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柳三思见无人回应,悲从中来,大吼一声,竟把三根断指抛向人群,血线从他的断口处一应涌出,如同一根殷红的风筝线消失在了名为现实的引力里。
可是我还是错了。
这引力是有人能打破的。
一根断指被人接住,他走了出来,他是高悠悠。
另一根断指被人接住,她走了出来,她叫左晴发。
还有一根断指被人接住,他跳出来,他当然是李藏风。
这三人先走了出来,随后有更多人走了出来。
比如群清逸水门的邬浩渺,照金楼的长孙映容,明光会的应敏光,还有屏山派的素元州,雁山派的柳长汀,一个个我叫得出姓名和叫不出姓名的人都走了出来,站到了阳光之下,烈火之前。
血衣侯脸色铁青,几乎抑制不住。
“你,你们何苦如此?”
“什么何苦?”高悠悠淡淡道,“刚刚我在研究这几个新出来的人,没来得及听你的话,你就觉得我不会说话了?”
你还是横的,我希望李藏风比你还横点。
梁挽笑道:“你污蔑他是假的,你污蔑我是假的,不如我假给你看看?叫你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人?”
娘你果然是我的宝贝娘,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阿渡笑道:“你这老阴狗,你想害人也不挑个时辰地点,我早说过大家的眼不是水做的,脑子也不是水做的。就算你手里有这些人的把柄,你一死,他们的把柄不就没了吗?”
龟儿子你说话过于坦白了啊,那个高悠悠已经在使劲瞪你了,建议你住口。
李藏风冷声叱道:“世上何处有完人?就算他们曾与你合作,就算你有天大的靠山,我今日也叫大家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算谁!”
不愧是老李!你就是世上走路最横的螃蟹!!!
我马上冲着血衣侯笑道:“你瞧瞧,一条命的代价,许多人都可以付。但是他们今日不会付,得你先付了。”
说完我手里扬起一道熟悉的白光。
无坚不摧的“金睛刃”出鞘!对的就是血衣侯这老脖子老眼!
第145章 小可爱是谁
我叫方即云,我发现我出手太快了。
这个快不是好的那种快,是因为速度过猛,我这个假的胸有加速下滑的趋势。我觉得我再这么一路飞下去,它是真的要和我的兄弟进行世纪会师了。
那怎么办呢?
只能这么办了。
我正酝酿着想法,手上一个匕首继续去刺那血衣侯的老脖,结果因为犹豫,而让端木小亮这家伙半途蹿出。他身法奇快,手背在身后人往前猛冲,竟如一颗贼亮贼亮的小流星,直接转到我身前,露出了他的贴身武器。
是什么呢?
是一把铁钩子。
钩子本身被鲜血浸染得发了黑,可以想象这把钩下的亡魂没有一百个也有几十个,但钩的形状过于圆润,导致端木小亮仿佛扛着一个大型的问号。他本人就像十万个为什么的代言人,冲出来怼上我,脸上还满装着疑惑呢。
你说他人奇葩就算了,用的武器咋也这么奇葩?
我的金睛刃正面撞上他的钩子,就仿佛一个直崩崩的感叹号撞上了一个天大的问号,他的钩往里一拉,想扣住我的匕首,可惜金睛刃并无开血槽,也无血线,罗姐姐设计它的初衷就是为了不让我多造杀孽,所以他这一钩,愣是没有钩住,金睛刃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滑了下去,险些刺入他小腹。
端木小亮也是个厉害的,反应堪称十倍速,他用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完成了对我动作的预判,手上倒钩一转,和我的金睛刃划了好几个圈,但也没卡住刃,也没绕折我的腕子。
他见武器上讨不到好,忽的前进一步,改用他臂膀撞我臂膀,他这一条手臂的肌肉在衣料包裹下无声狰狞,倒叫我吃出了硬碰硬的意味。他再一脚绊我,这脚下如闯雷走火,热辣辣地撞上我足跟肌肉。
我马上想起了自己还能做什么。
我撤开一步,飞躲臂膀,斜避小腿,拉了距离,一只手忽往肚子里一掏,窸窸窣窣的掏出个什么,我直接就往这端木小亮的脸上甩!
它果然甩出去了!
这速度,集陨星之气势!
这形状,汇山川之形势!
这就是新一代的天下绝代大暗器,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nei子!
哪怕是端木小亮,也没想到我居然真能把nei子甩出来,这一愣的功夫就帮我争取到了几秒钟的反应时间。
我缩身点地猛蹿上前,一个抢步就绕到了他身后,一把匕首如我身体的眼神,它本就可以直直往这端木小亮的背后刺。
可我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或许是这一招曾经被李藏风用过,而它选择了留情。
或许是薛灵灭最珍惜的就是他的同伴,而他帮过我。
于是手下一转,要命的匕首尖换成了匕首柄,那地方坚硬却不致命。
我拿着那柄部就往端木小亮的腰背上撞。这一撞如老牛撞墙,铜墙铁壁也得被撞出个窟窿,寻常人不但得被撞飞,还得被撞断几根骨头!
可端木小亮毕竟不寻常。
他也不肯被撞飞。
我听得一声吃痛声从他嘴中溢出,可他浑然不动,双肩一震,竟把撞在腰上的这股劲力卸到了全身上下,同时连退三步,每退一步地上都被他踩出个深深的印记,可见是把劲儿也卸到了地上,这一步一印颇有山河地震之势,这样以后他才收住了劲儿,稳而狼狈地立在了当场。
端木小亮在人群中回头看我,抹去了唇角的血,疑疑惑惑道:“你干什么啊?”
什么叫我干什么?你这口气听着咋这么欠打呢?
我道:“我要真干了什么,你还能在这儿和我说话?“
端木小亮嫌道:“你方才明明能无痛杀我,却改成撞我,结果我现在痛的要死,哪有你这么干的?”
……你这嘴是不是前世带毒?
你还有脸嫌痛?你出生时咋不干脆被无痛人流算了?
我冷冷说:“为了血衣侯这样的人去死,值么?为曹几何这样的人当狗,你就快活了?你若想清楚这两点,就该速速退下。”
端木小亮听得更显疑惑:“你和曹几何有仇?”
他忽的一回头,用钩子把地上的欧派给捡了起来,左打量右打量,他一脸古怪地看向我,若有所悟,茅塞顿开。
“我竟看走了眼,我方才居然没看出你是谁。”
我颇为得意道:“你知道我是谁了?”
端木小亮道:“刚刚那一撞,我察觉出你身上的肉硬的异乎寻常,这样的肌肉非得常年累月才能练成。你这样的人,怎可能是位年轻的妹妹?”
真认出来了?脑子还不算有病嘛。
“由此可见。”端木小亮一脸笃定地指着我道,“你一定是个死老太婆!”
……
……
不好意思!?
你有胆子给本人妖再说一遍!?
他提了提那钩子上挂的欧派,叹道:“你年轻时应该也是个美人,可惜年龄一大,胸也得跟着缩水,你不甘心,这很正常。但也不必在胸口填这样的玩意儿,年龄大点儿就大点儿嘛,老美人也是美人,何必和年轻人比嫩?”
……我真疑惑他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瞧了瞧周围的人,我看见他们在各自的战场上厮杀,与各自的敌人拼斗,比如李藏风如高悠悠一左一右,两个人负责围剿一群黑衣护卫,比如梁挽和阿渡,他们怼上的是血衣侯和他身边另外两个高手,而且很快就要分出胜负了,再比如一些我才见到的姐姐,一些我才记住名字的帅侠嫩侠,他们都在拼呢。
那在这些人面前袒露身份,是个很难的事情么?
说自己是方即云,就很丢脸了?
不丢啊,不难的吧?
在共同拼命的人面前露出真面目,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于是我深吸口气,我直接就把衣裙一撕,把发髻一扯,把脸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抹了,我把身上的所有累赘都撤掉了。
只剩下了我。
我看着目瞪口呆的端木小亮,一字一句道:“我姓方,即便的即,云朵的云,人人都叫我小方。”
其实目前的人人也就是阿渡和老梁罢了,李藏风这个家伙还固执地“你”来“你”去的,他坚持认为一个“你”字就能代表一切。
结果端木小亮见着我的脸,就如同见着了鬼似的,如惊弓之鸟似的楞在原地一动不动,其他人似也见到了这里的动静,一个个也瞠目结舌的,有好几个慢了一拍,还有几个险些叫出声来。
“他真是个男的!?男的!?”
“男的……男的也长得挺美的……”
“他说他叫方即云……方即云?这莫不是梅州长街上力退众人保下梁挽的那个小方?”
“这就是小方?那个新出现的高手小方?“
“他怎会到这血衣侯的宴上来?还假扮成许家的姑娘!?”
这些窃窃私语当然不是由那些在打架的人说出来的,而是一群缩着身子不出场的旁观者发的,至于那些个漂亮姐姐对我是什么想法,我只知道左晴发姐姐惊楞惊楞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吐了吐舌头,继续杀敌去了。
端木小亮看了看我,道:“你……”
我道:“你知道我是谁了?”
端木小亮却固执地摇摇头道:“我知道你长得很像他,你的身法也很像他,或许你本来是他,可不管你从前是不是……你现在已经不是了。”
“现在不是?”
端木小亮叹口气道:“那个男人是我生平见过的最可怕的男人,而你却过于可爱了。”
你这嘴怎么就……
咦你居然夸我可爱?
第146章 熟人与心里人
我叫方即云,我都怀疑我是听错了。端木小亮脑子的病居然全好了!?
端木小亮把他的问号钩子一收,眼神炯炯道:“我并不像老八那样喜欢他,可他毕竟是他,看在他的份上,我不会再与你动手了。”
说完他想了想,把欧派给我一递:“还给你,你走吧。”
……这个就大可不必了吧?
端木小亮还递着我的假欧派,我只好捧着逼格保持冷酷道:“我若去杀血衣侯,你也不与我动手?”
端木小亮却道:“你刚刚既然放我一回,那我还你一个问题吧。”
“还我什么问题?”
“你以为我这样的人来这儿,只是为了做保镖么?”
我皱了皱眉,似乎领悟到什么时,他继续道:“血衣侯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他为何有胆子在天下英雄面前动手?你以为他为何请得动我,请得动接星阴月阁的现任第一?你觉得这些他的狂,他的横,都是为了什么?”
我心中立刻冒出一个冷冰冰的想法,它不知从何而来,不知要往何去,此刻却牢牢攥住了我的心脏,扯得我胸口瞬间凉透。
血衣侯与接星引月阁合作,不是因为他要绞杀梁挽!
而是因为李藏风!
是接星引月阁要杀李藏风!
我脸色剧变,正要去看看李藏风在何处,忽然发现这场上还站着的所有人,凡是用过内力,损耗过内息的,通通都开始吐血了。
封青衫本是奋力搏斗,忽的半途吐血。
他立刻无视如火如荼的战场,开始原地调息起来,这个是仗着朝廷身份可以横点儿的,其余的人却没他的运气和洒脱,在打斗的时候吐了血,手脚一软,功夫跟不上,要么失手被擒,要么退回宴席,缩在众人中间调息。
调息啥呢?
是在逼毒。
这是很明显的中毒症状。
可问题是怎么中的毒?
封青衫都没吃过东西,怎么也会中毒?
梁挽点倒了三人,在我和端木小亮唠嗑的时候,他竟然已经挟制住了血衣侯。
他在最后一刻还是选择了暴露轻功,一个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化成一条线,哪怕两个高手拦在他面前,又怎拦得住一条线的突入?
他最后自然是突破重围,骑在了血衣侯身上,点了对方身上七处大穴,几乎毫无风度地一通老拳乱打,把这老混蛋的牙齿打落了足足四个,打得一手是血,打得脸上戾气满满,全然不似我认识的温柔贤惠老母亲了。
这是真的恨啊,恨到连自己都不当了,也得发这个狠。
打到对方足足掉落五个牙齿后,他才开始不对劲。
梁挽忽的脸色剧变,整个人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头碰地了,那一瞬忽然闪出了个阿渡,他这一手托了脑袋,揽了梁挽的腰,我就没见过他这么温柔过。反正他就这么把老母亲给扶好了。但他自己也不咋样,脸色煞白白如片薄纸,一双眸子却如火炼金,倔强炙热得很。
他不肯倒,扶着梁挽如撑着一把大伞,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在乎梁挽的。
这两人倒是没吐血,可看样子也被毒给影响了。
我立刻看向端木小亮,道:“宴会上的吃食我们都没动过,这毒从何处来?”
端木小亮不说话,只指了指一旁的熏香。
熏香?熏香!
这熏香有气无味,再加上我体内毫无异样,我几乎全程都没怎么注意到它,谁能想到血衣侯居然早早地就在熏香里下了毒?那闻着了熏香的人,只要一动内力,就会毒发?
这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他们要么吐血要么脸白,咋就我没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