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首辅,六部尚书,九品以上官员府邸后宅,不止有二哥安排的人,还有我跟盈盈姑娘搭手送进去的,包括几位皇子和太子东宫,亦是。”
闻言,顾淮笙脸色骤变,撑着坐了起来,急得抓住顾淮阳胳膊,又气又后怕:“淮阳,你,你真是……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居然都瞒着我,你知道什么叫一棋差池,满盘皆输吗?”
“我自然知道。”顾淮阳扶着顾淮笙躺回去:“就是因为知道,担心贸然行事会给二哥添乱,所以我才与盈盈姑娘接线的,我的计划与你的安排也并无冲突,你针对的是朝堂,而我是抓下,有咱俩配合着朝堂朝外两手抓,承上启下联手配合,比你一个人禹禹独行更稳妥。”
顾淮笙瞪着顾淮阳,气的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良久泄气转开了视线,叹道:“也罢,打小你就主意正,性子倔,认定的事情没人能劝的住,算了。”想了想,才接着道:“此后你不必再管,晚上照计划行事……”
顾淮阳一听就急了,没等顾淮笙说完就抢话道:“可是太子那边都已经……”
“我自有安排,总之这事你再不许插手!”顾淮笙态度严厉的打断顾淮阳,顿了顿才缓和语气:“老皇帝的情况,我已经问过李太医了,最多不过三日,赵邑虽然已经布局周全,几乎大半个京畿,几乎都已经被他控于股掌,但太子亦非草包,内阁那些人皆是太子一党,这些人虽然各有心思,但手中实权皆不容小觑,除了内阁,六部亦有太子势力,所以,这番相斗,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好。”
顾淮阳点头:“确实如此。”
“所以淮阳。”顾淮笙慎重道:“不管时局如何,我们的作用就是暗助赵邑,拿下皇位,还要保住太子暂时不死,这样大哥他们才能名正言顺,事关重大,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不容纰漏,你也不许插手,你可明白?”
“可是……”
“没有可是。”顾淮笙握住顾淮阳的手,拍了怕:“到了眼下这个节骨眼,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必须万无一失。”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听你的不管了还不成吗?”顾淮阳借着理后衣领的动作撇了撇嘴角:“可太子那边都安排上了,晚上你这边再计划行事,岂不得撞上?”
“撞不上。”顾淮笙嘴角轻勾,转头看向元伯,将一块玉牌递过去:“元伯,你即刻拿着这块玉牌,交给户部查良镛,什么都不用说,他见了自会明白。”
“见个玉牌就能明白?”顾淮笙抢过手去,捏着翻来覆去的看:“看着没什么玄机啊?”
顾淮笙脸色一沉:“淮阳!”
“好好好,我就看看嘛,又不怎么着,瞧二哥你凶的。”顾淮阳讷讷摸了摸鼻子,将玉牌转手递给元伯。
元伯接过玉牌,什么也没有多问,只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还有。”顾淮笙叫住元伯:“书架最上第二排,右往左数第六个格子,有个梅雕锦盒,你去拿过来。”
闻言,元伯弯了弯腰,转身便按照顾淮笙说的去书架把锦盒取了过来,上前递给顾淮笙。
“笙少爷……”
顾淮笙摆摆手,没接:“去过户部,再拿上锦盒,去乔家,亲自交给乔仁义,不可经他人之手。”
“是,老奴记下了,这就去办。”元伯应道。
顾淮笙嗯了一声:“去吧。”
待人离开,顾淮笙跟顾淮阳大眼瞪小眼。
顾淮笙先受不了,别开了视线:“二哥,我是你弟不是烎王,你可快别拿这眼神看我,受不住。”
“我眼神怎么了?”顾淮笙被他这夸张的反应弄得一愣,不明所以的挑起眉头。
“没什么,就是直勾勾跟人瞪眼儿的时候,有点勾人,心脏不大受得住。”顾淮阳作势捂了捂心口:“就这眼神,烎王居然还能扛住,也是不容易……”
顾淮阳话没说完,就被顾淮笙抬脚踢了大腿:“胡说八道,有你这样调戏兄长的?没大没小。”
“我说的都是事实,二哥说真的,你还是收敛着点吧,别烎王没回来,给自个儿招惹一身烂桃花。”顾淮阳挤眉弄眼。
顾淮笙正要呵斥,就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进来。”警告地瞪了顾淮阳一眼,顾淮笙才转头对门外的人道。
门应声而开,进来的是果壳儿,手里拿着一封书信,激动的脸都红了。
“少爷,书信!”果壳儿举着书信兴奋地冲顾淮笙挥了挥,旋即就跑过去交给顾淮笙:“是潼阳关过来的!”
看到书信的瞬间,顾淮笙就撑着坐了起来:“大哥烎王他们来消息了?快,把信给我!”
顾淮阳伸手就把信抢了:“我看你才不是期待大哥的书信,这么兴奋,你是盼着烎王的书信呢!”随即话锋一转:“不过,看信之前,你得吃东西。”然后也不等顾淮笙说完,转头就对果壳儿吩咐:“去厨房看看,二哥的粥熬好了没有。”
“是。”果壳儿还有点怂顾淮阳的,闻言缩了缩脖子,转身就跑了出去。
第95章 皇帝驾崩
“你吓唬他做什么?”顾淮笙目送果壳儿逃也似的跑出门,无奈收回视线,把手往顾淮阳面前一伸:“信给我。”
“说了,你吃过东西才会给你。”顾淮阳把信往身后一背,身体后仰躲开顾淮笙的拉扯。
“这不还没来么。”顾淮笙哄小孩儿的语气:“乖啦别闹,把信给我。”
“不给。”顾淮阳起身走到一边:“你那什么语气?哄三岁小孩儿呢?从小到大,二哥除了这招,还能不能有点新鲜的?”
“新鲜的?”顾淮笙点点头,掀被下床:“成,不想被哄,看来是想被揍了。”
“哎哎哎你别动!”顾淮阳见状,赶紧冲过去把人拦住:“哥哥哥二哥,你这还病着呢……”
“我现在已经好了,揍你没问题。”顾淮笙抓住顾淮阳的胳膊,反向一拧,将人转过身去,抬腿蹬屁,就把人踹了个踉跄,不止把人给收拾了,还趁机把书信抢到了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潇洒漂亮,顾淮笙书信拍拍手掌站起身来:“如何?服不服?”
顾淮阳可不敢这时候跟他较劲儿,转身就怂包地比了个大拇指:“服,必须服,二哥不愧是二哥,老当益壮!”
“顾淮阳。”顾淮笙挑眉:“皮痒了是吧?”
顾淮阳摇头:“并没有。”
顾淮笙咬咬牙,深呼吸,方才慢悠悠吐出一个字:“滚!”
“好好好这就滚。”顾淮阳见顾淮笙的确没多大事,也就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叮嘱:“不过东西得记着吃啊,你现在生龙活虎,那都是人大夫点穴推拿给缓解的,治标不治本,不吃东西回头还得疼。”
“知道了。”顾淮笙眼看顾淮阳转身走到门口,忙追喊一句:“淮阳,记住我你答应过我的话,不许胡来!”
顾淮阳抬胳膊挥了挥,人便出去了。
那吊儿郎当样,看的顾淮笙心里好是没底。思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顾淮笙当即叫来元伯,让他安排两个人去盯着。
“务必把人给盯紧了。”想到顾淮阳的性子,执拗起来,去的人怕是顶不住,便强调道:“必要之时,打晕也得把人给我看住了。”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元伯躬了躬腰,应声而去。
待元伯离开,顾淮笙这才转身回屋,准备看信。然而信纸展开,入眼就龙飞凤舞四个大字:想念,胜利。
顾淮笙:“……”
不愧是赵越,写个书信都能惜字如金!
顾淮笙瞪着信纸,把自己都给气乐了,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这个赵越啊……”顾淮笙语气无奈又宠溺,摇了摇头,在桌前坐了下来。
回信连信纸都懒得准备,就着赵越那张翻了个面,研墨执笔,洋洋洒洒回了一整页的勿念安好,最底端落款后面画了几只夺食雏鹰,而正被分食的,是已经奄奄一息的老鹰。
果壳儿正好端粥进门,走到顾淮笙身边时看到这个一脸懵圈儿:“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呢?”
“没看见,少爷我在写信。”顾淮笙吹毛求疵,连羽毛都要画到根根分明栩栩如生,完了还在一群鹰的旁边画了个手拿树杈远远扒拉老鹰尸体的小人。
嗯……比起鹰,小人丑的都没个人样,像巫师做法时拿在手上的三头身木头人偶,还是没有脸那种。
果壳儿:“……”
更让果壳儿无语的是,他发现,那信纸,似乎,背面是用过的,哦不对,他家主子鬼画符的那面才是背面……
算了,主子高兴就好。
果壳儿叹了口气,将粥放下:“少爷,吃完东西再写吧,不然一会儿胃又该疼了。”
顾淮笙便把笔放下,拎起信纸吹了吹墨,差不多干了,就折起来装回信封里,转手递给果壳儿。
“仔细着点,别给掉了。”叮嘱完,顾淮笙便没再理果壳儿,顾自端碗捏少吃起粥来,见果壳儿杵着没动歪了歪头:“去啊,记着,要加急。”
“哦。”果壳儿懵圈儿的出去了。
……
夜幕深沉,葶香阁那边才传来消息,老太妃主仆,已经顺利送出且转移。
听到消息的时候,顾淮笙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头看向窗外:“下雨了啊?”
“是呢,下有一会儿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待这雨过去,这日头该是更短,更冷了呢。”果壳儿说着走去窗前,伸手关上窗门。
顾淮笙转头将视线落回手里的竹简上:“子时三刻,元伯想必快回来了。”
这话……果壳儿没法接,便眨了眨眼走了回去,挑亮油灯,没吭声。
就在这时,钟声报丧,响彻云霄,一声接着一声,撞得人心头一凛。
老皇帝,驾崩了。
几乎是钟声撞响的同时,房门便吱呀一声,元伯收伞走进门来。
“元伯!”果壳儿忙过去把伞接了过来,放到门边沥水:“你可算回来了,方才少爷还问起你来着。”
元伯没有应话,径自走到顾淮笙面前:“笙少爷。”
顾淮笙放下竹简,转头看向元伯:“如何?”
“烎王府诸人皆安全转移,只是……”元伯叹了口气:“王府失火,留下救火的,无一幸免。”
“嗯?”顾淮笙皱眉:“如果我料没错,这火应该是赵忠为吸引暗桩视线,故意让人放的,既如此,为何……”
“是太子的人。”元伯道:雨兮団兑“皇上其实下午就驾崩了,三皇子只手遮天隐瞒不报,伙同常朔等人篡改遗诏,太子被三皇子的人围禁东宫,得阳少爷与咱们的人暗中相助脱困,原本是照阳少爷的计划前去烎王府救人,以此借势烎王助得一臂之力抢回储君之位,只是没想到里边有三皇子的人,大开杀戒……”
“我不是让拦下来,待大家全部转移才让他过去的吗?”篡改遗诏一事,顾淮笙早有预料,所以才安排了一手连环计引君入瓮,他原计划是将人转移后再让太子过去,然后赵邑以违逆先皇圣意为由,抛出遗诏控制太子抢占皇位,这样一来,即祸水东引,又能激发两方争斗,借此乱象降低顾家在整个计划中的存在感,待赵邑如愿登基,赵越的大军再以勤王为由,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眼下一步乱,步步乱,顾家想要从中脱身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元伯垂首:“没,没拦住。”
顾淮笙按了按太阳穴:“眼下局势如何了?”
“太子已经被三皇子的人给拿下了。”元伯对眼下这发展,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还是如是道来:“三皇子隐瞒实情,趁太子出宫联动这段时间报丧,抢占先机祭出假遗诏拿下皇位,内阁蔡大人出声质疑,被当场斩首杀鸡儆猴,如今内阁诸位大臣皆是敢怒不敢言,三皇子扣押太子扭送宗人府,理由是,罔顾皇命,谋害忠良,残暴不仁,为祸社稷之名,虽与咱们计划有些出入,但结果倒是一致,只是……”
顾淮笙眸色流转,权衡利弊后缓下脸色,点头示意:“继续说。”
“阳少爷行事冲动,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可能了。”元伯面露忧色:“而阳少爷若是暴露,顾家必然亦无法独善其身。”
“淮阳那边,没出什么纰漏吧?”提到顾淮阳,顾淮笙不免有些头疼,但更多的却是担心。
“阳少爷入夜出门阻拦无果,被……打晕了。”说起这个,元伯的表情就颇有些一言难尽:“好在乔公子那边接应及时,若无意外,眼下,商船该是差不多到抚县了,不分昼夜的急赶,应该能赶上与大少爷他们会和,查大人那边也于宗人府那边做了安排,保证太子暂无性命之忧,不过顾家这边就……”
“先皇发丧出殡,随后就是登基大典,赵邑眼下最大的威胁是太子,暂时顾不上旁的。”只要顾淮阳那边没出纰漏,那便不是问题,顾淮笙松了口气,短短几息,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元伯,吩咐下午,挂白绫,披麻衣,服国丧。”随即扭头对果壳儿道:“更衣备马车,我要进宫。”
这种关头,没人敢磨叽,元伯领命去张罗布置,果壳儿亦麻溜取来官服和麻衣,伺候顾淮笙穿戴,很快便将人送上了进宫的马车。大晚上的风大雨大,怕顾淮笙出门冻着,果壳儿还特地让人准备了好几个汤婆子给顾淮笙带着。
“少爷进不了大典,雨要是不停,这跪在外面,免不得淋雨受冻,您,您把汤婆子捂心口暖着,这样会好受一些,马车上也有备替换衣裳,别忘了把湿衣裳换下。”果壳儿撑伞送顾淮笙出门,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叮嘱就没停过:“奴才还包了切片的生姜,跟汤婆子放一块的,少爷别忘随身带着,觉着冷了就嚼上两块,以免风寒再给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