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瑞道:“没什么不敢的。大哥,你抛颗石子,等石子落地同时起步,如何?”
楚成晞淡淡笑笑,自无不可。
于是,白云生俯身捡起一颗石子,抛上天空
石子落地了!
白云瑞和楚成晞同时起步,向假山飞奔而去。穿蓝衣的楚成晞如凌波乳燕,矫健灵活;着白衫的白云瑞如穿花蝴蝶,轻盈灵动!两人几乎同时到达假山,又同时飞步向客厅奔去!突然,一只鸟儿飞进了花园。白云瑞当机立断,蜷缩身形让过鸟儿,但楚成晞已来不及了,不得不落下来,在花枝上借力再向客厅奔去,最后楚成晞终于慢了白云瑞一步!
楚成晞抱拳道:“我输了!我们现在就走,再也不打扰你们了。”
白云瑞微微一笑,拦道:“你并没输。如果不是那只鸟儿我也不一定能比你快。这样,算和局吧!我带你们去见我爹,但我爹去不去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楚成晞与徐良相视一笑,心道:“终于过了第一关。”
楚成晞、徐良和白云生跟在白云瑞身后进入后宅。经过了几个转弯之后,他们在一个很精致的小院落外停了下来。一阵微风吹来,屋檐处挂着的小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小院落的门口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三个狂草字:傲意居。
白云瑞轻声介绍道:“这里就是我爹独居的傲意居。几年来他一直独居在这里,一般下人不准进入。”说着,他从角门进入傲意居。
院子不大,但布置得很别致。院子角落里有一株桃树。桃树下,一个白衣人正在兴致勃勃地舞剑!剑式凌厉,迅捷,招式于华丽和飘逸中透露出杀机!正是白玉堂。
楚成晞看着白玉堂的剑法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这套剑法竟与自己所学的配合得丝丝入扣,就像是同一套剑法一样!
白云瑞轻轻解释着:“这是这几年我爹自创的剑法。他每天练剑却只练这一套,连昭白天下都放下了。我不明白是为什么……”
楚成晞道:“我知道,这套剑法与我学的配合起来丝丝入扣……”
正说着,白玉堂一套剑法已经练完。白云瑞急忙喊了一声爹。白玉堂闻声回首,一个漂亮的回旋把剑插入鞘!白云瑞忙带着三人来到白玉堂身前。
三人见礼,白玉堂也就受了,又道:“云生,你们此来是有什么事吧?这白眉的必定是良子,另一位呢?看起来英华内敛,应是名门之后吧?”
楚成晞上前一步,笑道:“白叔,您把小晞忘了吗?”
白玉堂着实吃了一惊,道:“你是小晞?真的没认出来。你们来有什么事吗?”
楚成晞倒是很直接,道:“我们想请白叔重新出山。”然后,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白玉堂一听,冷笑道:“原来你们找我出去是为了对付残阳!不,我决不能对不起朋友!”
徐良道:“那五叔忘了陷空岛五鼠结义之情了吗?大家有难,五叔难道可以撒手不管吗?”
白玉堂道:“我相信残阳不会对几位哥哥怎样的。就算残阳真的做了,我陪四位哥哥一起受就是了。我是发过誓的,绝对不会再踏进开封府半步!”
徐良道:“我看五叔是不敢吧?开封府有太多太多五叔不敢面对的,是不是?”
白玉堂苦涩的笑笑,道:“你不用对我使激将法。这在我年轻时或许有用,但现在是绝对没用的。”
楚成晞道;“白叔是无法面对自己的感情吧?来之前,师父要我转告白叔一句话。师父说展昭将一切拜托给您,等事情完了,他会给您您想要的答案。”
白玉堂眸中呈现出神采,但这光彩一瞬即逝。白玉堂喃喃地道:“猫儿,还是猫儿知我啊!小晞,不是我不关心兄弟,只是,这一切,难以面对啊!其实良子说的也对,开封府真的有太多太多我无法,其实也不敢面对的。”
楚成晞道:“白叔,您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开封府的各位长辈都很挂念您啊!他们都是您的亲人,您没什么不好面对的。开封府是您另外一个家啊!白叔,家里每个人都想您,回家吧!”
白玉堂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地道:“小晞,你真有副好口才。白叔被你说服了。小云,收拾东西,明天跟他们去开封。”
“可是,爹……”白云瑞面露不悦,仍想阻拦,可白玉堂接口道:“好了,小云,去收拾东西吧!”白云瑞只好应了一声“是”,自去收拾行李。
徐良与楚成晞对视一眼,露出会心笑容,终于完成任务了!
近乡情怯 父子情深
纵使燕子飞独步江湖,浮萍渡称捷武林,一行五人回到开封府又耗去了近十天的时间。时已近七月。
这日他们行近了开封城,在城外当年白玉堂的别馆外,白玉堂停住脚步,道:“小晞,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小云就住在这里,什么时候去找残阳来通知我们吧。”
楚成晞劝道:“白叔,都到这里了,您还吝啬走这几步吗?您不去我们三个怎么向大人和诸位长辈交代?这样小晞就对不起师父了。”
白玉堂唇边泛起苦涩的微笑,道:“我重出江湖已是违背誓言,又岂能再进入开封呢?再说我住在这儿,几位哥哥若想相见就自有办法,你不必多说了。若是怕不好向大人交代,就让小云跟你去吧。”
楚成晞见白玉堂心意已绝,知道不好勉强,便道:“那就有劳云瑞了。”
白云瑞看向他父亲,见他父亲轻轻点头,便跟在楚成晞身侧向开封城走去。
楚成晞与白云瑞并肩走在前面,徐良和白云生默契地走在后面。
两小自幼年分别以来一直没有机会单独交谈。趁白玉堂不在,两人就开始聊起关于两位长辈的事。
楚成晞先打破沉默,问道:“云瑞,你对两位老人家当年的事怎么看?”
看来白云瑞对这个问题也是早有想法,侃侃而谈:“两位老人家之间的感情让人敬佩,他们敢于做出这种世俗不容的决定。情非孽,爱也不是罪。两位老人家开始勇于面对真情让我感动,但展大人终究不能脱俗,后来还是因担心世俗的看法而放弃了真情。对于展大人,我不便也不愿说些什么。但我爹,他……他实在是太傻了,他为了那天下第一等的负心人这样痛苦值得吗?直接忘了那种人不好吗?可他偏偏不能忘记,非但不能忘记,还时时牵挂。我知道,只要那个人出点什么事,或有什么事要他做,他就是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楚成晞没让他说下去,截口道:“所以你千方百计地阻拦我们见白叔?”
白云瑞道:“我不能让那个人再次伤害我爹那已伤痕累累的心。何况我爹的身子也不适宜劳累。”
楚成晞道:“你就一直打算叫我师傅为‘那个人’或‘展大人’吗?你不愿意像以前那样喊他一声‘展叔’?”
白云瑞道:“他伤我爹那么深,这一声‘展叔’我怎么叫的出口?而且我也不想叫。”
楚成晞道:“你以为只有白叔痛苦吗?我师父伤得也很重!白叔笑傲江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我师父是南侠,是开封府的护卫,他不能不在乎世俗的言语!自从白叔带着你回金华后,他得空就坐在房顶上喝酒,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有血有肉的展昭了。白叔受了伤可以躲起来独自舔伤,可我师父不管明伤暗痛都得人前洒笑容!你说白叔可以为师父不惜性命。我告诉你,我师父同样可以!我师父也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也愿伴白叔走天涯,可他的身份不允许啊……”
说着说着,已不知不觉近了开封府。楚成晞的话还没说完,就迎面遇上了卢珍和艾虎。两人匆匆向楚成晞打了个招呼,就飞奔而去。前面,正有几个行迹诡异的人东张西望。随后,蒋平和徐庆又追了出来,见到几人,来不及打量白云瑞就喊道:“良子,云生,快跟去帮忙,抓活的。小晞,回府帮你师父,快!”
快得来不及反应,楚成晞就向开封府奔去。徐良和白云生也各拔兵刃向那几个行迹诡异之人包抄过去。白云瑞犹豫了一下,跟在楚成晞身后向开封府扑去。
开封府是白云瑞旧游之地,倒也熟门熟路。他跟在楚成晞后面进入开封府后院的演武场。场内,包大人和公孙策躲在角落里,卢夫人挡在他们面前。场中,展昭横剑当胸,与一个黑衣人相对而立,唇角赫然有一丝血迹!
楚成晞一见这种情景就立刻扑了上去和黑衣人缠斗起来。白云瑞略一沉吟,随即一颗雪色飞蝗石击出,然后以回光掠影的剑招向黑衣人另一侧夹攻。
卢夫人见到雪色飞蝗石,又看到一个白色身影以浮萍渡身法出现,出手就是回光掠影,大喊一句:“小五,是你吗?”雪色飞蝗石是白玉堂的随身暗器,浮萍渡和回光掠影是白玉堂最擅长的两种功夫。白云瑞这三下齐出,也难怪卢夫人把他当成他父亲。
展昭先是一怔,也以为是白玉堂到了,但他立即发现白玉堂的身形要比这个人大得多。小云,一定是小云!除了小云——白玉堂的嫡子传人,谁会拥有雪色飞蝗石,谁会把回光掠影发挥得这样淋漓尽致?
想到这里,展昭刚有点放下的心马上又提了起来。来人武功高强,自己被他一连三掌震得气血翻腾,尚不满二十的小云和小晞即使联手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展昭心里一急,刚压下去的内息又翻腾起来,眼看着两个孩子处于下风却无力相助。
说时迟,那时快,伴着一声清叱,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如飞而至,叫道:“小晞、小云,退下!”叫着,一道银光从他手中倾泻而出,攻向黑衣人。这才是真正的白玉堂!那道银光就是当年名震江湖的噬血不留痕——画影!
只见白玉堂画影出鞘,连攻三招,招招由潇洒飘逸中暗含杀机!黑衣人连接三招,叫道:“你……你是锦毛鼠!”说着,便停了手。
白玉堂纵声大笑,点头道:“不错,正是在下!想不到江湖上还有人记得五爷!”
黑衣人恐惧地看了一眼白玉堂,又看了看仗剑立在一旁的展昭,道:“你们……”他知道,虽然他三掌震得展昭气血翻腾,但那毕竟是突袭成功的,若是正面争斗,他并不在展昭之上,何况旁边还站着一个煞星白玉堂。十年前两人的双剑合璧“昭白天下”就已令世人震惊,更何况是十年之后呢?他不敢想象二人双剑合璧会是什么结果,是以他没有说下去。
白玉堂见他突然停手,目光不定,欲言又止,随即明白了他的想法,笑道:“你在担心我们双剑合璧,对吗?”白玉堂略一停顿,继续道:“若是这样,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和展大人联手的。”
黑衣人被白玉堂猜中心思,心中一震,但随即调整心态,道:“你就快大祸临头了,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说罢,他便如飞而退。场中,只听白玉堂又一次纵声大笑,道:“好,就让那大祸来吧!五爷奉陪!”
一切似乎已经结束,一切又似乎刚刚开始!
这时,展昭看着白玉堂,看着那久违的容颜,有满腹的话儿要说,却又卡在喉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冲他点头示意。
白玉堂似是有意回避展昭,直向卢夫人走去,行礼道:“大嫂……”
卢夫人拉着他的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哽咽道:“小五,你终于肯回来了,这真是太好了!呦,小云都这么大了……”
白云瑞立刻向前见礼,道:“小云见过大伯母。”
卢夫人摸着白云瑞的头,道:“这孩子长得真好,真好。小云,你爹有没有欺负你?他要是欺负你,你尽管告诉大伯母,大伯母给你撑腰……”
白云瑞赧然而笑。
白玉堂抱怨道:“大嫂也真是,人家才刚来就这样。”
这时,包拯和公孙策走上前来。大家见礼后,包拯道:“白少侠……啊……不,应该称白大侠了,刚才多谢你及时出手相助。今晚本府设宴为你接风,请务必赏光!”
白玉堂笑道:“多谢大人,白玉堂必到!”
卢夫人笑道:“小五,你先歇歇。待大嫂亲自下厨给你做几样小菜。”说罢,就向厨房走去。
此时,白玉堂和白云瑞父子才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
白云瑞首先抱怨道:“爹,您怎么又不顾身子与人交手呢?这对您的旧伤不好!”
白玉堂顺手摸着白云瑞的头,苦笑道:“小云,你就让我动动筋骨吧!动这几下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白云瑞无奈,只好换了话题,道:“爹,您说不来的,怎么又来得这样及时?”
白玉堂从怀中取出一张揉皱了的纸——显然它曾经是个纸团——道:“你说我看了这个能不来吗?”
白云瑞接过纸条,见纸上只有四个狂草字:令郎有难。
突然,他觉得很感动。亲情永远是最重要的,也永远是最感人的!此时的白云瑞沉浸在父爱和亲情的温馨中,他不想让这难得的温馨感消失,于是将他心中的疑问“是谁在帮他们,为什么爹爹这样相信那人”都抛在了一边。
这晚,开封府大摆宴席为白玉堂接风。大五义和小五义欢聚一堂。也许,这是二十年来聚得最齐的一次。
白云瑞本以为他父亲会很尴尬,没想到他春风满面,酒到杯干,就像真的只是与自家兄弟团聚一样。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知道他们兄弟久别重逢,定有许多话要说,于是简单敬了酒嘱咐一番就走了。
楚成晞本以为他师父会很自然,可没想到见到白玉堂最不自然的就是展昭。他的手一直微微发抖,连杯中的酒洒了大半都不知道。席间,展昭一直是失魂落魄。
小五义、小七杰中大半是第一次见白云瑞,不由得多问了几个问题,多灌了他几杯。峨眉山上清规戒律多如牛毛,这孩子哪里应对得了这种场面?还好有楚成晞帮他挡了一些,他才没醉倒。小五义、小七杰兄弟们见他安静的如小姑娘般,又遗传了他父亲那超越了性别的精致的五官,都觉得他这个上三门总门长的嫡传弟子不过如此,都有点看不起他。
席毕,白玉堂要带白云瑞回别馆,却被徐庆一把拉住,叫道:“今晚上咱哥儿几个连床夜话多好,何必又回那冷清清的别馆?”
韩彰也帮口道:“是啊,五弟,哥儿几个这么多年没见,你忍心见我们一面就走吗?”
白玉堂接口笑道:“二哥错了。玉堂此次回开封府是为了残阳一事,怎么只见一面呢?明日在路上不又见了?”
韩彰正色道:“五弟错了。大人说这么多人一起上路目标太大,让咱们分两路走。你跟我们不一路。这样路上就又一个月见不到了。”
蒋平嬉皮笑脸的凑上来,道:“五弟,我知道你避猫,可猫跟咱哥儿几个不住在一处,你就安心住下吧!”
白玉堂见三位兄长诚心留他,只得道:“二哥、三哥、四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可我……”
卢夫人不让他说下去,忙接道:“小五,大嫂下令,今晚不准走!你跟几位哥哥日后还有共事,那你忍心跟大嫂就见这一面吗?无论如何今晚也得让我替你把把脉,看这几年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白玉堂听到大嫂这番话,鼻子一酸要落下泪来,急忙眨眨眼,把眼泪逼回去,强笑道:“大嫂,我……”
卢夫人似是打定主意不让他说话,又接道:“你就算不顾哥嫂的情谊,总该想想小云吧!他可是你儿子。你看,他平时不喝酒,今天一下子被灌这么多,一定很不舒服,看他脸那么红,一定是醉了发热,你忍心让他再吹冷风生病呀?这样做,你对得起宛如吗?”
白玉堂听到大嫂提到亡妻,不由得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云瑞。这孩子脸红得像涂了胭脂,无精打采地低垂着一双墨眸。看到爱子这样,他刚硬起的心肠立刻软了下来。他对不起孩子的娘,对不起爱妻。他永远忘不了爱妻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这孩子。说来也奇怪,这孩子十分像娘,乖巧、懂事、内敛。他也实在爱这孩子,虽然很多时候是儿子在照顾他,他也极少有做父亲的样子,但为了这孩子,他破了遵守十年的誓言。同样为了孩子,在开封府留宿一夜又有何妨呢?
想到这里,白玉堂不由得软了下来,陪笑道:“大嫂有令,小五岂敢不从?大嫂这张嘴的确厉害!”
当晚,白玉堂父子被安排在一间客房内。他父子似乎是十分疲惫,才刚躺下就都睡着了。但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整个开封府都静了下来,白云瑞忽然一下子坐起来,白玉堂随即问道:“怎么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