱他啊！我爱他！"心底深深的悲鸣，就是爱啊，不论他怎麽对自己，他就是爱啊！一点也没有办法不爱啊！
被他深陷其中的表情震撼，若玉和他怀里的男人都怔怔地看著他，半晌後，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
"玉，告诉他啊！"柔软的低沈嗓音，让听的人倍感温暖，赵云奇听到这句话，立刻期待地看著若玉。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现在......只怕你见了他，也只是徒增伤感。"

42
赵云奇赶到京城的时候，尽管对周围的一切很是陌生，但也还是抱著只要找到水无痕便好的念想，至於怎样去找，如何能够找到，从未想过。
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那麽快就看到水无痕。
那是一个阳光晴朗的天气，他看到水无痕穿著殷红的衣服，风姿绰约骑在高头大马上，那是他从没有在水无痕身上见到的风采，他是那样的英姿飒爽。
然而那个晌午，他站在街道人群背後，仍旧感觉阳光像辛辣的毒液，浇得他无法动弹。
人们纷纷议论著，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迎娶的排场如此的大。
他暗笑，是啊，如此的大。。
且不论水无痕结识得那麽多奇异的人，单是他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号，也足以让世人无法奢想他的芳华。
他看著那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在马上向著众人微笑，他的笑容是那麽美，那麽温暖，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人能够有像水无痕那样的笑容，更加没有人能够及得上。
"痕......"他嘴里发出呢喃的声音，他不是不想大喊，可他不知道，水无痕会否理会。
这一刻，他才深深地体会，那些自己以为不值一提的往事，在他们之间亘了一条多宽的河，那是他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的，不是他不想跨，而是对面那人，根本就不想接住可能会掉下深水的他。
想到这一层，他的心里又是一寒，水无痕不要他了，他不要他。
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开，赵云奇听不到那些豔羡的口气，看不到那些坦赞的眼神，他像僵死一般，怔怔站在路中间，直到人们开始觉得他很奇怪，纷纷围绕过来，他仍旧没有注意到。
直到......夜幕降临，人们都纷纷回了各自的家，他仍旧没有动。
他想到人们回家了，想到水无痕此刻可能正在和人入洞房，他的心一阵阵的疼。
他没有家了，父亲离开了，他如何还有家？
他没有家了，爱人成亲了，他如何还有家？
他没有家了，他没有家了，他没有家了......
他......什麽都没有了。
什麽都没有了。
什麽都没有了。

43
赵云奇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疑惑地看著周围陌生的环境，怎麽也理不清这里是哪里。
房门打开，他仍旧怔怔的，仿佛人类正常的反应，他都没有了。
"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好些？"他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询问自己，但又好像没有听到，那声音仿佛离开自己很远很远，远得似喊出来一般，声音太小，他听不见。
"你管他醒没醒，都照顾了一夜了，你不累，我还心疼呢。"充满抱怨的话，出自一个低沈的声音，听得出来，这人是十分爱之前说话的人的。
赵云奇的眼睛动了一下，爱？
好遥远的字眼，仿佛不是这世上该有的东西，那是要付出多少才能够得到的呀！
然而，他没有呢，什麽都没有。
"喂？云奇哥哥，赵云奇？你醒了没有哎？"之前温柔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赵云奇感到好笑，刚才还那麽温柔呢，怎麽一下子就变了这麽多？
"润儿，我可要生气了，你再不过来......"那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充满了怒意，但听得出来，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宠腻。
"怎样？"温柔的声音不服气地回顶，空气里都感觉得到两个人对峙的不满意。
"哎，真拿你没办法。"那人叹了口气，赵云奇听到有人踏进这间屋子，随後自己的身体便被人撤了起来。
赵云奇这才正视了面前的两个人，那张长相清丽的面孔，他虽不至於终生不忘，但确实是记得的，他是......
"润......儿......"他有些不敢相信，竟然能够这麽快遇到熟悉的人，转念又想，这也并不奇怪，两年多前，若润不还是水无痕的小厮吗？尽管，只是个不太称职的小厮。
"哈，你还认得我啊？"不无嘲讽地说了一句，随後便投入身旁温暖的怀抱。
认得？应该说想忘也忘不了吧！包括那个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人。
赵云奇看著冷讽自己的若润，这个男孩并不是个擅长讽刺人的人，他的擅长，是直接攻击，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还是挺不容易的。
脸色瞬间暗淡的赵云奇，引起了房中两人的好奇，本想说些什麽，但这人沈默的样子，让两人都觉得心酸，要出口的话，生生吞回肚子里去。
"请问......"过了不知道多久，赵云奇才问，"我能见见痕吗？"
"见痕哥哥，可以啊？"若润没有犹豫，几乎立刻便回答。
他知道自己犯贱，到了这般田地，亲见著那人迎娶新嫁娘，他还是想要见见他。
可是，见了之後，能否改变什麽，却是完全没有想过的，仿佛那压根就不是重要的事情。
"谢谢！"b
他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重新躺回床上，不知道为什麽，他就是觉得累，很累很累，就好像很小的时候，跟著爹爹练武，尽管总是偷懒，但养尊处优的自己，还是天天累著，却又有些不同，这一次，是真的真的很累。
身心疲惫！
是不是打算放弃了？
他忍不住想。
就是因为想要放弃了，才会有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吧！？
陷入沈思的他，并没有注意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原本在这间房中柔情蜜意的两个人，已经悄悄离开了那个房间，留给他一个可以自己舔舐伤口的自由空间。

44
一个人静静地待著，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睡梦中的赵云奇，又回到了那个竹舍，那个对世事一无所知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就那麽鬼使神差地进了水无痕的房间，就那麽鬼使神差地和水无痕发生了关系，就那麽鬼使神差地认可了和水无痕的这样的关系，一切的一切，就那麽鬼使神差地，他甚至没有丝毫犹豫。
或许一开始还存著那小小的报复，可到了後来呢，那样的报复还有吗？
他自问。
他的回答，是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甚至不记得那时候水无痕究竟长了个什麽样子，所以在两年後的自己家，看到脸上稍微变化了的水无痕，才会认不出来，可那又如何？他还是爱他，就是爱他，只是爱他。
这份变形的感情，无论一开始是怎样开始，中间经历了怎样的变故，结果自己会怎样凄惨，他就那麽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从一开始，便只是爱上了。
连挣扎的空间都没有，他只是想要，并坚定地爱上了水无痕。
可是现在呢，水无痕因为那段遥远的历史，毅然决然离开了，还在遥远的京城，和自己的新嫁娘同欢乐，仿佛和他之间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恍然觉得，自己的爱那麽渺小，渺小得没有丝毫生存空间。
所以，他想放弃了，可以吗？
半睡半醒的赵云奇，感觉到有人在触摸自己的脸颊，那上面有冰凉的感觉，自己......哭了吗？
从来只在那一个人面前表现出来的软弱，他是否感觉得到？
不胜面颊上的骚扰，赵云奇缓缓睁开眼睛，几乎在眼睛睁开的瞬间，那阵瘙痒便结束，取而代之，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张冰冷没有表情的暗黄脸庞。
"痕？"反复确定之後，他才敢确定眼前的人是谁。
他怎麽也没有想到，这麽快就可以见到这个人，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他想问，为什麽要成亲？我怎麽办？
他想问，既然今天是洞房花烛夜，为什麽不去陪伴自己的新嫁娘？
他最最想问，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吗？为什麽要在新婚之夜这样庄重的夜晚，跑来见他？
然而，这些在心底反反复复翻搅的话，通通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在那张不再面对自己的侧脸的阴影下，张了半天嘴，好半天。
"你......就那麽恨我吗？"
赵云奇暗自懊恼，这还用问吗？如果不是恨，他怎麽会走得那麽毅然决然。
空气中，因为这句话而出现了好长时间的沈默，直到赵云奇以为水无痕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想要说出抱歉的话，才听到水无痕泉水似的声音，清脆而有力。
"我恨赵家。"短短的四个字，将赵云奇深深打入深渊，他眼中原本还有的一点点希翼，一点点消失。
恨赵家？那不等同於恨他吗？
他太清楚水无痕连带反应的恨意，他清楚地记得若润曾经说过的话，他说，你能让痕哥哥这麽喜欢，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知不知道，痕哥哥的仇家就姓赵，痕哥哥发过誓，此生与赵姓势不两立呢。
赵云奇突然笑了，笑得凄苦而孤独，笑得愁肠尽断。
他笑自己那痴傻的爱恋，他笑自己那痴傻的忠贞，他笑自己......为何作出如此自我羞辱的事情？为何跑到京城？还会有什麽改变吗？
明明自己就是知道答案的，可他就是来了，心不甘情不愿地来了。
"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水无痕淡淡说著，身体很快走到门口，并没有回头，他听到赵云奇气短的声音。
"恭喜你。"

45
门外是一声又一声的道贺，赵云奇实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带到了这里。
这个，今夜将成为水无痕洞房花烛的宅子。
想那前一刻，水无痕还能那麽无忧虑地到自己面前，定是宴席没有开始，如今听著这声音......
赵云奇心下酸楚，他为何要待在这里？
他想对水无痕说，痕，我并不坚强，我无法眼睁睁地看著你和别人成亲，却要我默默地祝福你，我不是大方的人，不是那种看著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还能够假装无动於衷的人。
痕，我要怎麽办？
离开你的我，要怎麽办？
胡思乱想的赵云奇，逐渐被疲倦的身体征服，眼皮越来越沈，意识也越来越迷糊，直到睡著的前一刻，他还想，若是能够就这样永远睡下去，该有多好。
身体的某个部位被人握著，耳朵被人舔吻著，胸口......胸口更是......
"嗯......哈啊......"敏感的身体主动地做出反应，不自觉便呻吟出声，都不管主任是否乐意，等到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慕然睁开了眼睛，当他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神情先是惊讶而後是满满的痛苦。
水无痕那张暗黄的脸孔上有著势在必得的冷漠，手上的动作继续，并不因为赵云奇清醒过来的挣扎而停止。
"不......啊......"嘴里刚说出一个字，就因为突然加快的手势，而呻吟出声，他羞愧地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可现下也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巴。
"松开，我想听。"那原本清泉一样的声音，因为喝酒和欲望而沙哑起来，他将口气哈在赵云奇的耳廓，成功地看到对方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浑身颤抖起来，那是兴奋的颤抖。
赵云奇没有松开双手，他知道，只要松开，声音就会溜出来，所以，他只能摇头，不停地摇头。
"奇儿，我要听你的声音。"水无痕温柔地叫，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身体，终於出现在自己面前，让他怎麽可能不兴奋。
"不......呜呜......"低浅无助的哭声传来，令欲望中的水无痕不得不抽开身体，询问赵云奇怎麽了。
"奇儿，你怎麽了？"他的声音仍旧沙哑，只是多了几许温柔，然而心灰意冷的赵云奇，已经感觉不到了。
"不......"前一刻的噩梦，和这一刻的撕心裂肺纠缠在一起，在玉润纺受到的侮辱，不是他不去想，就可以忘记的。
"奇儿？"水无痕温柔地亲吻赵云奇的耳朵、脸颊和鼻梁，希望这样可以唤回赵云奇的神志。
他是个大夫，他感觉得出来，赵云奇已经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封闭在自己的回忆里，至於那回忆究竟是怎麽个模样，他不知道，也无从得知。
除非，赵云奇自己亲口告诉他。
"奇儿？"缱绻的深吻还是有一定作用的，水无痕深深吻住了赵云奇，吻得对方都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自己刚才在烦恼些什麽。
"奇儿，告诉我，发生了什麽事？"发生了什麽？以至於你面对我的时候，还会被那样的回忆纠缠住。
他不是自负自己对赵云奇的影响力，但他知道，只要自己的事情，赵云奇就会上心，只要自己对他有一点点温柔，赵云奇就会忘乎所以。
所以，能够让赵云奇这时候思绪混乱的，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
"奇儿？"
发出的询问，没有人回应。
直到过了好久好久，赵云奇开口了，水无痕原本以为，他是要对自己叙述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然而，那也只是他的想法。
赵云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一句话，僵硬而深情地出口。
"痕，不要......不要在你的成亲之夜，这样对我。"

46
七天了，赵云奇被关在屋子里整整七天。
那天，水无痕没有再继续对他做什麽，可那冷漠的脸孔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他努力回忆，竟然发现，记忆力的每一个水无痕，无论是平时还是那候，脸上都没有过极其兴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