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吟————妖狐

“景相怎么了？”晴明略带诧异地笑道：“我家景相可向来都是言辞犀利冷静决断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
“哪里，陛下言重了。微臣只是想到旧事，略有感慨罢了。”用眼角余光向侍立于凉亭外的炎阳扫了一眼，景凌叹道：“陛下到底还是把炎家幼弟留在身边了！”
“无妨，苍王同意的。”晴明依旧淡淡笑着，不以为意。
“陛下别误会，臣并无不赞同之意。”连忙摆手笑着，景凌轻声说：“为了解开陛下身上的朱雀之咒，臣以为任何方法都值得一试——而且，臣相信陛下对苍王一往情深，所以……”暧昧地一笑，景凌继续说道：“我国威势日盛，却尚未立储——这是致命的弱点。对于其它三国与南朱残党来说，抓住这一项便可大做文章，令臣为之忧心不已。”
晴明眉稍轻轻一跳，他当然知道景凌接下来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希望他或心肃为龙族生个继承人罢了。这也是身为国君应尽的义务。但他只能想办法拒绝，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他与情人武心肃是青东国仅有的两条五爪龙。如果他们不与女性结合产下孩子的话，青东国的王族血统就将断绝，龙族也会走向灭亡之途。
姑且不论其它，武心肃的过去使他心中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自卑，在潜意识中认为自己是污秽不洁的，不配与心爱的人双宿双飞。晴明虽然明白心肃的心结所在却偏偏用尽方法也解之不开，只能以自身的忠诚向情人证明自己的爱情。而武心肃呢，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除了忠诚，我已没什么可给他的了。”自从爱上龙晴明，本来生性风流做事不择手段的他变得守身如玉，眼底心中再也容不下旁人了。两人各有一段心事，因此谁都不肯背叛对方与女性在一起——哪怕仅仅是一夜风流都不愿意。且自从三年前炎华过世之后，晴明变得对除心肃以外的任何人都是淡淡的，连贴身的侍从侍女都不例外。能令好色的君王避嫌一致于斯，景凌也只能暗中佩服苍王手段高明，御上有术。
“谁说我国无储？朕登基不久便立了苍王为国君继承人，难道景相忘记了？”轻描淡写地笑着，晴明意图避重就轻。
“臣不以为苍王可担当王储之责。”仿佛早就料到晴明会这样回答，景凌轻轻一笑，“从三年前的事就可知道，若陛下有个长短，殿下决计无法独活！所以殿下根本不能算是陛下的王储。”
老奸巨滑的首相指出的事实令晴明不禁低下头。的确，晴明三年前中了朱雀之咒的时候，曾有一段时间连自己都以为撑不下去了。那时武心肃抱着只能以龙型潜藏在青龙神殿的弱水池中抵抗朱雀神力的他，也不如何伤心，只是一件件安排后事，要与自己生死相随。
旧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掠过，晴明低头思考半天，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与景凌摊牌。其实想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他混过去也不难，毕竟景凌身为臣下，不敢与君主硬顶。但就怕景凌去向心肃施压——关己则乱，心肃向来敏感多疑，在晴明面前又温柔体贴从不任性，什么事都往心里压，天长日久，心事越积越多，心结越变越大，解不开，理还乱，那就麻烦了。
晴明站起身，向凉亭外环望一圈，沉声喝道：“朕与景相说话不需要你们伺候！全部退开，百步内不许有人——都明白没？”
炎阳随众侍从退到百步开外的地方站住，凉亭中的人看起来已变得隐约而模糊了。首相又在逼陛下成婚了！他如此猜想着。要不要去告诉殿下呢？他歪头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炎阳从小长在南朱深宫中受尽众人宠爱，不明白传说中的利益倾轧与宫廷权谋究竟是什么，也不懂自己的幸福究竟从何而来。亡国之痛对他而言只不过是朱雀神殿中骇人的厮杀与额上鲜明的烙印，还有跪在烈阳下的炎热与干渴，别无其他。
没人忍心告诉这个少年他如父亲般和蔼的长兄曾被如何残暴地伤害；也没人愿意告诉他茵碧江中埋葬着多少禽族军人的尸骨。因为没有尝过妻离子散、骨肉分离的切身之痛，那亡国灭族的国恨家仇与少年不知愁的炎阳终究是隔了一层，不那么鲜明与疼痛。所以他才能如此安心地呆在青东王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说话，偶尔得到一个微笑便能高兴得几天都睡不着觉。苍王殿下也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他笑起来非常美丽，还有些害羞的样子，眼神永远温柔得像蓝色的阳光一样。
还有三个美丽的龙族侍女——稳重能干的洁莲、机灵聪慧的珍儿、文静细心的珠儿。她们像最体贴的姐姐一样细心照顾炎阳，告诉他青东国的风土人情，龙族传说中的奇闻异事，甚至让炎阳觉得青东王宫中的侍从生活比从前在南朱国中身为亲王的日子更快乐。虽然有时候会妒嫉独占陛下爱情的殿下，但年纪尚幼的凤凰却没有想过要伤害自己的情敌——因为凤凰本身是不懂得“伤害”为何物的。
这一次的谈话持续了很久。直到天快黑了，晴明才站起身离开凉亭。景凌躬身告退，被深受苍王信任的年青军官们戏称为“活动的宫廷礼仪教导书”的他这一次竟然忘了行礼，脸色苍白，失魂落魄。
青东王说了什么，让这位几乎冷静得像冰山般的首相如此深受打击？景凌从没想过，他实现自己野心的最大阻碍竟是他的野心本身。
他想消灭其他三神族，统一天下。但他却忘了，或是故意忘了，四神族相辅相成，互相牵制，在这世界上各代表一种力量，缺一不可。
龙族司水，在四季中代表春，守护生命的开始；朱雀司火，在四季中代表夏，负责繁荣与生衍；白虎司风，在四季中代表秋，行使时间与变化；玄武司地，在四季中代表冬，意味着结束与永恒。四神合在一起，便是整个生命的循环，像一个不断转动的圆，永无止歇。
“四神族要么共同生存在这世界上，要么一起灭亡，没有第三条路可选择。”晴明的语气轻描淡写，比讨论晚饭的菜单还轻松，但每一个字，都像砸在景凌心中的千钧巨石，挟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不断回响。“四神之丧，始于青龙而终于玄武。”金乌族最后的预言在景凌听来，是最恶毒的诅咒。
晴明看着景凌的身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有些怜悯，有些内疚，有些痛快又有些后悔。暮霭中，“青东第一阴谋家”的背影寂寞得让人心酸。
自己与心肃拥有彼此，冷酷的首相却始终形单影只，暮暮朝朝。晴明感慨着回到寝宫中，看见先他一步回来的苍王正在更衣准备沐浴。
“回来了？”心肃只穿着贴身的衫裤，勾勒出一身优美的线条。他伸手把晴明拉过亲了一下，笑道：“怎么了？一副沉重的表情，谁惹着你了？”
“没什么……”摇了摇头，晴明放任自己贪婪地吸取从心肃身上传来的温暖。“我应该知足了……能遇到你，和你厮守在一起一生一世……”
“到底怎么了？下人们说你和景凌在花园凉亭里密谈，结果景凌垂头丧气地走了，现在你又这么消沉……到底是怎么回事？”心肃托起晴明的脸，语调认真表情怀疑：“你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我和他摊牌了……”晴明的声音低得简直听不见：“他好像很不能承受的样子。必要的时候，也许我们不得不……”不得不……什么呢？心肃心思一转就明白了晴明未说出的意思。必要的时候，可能不得不除掉景凌——是这个意思么？
“没事，有我呢！”心肃温柔地笑一笑，伸手在晴明脸上捏了一把，“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来，跟我去洗澡，洗完了咱们一起吃饭，嗯？”
“呸！”晴明轻轻啐了一口：“你忘了？前几天渤洲进上来十二尾香鱼，在净水里养了几天，就等着今天我亲手炮制给你吃——咱们要是现在来一出双龙戏水，你想再吃烤香鱼可得等明年了。”
“好吧，那就先吃鱼，再吃你……反正你也跑不了！”做出一脸可惜的表情，心肃磨磨蹭蹭地放开晴明，向浴池走去。看着情人恋恋不舍的样子，晴明忍住笑吩咐侍从们在外廊架起烤炉与铁丝网等物，亲手从盛满清水的木桶中捞起圆鼓鼓的香鱼剖腹宰杀，一条条擦上盐与香料，放在炭火上慢慢烧烤。
“好香！”珍儿歙着鼻子凑到晴明身边蹲下：“陛下，为什么要留着鱼鳞不刮去呢？”
“呵……馋了吧？一会儿给你们留几条。”晴明一边用小毛刷沾着酱汁往鱼身上慢慢刷着，一边解释说：“这就是渤洲香鱼不同凡响之处了。渤洲香鱼肥嫩非常，肉里有三分之一是带有异香的鱼油。像这样放在火上慢慢烤着，那鱼油慢慢渗出来，把鱼皮鱼鳞烤得又香又脆，反倒比鱼肉更好吃呢。”说话间，那鱼油已经冒了出来，在火上滋滋作响，散出一股令人食指大动，垂涎三尺的香气。
鱼，就快熟了。阿佑闻香而至，正想悄悄从火上偷一条解解馋，却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同时整个地面都摇动起来。
难道是地震？长着两条尾巴的猫又顾不上眼前的美食，怪叫一声就想往主人的怀里钻。但他强大的主人此刻竟一脸痛苦之色抓着自己的胸口，全身颤抖。
“主上？”阿佑惊叫一声恢复人型，扶住晴明摇摇欲坠的身体。晴明喘了口气低低地吐出几个字：“心肃……出事了。”
殿外，骤然出现的青龙将含露殿的屋顶撞出一个大洞，在空中狂乱地扭动身体，似在做极痛苦的挣扎。
克制住强行拒斥变身所引起的痛苦，晴明抢出殿外，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的青龙。是谁？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与能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戒备森严的宫中，攻击晴明心爱的苍王？
天空中，青龙张牙舞爪，扭转翻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龙的咆哮声像无形的巨锤将身边的空气敲击成碎片，形成乱风。
“殿下怎么了？”以为有敌人出现而在瞬间进入临战状态的宫廷守备兵们却只看见青龙在天空中独自进行美丽而激烈的舞蹈。“是有人进攻吗？敌人在哪里呢？”士兵们窃窃私语着，看不见天空中的敌人，也看不见国王的脸色在黑暗中变成愤怒的青白。
从一边的士兵手中抢过弓与箭，晴明沉着地搭箭、弯弓、满弦、瞄准，紧扣弓弦的手指一松，被灌注了灵力的羽箭立刻像一颗耀眼的流星，拖曳出一道长长的金光，呼啸着向青龙前方的夜空飞去。
箭光撕开夜幕，照亮了躲藏在黑暗虚空中的攻击者。箭矢过处，一只黑色怪兽出现在夜空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叫声，表情狰狞地与青龙对峙。
那是一只上半身像鹰，下半身像狮子的动物，体积大约是普通马匹的两倍。对巨龙而言应该是能轻易杀死的对手，但不知为何青龙竟像根本看不见眼前的敌人似的徒劳地在空中翻滚舞动，怒吼挣扎。
“混蛋！”晴明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再次拉开弓弦。这一次，他同时往弓上搭了三支箭。弓弦响处，三道金光分别向青龙额头、狮鹫，及——乘坐在狮鹫背上的人射去。
狮鹫“吱呀”惊叫一声，在空中连翻三四个跟头才避过箭光，却并没有反击或逃蹿，反而大大方方地飞落地面，站在晴明面前。狮背上的男人像根本没看见晴明隐忍愤怒的神情，带着三分不屑两分轻蔑一分可惜四分怜悯地说：“看来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居然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天空中，青龙被箭光射中后依旧烦躁不安，还露出害怕的样子。
晴明扔了手中的弓箭，恨恨地瞪了依旧端坐在狮鹫背上的男人一眼：“是你，蝙蝠君？居然敢对我的人用‘蜃梦’之术——你还不住手？”
“关我什么事？是他自己陷在恶梦中醒不来！要怪，就只能怪他太软弱，连这样的雕虫小技都对付不了，怎么配站在你身边？”
“我说他配他就配，轮不到你来多嘴！”
“轮不到我多嘴？”蝙蝠君秦恒沙狠笑两声：“好，好！当初追我时费尽心机使尽手段，将旁人视为草芥弃如鄙履——现在有了新欢，就看他是天上云，当我是脚底泥了？蜃梦之术当世只有我一人会，我若不把它解开，你心爱的青龙就只有在恶中梦中挣扎到死！”
晴明咬了咬牙，不再理睬秦恒沙，径自长啸一声化成黑龙冲上天空，从喉中发出安抚性的鸣叫声慢慢接近陷于恶梦中的青龙，试图唤醒对方。
“你闯大祸了，蝙蝠君。”寂艳与修罗一左一右地出现在秦恒沙的身边。制止周围士兵们的攻击行动，修罗仰头注视天空中渐渐变得安静的青龙，神情关切：“主上向来护短，他的性子你最清楚！这回犯了他的大忌，扒你一层皮都算轻的。”
“哼，他要真下得了手我就随他扒！”蝙蝠君一脸桀骜不驯，“我比谁不会翻脸无情？回头算算旧帐，看究竟是谁欠谁的多！”
此时，黑龙终于让青龙恢复神智，并引导他落地恢复人型。“没事了，心肃，没事了。有我在呢，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完全无视以挑衅的眼光看着自己的秦恒沙，晴明从珠儿手中接过丝袍随便往身上一裹，抱着心肃直入内殿，边走还边安慰着：“你放心吧！天塌了我来顶，地陷了我来撑——只要我在，就没人能伤害你，嗯？别怕了，啊！”
“我没事！”心肃虚弱地笑笑，“那个人……攻击我的人好像也是龙族？”
“和我一样是个借尸还魂的家伙，算不上是正统的龙族。”晴明说，“他用的身体是龙族中已经灭绝的蜃龙，所以能用名叫‘蜃梦’的幻术使人陷入自己心中最害怕的恶梦，从而把人逼疯或逼死——你现在已经没事了，一会儿我好好收拾他，给你出气！”
“他为什么要攻击我？晴明？”心肃此刻的表情相当脆弱，像一个水晶玩偶。“刚才的恶梦中，我仿佛觉得你不要我了……然后……那些人……那些人明明已经被我杀了啊，可他们还像活着的时候一样对我……我没力量反抗，也没办法逃……我……”
“不怕，我在这儿啊，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晴明心疼地吻着心肃的脸：“人人都觉得我是青东王，是你的陛下，岂知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国王我的君主——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呢？”
“晴明……抱我……”心肃露出从没人见过的脆弱，“我要你抱着我，我才知道我是有人守着有人护着，不怕被拖进地狱里去……晴明，今晚你抱我好不好？”
“咦？你不是不喜欢在下面吗？”
“你不同——你总是把我当宝贝一样温柔对呵护，被你抱在怀里时我才会觉得自己是被人宠爱的，才会觉得这个身体是珍贵的……被你抱着，我才有一种被爱的感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晴明的心却越来越痒：“你呀！喜欢被我抱为什么不早说？害我总是悄悄流口水！”露出色眯眯地笑容，他的手熟练地剥掉心肃身上原本就穿得不甚整齐的长袍，贪婪地享受那上等丝绸般能吸住手指的肌肤质感。嘴唇准确地噙住胸前的粉色樱果，又舔又咬，在心肃洁白的皮肤上留下一个个鲜红的痕迹。
“晴明……”心肃忍不住呻吟一声，“好好享受我……我的身体就是为了能让你尽情享用才存在的啊……嗯……”他在晴明的揉弄下情欲渐动，虽然被“蜃梦”折磨得体力全无，但胯间的欲望却已开始悄悄抬头。
晴明当然不会放过他如此重要的地方，立即放开被吮得红肿的樱珠，像条鱼一样将身体向下滑了半截，一口含住那玉色茎体，整根地吞吐着，使尽混身解数舔弄吸吮，折腾得心肃两腿大开，连喘息声都变得破碎不堪。
“嗯……晴……明……啊……”心肃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丝绸床单，不耐烦地扭动身体：“给我……快点……”一半是演技，一半是真的焦急。虽然情欲正炽，他的耳朵仍能灵敏地分辨出隔着厚厚宫墙的打斗声，还有龙族特有的，战斗时的灵力波动。
是修罗他们在阻挡那人的闯入吧……正分心想着其他事，下体突然传来的尖锐痛楚唤回他略为分散的心神：“疼……”全身筋肉反射性地一抖，他颦起眉，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晴明……疼……”口中唤着疼，偏又缓缓用力收紧股间花穴，有意让晴明在他体内进退不得，又让他觉得自己的后穴又紧又热，忍不住心荡神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