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哟,你这崽子,叫魂呐这是?”顾淮笙装腔作势地抚抚胸口,走过去就虚踹了果壳儿一脚,撩起袍摆,在车夫的搀扶下上马车:“说吧,何事不好了,让你惊慌成这样?”
“是大少爷!”果壳儿眼圈红红的,一副急得快哭出来的表情:“大少爷昨儿回营的路上遇到伏击……”
顾淮笙动作猛然顿住,骇然回身跳下马车:“你说什么?!”
“是真的!”果壳儿想到顾淮准生死未卜,忍了半天的眼泪就掉了出来:“只有奴儿一个人回来,他们昨儿被逼进落霞山,原本已经躲开了,本想等那些人离开后,晚上再攀山顶抄小道离开,谁知遭到蹲守,奴儿当时已经受伤,大少爷因为护着奴儿,遭到偷袭,两人一起跌落悬崖掉进下面的河中,可等奴儿醒来,岸边就只有他一个人,大少爷不知其踪,他找不到人,所以才跑回来了!”
果壳儿的话,宛如晴天霹雳,顾淮笙只觉眼前一黑,当即身形一晃。
“少爷!”果壳儿慌忙把人搀住。
顾淮笙稳了稳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府!”
深吸口气,顾淮笙推开果壳儿的搀扶,转身就上了马车。
果壳儿跟车夫亦是半点没有耽搁,跳上车辕,车夫马鞭一甩,马车就跑了起来。
赵越正好跟两名官员经过,看到疾驰而去的马车不由一愣,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下意识停了下来。
那两人见状,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其中一人道:“是顾大人的马车,跑那么急,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越眉心紧蹙,想了想,转身对两人抱拳:“赵大人钱大人,水利的事,咱们回头再议,我有点事情,先走一步,失陪。”
说完,都没等两人反应,赵越转身就走,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烎王这是?”
“嗐,你这还看不出来啊?为顾大人着急了呗,肯定是追去顾府了。”
“你是说,烎王跟顾淮笙,他们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事早就暗地里传开了,两人那什么,都住一起了,还能有假?走了走了,这种事情,听听就罢,可不能……惹祸上身就不好了!”
赵钱两官员嘀咕着好一阵交头接耳,这才摇摇头,结伴离开。
而另一边,赵越已经上了王府马车。
“去顾府。”赵越语气虽然沉稳,却不难听出其中急切。
车夫得令,二话不说,甩鞭就驾着马车追着顾淮笙马车离开的方向,直奔顾家而去。
两人的马车几乎是一前一后到的,眼看着顾淮笙急吼吼跳下马车冲进家门,赵越没等马车挺稳,就直接跳下追了进去,那速度快的,门房都没反应过来。
“淮笙!”赵越追上顾淮笙:“出什么事了?”
顾淮笙没想到赵越会跟来,不过这会儿却顾不上招呼,只道:“我大哥出事了,昨儿跟奴儿回营途中遇到埋伏,眼下失踪,生死未卜,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还要问过奴儿才知道!”
赵越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冲顾淮笙安抚的点点头:“别慌,顾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经历过前世的顾淮笙却没有那么乐观,虽然这辈子因为他的缘故,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就连顾淮准这次出事也跟前世不一样,可冥冥中,依旧被一条默认的命运轨迹拉扯推动着,是人力所不能改变撼动的,不然也不会千防万防,还是出了这一遭。
可即便这样,顾淮笙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这辈子,他已经改变了很多,也希望这些改变,能扭转大哥注定的死劫。
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顾淮笙攥紧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隐隐颤抖,一张脸更是憋得通红,眼底却盈满了慌乱,连带着脚步都踉跄了好几次。
“淮笙……”赵越看着慌乱无措的顾淮笙,眼里布满了担忧心疼,不禁伸手抓住他胳膊:“冷静。”
“我……”
“越是这种时候,你越不能慌,你得稳住你知道吗?”赵越强拉着顾淮笙停下来,扳着他的肩膀转身,直望进眼底:“你眼下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你得保持冷静主持大局,不止是家里要安排人手去找人,朝堂和军营也得注意,尤其军营那边,顾将军突然失踪,怕是会出乱子。”
顾淮笙闭眼深吸口气,紧绷的情绪才稍微放松一些,半晌哑声道:“我知道,别担心,这点事情,我稳得住,倒是军营那边,怕是得麻烦王爷帮忙了。”
赵越点头:“我这就安排下去。”抚了抚顾淮笙胳膊,随即松开手:“你去忙吧,我先安排一下,一会儿过去找你。”
顾淮笙颔首,没有多话,转身就疾步离开了。不过比起方才的慌乱,明显冷静沉稳了许多。
顾淮笙离开后,赵越当即便响指叫出隐藏暗处的云墨等人。
“云岚擅长易容,在顾将军找到之前,就由你代他掌管军营要务。”吩咐完云岚,赵越看向云墨等人:“召集所有暗卫,秘密前往落霞山,务必找到顾将军!”
“是!”
予。
西。
独。
家。
顾淮笙跟赵越的谈话,几人在暗处都有听见,闻言二话不说,皆是抱拳领命,旋即便火速离开,各司其职。
几人离开后,赵越原地凝眉沉思须臾,这才转身朝着顾淮笙离开的方向,大步跟了过去。
此时的顾淮笙,已经到了奴儿的房间。
本来是想问个详细的,到了才得知,奴儿失血过多,回来说完话就晕倒了,虽然已经找大夫处理过伤口,但人却发着低烧尚未醒来。
“是伤口感染引发的低烧,伤口化脓的地方已经处理过了,也喂过药,等烧退了,应该就能醒来。”向来沉稳有度的元伯这会儿眼睛也是红红的,看到顾淮笙犹如看到主心骨,可看到顾淮笙眼底的红血丝,到嘴的话便咽了回去,再出口,就化作了安抚:“笙少爷,您也别急,大少爷武功高强,兴许就是跟奴儿冲散了,他吉人天相,肯定能逢凶化吉的。”
“具体的事情,等奴儿醒来再问。”顾淮笙转身朝外面走,对跟上来的元伯道:“召集人手……”
“不用了。”赵越打断顾淮笙走进门来:“找人的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军营那边也安排好了,你眼下要做的,就是稳住大局,别让消息泄露,然后,耐心等着。”顿了顿,上前拥住顾淮笙肩膀,用力拍了拍:“有我呢。”
顾淮笙顺势将下巴搁在赵越宽厚结实的肩膀上:“谢谢。”
“应该的。”赵抚着顾淮笙肩膀:“还好吗?”
“我没事。”顾淮笙闭了闭眼,从赵越怀里退开,转头就对元伯吩咐道:“让人去查,埋伏大哥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叮嘱好府里下人,大哥的事暂且保密,不可泄露风声,府里一切照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是,老奴这就去办。”顿了顿,元伯终究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笙少爷,您也要紧着些身子,别太着急……”
“我知道了元伯,你去吧。”顾淮笙叹气,打断了元伯,挥了挥手。
元伯哈了哈腰:“是,老奴告退。”
元伯离开后,顾淮笙让果壳儿好好看着奴儿,便跟着赵越一同从奴儿房里离开了。两人也没去别处,一路沉默着去了顾淮笙的院子。
“此时王爷怎么看?”回到屋里,待奉茶的丫鬟离开,顾淮笙才问坐在对面小口喝茶的赵越。
“有人狗急跳墙了。”赵越沉吟须臾,放下茶盏道。
“你是说?”顾淮笙俊眸微敛:“五皇子赵宥?”
赵越冷哼一声看向顾淮笙,捏着茶盖漂了漂杯里浮茶:“五皇子勾结苗疆,结党营私一事方露出端倪,几方派系就闻风而动明踩暗斗了起来,就连太子……”
赵越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但就两人之间的默契,顾淮笙当即就明白了话中深意:“夺嫡纷争,历来如此,作为纵观全局的人,那位的目光从来都不曾集中在几个皇子身上,反而因为局势态变,准备出手清扫障碍。”顾淮笙指尖抚过杯盖,垂眸闪过一丝凌厉:“于他而言,皇子争斗不管谁输谁赢,最终留下的,都是他儿子,再者他心仪太子这个未来储君已久,夺嫡争乱,权当磨砺,所以不管结局如何,只要没有超出他掌控范围,他都是最后的行棋赢家,而纵观全局,你烎王,才是最该除掉的破局隐患。”
“没错。”赵越勾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而他之所以会对顾将军下手,一来为兵权,而来也是为了断我羽翼,怕我们两家一旦联手,进而脱离掌控,但顾家乃是忠烈之后,不能冒然发难,所以才有此一出。”
第72章 重伤
赵越分析的不无道理,但顾淮笙却觉得,这事远不止表面这么简单。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顾淮笙沉默须臾,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不止是皇上?”赵越眼眸微敛。
“正如王爷所言,狗急跳墙。”顾淮笙转着茶盖:“这急的,又何止一方?赵宥私通外敌处境岌岌可危,若是罪名坐实,几乎死罪难逃,想要逆风翻盘,唯有放手一搏,可这造反逼宫,少了兵力可不行,而赵邑……更是早就等不及了。”
说到这里,顾淮笙冲赵越勾勾手指,待赵越倾身凑前,这才手指沾一点茶水,在桌面写下两字。
“弑君?”眼看着最后一笔落成,赵越瞳孔剧震,猛地抬头看向顾淮笙,声音却压得很低。
顾淮笙点头:“麻朵已经按计划搭上赵邑这条线,借他助力,已然晋升嫔位,如今恩宠正浓,同样,因为有麻朵里应外合,赵邑最近在皇上面前颇为得脸,可再得脸,也撼动不了皇上对太子的看重,赵邑此人,阴险有余,谋略有之,却急功近利,再经人点拨,必然沉不住气,所以……这着急的何止一方?按如今这局势,便是没有你我私交,我顾家也注定会被卷入其中。”
“确实如此。”赵越凝眉细思,赞同顾淮笙的分析,只是有一点他心里耿耿于怀,不大舒服:“不过,你为何这么了解赵邑?”
顾淮笙一愣:“知己知彼啊,王爷不也一样?”
话是没错,可赵越就是在意,但眼下顾淮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不是计较掰扯这个的时候,便只得忍着内伤,将这冒头的醋劲儿强压进心底憋着。
“难道不是?”见赵越皱眉低头不吭声,顾淮笙挑眉。
“没错。”赵越颔首,眼睛却不看顾淮笙,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调整好情绪抬头,然而刚要说话,就被突然跑进来的果壳儿给打断了。
“少爷,乔公子来了,正在前厅客堂候着。”果壳儿眼睛还红红的,显然心里正为顾淮准担心呢。
顾淮笙有点意外乔仁义这时候过来,不过还是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果壳儿传完话就退了出去。
顾淮笙看向赵越,赵越便跟着站了起来。
“方便一起么?”赵越问道。
顾淮笙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愣了下才点头:“方便,一起吧。”
两人到时,乔仁义正急地走来走去,俊俏的脸上丝毫不见平日的轻佻随性,反而一脸严肃沉重。
“何事竟把乔兄苦恼至此,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顾淮笙嘴上问的轻松,心里却是一沉,还真怕事赶事全压在一起来。
“顾大人!”乔仁义转身看到顾淮笙,忙走上前,正要接着说,才发现旁边一道的赵越。
“这是烎王。”顾淮笙给介绍道。
闻言,乔仁义收起急切,冲赵越拱手行礼:“草民乔仁义,见过烎王。”
“乔公子不必拘礼。”赵越看了顾淮笙一眼,这才对乔仁义点点头,免了礼数。
要事当前,乔仁义也不虚与委蛇多做客套,转而拉着顾淮笙说起正事。
“顾大人。”乔仁义顿了顿,压低声音:“顾将军在我那里。”
顾淮笙猛地抬眼,看向乔仁义。
乔仁义道:“不过顾将军身受重伤,又在水里浸泡多时,伤口感染严重,被船队救起的时候,人就已经陷入了昏迷,已经让大夫看过了,但是情况不容乐观,原本是打算当时就让家仆过来报信的,可想到事情不对,恐生枝节,便亲自来了。”瞥了一旁的赵越一眼,见对方闷不吭声站在一边,稳了稳心神才凑近顾淮笙问道:“顾将军突然受此重伤,可是宫里局势有变?”
不得不说,乔仁义虽只是一介商贾,对政事的敏锐程度却丝毫不亚于朝中百官。
顾淮笙点了点头:“这事容后再说,快带我去见我大哥。”
乔仁义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顾淮笙一脸急切,张了张嘴还是给先按捺着咽了回头。
三人片刻不做耽搁,当即便动身前往乔家。到得乔家之时,管家刚送走了大夫,见到顾淮笙慌忙上前行礼,不过还未弯腰,就被顾淮笙制止了。
“陈管家,我大哥眼下如何?”明明坐的马车,顾淮笙却一脑门儿汗。
“顾将军情况已经稳住了,不过……”陈管家顿了顿,如是道:“能不能挺过来,还得看能不能熬过今晚,如高烧反复难退,伤口继续恶化,就……凶多吉少。”
眼看着顾淮笙听完陈管家的话脸色煞白,赵越按住他肩膀:“去看看再说。”
顾淮笙点了点头,看向乔仁义。
“两位请随我来。”乔仁义当即便带着两人直奔顾淮准所在的客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