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召转了转腕子,音调懒散:“你这可不像是不好意思的语气。”
我咬着唇,深深吸了口气,假笑:“那就请陆总下次不要在我睡觉的时靠近我。”
陆召将红了的手背转向我,“怎么,你对我这么敏感?连睡着都能感觉到我?”
我差点没将口腔内壁咬烂。
“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陆召压了压眉,“明明是你牵着我不肯松……”
“陆总!”我咬牙切齿地打断。
陆召凑过来,眼眸沉沉地看进我眼底,“修然,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很多。”他的手落在了因被我粗糙对待而反抗的腿上,平息了那儿的颤动,“腿是你自己的,别跟自己生气。”
门被适时地敲响,洛丘河进门先看了看我,表情有些痛苦,痛苦中又带着几分无奈,然后对陆召道:“陆总,那边在催了,对方等了您……”他看了一眼表,“二十八分钟了。”
我垂着头,简直要在心里将自己捶死。陆召的轻笑钻进我的耳朵里,让我拳头攥得愈发的紧。
“行,走吧。”陆召声音一出,我才稍稍松了口气,“我怕再不走,有人要挖洞了。”
陆召!!
陆召将我的轮椅推到沙发边上,手悬在我头顶,但没落下来,留下一句:“小心点,别摔了”,便跟着满脸急色的洛丘河一起走了。
我兀自陷在沙发里坐了会儿,等内心冷静了,才把自己弄回轮椅上。
陆召很少待在办公室,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开会,只是每天会赶回来吃个午饭。我为了避免和他面对面交锋,后面几天都趁解压的时候假寐,他知道但也不揭穿。等我自己实在装不下去,起来之后,他会眼带笑意,明知故问地问我一句,“醒了?睡得如何?”
据洛丘河说,陆召把下午的会都延到了一点半之后。我一点儿也不想将这个联系在我自己身上。但偏偏洛丘河看我的眼神,让我很是心虚。
我的车取回来后,不再需要麻烦洛丘河接送。虽然很想早干完早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我总不能因为自己这点心思,波及下面的人,让他们陪着一起加班。
所以我通常六七点会离开陆召办公室。
我没见过洛丘河比我早下过班,每次问,他都说一会儿陆召要回来,他还有工作要汇报。知道他的工作时间至少有那么多长出来的半小时是因为我,多少有些愧疚……
刚好今天还有几个同事在加班,于是我给王定安打了个电话,让他帮我准备点餐食,我等下开车过去拿。
“五份主食?”
“嗯,给还在加班的同事买的,也不知道他们爱吃什么,就看着点评上的点了。”
“那你自己呢?”我卡了一秒,王定安“啧”了一声,“把自己忘了?”
我用干咳掩饰自己的尴尬,“没事,我回家吃。”
“等着。”王定安道,“你不用过来,等我过去。”
“不用。”我忙阻止,“我没在自己公司。”
“那你在哪儿?”
“我……我在上城集团做项目。”
他那停顿了几秒,“好,知道了。等我四十分钟。”他挂的比我嘴快,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裴老师,您怎么还没下班?”洛丘河过来给陆召送签字文件,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时间,“您吃饭了没?要不要我给您点?”
“不用。”我示意他把文件放下,“我看你也还没吃吧?”
“嗯……忙忘了,等下点。”
“我给你和我几个同事点了餐,再等等就能送来。你先吃点别的垫垫。”
“啊?”他还有些懵,回过神来便是一通谢。
将近八点的时候,王定安的电话打了过来,让我下楼。他自己提着两个大袋子过来,见到我眉头便是一蹙,“怎么不穿外套就下来了?”
被小孩子训的我,摸了摸鼻尖,转言道:“我来拿。”
“你带路就行了。”王定安轻巧一避。
回到楼上,同事们见到王定安比见到我激动多了,一个个跟看见亲人似的,光吹出来的彩虹屁就能把王定安吹上天去。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一个个这么能说会道?”
我话一出,他们立马变了风向,换着法的把我也捧上高台。说要不是我认识老板,他们大概这辈子都排不上队,吃不上这人间美味。
洛丘河更是小心翼翼地蹲到我边上问,“裴老师,你居然认识这家店的老板啊?”
“嗯,实属巧合。”
“这店开放预订的位置都订到两个月后了,平时我下班晚,过去居然也排不上。”洛丘河苦哈哈地说,“我之前鼓起勇气排了一次队,排了4个小时啊!都快排到了,陆总一个电话……”
“噗……”
“裴老师你还笑……”
我看他这么怨念,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这次生日,一定让你吃上行不行?”
“裴老师怎么知道我要生日了……”他疑惑道。
“你日历上明晃晃标着,我也不瞎。”洛丘河之前给我办理了门禁卡,但他那天被陆召叫走跟着开会去了,便喊我自己去拿。他桌上有本台历,用HIGH-LIGH笔把26号圈了好几遍,想来是个重要的日子。
我随口蒙了个生日,没想到还真是。
“在说什么?”王定安将头凑过来。
洛丘河其实是一个比较害羞认生的男孩子,和上班时表现出来的状态完全不一样,这会儿那些“稳重”、“严谨”的标签都跟他挂不上钩。
看他自己腼腆得开不了口,我便道:“想问你要个特权,插个队,不知道可不可以?”
王定安大方一点头,“当然。”
“丘河这个月26号生日,想去你店里过。”
王定安露齿一笑,“这有什么难的,给你留个座。”说着又带着点小幽怨地凑到我耳边低声问,“那你什么时候才舍得莅临下我的店?嗯?”
见那群不着调的同事一个个都在偷瞥我们,我干咳一声,偏开了一些头,低声回:“知道了,等空了会去。”
“你说的,可别骗我。”
我到家将近十点,晚上坐的有些久,腰背发僵,就先挪上沙发躺了一会儿。等身体回复过来才去洗澡。我动作慢,弄完差不多已经快十二点了。
洛丘河给我发了几条消息,说陆召今晚喝了酒,有些醉了。他刚把陆召送回来,想麻烦我稍微帮忙看着点。
我没回。
没躺床上前,我觉得整个人都累到不行,几乎可以沾枕即睡。可真躺到床上,却睡不着了。挣扎到一点,我还是起来找褪黑素吃。原本床头放了一罐,昨天吃完了,没拿新的进来。
这两天冷空气席卷,让气温骤降,去到客厅前我老实地给自己的腿上盖了条毯子,最近痉挛犯得太频繁,我不敢造次。
正准备回房,就听到了很轻的敲门声,那人像是没用什么力道,只是用指节碰了一下门,隔一会儿敲一声。想也知道这个点上,有谁会来敲我家门。
我没打算理,反正关上房门也就听不见了。
又在床上躺了半小时,还是难以入睡。隔壁503至今没发出半点动静,连关门声都没响起过……我找到手机重看了眼洛丘河给我发的消息,接收时间为11:47分。
也就是说,陆召这个神经病在我家门外坐了快两个小时。
我知道我不该管,但一想到洛丘河托付给我的人,很有可能会在我家门口坐一晚,我大概也别想睡了。
挣扎再三,我还是再一次起来,去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酒气让我不自禁地皱起了眉,陆召蜷着身子抱膝坐在左边,听见我开门,缓缓抬起头来。他眼睛不怎么聚焦,眼眶泛着红,原本利落的五官蒙上了有些格格不入的委屈,他歪头枕在手臂上,含含糊糊地对我说,“修然,你终于舍得开门了啊……”
说着,抬手摇摇晃晃地把泛红的指节杵到我眼皮底下,跟小孩子讨关心一样地说,“我手都敲红了……”
然后又立马收了回去,撑着墙跌跌撞撞站稳,抬着带着氤氲湿气的眼看着我道,“算了,你给我开了门,不跟你计较。”
“……”我觉得陆召在装醉,而我拿不出证据。
第24章 委屈(倒V开始)
“陆召,你家在隔壁!”我拦着陆召不让他进。
他听我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紧蹙着眉心问我:“我怎么没和你一起住?”
我冷冷一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会一起住?麻烦陆总不要装疯卖……”
陆召什么也没说,一把握我住拦在他身前的手,带着点狠劲地将我拉向他。他的手心很烫,略显迷离的眼神游移在我的脸上,像是在审视他的猎物。
而我不得不用另一手撑扶手,挺起些身子,才勉强解救了自己被迫拉伸的脊背,“陆召!”
陆召看着我沉沉低吟,“你是我的,裴修然。你是我的。”说着又转了语气,可怜兮兮地问,“你怎么能不跟我住一起?”
然而他脸上装傻充愣,手上却没对我客气,弯下腰凑近了,将我的手压在轮椅扶手上紧紧扣住。陆召手劲本就大,我又半身无力,根本敌不过,被他倒推着进到客厅里。
“陆召,你有完没完,别特么发疯!”我从牙缝里硬挤出声,已是怒不可揭。
我就不该开这趟门!
“没完。”他这回倒是答我话了,还答得挺利索。
“我看你压根没醉!”
“醉了!”他回嘴,浅淡的眸子凑得离我愈发的近,如同下一秒就要拥抱上来,“修然,我难受。”
“关我屁事!你松手!”
陆召摇摇头,“不松,我要吻你。”说着,就真歪头吻了过来。我忍无可忍,不但咬了他,还拿头狠狠撞了他一下,大有大家同归于尽的架势。
他吃痛地一捂额头,本来就借着我轮椅才勉强站稳,这下直接摔在了地上。我自己也撞得眼冒金星,缓了一两秒,手刚抓到轮圈想赶紧离开,他的手就握了上来。
他扣着我的轮圈,借力坐起来,缓缓抬头看向我,一字一句道:“不、准、跑!”
我咬着牙关,对抗着陆召。有那么一两秒我真想顺着他的力用轮椅撞他!
“陆召,你特么把手给我松开!”
陆召非但没松手,反而愈发的使劲,我整个人前倾,两条无力的腿倒向了一侧,右脚都扭曲成了脚踝着地,轮椅都因重心变化翘了起来。
“陆召!!!!”我怒吼,他再不松手,我真就要摔下去了。但陆召似是对我不肯“投怀送抱”十分不满,不聚焦的眼里透出丝丝怒意,嘴角更是沉了下去。
这发了酒疯的人哪怕用着自己向后倒的劲,都要将我拽离轮椅,我避无可避地往前扑去。我们刚一来一往的纠缠,导致彼此的位置已经变了,他这会儿靠得离茶几近,一边拉我下轮椅,一边又怕我摔着,想护我垫在我身下。
他吃了两个人的冲力,这要是真撞上,我俩指不定明天都得上社会新闻。我来不及思考就将手覆在他后脑勺上,将他的头压向自己护住。
被撞得地方霎时就起了一道凸起的红痕,血点在皮下像是红疹一般浮起。耳朵里听着自己那犯痉挛的腿与地面磕碰发出的声响,我真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到底为什么要去管陆召!
现在只能庆幸,席子当初就是怕我摔,硬压着我铺了短绒地毯,我现在才不是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陆召将我拉下轮椅后反而安静了,搂着我蜷着,发烫的鼻息贴着我的颈侧,额头则抵着我的下颌。
一条手臂越过我的胸口,生怕我跑了一样五指满握着我的肩,不让我动。我也不知道自己那两条没知觉的腿现在是个什么样,想稍稍抬身看一眼,就被陆召死死压了回去。
我手砸的那下有点重,暂时使不上力,尝试了两回,最后只能认命地陪这发酒疯的人躺在客厅的地板上。
“裴修然。”
“放开我,陆召。”
跟着锁骨传来刺痛,这人张口就咬,留下了一排牙印,“裴修然,你怎么能跟我说分手?”
我只对陆召说过一次分手,就是那次的机场。
陆召说话很轻,语调是醉酒后的拖沓,声音很沉,语气却异常的柔软。这种感觉更像是他有脾气要发,又克制着不肯对我发作,两相矛盾间听上去反而带着点娇气,“当初不是你追的我,说要跟我在一起?撩完了,就不要了?”
他表情阴郁,大概是气,狠狠圈了我一下,“我差点回不去。好不容易奔回去见你,你却要跟我分手?裴修然,有你这么狠心的人吗?”他猛然翻身压上来,双手置于我的耳侧,眸色极深地将呼吸压下来,“我身上带着伤,你不问,起口就要跟我分手,裴修然,有你这么狠心的人吗?”
“……”
“他们知道你,要让我跟你断。”陆召咬着牙关说话,双眼也眯了起来,他一勾薄情的嘴角,不屑地一笑。
我听得有些发愣,“什么……?”
我的小动作逃不过陆召,他三两下就将我想出逃的手擎住,握在自己手里,“你也没有发现,我手机是回去之后新买的。还说在乎我,将我放在心上,裴修然,你都是骗我的?”
“……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听我这么一问,陆召松了点力道。
“你舍得问了?舍得心疼我了?”陆召皱眉质问,“动了手,没打过,被他们从机场抓回去了。所以我才晚了,晚了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