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们的恋爱————阿列

「谢谢你。」

「不用谢，只要你用得著就好。反正我也是恰巧到书局买书罢了。」

『恰巧吗.....』俊峰在心里低语，明明是刻意帮他去找，而且说不定还找了好几间书局，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俊峰不禁想起中学时，对方亦因为他一句话，而千方百计找音乐大碟送给他的事。

他知道伟扬是顾虑他的感受才每次都撒谎，但每个谎言却又是那麽容易便被识破。

「下次不用为我这样操心了。」

伟扬以为他是不好意思。

「说什麽操心，举手之劳吧!」

俊峰心里没由来涌起一股怒气。

「举手之劳就能够找到这麽多书吗?」本该惊喜，可他这次却高兴不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接受对方的好意，自从赵磊发生车祸後，他就经常倚赖对方，然而，他打从心底认为，自己根本不值得对方为他做这麽多事。

更重要的是，他有种莫名的恐惧和内疚。是因为他从前曾经舍弃这人吗?

见伟扬愕然地看著他，俊峰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语气太重。

「抱歉.....」他别开视线道歉。

「我只是想帮助你。」伟扬不明白俊峰为什麽如此生气。

「你不用帮助我，在我不开心的时候，你已经常常陪著我，那样便很足够。」俊峰语气不其然有点决绝。

片刻的沉默，就在俊峰想著接下来该说什麽时，旁边传来一下敲打驾驶盘的巨响。

「你容许我在你身旁关心你，却不容许我帮助你吗?你怎能如此自私?」

俊峰望向一脸愠怒的伟扬，二人的话题显然不再是围绕书本上，而是这些日子以来，赵磊以及他们三人间的问题。

「看著你伤心失落，我却帮不上忙，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即使是小事，我都希望尽所能帮助你，这样你都不允许吗?」

为什麽这个人尽会替他人著想?他又是否知道自己的善良只会陡增别人的丑恶罢了。

「对我来说，你的关心已经是我最大的帮忙。」

「只有那样吗?」伟扬瞪著俊峰的脸上闪过一抺受伤的神色。

「............」俊峰垂下头。

「在你心目中，现在的我，究竟是什麽人?」

车内肃静得连外面的细微风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朋友。」俊峰握紧拳头，继续说:「.......最知心的朋友。」

「然後呢?」

「也是。」短短两个字，却彷佛要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似的。

伟扬看著车前一排排因雾气而显得朦胧不清的昏黄街灯，沉下心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27.

记忆这种东西，藏在脑海里的一角，不是说努力回想就能寻得著，虽然过去的记忆很重要，但对於现在的赵磊来说，最重要的还有另一件事。

他每天待在家里，除了日常生活外，便是吃药休息，还有做物理运动，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让他几乎闷得发慌，尤其出院後过了两个星期的现在，身体都康复了，而天气亦随著三月份的过去而渐渐回暖，他好想出去走动，并且寻找一份新的工作，总不能成天耗在家里不赚钱。

他知道自己从前是在一间酒吧里打工，但丧失记忆就等於失去了所有工作经验，既不懂调酒又不懂招呼客人的他，完全没有从新学起的冲动，他不喜欢在那种过於喧闹的地方工作。虽然请辞时里面的员工和上司都一脸失望，但他还是想坚决离开。

就当是给失忆後的自己一个新开始吧!

刚去了一间面包店见工，对方说他没有客户服务方面的经验而不录用他，这还是他头一次遭当面拒绝，事实上几天以来从报纸或互联网找到的工作，见工後大都没有进一步通知，这可能和他丧失记忆、刚从车祸中康复过来的原因有关。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他想随便逛逛附近的商铺，住院和待在家里久了，他觉得能在外面走动，即使是单独一个人，也蛮写意的。

他去了一间茶餐厅吃午饭，饭後付钱时，无意中在外衣口袋里找到一张名片。

是那个叫萧浩然的男人，若不是看到名片，赵磊几乎忘记了对方要他出院後联络自己的事，看见发廊的地点刚好在这儿附近，赵磊决定去找他。

经过几座大型商场和楼宇，他看见一栋设计新颖的年青人购物中心，发廊就位於一楼，从街上抬头望，还可以看见发廊颜色柔和的全落地玻璃，这间名叫『HairMax』的发廊，似乎是间颇高级的地方，至少门面已经装潢得不错。

进到里面便立刻有人过来招呼他，他道出男人的名字，对方还以为他要找专属的发型师。

「抱歉，他今天的booking满了，或者我帮你预约明天的?」

「不，我是他的朋友。」

对方立刻会意过来，然後走到店中央的回旋楼梯上了一层，等了一会後便看见那个眼熟的男人。

「我还以为是谁来找我了。」男人笑容满脸地上前与他寒暄，热情得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赵磊避著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与他坐到窗边的沙发上。对方今天的打扮明显比在医院见到时要时髦帅气得多，黑色的薄绒毛外套配以横间恤衫，下面则是黑色的皮裤，整套衣服将他姣好的身型表露无遗。

这个城市里，人靠衣装这句话果然没有错，尤其是服务性的行业，单看他的外表，一定吸引到不少年轻女性到来'捧场'吧!

「一直接不到你的电话，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浩然笑容满脸地说。

『的确差点忘了。』赵磊暗忖。

「你怎麽会突然来找我?」

於是赵磊将今天出门的目的告诉他。

「喔!原来你要找工作....」对方想了一会。「我们这里刚好请学徒，我和老板是好朋友，这样吧!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和他说一声。」然後上下打量了赵磊一遍。「你的外型不错，再加上样子，应该没问题，虽说技巧和经验在这行很重要，但今日的社会更著重包装。」

「这.....」赵磊从没想过，他低头考虑，反正现在找工作这麽难，他又没有经验，如果可以靠关系找工，成功率应该很大，那试试又何妨?

「.....拜托你了。」他点了点头。

「客气什麽，可惜我现在有工作走不开，你可以今晚九时後再来这里吗?」

赵磊起初不明他的用意，後来浩然说是想放工後将他介绍给这里的老板认识，顺便给他一份出院後的礼物。

『见工』比预期中还要乾脆顺利，老板是个和浩然年龄相近的人男，相当健谈风趣，对方知道赵磊失忆後，非但没有质疑他的工作能力，还认为这对一个学徒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洽谈了大概十五分钟，对方因为有事先行离开，独留浩然关门，结束营业後的发廊仍然留有洗发水以及造型产品的香味，没了日间的热闹，在窗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映衬下，店里意外地弥漫出一种虚幻而时尚的美感。

待在如此一间偌大的发廊里，没有其他店员和客人，赵磊感觉很新鲜，他好奇地在店内走动时，浩然招手叫他坐到一张理发椅上。

「之前见你的头发染过颜色，现在不但褪了点，而且和新长出来的头发颜色有点不协调。」他开始在镜前揉弄他的头发。「你的发质不错，只是做过颜色所以比较乾，依你刚毅的脸型和面貌，我想到一个最适合你的发型。」

「发型?」赵磊回问。

「对，今天我免费为你造型。」

「这......不用了。」赵磊认为对方已经下班，不应该再要为他工作，而且自己没有理发的打算。

「来，来，别和我客气。」对方硬拉他去洗头，店里只有他们二人，换言之，由洗发、修剪、到吹头都只有对方一人为他服务。

「等....等，真的不用了。」

「你是不是这麽扫兴?难得我有这份兴致，莫非你是怕我的技术不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来吧!就当是送给你的出院礼物。」

既然对方这样说，赵磊亦不好意思再推却，洗发时感觉到对方的手同时在自己头部按摩，力度适中的捏压，舒服得让人直想睡觉，剪发前对方还为他的头发重新染色。

「头再抬高一点。」浩然将他的头颅固定，整个人贴近他的脸部，在镜前开始思量如何修剪，赵磊可以近距离感觉到他的气息，还有身上那阵淡淡的古龙水香味，赵磊之前认为男人擦香水很怪、很娘娘腔，然而香味搭配在这个男人身上，非但没有半点的不协调，还令人联想到一种成熟的男人韵味。

真是的，自己干吗突然想这些事?

浩然的手法很俐落，每一下都充满自信，他双手在自己脸部附近徘徊时，透过面前的镜子，赵磊可以看见对方的手指很修长、很漂亮，还有洗发水的香味。

他并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亦可以有这种吸引人的地方，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彼此只见过两次，但赵磊已经直觉得出对方不是坏人，虽然表面浪荡，但内里其实是个亲切可靠的人，赵磊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医院见到浩然时，他和另一个男人大胆亲热的事。

老实说，那个场面著实令他吓了一跳，现在想起还会心跳加速，如果浩然不说，从外表真看不出他和其他男人有什麽分别，所谓的同性恋除了性向不同外，其他方面都是正常人一个，为什麽社会上有这麽多人歧视、甚至厌恶他们?

他之前都是个同性恋，那现在呢?自从上次吻过俊峰後，他再也没有和男人有更亲密的行为，在街上看见帅气或漂亮的男人也没有心动，那就表示他不再是个同性恋吗?

但又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好了。」自己想著想著时，浩然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看看满意吗?」

拿掉理发布，赵磊在镜前左看右看，同时用手在修剪以及定型过後的头发上轻拨，感觉果然不一样，不但舒服多了，看上去亦很清爽。

「一个人只要有适合他的发型，便可以将本身的内涵带出来。」浩然笑著说，同时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嗯....」出院後有个新形象也不错.....赵磊不禁要佩服起对方的专业，这亦令他萌生干这份职业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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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同感，理发时如果对方是个帅哥，感觉也会特别的兴奋，尤其想到他在整理自己的头发时.....><

新年在这里祝各位身体健康，我认为这是最重要的...新一年新景象，希望各位继续支持，我会创作更多(我认为)好的作品以及好男人

28.

进到发廊工作後，赵磊的生活开始规律起来，每天十时起床，十一时上班，一直工作到晚上九时发廊打烊，星期五及星期六下午是休假，这种几乎占去生活大部份时间的工作虽然辛苦，却充满挑战性，每样东西对他来说都很新鲜，发廊里面的员工亦很照顾他，赵磊想，像这样一步一步学上去，再当个出色的发型师也不错。

店内有个员工叫Alex，只有二十出头，是负责护发方面的员工，很快和赵磊熟落起来，赵磊很喜欢他那种随和、不斤斤计较的性格，这种没机心的人是最易让其他人靠近的，他没有将赵磊失忆的事拿来作笑柄或有趣的事情看待，相反还很同情他。

「虽然失去以往的记忆很不幸，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可以忘记以前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从头开始自己的人生也不错。」在为客人染发的空档里，Alex忽然这样说，赵磊觉得，对方最近可能遇上不开心的事才会这样有感而发。

「或许吧!但连开心的回忆都没有了。」

「开心的事再寻找就好，反正你还年轻。但不开心的回忆想忘记却忘记不了。」

「嗯。」赵磊轻笑，话虽如此，但失去过往全部的记忆，感觉就好像浪费了二十多年的光景，令人沮丧而惆怅。

「你有尝试到以往生活过、或工作过的地方，看看能否想起什麽吗?」

「我去过从前打工的酒吧，但似乎没有帮助。」

「那麽，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例如经常出没的娱乐场所。」

赵磊摇了摇头，他从没探听过自己从前经常去哪儿。

「问你的家人或朋友，他们应该很清楚。」

「也是。」

「如果你想起从前的事，相反会将现在的记忆忘记吧!」

赵磊没有想过这种事。

「应该不会吧!」想到自己的记忆会出现那种分裂，赵磊全身便窜过一阵恶寒。

「我亦希望不会，虽然你交了我这麽一个损友。」Alex打趣说。

「怎会。」赵磊也笑。

这时，浩然经过他俩面前，看他非常忙碌，似乎正在指点一个员工做事。

「老实说，这里的员工其实不太喜欢他。」待浩然走远後，Alex望著他的背影喃喃说。

「咦!!」赵磊不太明白。

「悄悄告诉你，但你当然不能说出去，尤其是他本人，虽然我知道你们之前便是朋友。」对方会告诉他也是基於信任吧!赵磊点头後便侧耳细听，他没想过Alex也会说别人是非。

「他的技术是很不错，但可能是老板的好朋友，又是专业发型师的关系吧!所以总挂著一副自傲的样子，矛人不可一世的感觉。」

『而且还很会指挥人。』Alex未了加上这句。

见Alex不悦的样子，赵磊不敢加上任何个人感受，这种事在每个工作场所都会发生吧!因为是较高职位的人，所以总会有被说閒话的机会，既要管理下层又要深得人心实在不容易。

「你是他的朋友，对於一个新入行的人来说，你的待遇算是不错，还记得我初来这里工作时，受了他不少气。」

事实上，即使浩然不是这里的话事人之一，赵磊亦抱了无论受多大委屈，也要用心做下去的觉悟。

「既然他这麽照顾你，你可要好好工作。」Alex最後作出这个结论。

走在这所自己从前住过的公寓前，赵磊丝毫没有熟悉的感觉，这栋位於住宅区中心的出租楼宇，外表虽然不算新颖，但四周的环境却很优雅，旁边还有个大型公园。

他走到单位门口，回忆俊峰向他提及过的往事，对方说他从前是个生活随便、杂乱无章且没什麽规律的人，有时甚至会玩至破晓时份才回家，有事没事总爱往他那里睡觉，还会一脸没事人的白吃白住，乍听上去似乎是个很差劲的家伙。

踌躇了一会，依然想不起半点事情的他，正要离去时，旁边单位的门忽地打开。

「再见，darling!」里面走出两个男子，其中一个他记得曾经到医院来探望他。

「Bye」二人亲密地拥抱後，另外的男子若无其事地走过他面前，赵磊望向门边的人，对方这才注意到他。

「赵磊?!」Simon兴奋地走上前。「你来找我们的吗?」

「这.....」说不是好像有点扫兴，毕竟对方如此惊喜。「是的，我来找你们，刚才那个是.....」

「喔，那是我的bf。」

赵磊不明白对方为何可以说得如此轻松，是因为自己在他眼中，也是志同道合的人吗?

「先进来吧!很不巧俊峰今天要加班，还没回来。」

听到那个人不在，不知怎地，他竟然舒了一口气。

「抱歉你出院後也没有找过你。」对方拿出两罐啤酒来招呼他，大白天就喝酒精类产品，赵磊虽然有点抗拒，但还是象徵式喝了一口。

「对了，到现在你想起什麽了吗?」几乎是每个人一见面就会问的问题，赵磊不厌其烦地答:「还没有。」

「这样啊.....」对方惋惜地叹气。

彷佛找不到话题般，二人此时沉默下来，赵磊环顾四周，觉得这里的布置很不错。

「这里设计得很舒服自然。」

「当然，这里可是俊峰设计的。」

「他设计的?」

「嗯，他是个设计师。」

「怪不得...」他想起那个帅气男人的脸，这时脑海里忽然浮现另一个问题。「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麽事?」

「我和俊峰.....」他犹豫著该怎样问。「这.....」

「究竟什麽事?」

「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他吗?」还是找不到婉转的问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