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吉利:“……”
高吉利已经顾不上拯救自己的脑回路,情急之中,直接拽来家将吩咐:“快,快把那剩下的那些西瓜汁都放到冰窖里去。”
小殿下都夸下海口了,能冰镇一刻是一刻吧!
……
依旧是书阁,依旧是用来待客的那张长案,只不过客人变成了一个,客人面前摆的西瓜汁也由一罐变成了五六七八罐。而沉默傲娇、喜欢自闭的主人,也变成了一个小话痨。
“孤府里的存货还有很多,卫侯尽管放心喝,不必跟孤客气。”
“待会儿卫侯回府时,孤再让他们给卫侯装上十几罐,卫侯吃饭时、看书时、处理公务时都可以喝。”
“若不够,卫侯随时可以来孤府里取。太子府的大门,永远为卫侯敞开。”
听着自家小殿下在里面一声声大放厥词,高吉利有些头晕目眩的吩咐旁边两个小内侍:“快,快去看看咱们府里还有西瓜没,有的话赶紧继续榨,没有的话赶紧安排人去买。”
“总之,让大家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全部帮着榨果汁去!”
书阁内,一室静谧,卫昭坐在长案后,端起最中间的那罐西瓜汁饮了一口,的确入口清爽,甘甜解渴,与素日喝的饮品大为不同,只是,他委实有些不习惯对面某只自己不好好喝,反而双手托腮,眼巴巴的望着他喝的小崽子。
“卫侯这样的喝法是不对的,卫侯应该用竹管喝,那样才能喝到下面的果肉。”
看就罢了,偏小崽子嘴还不肯闲着,倒豆子似的东一句西一句说个不停,完全不像一只生病的崽子。
卫昭余光扫了眼已经被从笼子里放出来,蔫巴巴趴着案边的兔子,怕再拖下去,这麻烦东西真会死掉,于是放下果汁,决定直接切入正题:“臣记得,上次分别时,殿下与臣讲了许多饲养兔子的注意事项,殿下可还记得?”
“唔……饲养兔子?”
少年托着腮帮子想了想,摇头:“不记得。”
卫昭:“……”
想起那日在马车上小崽子一本正经给他交代注意事项时的模样,卫昭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卫昭只能道:“请殿下再仔细想想。此事,对臣很重要。”
“唔……”
少年很听话很乖的继续想,想着想着,忽警惕的往后挪了挪,并警惕的盯着案上的兔子:“卫侯为何突然问孤这个?”
“难道卫侯不喜欢孤送的兔子,要退回来给孤养?”
“所以卫侯今日根本不是来探望孤的,而是来给孤退兔子的。”
“这可是孤特意为卫侯挑选的兔子,卫侯怎能如此对孤!”
眼瞧着他还什么也没说,对面小崽子已经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并且脑补得挺动情,眼睛都有些红了,卫昭略头疼的道:“臣,绝无此意。”
“那卫侯是何意?”少年眼睛更红了:“如果不是要把兔子退回来,卫侯为何要故意在孤面前提养兔子的事,还一直逼着孤去想养兔子的注意事项。养兔子那么多注意事项,孤岂会样样都记得。是不是一旦孤想起来了,卫侯就要立刻马上把兔子丢给孤养了?”
卫昭:“……”
卫昭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尤其还是遇到这么一个喜欢脑补的小崽子兵。
“臣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卫昭几乎是自我放弃了,也不打算考虑小崽子听到兔子快被他养死的消息时会是什么激烈反应了,如实道:“臣来找殿下,是因为这只兔子从中午起就拉稀不止,还不肯吃东西。臣担心这么下去会养坏了,才特意来向殿下请教解决之法。”
“哦。”
出乎意料,少年反应倒是很平静,沉默了会儿,起身把兔子抱到了怀里,道:“拉肚子的原因分很多种,孤一下也记不起来那么多,孤需要好好想一想才行。”
小崽子没有哭没有闹,卫昭已经很欣慰,一欣慰,就会不自觉的降低标准,于是道:“无妨,殿下可以慢慢想。”
少年重重点头,又带了丝小恳求问:“那孤可以抱着兔子去榻上想么?孤的病还没有好全,孤有些累了。到榻上躺着,孤会想的快些。”
“太医说过,过度用脑,不利于养病的。”
虽然隐隐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但光从字面上来看,这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卫昭就……又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长榻就支在南窗下,夜里歇在上面,月色入户,凉风习习,很舒服,看起来的确很适合养病,也的确很适合让人头脑清醒。
然而事实证明,某只小崽子根本不是一张榻能解决的。
“卫侯可以给孤讲个故事吗?听一听故事,孤会更容易想起来的。”
“卫侯会做红豆冰沙和乳酪浇樱桃么?吃了红豆冰沙和乳酪浇樱桃,孤会更容易想起来的。”
“孤还想吃包子,还想吃红烧肉,还想吃……等吃了这些,孤一定会想起来的!”
直到喝完第三罐西瓜汁,卫昭也没等来小崽子的答案,扭头一看,某只小崽子已经抱着兔子酣然入睡了。
一人一兔,都是雪白的一团,挤在榻上倒是出奇的和谐。
卫昭无奈摇头。卫昭本打算直接把人叫醒的,然而等行到榻前,望见小崽子那张人畜无害恬静乖巧的睡颜,心头旧事再次被触动,竟又生生收回了手。
看这模样,明日都不一定能想的起来。
他真是不该寄希望于这只小崽子的。
……
这一觉,穆允睡得格外香甜,格外神清气爽,等一觉醒来,却发现师父没了,怀里的兔子也没了,而太阳,已经升上了三竿。
穆允:!!!!!!!!
他自然是记得那些注意事项的,他自然也知道卫昭不会真的来探望他,他之所以那么说,只是想拖着卫昭多陪他一会儿而已。
然而,他还没哄到师父给他讲故事,还没哄到师父给他做红豆冰沙,竟然就没出息的睡着了。
更重要的是,他的兔子,他那么漂亮的兔子,会不会已经被他的师父给养死了啊!
穆允一骨碌就从榻上爬了起来,往书阁外冲去。
“哦,兔子啊。”
和暴躁的小殿下相比,高棉袄显得格外的镇定,因为他所有的不镇定已经在昨天晚上用完了:“殿下放心,那只兔子仅是受了凉,被殿下抱在怀里暖了一夜,今天早上就活蹦乱跳的跟着定北侯回去了。”
穆允震惊:“今早?”
“是啊。”
“定北侯一直在咱们府中待到今早才离开啊。”
高棉袄揣着袖子,神色微妙的望着乖乖小殿下:“殿下真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穆允:!!
穆允茫然。
“殿下再仔细想想,昨夜睡觉时,与平日就没什么不同?”高棉袄循循善诱。
穆允:“……”
穆允皱了皱眉,忽然有些领悟:“你是不是又擅自做主往书房添炭炉了?我……我好像感觉自己睡梦中一直抱着一样……一样又滚烫又结实的物什。”
高吉利:“……”
高吉利险些没有绝倒。
神他么炭盆,乖乖殿下,那是胳膊,定北侯的胳膊啊!昨天夜里,您死抱着人家的胳膊不放,整整一夜,连翻身都不舍得松开,今早定北侯离开时整张脸都是扭曲的,只怕选个黄道吉日就要把咱们太子府给一窝端了。
……
昌平帝是一个擅长观察的皇帝,比如今日,他就敏锐的发现,最严以自律的卫昭竟然没拿笏板,而且右臂似有不适,于是关切的问:“爱卿的胳膊怎么了?”
卫昭眼角抽了抽,尽量淡定的道:“受了些小伤,不敢劳陛下挂念。”
作为一个不仅擅长观察,更擅于护短的皇帝,昌平帝立刻沉下脸,表达了自己的震怒:“小伤?小伤能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告诉朕,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伤害朕心爱的臣子!”
卫昭只能道:“一个难缠的小崽子而已,不劳陛下……”
“哼!小崽子?哪家的小崽子这么没教养!哪家爹娘能教出这么顽劣的小崽子!佑安,你不必袒护任何人,告诉朕,那小崽子的爹此刻是不是就站在这大殿之中!”
护短心切的昌平帝,已然收不住自己的情绪。
老子干不过人家,便派“年幼无知”的熊孩子出动,伤了人别人也不好说什么,这种伎俩,昌平帝自认为以前见过不少,现在也绝不会少。现在的朝中风气,真是越来越差了!必须抓住这次事件作为典型案例,好好整顿一下某些心术不正的小崽子爹们。
卫昭:“……”
卫昭:“……”
最后,还是礼部某官员打破了这种尴尬微妙的气氛:“陛下,今日,大皇子……似乎迟到了。”
第50章 绝妙的主意
不像淘气包太子和无脑老二, 对于大儿子的品行, 昌平帝是相当信任的。听到礼部官员的奏报,昌平帝有些不相信的道:“雨润迟到了?”
往大殿中扫视一圈,果然不见大儿子的踪影。
礼部既然报迟到, 那就是没请假了, 昌平帝皱眉, 最近这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 正要吩咐内侍去查问情况,大皇子府的管事就匆匆来报:大皇子心悸之症突然发作,故而未能赶上早朝。
昌平帝脸色一变,立刻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就发病了?”
文官们尤其是武帝朝的老臣们也个个目光急切的望着那管事, 恨不得将他生吞了。他们心里都明白, 心悸之症不同于其他疾病, 发作起来是可能要了人命的。
昨日刚传出小太子被卫昭打得快断气的消息,今日大皇子又突然发病, 究竟是意外还是巧合?这教众人不由联想起了不久前小太子和大皇子同时中毒的事。
一个是注定要被废掉的现任储君, 一个是众望所归的新任储君人选, 接二连三的同时出事,要说这背后没点阴谋恐怕都没人信。
至于这用心险恶的阴谋家到底是谁, 那自然要看谁是最大的受益方了!历经两朝、多少有点被害妄想症、脑补能力格外出众的武帝朝老臣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将炮火对准了二皇子穆骁以及二皇子穆骁的追随者们——以苏家为首的一大群武将。
呵呵,好巧,同样是未来储君的热门人选,怎么中毒的只有他们亲爱的大皇子,发病的也只有他们亲爱的大皇子, 某人的辟邪能力是不是太强了点?
呵呵,只要小太子出事,只要储君之位可能出现空缺,只要新一轮的储位之争即将开启,他们亲爱的大皇子就立马跟着出事,出局速度比吃饭还快。
呵呵,真是巧啊。
面对武帝朝老臣近乎狰狞的小眼神,以辅国大将军苏贵为首的二皇子派代表却表现的格外淡定。
如果说,上次小太子和大皇子穆珏同时中毒后,苏贵还拉着外孙用心良苦的讲了一堂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一次,苏贵是绝不对不会再干这种浪费口水的傻事。
倒不是因为他知道什么内情或窥破了什么真相,而是因为,近来他外孙子的作为,实在令他太放心了。
他这个打小就心气浮躁的外孙子,最近不知经历了哪位高人指点,竟然也开始学着修身养性了,每日起早贪黑的游蹿在宫中各处修车,简直比司造局的专业修车匠还忙。这样深刻领悟了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外孙子,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有一多半都是钻在马车底下,能有闲心去害人?就算真有闲心,他也没那闲时间啊。
为了表达对外孙子这种沉淀自我专注自家行为的支持,苏贵也带领着他麾下的武将团沉淀了下来,专心以静制动。
“父皇!”
苏贵可以淡定,可只是热爱修车、并没有怎么特意修身养性的二皇子.骁却淡定不了。
为了能在有限的时间里修好更多的车,收获更多的赞美和表扬,穆骁这几天都是直接带着修车工具上朝的,以便下朝后能第一时间冲到修车地点。所以在感受到旁边某个武帝朝老头子正用一种“伙计们快看,就是他,就是他谋害了咱们亲爱的大皇子”的眼神盯着他时,穆骁几乎控制不住的想从口袋里摸出锤子打人。
但在愤怒即将冲破理智的关键时刻,穆骁忍住了,不是怕打坏了老头子,而是害怕亲爱的父皇一怒之下会把他的锤子给没收了。一柄好的锤子于一个优秀的修车匠而言,就相当于一把锋利的刀于一个将军,它不一定是最好最名贵的,但一定是用的最顺手的。如果失去了这柄锤子,他还要花费很长的功夫去跟下一柄培养感情,那会影响他修车效率的。
用理智战胜了愤怒的二皇子于是把目光投向亲爱的父皇,让亲爱的父皇为他做主。
昌平帝正焦灼的等着大儿子家管事汇报情况,好了解大儿子的病情,结果冷不丁二儿子出列了,还用自己的大个子把后面的管事挡的严严实实,昌平帝立刻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二儿子往边上让一让。
穆骁:??
穆骁不甘心,穆骁委屈:“父皇,儿臣……”
“一边站着!别添乱!”
昌平帝再度不耐烦的摆摆手。
瞎凑什么热闹。
就你那点脑子,就算你敢认,朕都不敢信。
并不了解亲爱的父皇内心真实想法的穆骁:“……”
穆骁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谁都可以误会他,他亲爱的父皇怎么可以也误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