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我冷冷反问,“老高你……”
老高截断我抢答道,“没忘记你身体不便,也没忘记陆召是你前男友。但修然啊,你可怜可怜我,我公司还得开,这么多人还得养活不是?”
“所以你就卖我?”
“话说难听了啊!”老高嗔怪道,“总之,这事儿已经定了,违约金我肯定是付不起的,你要是不肯带团,我去也行。公司交给你,你来管理。”
“为期一个月,你和你的团队早干完,早回来。为了公司,修然,我们这是为了公司。”
我冷笑了一声就将电话挂了。老高明摆着就是耍无赖,但想到这段时间都是老高一个人撑下来的,我多少也有点愧疚。
更何况,如果没有陆召强压着老高,老高应该也不会把我卖得这么明目张胆。
算了,我和老高之间总不能因为一个陆召翻脸。
老高的微信弹了进来——忘了说了,明天你就直接去甲方那,你的团队也给你安排好了。
跟着我就又听到了门铃声。
我敢肯定自己是顶着想杀人全家的脸开的门。
而陆召弯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笑着问我:“新邻居,明天一起去上班吗?”
我冷冷将门甩在了他脸上。
第22章 入侵
第二天早上,我打开门就见到了瘟神陆召,正站在我家门口,像是在等我。见我出来,他懒懒洋洋地舒展了下有些站僵了的身子,难得没有开口,安静地跟着我一起下楼。
洛丘河提着两袋东西候在楼下,站得板正,“陆总,裴老师。”说着把其中一袋给了陆召,另一袋给了我,是一杯喝的和一份三明治。
洛丘河很有礼貌,每次和我说话都会弯一些腰,“陆总说您不爱喝咖啡,所以给您买了豆浆,不知道您喝不喝?”
我在这方面并不挑剔,冲他微微点了下头:“谢谢。”
“我出去开会,你把他先送去公司。”陆召看了一眼表,对我说,“我回公司吃午饭。”
洛丘河自是不敢让陆召的话落地,见我不搭理陆召,飞速接了一句:“好的,陆总。”
我在陆召的注视下转移上了后座,整理好自己有些打颤的腿,毫不留情地将门关上了。那人隔着窗挑了下眉,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旋身上了另一辆车。
车上我问洛丘河:“我的车什么时候可以取?”
“您的车之前就已经保养好了,随时可以去取。”
“好。把地址发我,我下了班去取。”
“等您下班,我送您过去。”可能是我皱着眉看他显得有些凶,洛丘河咯噔停顿了一下,随即解释道,“只是因为您打车不方便,所以想开车送您过去……您如果觉得不妥的话……”
“没。”我揉着眉心淡声道,“那就麻烦你了。”
我觉得自己不对劲,我现在凡事都会想到陆召……洛丘河一开口我本能地就认为是陆召安排的,我惊觉自己逐渐开始歪曲身边人的行为都和陆召挂钩。
这很不对。
到了上城集团,洛丘河带我坐了专梯,直接上了最顶层。
“这一层是陆总和几位副总高管的办公室,这边到底是会议室。”洛丘河道,“陆总安排您在他办公室里办公。我们将您的团队安排在了下面一层的独立办公室里面办公。”
我语气很不好地“嗯?”了一声,不是想对着洛丘河发脾气,只是觉得自己似乎每一步都被陆召给安排好了。
这种感觉让我很烦躁。
“下面的大办公区域工位比较小,不太方便您的轮椅进出。”洛丘河耐心解释,“楼下的洗手间也没有安装无障碍设施,陆总觉得不安全。”
只这一句,就将我的脾气全部钉死在了地上。我咬着口腔内壁,不再说话。
洛丘河推开门,让我先行入内。陆召的办公桌边上紧挨着放置了另一张办公桌,上面堆了些文稿资料和我的笔记本,应该是老高让手下的人给我带来的。
洛丘河推开一间暗门:“这里是休息室,您可以随意使用。”
我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的工位在走廊的另一侧。您电话机上贴了我的直线,您如果有事直接打我电话即可。”
“洛丘河。”
“啊?”他被我连名带姓一喊,人站得愈发的笔挺。可能刚才确实是被我的态度给吓着了,现在都不怎么敢看我。
“别您来您去的,我头疼。”
他这才稍微松了点肩,“总之,裴老师你有事就喊我,我随时都在。”
“好,我现在就有事要问你。”我一指身后的办公桌,“这两张桌子能不能分开放?”
洛丘河垂头托了托自己的镜架,“这……您、您可以回头和陆总提一下。我、我没那个权利动……”说完,他以要准备会议为由,脚底抹油开溜了。
走前还不忘对我说:“裴老师,我等下把今天的菜单发给您,您看看中午想吃什么。”
我抬了抬眼皮,“你不是准备会议?还有空管饭?”
他拍着自己的脑门,替我带上了门。
陆召的办公室收拾的很干净,家具配色都是极简的黑白。办公桌上的文件也垒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放置。他一向爱干净,做事风格和他的性子一样,干净利落带着点冷调。
从前就是这样,我的桌子能乱成狗窝,腾不出一块写字的地儿,陆召的桌子总是干干净净。我有时桌上堆不下了,就扔到陆召的桌子上。陆召不会喊我理,他只会把我压在那堆我乱放的课本上,把我弄到求饶。
然后我就会为了自己的腰考虑,自觉地帮他重新收拾干净。
问就是:下次不敢了。
但……我记吃不记打……没几天就忘了,以至于不知道多少次,我捂着硌到发痛的腰,哭唧唧地求饶,“好哥哥,放过我这一回吧。”
结果适得其反,陆召疯得更过。
我惨得更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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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上午没有任何人打扰,时间过得飞快。等我再抬头,已是过了十二点。我去了趟卫生间,这里的无障碍设施大抵也是新装的,扶手全都崭新锃亮,没有任何使用的痕迹。
回去时洛丘河送了餐食过来,那打包袋上明晃晃印着隔壁五星酒店的名字。很显然,这一份午餐的价格在三位数。
倒不是惊讶陆召餐食的标准有多高,只是觉得好笑。
我们俩以前最穷的时候,买一个面包两个人啃。逢年过节我才舍得抠抠巴巴地买一块蛋糕,也是两个人分。不过陆召通常都不吃,我独占。
那个时候我们也舍不得开空调,那儿的电费贵得离谱,偏偏冬天又寒冷异常。我啃面包啃得浑身冷,洗完澡之后就跟树袋熊一样缠着陆召。我把头贴在他紧实的手臂上,呢喃:“陆召,以后我一定努力赚钱。”
“嗯?”他皱眉看我,像是不知道我又抽的哪门子疯。
“我养你。”我大言不惭地说,“我以后一定赚很多钱养你。”
“呵。”他冷笑了一声,用手往我头上一盖,将我压进被子里,显然是不想听我乱逼逼。
我握着他的手腕,“真的。我以后一定多赚钱,再不要不让你跟我过这么苦的日子了。”
陆召垂了点眼皮看我,嘴角崩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隔了好一会儿,我快睡着的时候,才沉着声说,“如果真的太辛苦,我可以……”
我将他抱得更紧,带着睡意的鼻音抢先说出一声,“不要。”
“你又知道我要说什么?”陆召的声音几乎贴着我的头皮。
“知道。”
我从没听陆召提起过家里的人和事,所以猜测陆召和家里不合。陆召这个人又独又倔,我不可能因为觉得苦,就让他向家里低头要钱。而我家境一般,能出国都是父母把家底掏空给我付的学费,还差点要把房子卖了,再管他们要生活费就太不像话了。
“没事的,也就今年课程重一点,熬过了就可以出去多打几份工了。”我拍了拍陆召的背,哄他道:“你别怕,我养的起你的。”
那人低笑一声,唇可能是落在了我的发顶,弄得那边有些痒。他说:“行,我等你养我。”
事实证明,陆召不是我养得起的人。
陆召一点左右才回到办公室,我正好在撑着扶手左右挪动身体解压,最近我痉挛频率变得有些高,转移的时候臀一抬,腿都要抖两下,脚又没力气,控制不住很容易打滑。索性就在轮椅上做这些。
我见他回来,也不继续了,准备重新投入工作,被他拉着轮椅扶手给拽了回去。
我瞪着他:“你干嘛?!”
“你就这样做解压的?”陆召好笑地看着我,“你这是敷衍我,还是敷衍你自己?”
“这样就够了。”我冷冷道。
他撑着扶手,弯低了腰,凑近了下来,“你真当我不懂?”见我变了脸色,他才站直了,“修然你啊……怎么老把我当傻子骗?”说着,他看了一眼沙发,“我抱你,还是你自己来?”
我自己转移到沙发上,抄着膝窝将两条腿叠放,然后扶着椅背的边缘慢慢侧躺下去,背对陆召。
那人从鼻腔哼笑出了一声气音,脚步响起,气息愈发的靠近我。本不想在意在又要干嘛,可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睁眼看去,就见他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靠枕,垫在了我双膝之间。
我皱眉用眼神剜他,他装得无辜:“网上是这样说的,侧卧的时候得垫一下,防止膝盖碰伤。”
的确是,瘫痪后肌肉萎缩,膝盖骨会变得十分凸出,看上去仅是骨头上附着着一层薄薄的皮。交叠侧放的时候容易因无可避免的痉挛磕碰到,我自己不用眼睛去看就感觉不到腿上的动静,所以经常满腿淤青。
但我嘴硬,丢下一句,“不劳陆总费心,我还没那么脆。”就把脸重新埋向了沙发靠背。
“不闷呐?”陆召给我盖了条毯子,“小猫小狗才喜欢脸钻缝隙里睡。”
我咬着牙,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搭理陆召,一定不能!
好在陆召识相地闭了嘴,在那安静地吃饭。他动作放得很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我躺着躺着有些犯困,也是前一阵在医院养出来的毛病,毕竟在医院那会儿除了吃喝睡没其他事,人被养得有些懒了。
我努力撑着眼皮,思绪却越来越沉。
陆召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困就睡会儿,”
我重重咬了下唇,用痛觉刺激自己,让自己清醒,然后扒着靠背撑着坐起来,“不用。”
陆召伸手过来,还没碰到我的唇就被我偏头躲掉了。他捻了捻指尖,抬手把我压回了沙发上,“你都累出三眼皮了,还倔?”
我闻言抬手揉了揉眼皮。
陆召笑起来,“睡,我守着你。”见我还想挣扎起来,他又道:“还是你想现在起来,坐我边上陪我一起办公?”
“……”
“我是挺乐意的。”
我把毯子拽上来,连脸带头一起蒙上了——眼不见为净。
第23章 本能反应
我不爱睡午觉,即便很困通常就是强撑着,或者去厕所洗把脸,掐自己大腿、冬天吹冷风吹到脑壳疼的事儿我也都干过。
只因我睡午觉特别容易被梦魇,十次里面九次醒不过来,一遍遍挣扎,以为自己醒了实则还在梦里,想叫叫不出,想动动不了。我尝试设过闹钟,但收效甚微,我依然很难在第一时间走出梦境。
每每醒来都疲惫不堪,全身血液流动会带起丝丝疼痛,手脚无力,有时甚至连虚实真假都分辨不清。
梦里那些无力、撕心裂肺的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黑暗和恐惧一层层拢着我,像是要将我拉向无边的痛苦。
我给整怕了,之后再困再累都不敢睡午觉。这个情况直到遇见陆召才有所好转,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能睡得比较安稳。如果真又被魇住,他会负责把我喊醒。
所以后来我养成了个不好的习惯,睡午觉的时候总要陆召守着我。
车祸造成的瘫痪让我的身体素质急剧下降,就像是坏了根的植物,枯死的一半拖累了健康的部分。这具身体最一开始哪怕只是坐上一两个小时,都会让我疲惫不堪。
我那时睡得很多,但能真正睡过去的时间又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陷在噩梦里挣扎,恶性循环让身体越发的差,最后不得不借助安眠药。这两年才略微好转了些,吃点褪黑素能勉强睡上几个小时,但依旧做着些支离破碎的梦。
我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中午睡得这般安稳过……如果我睁眼没有看到自己抓着陆召的手,枕在他手背上的话,我应该会更加感恩一点。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心梗。
“醒了?”陆召甩着手,表情有些痛苦,想必是被我枕麻了,“看来睡得挺好。”他岔腿坐在茶几上,很不舒服地抻了抻腰。
我刚睡醒,身体还有些发僵,想坐起来却是手软撑不住自己。陆召轻轻托了一下我的后背,帮我坐稳。
“就是睡得时间短了些,才二十分钟。”陆召看了眼时间,“原本想让你睡一个小时再喊醒你。”
“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睡觉的。”我冷着脸道。
陆召扬了下眉。他手很白,手背上还留着我牵着他时压出的红色指印,异常扎眼。他睨着我,另一手的拇指慢慢沿着红痕摩挲着,表情玩味。
我将自己的腿粗鲁地扔下地,“压着陆总真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