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的记录多少。”
“回皇上,裘欢小相公技高一筹,三天就赶走了五个嬷嬷,而且教琴的周嬷嬷昨日已经连夜请辞回乡养老了……”
第19章 抉择
“……”李成欢的脸色忽红忽白变化了好几轮,裘欢看着霎是好看。
没等他发怒,裘欢突然起身走到李成欢面前,直直跪下了,头重重磕在地上。
裘欢从见天颜,还没跪过,行的最端正的利也不过是微微一福,李成欢看他是司徒喜府里的人,也没放在心上。
今日他一言不发跪倒在地,脸上表情也格外正经,和之前不似一人,李成欢倒是有些惊讶,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裘欢也没给他时间反应,已经先声夺人:“皇上,奴才有罪。”
李成欢挑眉,这人什么时候如此谦逊了:“哦?说来听听。”
“奴才卑贱之身,攀附司徒大人,此乃一大罪。身无长物,不受宫规,乃二大罪。顶撞圣上,触怒天颜,乃三大罪。还有……”
“还有?”李成欢听他舌灿莲花,有条有理,不由好奇,这人不像是一个小唱,倒可以去考状元了。
“还有……”裘欢抬起头,目光坚定。
“奴才倾慕司徒大人,妄想赢得他的真心,罪犯滔天……”
“!”李成欢瞳孔微缩,他竟然知道!知道他和喜哥哥……这句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他想宣战!
“你!你…你大胆!你敢……”李成欢圆圆的脸被怒气熏的微红,两道英眉皱成一团。
“喜哥哥是我的!”
身边的福寿闻言立马屏退左右,默默退出内室,顺手关上了房门。
裘欢轻叹一口气,明明只是想好声好气地表明心迹,让李成欢放心把自己放回府。结果看着这张永远孩子气一脸无辜的脸,想着司徒喜在外面为了他搏命厮杀,他突然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不顾后果。
他说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李成欢就算是把他就地正法都是理所当然,更别提放他回去了,可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
“皇上,寻儿这一世太过辛苦了,他从小悲惨,父母双亡,他没想过复仇,他只想陪着爹娘而去。他的心已经死了。是因为认识了你认识了于淳,你们给了他一丝温暖,对于他那样的人,他宁愿用自己的命来回报。”裘欢一字一句,好像说尽了司徒喜的一生。
李成欢甚至都没有发问,寻儿是谁。
原来喜哥哥之前不叫这个名儿,连他都不知道……
“可是皇上,你已经十九了,你不是孩子了,你不能指望他真的护你一辈子,,就算他真的会说到做到。你放了他吧,让他自由自在的活,为了自己活。”裘欢接着说,打断了李成欢的遐想。
“朕,朕允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位。允他统领东西二厂,允他上朝议政,这皇宫内院,他来去自如。他怎么不自由了?朕可以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你能吗?”
裘欢苦笑摇头:“皇上,您真的以为寻儿是贪图这些的人吗?”
“他期盼的真正的自由,不过是不管这朝野的是是非非,去乡下辟一个小小的茅屋,带着他视为珍宝的一直追随着他的孩子们,去过那种平淡安定的生活。没有权谋争斗,没有打打杀杀,生离死别。若是上天垂怜,能让他能找回自己父母亲的尸骨,让父母合棺而眠,等他百年之后,一家团聚。”
李成欢不得不承认,裘欢描绘了一种很不错的生活景象。可是,他不能放开司徒喜,他不能接受司徒喜离自己而去,他更不愿意接受,自己对他的了解,不如一个不堪的楚馆小唱。
他把薄唇咬的死死的,甚至快要咬出血来,福寿一直听着屋内的动静,听屋内安静了许久,有些着急地在门外唉声叹气转圈圈。
屋里大理石地砖咚咚作响,好像是裘欢小相公在重重磕头。一声一声,听得福寿心惊胆战。
没多久,皇上就召他进殿传旨,把裘欢在冷宫关押,让他每日种地织布,让他好好体会下他向往的生活,是不是真的比现在的锦衣玉食更好。
第20章 逍遥
听到冷宫的浆洗宫女叽叽喳喳讨论司徒喜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已是裘欢入冷宫第七天。
李成欢低估了裘欢的生存能力,裘欢除了第一天被皇宫之内还要担粪浇菜吓到之外,过得竟然还挺不错。
没有千奇百怪的恩客要赔笑应付,没有教习嬷嬷的轮番轰炸,只有每天被定时定量的活儿,其实,每天都挺充实的
充实的话,就不用白天也在想他了。
“诶,小裘子,你认识司徒大人吗?”宫女杏儿是前朝陈妃的贴身嬷嬷的女儿,陈妃亲生儿子二皇子病逝,牵扯出陈妃不少罪孽,陈妃和亲近一干人等因此被关冷宫,听说第三日陈妃就在织房悬梁自尽了,可怜了身边人,被关斗室,终此一生,其中最青春少艾的,就是杏儿和海棠两个小丫头。
可怜她俩涉世不深,还不知自己的处境,盼着到了年纪出宫呢。
她俩不知道裘欢身份,只当裘欢是做错了事的公公,被赶来冷宫受罚。本来喊小欢子更为顺口,可是怕犯了皇上名讳,只好改为拗口的“小裘子”,裘欢对这称呼哭笑不得。
“知道啊,司徒大人英武不凡,天神降世,文武双全,将相之材。”裘欢把司徒喜夸成一朵花,杏儿和海棠都表示不信:“你胡诌的吧,太监也能出这样的人才吗?”
裘欢压低声音:“岂止,我还听说,司徒大人和楚馆头牌小倌一见钟情,金屋藏娇两年多呢。”
杏儿拍手大笑:“这更是胡说了,太监怎能去逛那种地方,还别说养小倌了,胡扯胡扯,海棠你说说他。”
“我怎么胡说,我哥哥阿满可是在司徒大人府里做事的,听得许多秘闻。”
打“啊切—”远在司徒府的阿满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随即叉着腰破口大骂:“奶奶的,谁在说爷爷话坏。”身边人实在不好提醒,他这辈分乱到姥姥家了……
“那太监和小倌,怎么那个?”海棠拉着杏儿的手大着胆子询问。
裘欢被她们凝重的表情逗笑。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裘欢把看过的绝密话本全都用上了,说得两个小丫头一愣一愣的,眼睛瞪得老大,模样可笑极了。
“是吗?”一声询问夹杂着寒气从裘欢背后袭来。
裘欢正讲得兴起,怎么能此时心虚。
“当然啊,我哥哥可是司徒府的小总管……”边说边回过头看向新来的“听众”。
这一看不要紧,后半截话被狠狠噎回了肚子里。
司徒喜嘴角弯弯,眉眼里却寒气逼人。
“你……你不是才启程吗?回来至少得两日时间啊,怎么……”裘欢又高兴又心虚,都怪这两个小丫头起的话茬,让自己玩心大起,这下可如何收场哟,裘欢心情无比复杂。
“听说某人被皇上请去问话就一去不回,我就快马加鞭日奔夜奔,提前回来了。”司徒喜把这些天的担忧轻描淡写,语气不善:“却没想到三天气走了五个嬷嬷的能人,在冷宫也能左拥右抱地谈论我的秘闻,甚是逍遥啊。”
裘欢看了看蹲在自己左右的杏儿海棠,看起来确实……有些风流……
急忙站起来解释:“没有没有,她俩是我的好姐妹。对不对?”问句是对还蹲着的两个丫头片子说的。
杏儿海棠还没弄清眼前状况,可是弄清了司徒喜身上的三品朝服,迫于强权地点头如小鸡琢米。
“好姐妹,我怎么没听过。”虽然言语挑剔,司徒喜眉头却明显舒缓了不少。
“也是,我连阿满什么时候有你这个弟弟也不知道呢。”司徒喜连连出招,言语如刀。裘欢小相公招架不住,败下阵来。
只见他心虚的右手挠头,在金秋难得的艳阳下,笑得灿烂。
第21章 归家
司徒喜骑着马,两只手紧紧牵着疆绳,刚好环住裘欢。
裘欢低着头,其实是因为比司徒喜高出半个头,坐着十分不便,但是要装出一副做错了事的可怜巴巴的样子,低着头最合适不过。他乖顺的坐在司徒喜怀中,跨出宫门的一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司徒喜一路想着刚才的事生闷气,竟然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做着怎么惊世骇俗的事,堂堂正三品官员,不做轿,不行车,骑马驮着个小唱招摇过市。
刚刚因为裘欢和李成欢大吵了一架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喜哥哥你这么快回来了,欢欢好想你。”李成欢盯着司徒喜的眼睛亮亮的,司徒喜不止一次被这样凝望,好像头顶上照耀着一颗最耀眼的星星。
“是,此行还算顺利,就提前回来了。”司徒喜答的不甚走心,其实为了早点赶回来,两天累死了三匹马,本来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匆忙,可是就是不由自主……
“喜哥哥这次剿匪有什么惊险有趣的事吗,没有受伤吧,快给欢欢讲讲好不好。”李成欢拉着司徒喜的衣袖一个劲央求,好像要糖吃的孩子一样依依不饶。
可是司徒喜哪里有这般雅兴,他奔回府想给那人一个惊喜,却扑了个空,这才从阿满那里听说裘欢被带进宫一个月了,杳无音讯的。
深知李成欢性格的司徒喜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全乱了,虽然知道李成欢不会对他怎么样,可是于淳临死前的话不断在脑海里浮现:“喜儿,欢欢他,他长大了,不再是个孩子了……”
对啊,他已经二十了,更何况,他可是执掌生杀大权的帝王。他会不会……
李成欢还在耳边喋喋不休,司徒喜的视线却已经在大殿内巡视几圈了,可是就是看不到那个白鹤般的身影。
嘈杂的大殿突然安静,李成欢生气地嘟起了嘴,语调也变得阴鸷起来:“喜哥哥,你在找什么呢?”
司徒喜被问得一愣,嘴上却不自觉答道:“我府中的裘欢他……”
听到这个名字的李成欢像是被触到了逆鳞,眉毛也扭成了一团:“你说那个男/妓啊?”妓字说得很重,像是发泄一般,“他伺候人伺候得不好,被我打发去伺候宫里那些下等太监去了。”
司徒喜当做没听到李成欢话里对裘欢的羞辱,撂下李成欢带着查朗望四执库方向走去。
李成欢不敢相信司徒喜心里自己比不过一个小唱,也带着福寿冲出去:“司徒喜!”
司徒喜面无表情地回头,撩起下摆,恭敬跪下:“臣在。”
看他如此恭顺,李成欢更是心头火起:“那个奴才连伺候宫里最末等的太监都不够格,他有什么好。你要是要伺候的,我再给你找更好的。”李成欢语气渐渐软了下来:“欢欢给喜哥哥找最好的,好不好?”
司徒喜听他如此卑微,本来想笑一笑安慰他,可是冰冷的唇角怎么也勾不起来:“臣虽然得皇恩浩荡,官拜三品,可是也不过是个太监,太监之身,不需要什么人伺候,不过裘欢,乃是臣心爱之人,臣恐怕他伺候四执库的公公们不甚周到,还是把他带回府中好好管教为好。”
心爱之人!这四个字轻描谈写,却如此锋利地在李成欢的心里豁了个口子。
李成欢一脸震惊,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好像头上悬了把剑随时可能落下,他一直胆战心惊,希望这把剑能够落得晚一点。
可是当他看到司徒喜出征那天看裘欢的眼神,他就知道,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了,宣裘欢进宫也是他最后的试探,试探那个小唱到底占了他的心多大的位置,原来如此,就是今天……
等李成欢回过神,司徒喜已经跪了多时了,可是他依然面不改色,稳如泰山。
“别去四执库。”李成欢声音低沉,仿若哽咽。
司徒喜皱眉:“皇上?”
李成欢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离开:“下等太监又不止四执库有,冷宫也多得是。”
冷宫!这倒是李成欢的性格,冷宫太监净是老弱病残,原来他还是不忍,还是心善,可是。
司徒喜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又开始晦暗不清,可是没想多久,就急匆匆望冷宫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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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回来,看着缩在自己怀里,当街对着自己抛媚眼引得百姓围观的“始作俑者”,司徒喜后悔和李成欢的那一番针锋相对。
这个人是什么做的,在苦不堪言的冷宫也能活得逍遥,甚至左拥右抱,纵享“齐人之福”。
真是恨不得掐死他一了百了……
第22章 馨香
上过战场的骏马就是快,裘欢还没享受够司徒喜僵硬的怀抱和周围人“艳羡”的目光,就到了司徒府的大门,门栏上不见整天托着腮唉声叹气伤春悲秋的唠叨鬼阿满。仔细一瞧,却看见一张小脸试探着从半开的门背后望他们这边望。
司徒喜凌厉的眼神杀到,平日里活泼好动的阿满马上如惊弓之鸟,逃也似的飞走了。
裘欢疑惑道:“阿满怎么惹到你了?见到你好像迟暮老者遇到了牛头马面。”
司徒喜皱眉:“你敢说我是鬼?!”
裘欢马上扮乖,拉着司徒喜的袖子:“你走之后阿满把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一个月来府里什么乱子也没出,不管他做错了什么或是打碎了你什么心爱之物,你也别怪他。”
司徒喜挑眉看他:“怎么,我管教我的人你也要管,难不成阿满还真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
裘欢一时语塞,这人心眼怎么这么小,只好悻悻摸摸鼻子,老老实实跟着司徒喜进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