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你来说也不错啊,”陈天航倒不怕,他在看着徐皓发狠,“所以你帮吴鹏去调查他下一个准备性侵的对象——姚远的家庭背景。”
陈天航冷冷地说:“你要帮吴鹏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可以下手……”
“陈天航!别他妈的犯病了行吗?”徐皓已经是破口大骂,“有病吧你?!他妈的神经病!”
“老子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是老子学生的份儿上老子今天就要揍你了!”
听到徐皓这句话陈天航有点想笑——一个比自己矮一个头还瘦一圈的今天放狠话要揍自己?!
他还没骂完,陈天航接着冷冷地说:“我该怎么叫你?你是吴鹏的什么?同性情人?性伴侣?还是咱东北话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姘头?卖屁股的?”
陈天航看着徐皓整个脸都垮了——他皱着眉,眼睛黑沉沉的,脸色在玻璃幕墙的折射下已经是铁青色,他咬牙切齿,他怒不可遏,他甚至有几分目眦欲裂的架势……那是陈天航从没见过的徐皓——徐皓彻底被激怒了。
怎么可能不被激怒?!任何一个男人被说跟另一个男人卖屁股都要炸了……
“你他妈的这是诽谤,我他妈的告诉你,陈天航,”徐皓操着一口已经半生不熟的东北话,沉声说,“吴鹏老师没有问题,那个方面没有问题……”
☆、十三、溯(一)
十三、溯
徐皓的话音刚落,这回轮到陈天航纳闷了。
陈天航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冲上去一把揪住了徐皓的衣领,像马上就要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一样。
陈天航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会把他的老师提着衣领提溜着,似乎下一秒他陈天航就要在学校暴打老师了!
“你他妈的干什么?!陈天航!你他妈的犯什么病?!”徐皓也愣住了。
陈天航感觉自己抓着这个一米八的徐皓似乎并不费什么劲儿——因为这个徐皓这会儿已经像瘫了一样,虽然嘴上还在尽量大声地骂骂咧咧,但整个人就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瘫软无力。
有几个学生转过头来看着这俩男的扭打成了一团。
想起高振电话里说的不要跟徐皓打起来,陈天航有点想笑,没想到还真是一语成谶?
陈天航放开了揪着徐皓衣领子的手。
“你他妈的疯了吗……”徐皓眼神里更多的是难以置信——这个一直很宅很内向很沉闷还有点老好人的学生陈天航今天竟然揪着他衣领要揍他!
徐皓好像很想骂人,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但似乎除了“他妈的”以外他想不到什么脏字儿了。
“是你?”陈天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几秒。他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咧着嘴,苦笑了一下——一个在他脸上很少出现过的表情。
徐皓没回话,嘴角仍在抽动。
“呵——”陈天航再也忍不住了——鄙夷的神情。
“那个告诉我姚远寄走了证据的人是你……那个告诉我吴鹏性侵的也是你……”这回轮到陈天航嘴角抽动了,这本来是很简单的俩陈述句,但陈天航却感觉自己字斟句酌了半天才勉强地讲了出来。
徐皓愣住了,他茫然地看着陈天航,脸上似乎是不置可否的神情。
“还真他妈是你……”陈天航说,“吴鹏老师有问题,那个方面有问题……”
徐皓的嘴角仍然在抽抽。
“这应该叫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者说叫本能?叫什么?应激反应?”陈天航苦笑,挑了半天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儿,“真他妈邪门儿了?你顺嘴说出来的还是你邮件里写给我的那句话?!这个真叫本能吧……”
陈天航看着徐皓的脸色由青紫到铁青再到这会儿的苍白。
徐皓的嘴唇颤抖着:“我没有说过……”
陈天航不知道他在否认什么——邮件?还是刚刚那句话?
“你要再听一遍吗!”陈天航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录音笔,“你不会以为我是空手来的吧?!”
徐皓错愕,他的嘴唇依旧在颤抖:“你录音了?”
陈天航苦笑了一下。
“那又怎么样?!”徐皓也苦笑了一下,“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你有证据吗?这都是你他妈的在瞎想!”
陈天航一字一顿地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姚远是被吴鹏奸杀的?!”
听到陈天航嘴里的“奸杀”两个字,徐皓的瞳孔似乎都开始颤抖起来。
“你知道!”陈天航的语气很笃定,“既然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维护他?!”
陈天航大声吼着:“还是说你们把这件事美化成了什么样子?!训练?意志力?不要想着逃避训练,这是你在哪里都要承受的?!”
当陈天航朗声说出吴鹏和姚远聊天记录里面那些晦涩的语句后,徐皓再次像被抽掉了气的气球一样,他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涣散,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要摊到在原地。
“你也听过这些话对吧?!”陈天航大声责问,“吴鹏对你是怎么说的?!也说的这些话吗?你到底是他的什么?!同性恋同伴儿?!姘头?!卖屁股的?!”
徐皓没有回答,像没听见一样。当陈天航再次说他是吴鹏的姘头的时候他竟然连愤怒都没有了,只是面无表情地茫然地扭过头去。
“你也知道他干了什么?!为什么你不站出来?!为什么你不说一句话?!”陈天航大声质问着。
徐皓仍然一言不发,他撇过头去,像是在看着崇实广场的另一边,仍然像是没听见陈天航说话一样,眼神茫然,面沉如水。
看见徐皓再也不说一句话,陈天航彻底放弃了:“得——我也不需要你说什么。我说了姚远留下了证据,还有——我们已经联系了警方,他们找到了姚远那天晚上坠楼前进入了吴鹏办公室的监控。”陈天航很沉着。
徐皓终于回过头和陈天航对视着,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们从来只说他是从教学楼到天台的,之前给出的证据也是他在教学楼出现过,连廊没有监控——”陈天航指了指头顶的连廊,“但你们从来没说过姚远是从教学楼上去的,也不是为了到天台,是为了到办公楼!到吴鹏的办公室!”
“这些你都知道对不对?!”陈天航再次一把揪住了徐皓的领子,死死盯着他,问。
“不可能!”徐皓突然打断了陈天航的话,“你们怎么可能找到办公楼的监控?那天办公楼的监控是坏的!”
☆、十三、溯(二)
徐皓的话音刚落,陈天航又咧嘴苦笑——他实在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如果你不知道,又怎么知道那天办公楼的监控是坏的……监控盘就是被你们毁掉的吧……我早就该想到的……”
陈天航又往前走了两步,但这次他没有紧抓着徐皓的衣领子不放,他只是心情复杂地盯着徐皓。
他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眼前这个年轻老师——他曾经想过,他要感谢徐皓,因为徐皓告诉他学校在找他,他才能跑出来继续查姚远的事;他曾经想过,要好好感谢那个给他们发邮件告诉他们姚远的快递和吴鹏造孽事儿的人……他以前并没有想过,这两件事竟然都是一个人做的……而他更没有想过的是,这个人什么都知道——他比别人知道得更全面、更清楚,他“身在其中”,更参与其中……
陈天航紧紧攥着拳头,他现在真的很想把徐皓打一顿。
陈天航低着头,咬着嘴唇,他任由着白城冬天的北风在他身上呼啸来去,只有这样能让他冷静,能让他不在愤怒的这会儿冲上去揍这个徐皓一顿……
“你俩干嘛呢?!”正在陈天航低垂着头的时候,他听见了高振的声音。
陈天航一转头,看见高振和叶子文从他身后那块儿走了出来。两人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卧槽,陈天航,你到底在干嘛?你真要打人啊?!”高振对陈天航说,“要是你刚才不放手我们可就要上来拉架了!你让我把徐老师叫出来到底是干嘛的?我看你俩真要打起来了?”
高振和叶子文好像没听见陈天航和徐皓刚才的对话,他俩一幅围观师生打架的吃瓜表情。
徐皓试图恢复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但此时他仍然脸色苍白,嘴唇似乎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看见高振和叶子文盯着他,他咬着下唇,强装镇定,把头扭了过去。
“没事儿……”陈天航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谈完了,咱走。”陈天航对高振和叶子文说。
徐皓还是一言不发。
陈天航想了想,还是转过头,看着徐皓,补了一句:“我还是希望你能站出来说句话。”
徐皓愣了一下。
“出、庭、作、证……”陈天航又加了四个字,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陈天航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去教他老师做事。虽然自己平时“无事不登三宝殿”,从来不会跟老师有什么主动的接触,但在心里还是觉得“老师”是高自己一等的值得尊敬的存在。没想到今天……陈天航苦笑。
“怎么样?我们是不是来得特别及时?”高振看见陈天航像在想着啥心事,不说话,就随口说了起来,“我说你跟徐老师有什么仇什么怨啊?要是我俩不在你是不是就把他打一顿了?!犯不着吧?什么大事啊?!”
“得了吧,我打他?他打我吧?你没见着他刚才气得眼睛都红了。”陈天航说。
“对啊,我从来没见过他那副样子,还挺吓人……所以你俩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他那个性格,你还能跟他急?”高振说,他不能理解。
“陈天航,”一旁的叶子文突然开了口,好久没听见叶子文叫自己名字了,陈天航还愣了一下。
“咋?突然叫我名字?咱生疏成这样了?”陈天航说。
叶子文没有答话。
徐皓已经一溜烟儿跑得无影无踪了,他们三个像是漫无目的一样,在崇实广场闲逛。
“陈天航。”叶子文又开口了。
陈天航笑了,叶子文一直是个性格比较拧巴的人:“咋了?有事儿您说话。”
“你到底干嘛去了?”叶子文沉着脸,犹犹豫豫,“你真的是去帮姚远……学长的家人?”
叶子文好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儿了,话说了一半儿,没说下去。
“是啊。”陈天航说。
“那你们现在……”旁边一直很话痨的高振也语塞了。
“已经立案了。”陈天航说。
“立案?”高振好像在咂摸这俩字儿的意思。
“立案?”叶子文反问,他说话一直很直来直去,这次也是,“意思就是说姚远……学长真不是自杀的?那是谁?还是说……”
陈天航还没回答,高振先替他答了:“你猜的是吴鹏?”
“吴鹏老师?!”叶子文跟见了鬼似的,大声问,“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搞不明白了?!吴鹏把姚远推下楼了?还是说只是一个没看住……姚远跳楼了?!”
“不会吧,姚学长也二十好几的人了,还需要人看住?”高振也不知道了,他无可奈何得摇着头,看着一旁的陈天航,“到底怎么回事啊?航哥。”
陈天航想了想,回答:“姚远坠楼的地方并不是连廊。”
“不是连廊?那是哪儿?”高振立刻问。
“看连廊那里。”陈天航指了指他们头顶的崇实广场东西两栋大楼的连廊,这会儿他们就站在连廊的斜下方,“下面那一层。”
三个人沉默了几秒,盯着连廊看。
“下面那一层?什么啊?!别说了,大晚上的,我害怕!”高振叫了一声,他就差捂着脸堵着耳朵逃跑了。
陈天航不知道高振竟然这么胆小:“你怕什么呢?这儿这么多人……”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了,”叶子文沉着脸,“下面那一层是吴鹏的办公室……”
☆、十三、溯(三)
“吴鹏的办公室?”高振听了这句话才像恍然大悟一样,“意思就是姚远学长跳楼的地方不是连廊,是吴鹏的办公室……”
陈天航没有出声。
“那也不对啊,吴鹏怎么会让姚远在自己办公室跳楼呢……这也太离谱了吧……姚远怎么会选这么个地方跳楼呢?示威吗……”高振抬起头,看着还在亮着灯的十四层,像是喃喃自语一样。
他们仨就这样站在姚远坠楼的地方。
陈天航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没有把握——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在吴鹏的办公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所谓的“训练”?是一场谋杀?还是别的……如果是“训练”,他应该把这些事儿都告诉叶子文、高振他们吗?又该如何告诉他们?……
陈天航扯起嘴角,苦笑——他又想抽烟了。
“哥——”陈天航正郁闷着,他竟然听见了陈晨的声音。
陈天航一转头,真的是陈晨跑了过来。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棉服,已经有点长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叶子文和高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一边向陈天航跑过来一边喊“哥”的男的。
“你怎么来了?”陈天航莫名。
“我猜到……你在这里。”陈晨像是跑了很久,停下来喘了喘,还跟高振、叶子文他俩打了个招呼,“高振哥,叶哥。”
高振和叶子文显然不认识他是谁,一脸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