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是谁?谁指使你的?!"李泓锦露出比地狱修罗更恶狠的眼神。
"太子殿下,烟儿对不起你。"曾经的笑颜如花,此刻已变成一片枯叶,苟延残喘。
"是谁?到底是谁!"李泓锦开始着急了,刚刚一击并没有击中烟儿的要害,这就是李泓锦即便是在急乱中也能瞬间冷静的本事,他还没有问出背后的主谋是谁。可眼前的烟儿,显然是一副生命已然燃尽的模样。强力撬开她的嘴巴,果然已经是早已服了毒药。
一行眼泪从烟儿眼角流出,太子殿下对不起了。只是烟儿从被送入这皇宫来,为的就是这一天。她的家人应该都已经在北方等着她回家团聚了吧,只是自己还如何回的去。眼前的一切开始慢慢褪去变成一团浓雾,仿佛看见浓雾后面,一个火红色的身影正在对她微笑。烟儿,你可想去南方看看?那人总是温柔地对每个人笑着。从他救起她的那最初的一个微笑中,她早已沉沦。所以,为了贪恋那温柔的笑,愿意付出所有。她从不去想,那温柔的背后有几丝真心,因为那真心是自己怎么样都奢望不到的,所以,只要他温柔的笑,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心愿而已。于是,她被那个人送入这个皇宫中当了侍婢,而且凭着自己的伶俐,被七殿下宠着当了贴身丫鬟。杀了这个皇帝,她从不后悔,因为她的使命就是如此,只是太子殿下......
还有更多回忆没有浮现出来,奈何阎王叫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最后一滴眼泪落在早已枯败的花瓣上,灭了红尘。
"回,回,回太子殿下,皇上,皇上已经驾崩了......"接着锦阳宫便传出了一片连着噗通跪地和嚎哭的声海。
"啊!......"
时,康和三十八年,南晟国皇帝驾崩,太子李泓锦即位。改国号,鸿定。
北征
翌日,南晟国皇城内一片缟素。金黄色的龙殿上,九折曲迂的回廊上,均罩着一层白色。大殿上,李泓锦一声白色龙袍,坐在高高的龙椅上。
"启禀皇上,先皇的陵墓已经修好,正等三日后吉时合棺下葬。"礼部侍郎张伦举牌奏到。
李泓锦看着张伦,冥冥中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于是大殿上,一片沉寂。
张伦是个机灵的人,察觉到天子的微弱困惑后,便自报家门,"臣张伦乃新晋的礼部侍郎,前任礼部侍郎薛辰一年前晋升为礼部尚书,但于前不久请辞回乡。"
李泓锦直觉这个张伦是个可造之材,而且此刻也没有心情去管过往的官吏调配,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除去了心中那抹找不到来源的疑惑。
"便依张卿家所言,择吉时,朕亲自将先皇送入皇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泓锦正准备挥手退朝的时候,突然一声急报划破了朝堂。
"启奏皇上,边关八百里军情急报。北姜国十万大军犯境。"短短的二十个字让李泓锦全身一震。
这军情来的真是时候啊,想起父皇的死因,心中顿时明白了。烟儿,你便是北姜国混进来的奸细吧,枉我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不由心中对自己的恨更是剧增。
"三日后,由岚亲王亲自护送先皇龙体前往皇陵下葬。朕,御驾亲征,即刻启程!朕不在时,一切朝廷事务交由岚亲王处理,丞相柳商诃辅之。"
"皇上......"
"请皇上三思!"
"皇上,如今先皇已去,陛下不能再冒险,我南晟不能再有闪失......"
"皇上,请皇上三思......"
朝堂之下,跪了一片,呼声一片,只有刚被封了岚亲王的李泓煜默不作声地跪在最前面。
"就这么定了,退朝。"李泓锦对着身边的太监说了句话,便出了朝堂。
"皇上有旨,宣丞相柳商诃,礼部张伦,兵部陈渊御书房晋见。"说完,用手挡住也要往御书房冲去的李泓煜,"皇上让岚亲王随后晋见。"李泓煜只能瞪着小太监,甩了甩衣袖,反向走了去。
御书房内,一人看不清表情地坐在桌案后,三个人恭敬地站在两侧。
"陈渊,这次你随朕一起去。"李泓锦不给任何人推荐考虑的机会,手指轻敲着桌案。
"臣领旨。"
陈渊是李泓锦早就开始培养的心腹,智勇双谋,最重要的是,忠心。这个节骨眼上,容不得任何一丝差错。
"皇上......"柳商诃还想再劝。
"柳丞相,岚亲王虽然也能处理一些朝堂事务,但毕竟还不成熟,思想多少有点孩子气,还请丞相费心,这些日子多多指点他。"
"臣惶恐,必当竭尽全力。"柳商诃见皇上语气如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先皇迁入皇陵之事,就有劳张卿家了。"李泓锦抬头看了一眼张伦,说道。
"臣拼死护先皇与岚亲王的安全。"
"好,你们都下去准备吧。"李泓锦该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清楚,这几个人,凭着自己多年的观察,应该不会错。
挥退了那几个人,李泓锦用指腹按着太阳穴,这天下,便在自己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时候便交给了他。为了父皇的十几年的一片苦心,也不能让这江山落在别国的手上,绝对不允许。更何况,他还要去手刃那个北姜国的皇帝,为他父皇报仇。他要他的父皇在天上看着他,如何把这江山坐的更稳定更强大!
"锦哥哥......"李泓煜本打算一进来就死缠烂打跟着去亲征,结果一进门,就被周围的气场镇住,只憋出了三个字。
"煜儿,你就乖乖地留在京城,好好让父皇下葬。"李泓锦怎么会不知道李泓煜打的是什么主意,刚在朝堂之上,看见他默不作声,就知道他定是打着事后纠缠的念头。
"可是,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李泓煜憋着嘴巴,委屈的跟个小媳妇似的。
"你跟着去,我更不放心。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不是还有陈渊和军队么。"自从父皇走之前交待他好好照顾李泓煜之后,李泓锦对李泓煜的态度柔和了不知道多少倍。两兄弟独自一起的时候,李泓煜仍旧唤他锦哥哥,李泓锦也就由着他去,自己也喜欢这么唤着。谁都不想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做那个高高在上,孤单寂寥的皇帝吧。
"......"李泓煜沉默着,低头恨不得把地板瞪出了洞出来。
"正好,这些日子好好跟着丞相学学东西,将来也好帮我一同治理父皇留给我们的江山。"李泓锦又想起父皇那天对他说过的话,手不自觉地揉了揉李泓煜的头发。
李泓煜被他揉的心里乐呵呵的,便撅着嘴巴,算是答应了。
"那锦哥哥,你一定要打胜仗回来。"
"那是必然的。"李泓锦看向门外,眼里充满了不容任何人窥觑的霸气。
午后,李泓锦便换上锦白盔甲,由陈渊挑选了五千名精兵,不做任何停留地驶向边境娄城。一封御笔亲信早就八百里加急送往那里,只望那里的将士们能士气大振,等他到来。
□□□自□由□自□在□□□
半个月后,李泓锦这一行将士终于到达了娄城。
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响彻云霄。南晟国的将士们上下均是热学沸腾。这个新登帝位的皇帝,比想象中的更有气魄。当真是命中注定他们带领他们走向繁盛的天子蛟龙。
李泓锦将五千精兵重新打乱编入边城军队中,命陈渊为副将,辅助原守城将军唐良之。接着,美酒大肉犒劳将士,瞬间天舞黄沙,裹着一张张激动的脸,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踏平了北姜国的军队。
军帐中,陈渊垂手侯在李泓锦的身后。
"启禀皇上,这次北姜国的主帅是江斐济。"唐良之半跪在李泓锦面前,说道。
"唐将军起来说话。"李泓锦看向陈渊,陈渊立刻搬来一张凳子放在唐良之的身边。
唐良之心里顿时对这年轻的皇帝佩服不已,本以为皇帝亲自带人前来必然是要让自己听令与人,结果这征战将军仍是他唐良之,带来的这个陈渊仅仅封了个副将,更在全军面前,让陈渊一切听从自己的调遣。这招如此轻易地便得了军心,军队中的士兵,可不管谁是皇帝,谁平日带领他们驰骋疆场,陪他们一起出生入死,就是他们的领袖。皇帝今日在将士面前给自己做足了面子,自己无论如何必然要誓死跟随这年轻皇帝。以前只是听闻当朝太子城府很深,够狠够绝,今日,见了已成皇帝的他,那一股帝王霸气已经深深地折服了自己。
"这江斐济,陈渊到底曾经有所耳闻。据说,他原先只是姜国九王爷府内的一名食客,后来不知怎的被姜国的皇帝看中其才华,带回了皇宫,还封了官。我只道这江斐济是个文臣,没想到他还会带兵打战么。"
李泓锦轻轻地摇着头,笑着。"那陈卿家你,不也是又能文又能武么?"
"皇上莫要折煞了陈渊。"陈渊发现自己不经意间有轻视对方的情绪,赶紧改口。
唐良之不禁一笑,都以为皇帝一贯是张冷脸,却原来也会和下属开玩笑,心中登时对这个新帝的好感又加重许多。
"陈将军有所不知,这江斐济确实是难得的一个人才,北姜国的军队在他的整编之下,确实善战了许多,而且听闻那北姜国的皇帝对他是十分顺从宠溺啊。"
"难道是男宠?"陈渊不自觉的又蹦出一句话,说完立刻脸色发白看着李泓锦,赶紧捂住了嘴巴。
"哈哈哈......"唐良之再也憋不住,放声笑了开去。
陈渊双目瞪向唐良之,心想这人当真不会看脸色,有什么好笑的,赶紧拿着地图踏前一步,放在了李泓锦的面前。这时,唐良之也笑不下去,毕竟这个时候,依旧大敌当前。
"北姜国的军队就驻扎在我军营帐的百里外,这时我军打探回来的地图,上面详细标记着北姜军队的扎营点。"
"恩,可有他们的粮草所在位置?"李泓锦从小学习兵法的第一课,就是灭其大军,必先断其粮草。
"回皇上,他们的粮草便在这里了。此处是长宁山的一处峡谷,背靠他们的军帐,粮草便在此处。"唐良之有些得意地回答这个粮草问题,他是经验丰富的将军,如何能放过粮草这一重要环节。
"很好,那就有劳唐将军和陈渊商量下,我们何时攻其粮草了。"
"遵旨,那微臣先行告退。"
军帐中,又只剩下李泓锦一个人。李泓锦直觉这张仗并不好打,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既来之则安之吧。等两军交战的时候,一切自然清晰明白。嘟嘟的敲桌子声音伴随着李泓锦的呼吸声,在军帐中轻轻萦绕着。
"总是这般敲着,手指都不疼的么?"一个穿着士兵服饰的人,揭开军帐的门帘,走了进来。
李泓锦听到这声音,心中一苦。
早知道他绝不会那么乖乖地听自己的话,安心的呆在京城,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这军营的纪律看来要好好整顿,皇帝的军帐也是一个小士兵随便进的来的么?"李泓锦继续敲着桌子,头也不抬。
"我有当今皇帝的金牌呀,谁敢拦我?"
这小兵正是当今的岚亲王,李泓煜。说完,揉着胳臂大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锦哥哥,煜儿腿都要折了,骑死了好几匹马呢!"
李泓锦心里一笑,想必是父皇刚封棺,这小子便启程了吧,不然自己才脚跟一落稳,他就出现了。自己早他一步都累的全身骨头酸痛,想必他骨头都快散架了。
表面上,仍是面无表情,"朝廷之事怎么办?"
"现在天下太平,哪有什么事情!"
"太平?那我和你怎么会坐在这里?"
李泓煜哑然。因为只有这里有点乱,但又不能说出来。
李泓锦抬头就看见李泓煜坐在椅子上,左右扭动,揉着大腿。看来真的吃了很多苦才赶来这里。
"好了,你的身份就不要说出去了,不然京城还不知会出了什么乱子,这里不比京城,没人让你宠你,你别给我惹事。"
李泓煜听出李泓锦已经不怪他私自跑来,也不管腿酸痛了,直接躺在了李泓锦的榻上,睡了过去。
李泓锦拿起榻边的一个棉毯,给李泓煜盖上,无奈地笑了笑,自己是不是太宠他了?可是,如今自己的身边也只剩下这么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亲人了。收回心神,继续想着如何对敌的计策。
江斐济,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重逢
李泓煜一觉睡的是天昏地暗,恍惚中听见什么烧粮草。不动身色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线,就看见他的锦哥哥跟着两个人对着桌子说着什么。
"我和唐将军带领二万军队在正面和他们纠缠,陈渊你挑选二千士兵,潜入他们的粮草营,务必断了他们的后路。"
"属下遵旨。"
"唐将军可知,这次姜国出了多少兵?"
"回皇上,据前方打探,今夜姜国叫战共出了四万兵在我营五十里外。"
"恩,两万对四万,唐将军可有把握?"
"皇上放心,我军长期精于操练,绝不有一刻放松,能以一敌十,定没有问题。"
李泓锦缓缓地点头,白天看见这支军队的操练,对于唐良之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觉得他是在自夸,确实是一支精良的部队。
"好,那就通知将士们,准备出发!"
帐外顿时擂鼓冲天,号角连连。
李泓煜等着刚在帐中说话的三个人走出去之后,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穿上他的士兵服之后,得意地笑着,"烧粮草么?"
五十里外,火光冲天,照亮了这本没有月亮的黑夜,胜似白昼。
李泓锦看着十里外的一排战马,中间的那个淡蓝色水衫的人,想必便是所说的江斐济了。果然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文人模样。但他目光却被淡蓝色身边的一团火红吸引了过去,那个人真的象一团火一样把江斐济包裹着,李泓锦直觉认为这个火红的人远远比那个江斐济更为复杂。
"哈哈,真没想到,这次居然能请到南晟的皇帝亲自来征战,真是值了啊!"一团火在远处,大声叫道,引起了姜国士兵们的一阵哄笑。
李泓锦皱了皱眉头,这团火还真不按常理出牌,眼下交战最先看的便是时机。谁得了时机,谁便赢了这张仗,谁失了时机,便注定已经输了,对方竟然还有心情才这里打趣,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李泓锦忽然心中一紧,转身轻轻对唐良之说,
"这只是对方的先行部队么,你看大概有多少人?"
"大概两万左右。"
李泓锦远远望去,只看见江斐济直直地坐在马上,看不出一丝破绽,只是他的眼中充满胜算,似乎这一场还没有开始较量的战争,姜国已经赢了。
"江将军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冷静睿智。"李泓锦也被江斐济的那种从容触动,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两边的将士都有些傻眼,这是出来打仗,还是聊天的?
对面的一团火,不禁大笑起来。
"斐济,你让我如何放心你一人前来,连南晟的皇帝都已经被你的风采折服了!"
李泓锦听着这语气,再想着他对江斐济的举动,这姜国上下能如此这般对着江斐济一人说出这般暧昧的话的,大概便只有一个人了。
"本王也想不到原来北姜国主也亲自迎接本王来了。"李泓锦此句话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一团火身体明显一僵,随后又笑了起来,"素闻南晟国主乃人中蛟龙,今日一见,果真不负圣名,竟然仅凭一句话便猜出本王的身份了,佩服佩服。"
那一团火便是北姜国主卢铭夏。
一阵风吹过,火把不停地晃着。火光仿似变成一片火海,两军就这么在两国皇帝的带领下,对峙着。谁都没有先动,谁都在猜测对方下一步将会走那一步棋。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双方的士兵显然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战争,斗的是气场。这比拿武器火拼更让人紧张,因为一个不留神,便输的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