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如怀念。"
"对不起,一直以来,伤害了你。"
"你每次碰我我都会打你,其实我只是不好意思。"
"你睡觉的时候真可爱。"
一忽儿那样淡然,一忽儿那样执著。一忽儿那样悲伤,一忽儿又那样快活......
这就是爱了。
比谁都活得矛盾的宫毅,爱得也比谁都矛盾。
何祈竞默默地放下折鹤纸。
此时无声胜有声。
很多年以后宫毅想:我们之间有过那么多安然而美好的瞬间,如果我能满足于那些瞬间,如果我当时能够珍惜......何祈竞,我是怎么把我们逼到而今这个地步的?
但时光不会倒流,我也不会吃后悔药。那些美好而安然的,只能是回忆。
我不会走回头路,先回头的人就输了,我不要输!
"我送你以后,要扔要烧都随便你。里面的话,不看也罢。"
此时的宫毅,说着言不由衷的话,逞强。
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很希望他能将这份心意收好......但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很在意他,不想向他示弱。
"我不会扔的。"
何祈竞的语气淡然却坚定。
"扔了最好,免得将来被女朋友看到了不好解释。"
"我不会扔。"
只此一句,已胜过千句万句。
不会扔?
说话算话啊!
"何祈竞,有你这句话,足了。"
我若能将所有负面情绪都丢给你,尽情伤害你,然后......将你随手抛弃,如同抛弃了一张擤满了鼻涕的废纸......那该有多好。
宫毅他们那组被老师叫去清除墙壁上的污渍。
大中午的,别人出去吃饭,宫毅却蹲在地上用汽油擦墙。
墙上的涂鸦有一半是齐晓云的大作,宫毅对齐晓云的评价不免又降一档。
生平最恨别人破坏公物。
汽油的味道颇为难闻,宫毅的头炸开般的疼。
一面干呕一面继续擦墙,宫毅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偷溜。
交给我的任务,我就该干完。
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毅哥?!"萧清竹过来看他,"你的脸色好难看!"
"气味儿过敏,没事儿。"宫毅死要面子,表演出一个"我很好"的笑容。
"毅哥你别干了,我来。"
"这是交给我的任务,我自己来,不要紧。"
我没有把工作推给别人的习惯,更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宫毅就是这样不懂得寻求外界帮助,其实只要他开口,很多人都肯为他做事。但是他宁愿累死自己,也不肯求别人帮忙。
不想欠人情,觉得向别人求助是无能的表现。这样的想法被何祈竞知道以后,何祈竞说他穷得瑟。
对于何祈竞这种善于运用人际关系网的人而言,宫毅的确很笨吧。
汽油味儿越来越浓了......
萧清竹见自己劝不动宫毅,跑去找老师。
"呃~"宫毅为了抑制自己的干呕,用力扼住喉咙。
他不想让自己丢脸。
何祈竞要是见我这样,又会生气了吧......
他不许我自虐啊......
一面想,一面加倍用力掐脖子。
"你怎么了?"
熟悉得让人心痛的声音。
"气味儿过敏。"宫毅在一瞬间把背挺得笔直,这是在逞强。可他的语气却又出奇地衰弱,这是在渴望何祈竞安慰自己。
虚弱却满不在乎的语气......
我很病弱,但我还是在坚持干活。
所以你夸我吧,夸我坚强能干又懂事......
你夸我有集体荣誉感吧!
你还从来没夸过我呢......
一次也好,请你赞美我!
"别干了,起来!"何祈竞抓过宫毅手中的抹布。
"我没事儿!"宫毅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抹布给我,我还要干活呢。"
"干什么干!出去上走廊里呼吸新鲜空气去!!"
"你吼什么,我不干谁来干?"
"我替你干!"何祈竞把宫毅拽起来,"你给我请假回家!"
"你干?你能干明白吗?"
"你不信任我?"
"你辜负我的信任太多次了,抹布给我。"
对不起呢,我对你不够信任。我还不如齐晓云信任你......
因为你欺骗我太多次了。
"你听话......"何祈竞蹙紧了眉头,硬是把宫毅拖到老师那里去请假。
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不夸奖我?
我错了?
宫毅感到疲惫而失望。
自己的努力总是换不来自己想要的结局。
你总是不说我想听的话......
总是......
我不需要别人爱我,也不需要别人与我并肩奋斗。
我只需要你们崇拜我赞美我。
你们只要远远地仰视我就好......
次日清晨,何祈竞一进教室就看见宫毅坐在那儿数纸鹤。
"多少只?"
"700多只吧。"
宫毅仰起头跟何祈竞说话。
"才折这么一点儿?"
"喂你有点儿良心好不好!我一个病人能折出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宫毅还真不懂开玩笑。
就是这样,明明可以用一句玩笑来带过的话,却因为他过于敏感的心思而成了导火索。
"我妹妹一天折了100多只。"
换个话题,却还是让宫毅生气了。
"那是你妹妹,不是我!"
本来也没说要和你比较啊。
不知不觉就吵了起来。
不,准确地说,只有宫毅一人在乱发火儿。
又是这样......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保险起见,就把所有人都当作敌人来看吧。
对所有人都报以火药味儿十足的恶劣态度,谁靠过来就攻击谁!
因为我胆子小,我怕被你伤害,所以,让我先伤害你吧!
趁宫毅在睡觉,写一篇很小受化的文章上来
不是番外,纯粹是闲极无聊之作
[山间清风]
风从松林中来。
云被风吹得很淡,一丝一丝的,浮着。
宫毅坐在山顶。
身后不知是谁的坟墓,这山上总是有这么多无名的墓。
还真是没浪费这里的松树林啊。
正是春天,山上还很冷,宫毅坐了一会儿,便觉得肚子疼。
向周围望望,忍不住站起来。
向松林深处走去,走过不知多少坟冢。
孤身一人......
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孤身一人。
可是......
何祈竞他,已经不会陪我来了呢。
总要习惯一个人罢。
就这么走着,会忍不住想起未未说过的话。
"哭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哽住呼吸就好。要不要试试?"
其实一点儿也不简单啊......
要我挤出眼泪,很难呢!
就算是在这样冷清的地方,看着一个个无人理会的坟冢,也哭不出来啊。
可是,有时也真的很想哭......
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连他的脸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想到这个,还真是有一点儿酸酸的......
明明是很喜欢他的,却不知道他的书包的颜色,也不知道他的喜好。连他现在念哪一班,都不知道......
一想到自己不够爱他,眼睛就很想分泌出一些东西来......
却还是哭不出来。
难道我最爱的人,不是他吗?
起风了......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做什么,都已与我无关了......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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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视如生命的东西只是你眼中的一颗沙粒
只是你想要除去的东西......
那么,让我来为你吹走它吧
连同我自己
一并吹去
贺雪坐在秋千上吃雪糕。
阳光照到她那明媚的笑脸,于是连阳光都变得更甜美了。
身边坐着二三好友,大家闲闲地聊着天。
生活在她这里似乎只剩下津甜的味道。
她不会理解宫毅的痛苦,永远不会。
凉皮店里:
宫毅秦远流和何祈竞他们碰巧在同一张桌上吃凉皮。
不知是哪一句话勾起的,何祈竞笑道:"我就爱开玩笑。"
宫毅一时多嘴:"你那些玩笑不知骗了多少人噢!"
"我骗谁了?"
"你啊,冬天的时候跟人说‘我爱你。'然后对方喜欢上你时你又说是开玩笑。"宫毅夹一筷子凉皮,"害得那人生不如死,你倒跟没事儿人似的了。"
"有这事儿?"
"你真的不记得了?"
"谁有闲心记那些东西?"
"啪!"
凉皮蛇一样从松开的筷子间滑落,掉进浮着辣椒油的汤碗里。
秦远流抬头,看到宫毅没被刘海遮住的那只眼睛里一片水光。
一滴浑圆的泪珠砸落汤中,溅起猩红如伤!
"怎么?辣椒油迸眼睛里了?"秦远流递一张面巾纸给他,"就跟你说别放太多辣椒油......"
"谢谢。"
似是平静如常的道谢声,却透着一种隐忍的味道。
宫毅把面巾纸按在眼睛上,吸一口气,站起来。
"我先走了。"
他丢给店主几张纸币,逃跑一般迅速离去。
其实也就是在逃跑了。
不逃的话,钱塘江潮一般汹涌的悲伤会涌出来,淹没何祈竞,他会伤了何祈竞。
在那之前,自己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之前,已经逗留太久了......等在那个人身边,已经太久了......
如今,已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
如果一切只是一个他记不得的玩笑的话......
乔泽明放下筷子,冷笑一声:"呵呵,原来你对他开过那种玩笑......怪不得......"
你居然对他说过"我爱你",对那个绝不拿这种事和人开玩笑的他说"我爱你"......
而且,似乎只是玩笑,一个他单方面认真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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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小记}
很遗憾,宫毅不会出来和大家见面。他活着一天,就一天不会露面。除非有一天,他像蓝宇一样死了,我才会把事情完全说出来
家庭方面,我身边的人几乎都是......或许这就是潮流?
那天去吃酒席,看到别的孩子被父亲抱在怀里,宫毅想起自己小时候家庭濒临破裂,父亲又总是出差......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那时他真的很想从酒席上离去......我看见他一脸脆弱的表情,心里特别疼。
就算他的父亲现在对他很好,就算他现在苦尽甘来,但是失去的童年不会再回来。他的童年里有很多快乐的回忆,可是那些并不能抵消所有不快乐。
"爸爸,带我去夜市玩!"那天晚上妈妈强按着他去洗头,他一面洗一面哀求父亲。父亲满口答应,却还是趁他们母子不留神,潇洒离去。
"爸爸--!!!!"宫毅那么用力地喊他,这个忙着去见情妇的男人却没有留下来!
"爸爸!!!!!"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是宫毅心底永恒的伤,就算今后他有多少幸福的记忆,也无法将这道伤痕抹平!
自己被父亲抛弃了,被抛弃了。
许多年以后,看到别的孩子被父亲牵着走过大街,宫毅的眼神就会透出无尽的欣羡。
所以当何祈竞对他好时,他的感觉就是--我可再过一次童年,不会再被人抛弃。
然而结果仍然是--他再次什么也没得到。
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我就又要哭个整夜了。就到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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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毅趴在桌子上,眼角湿润。
刚才上山时走得太急,现在心脏还疼得不行。
讲台上英语老师正在为即将开始的午间补课做准备。不想听的人都溜掉了,宫毅身边空无一人。
依稀记得,那时自己也是坐在这个靠门的位置。那时......冬天。
他居然不记得了......
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事,他却都不记得了!
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几个例句,"好,我们开始......"
宫毅抬头,恰好看到何祈竞走进教室。
一步一步,向这个靠后门的位置走来。
"今天我们讲语法......"
何祈竞在宫毅身边坐下。
你还来干什么呢,何祈竞?
你还来干什么呢?
"看黑板,这个例句可以用过去时。"
"我曾经开过什么玩笑?"
两个声音一大一小地响起。
宫毅却只听得见后者的声音。
开过什么玩笑?
玩笑......
在心里反复放映的那段回忆,支撑自己继续走在这条不归路上的那段回忆,折磨了自己那么久的回忆......竟然只是人家心底的一个玩笑!
宫毅看着黑板,平静地说:"冬天的时候,你对我很好。有一次我自虐,你阻止了我。我说‘关你什么事',你认认真真地说‘怎么不管我的事?我爱你。'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对我说我爱你。我因此而注意到你对我有多好......我考虑了好几天,于是......几天后你再次阻止我自虐时,我说--‘就算你是我喜欢的人,我也不想被你管着。'你当时应该是听清了的,但你还是要我再说一遍。我说了,你的表情却并非开心的。"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心慌吗?我当时......
当时宫毅坐回到椅子上,准备静静地听课,当作自己什么也没说过。然而上课没多久,他听到有人在叹气。回过头,看着何祈竞的桌子,他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平常心对待就好。"
何祈竞又戳戳他的后背,"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文如?"
"哪可能!是咱班的。"
"齐晓云?"
"提她干什么?"
那么会是我吗?不可能吧......
何祈竞见宫毅猜不出,便说--"我喜欢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我吗?
宫毅耍了个小心机,刻意曲解何祈竞的话,抬手指指贺雪--"你的眼前......啊,原来是贺雪啊!"
他笑着,等待何祈竞把话说透,等着何祈竞否定他的说法。
但是那一瞬间,何祈竞的脸色变了。该说那是失望的神色还是苦涩的神色呢?
何祈竞低下头,声音有一点儿闷。
"算是吧。"
我喜欢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贺雪啊!
算是吧。
算是吧。
算是。
是。
层层过滤下来,宫毅只记得那个"是"字。
很久以后,别人才对宫毅说--"其实那时他说的那句话应该就是指你,你为什么要装糊涂?"
可是我不敢那么自信,我想让他亲口直接对我说啊!
却使他硬生生地改了口......
不,或许他原本就是说贺雪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当时他是对我有意思,但是在后来,他却是真的把放在我身上的心思收回去了。错过就是错过,没法后悔的。
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
像这样想,是在两人再也不曾说话的二年级秋天。
而在当时,宫毅只是忍不住摒住呼吸,把酸涩的气体与液体咽回肚子里。
是贺雪......那么你那句我爱你又算什么?
我算是什么?
次日:
乔泽明问何祈竞:"你喜欢谁?"一旁的宫毅插话:"是贺雪。"
"嗯?不可能!他们才不是那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