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空气里的味道闻着像变质了的醋?
哦,是有个醋缸发酵了。
我无奈道:“他之前在悬崖那会儿,受过我的恩,也算受过你的情,他不过为了还恩情罢了,你的意思是什么?”
李藏风道:“他拿这么重要的消息来还恩?会不会……”
“会什么?”
李藏风左犹豫右迟疑,仿佛是看见我的脸色越发和善,他晓得自己该说什么了。
“会不会他也对曹几何生了疑心?一个人若学会自己思考,自然不会再愚忠下去。”
我想了想,这个可能倒不是没有,我问他曹几何和正阁主如何,他不答曹几何也就罢了,他连正阁主的消息也不说,不知是回避些什么。而且悬崖那次我也和他提了几个杀手的死,他若把这阴谋论记在心里,回去就该好好查查才是。
我再想想,薛灵灭能看出许孙女是我,自然也能怀疑许老太太是李藏风,但这里白道黑道高手众多,其中不乏和接星引月阁有仇的人,他再怎么大胆,也只能试探身份,不敢当众刺杀,这样讨不到什么便宜。他倒有可能在李藏风离开侯府后,进行跟踪刺杀。
至于梁挽和阿渡,这二人都不是薛灵灭的目标,消息里也只提到李藏风会来,说明我们的身份暂时没有暴露。
分析了这么一通,咱们就决定了。
假装无事,继续赴宴。
但得小心谨慎,酒水什么的能不吃就不吃。
大家伙寒暄地差不多了,就依次去“四方堂”就席了。
这四方堂吧,说是个堂,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四方大操场,边缘都是方桌方椅,中间就给空出来一片儿地,专门给人展示商品用。
我瞄了几眼来人,这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我却没几个认识的,李藏风察觉到了我学渣般迷茫的眼神,就开始给我补课了。
他指着左边几个人,轻声道:“这是太微山的“以大博小”纪曾微,他背上戴着一柄青锋巨剑,剑法极高,据说极可能成为下一代掌门。”
设定有点长,只记得了“以小博大”。
梁挽见李藏风开始背设定,也加入了背设定大军,指着右边道:“这是雁山派的‘柳下雁’柳长汀,那是屏山派的‘一剑搏九州’素元州,还有花间会的‘月下花娘’卓轻娇,发仙门的‘晴天有影’左晴发 。”
不好意思,你说谁是谁?
阿渡笑笑:“这些个小辈算什么?我看这次来的还有盛京城三大帮派的代表,群清逸水门的‘浩浩神水’邬浩渺,照金楼的‘半边娇’长孙映容,明光会的‘一敏惊人’应敏光。”
对不起我已经晕了。
这三人一连串的翻人设,让我有种梦回英语六级考试的噩梦感,我的词汇库一直都是在贫困线上挣扎的。
我能想到的用来形容这些女侠少侠的词儿就只有,这个秃头侠,那个驴脸侠,左边一个长腿美侠,右边加个大胸肌侠。
你让我记名字和外号?
还是先让我欣赏一下几位翘屁嫩侠吧。
第138章 新旧人
我正想专心地欣赏呢,结果李藏风介绍了几个人之后忽然停下来,目光锁定在了一个角落里。
这地方大部分桌子都是长条形,一边能坐满三个人,可这个东南角的一张桌子三个位子,只有一个人坐着,周边也没人敢去和他搭话寒暄,仿佛他一个人就开辟了一片独立的小天地。
我一眼看去,我就明白为啥没人敢和他谈话了。
这家伙脸白手白衣服也白,一尘不染如雪似霜,颇具逼格的打扮配了一张极俊俏的脸。他五官似画中来,一双眼仿佛仙神下手的点睛之笔,只是他气质冷冷清清,眼里又没光,像个没有感情的天神,又像个寺庙里的塑像,反正就是没人气儿。
李藏风用目光锁定了这人,阿渡一见到这人,眼神立刻发生化学剧变,连梁挽看见他,这笑容也不那么明显了。
我疑惑道:“这人是谁?”
李藏风脸色严肃道:“他就是小无相山的第一高手——‘神佛无相’高悠悠。”
我这一惊,记忆深处立刻云卷浪涌,勾出了这江湖的一幕幕画卷。
这个世界的武林地分南中北,北有盛京城的三大帮派,分别是群清逸水门、照金楼、明光会,中有剑林五大山——屏山、孤山、雁山、太微山、投明山,南方便是小无相山、花间会、发仙门,以及颇具恶名的接星引月阁。
北方三大帮派争论不休,中间五大山门各自为雄,唯有南方武林,是小无相山为实力顶端,而小无相山的第一高手,便是坐在此处的高悠悠。
你说这人他得有多强?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梁挽接着道:“我看这人身上没有人气,眉目神态间颇有神佛俯瞰之象,这外号倒是没取错。”
阿渡道:“这外号没取错,只是你们未免也太捧着他。”
梁挽笑道:“怎么?你不服气?”
阿渡笑道:“我倒想看看这高悠悠有何出奇之处,难道他还能比全盛时期的老七还厉害不成?”
说完他瞄了一眼我,我自觉地看了一眼李藏风,我现在是把他当李百科使用了。
李藏风道:“高悠悠的实力,自然是比老七要……”
“要什么?”
说着说着他看了一下我期待的眼神,改口道:“自然是不弱于老七的。”
……改口了之后都是不弱于老七,那改口之前还能是什么?
我心中警铃大作,李藏风又道:“高悠悠本就在我的挑战名单上,当初我就是想先挑战老七,再去挑战他。”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难道是在用委婉的口气告诉我,高悠悠的实力估值,居然还在七哥之上?
这不可能吧?这不能够吧?
我穿越到现在,我就没见过一个实力能超过七哥的人,就连李藏风和阿渡,也是在不断追赶着巅峰期的七哥而已。这个一出场都没说句台词的高悠悠,真能抢了七哥的第一宝座?
难道以后战斗力单位要换人了?
我不禁忧心忡忡起来,为过世人士七哥的地位感到了难受,梁挽赶紧安慰道:“你莫要怕,高悠悠此来只为了得到奇珍异宝,与我们应该没有什么冲突。”
对头,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见到血衣侯那老玩意儿。如果顺利的话最好在这府里多住几天,探探情况,说不定就能把梁挽的案子给解了。我管这高悠悠做什么?没意思啊。
我正想血衣侯呢,结果他就来了。
一个红衣中年男子,被一众强壮家仆簇拥着,披星戴月一般走到了大堂中央。他五官如老树盘根,面似名刀雕刻,一看就是个老辣人,他身上肌肉颇有遒劲,一席红衣却飘逸异常,如血染就,如霞光所织,仿佛一个猛汉套了时装周的美服,反差特奇怪。
他一走来,梁挽的目光就往下一沉,脸上的微笑不变,可那阴影是深厚了十倍。我握着他的手表示安慰,连阿渡也忍不住往梁挽身上靠了靠,好像想帮着他挡住这日光的暴晒似的。
血衣侯笑了一笑,他一笑起来就显得特别亲切,可不笑就看着很凶。
我以为他是个脾气暴烈的人,那么做起事来一定会叫人觉得难受。
可这么一看,他仿佛更像是个内心阴郁、睚眦必报的人,表面上正常人,背后却是阴寒刺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给你来一刀。
他对各位代表抱了个拳,道:“各位远道而来捧我的场,我也没什么可回报你们的,只能先上好酒好菜,再叫你们看看几件东西。”
这还真是拍卖会啊。
我刚想这么说,马上就被打脸了。
他的第一轮拍卖,就叫人提上来了一个盒子,说这盒子里有一本秘籍,是从一个盗墓贼手里买来的,那贼人盗的是一位前朝人的坟。
至于是什么名字的秘籍,什么人的坟,他却不说,只说秘籍他也没研究过,说完了就问问诸位有谁想要。
这个就相当于赌石,你可能花很多钱,买下来的都是一块儿普通的石头,也可能走大运,买下一颗蕴真玉籽料的石头。
所以这秘籍究竟是好是坏,是绝世还是普通,就得赌。
但这么做也有个好处,只因你也不知这秘籍是极好还是普通,就算有人买下了,别人也不会生出太多争夺之心。毕竟江湖里因为好秘籍好武器而杀来杀去的旧例子太多,大家都想惜命,所以也不愿别人知道自己得了个宝贝。
即便不是宝贝,血衣侯也是个财大气粗的,手里的东西不至于太坏,因此还是有人肯出高价,去买一本连名字都没有的秘籍。
接下来几轮都是如此,我看着看着渐渐发了腻,倒是李藏风的目光一直在那高悠悠身上,叫我觉得心头不快活了。
他为什么要先挑战七哥再去挑战高悠悠?
高悠悠在他眼中就一定比七哥要强?
我正胡思乱想着,血衣侯忽然对着在场的众人笑了笑,道:“接下来要给大家看的,可不是寻常物件了。”
有人笑道:“不是物件,难道还是个人啊?”
血衣侯道:“正是个大活人。”
我听得眉头一跳,这家伙立刻叫人搬了一个箱子上来。
血衣侯指着这箱子道:“这箱子里的人与在场的许多人都结过仇。兄弟们都是知道我的规矩的。我向来不透露物品,只是这个人,我却必须要透个底儿。”
有人忍不住问:“这人究竟是谁?”
血衣侯道:“悲风教的‘第三天王’,柳三思。”
话语一落,众人皆惊。有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响起,我倒是想了想才明白,这仿佛是个和各大门派血拼过的狠人。仇恨值拉的老高老高了。
血衣侯道:“怎么?有没有人想买下此贼,将他当众千刀万剐?”
这话一开,立刻有人开始报价。
报价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竟超过了前几样加起来的总和。
我看了看梁挽,梁挽的脸色却不太好。
“这柳三思是与剑林五大山中的三山结过仇,可他不害幼童,不伤妇孺,也不与年轻弟子动手,只和掌门人和老一辈血拼。他虽杀人,却也算是条好汉,就这么被当做货物一样买卖,甚至还要被当众活剐……这实在是……”
我晓得他的同情心又犯了,想起上次的朱三朝,就怕他又出头,赶紧劝道:“你想想上一次的事,先看看再做决定。”
拍价定了,血衣侯着人把箱子一翻,却没想到这箱中一道奇风朝他脸上扑,他赶紧白鹤展翅般往后倒飞,那箱中之人就利利落落地翻开了箱盖,半空中身形一挺,调整姿势,稳稳地落在了众人面前,然后站起,拂了拂青衫。
我定睛一看,这根本就不是柳三思!
而是之前就下落不明的封青衫!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而且还是从箱子里冒出?
封青衫没有看向我们这边,而是冷冷地盯着震惊状态的血衣侯,再扫了一眼众人。
“朝廷自有律法在此,谁允许你们当众买卖活人,动用私刑虐杀!?”
第139章 惊变
我叫方即云,我认为这事儿有猫腻。
封青衫就这么从箱中一跃而出,颇有当年李藏风从马桶上惊鸿一跳的风姿,可能是这个原因,我现在就觉得他颇有英雄气概、气质贼为不凡。
他这话一放,全场沸腾,诧异者有,疑惑者多,我看那高悠悠倒是依旧没什么表情,冷清来冷清去地给自己倒酒喝。至于那离封青衫最近的血衣侯,倒是面上变了些颜色,而后稍作冷静,微微一笑道:“封捕头说的这是什么话?”
封青衫道:“我说的莫非不是你刚刚自己说的话?难道你当众买卖此人,不是事实?你想要买家把这人千刀万剐之,不是事实?我若哪条冤了你,还请你明言。”
他倒并不疾言厉色,只是一句加一句的效果颇为有效,血衣侯的笑容都淡了几分,只指着这箱子道:“这贼汉子杀害掌门人的恶行有目共睹,封捕头何必替他出头?”
他一开口,场中立刻有人搭腔了。
那海潮帮的林唤海是个虬髯莽汉,一拍桌子嚷嚷道:“”你是天下七大名捕之一,怎么竟躲在这箱子里吓唬人?”
还有个东墙会的汉子也在嚷嚷:“你这公家的人怎么跑到咱们绿林中装腔作势?他杀人你们管不了,我们还不能管了?”
众口一词,句句指着封青衫。
我觉得这就很令人担心了,结果封青衫道:“他杀人不假,我来也不是为了护着他,而是与一桩公案有关。”
我眉头一跳,与梁挽对视一眼,又见那血衣侯问道:“什么公案?”
封青衫冷冷道:“唐摇一家灭门惨案,血衣侯不会没听说过吧?”
血衣侯笑道:“听过,这案子的凶犯至今还逍遥法外,我听说他前几日才被捕头带走,怎么就从捕头手里逃脱了呢?”
他倒打一耙,封青衫只横眉冷笑:“我抓的不仅是他,还有几个去截杀梁挽的杀手,经他们招供,他们是受你雇佣,而且当晚出现在唐摇府邸,不止梁挽一个哪!”
几句话像几道雷一样炸响在这广场中央,众人议论纷纷,我和梁挽都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光,感觉这一波是稳了稳了。
那血衣侯只“哦”了一声,面色不变道:“不止梁挽,那还有谁?”
封青衫道:“‘紫阎王’曾紫阎,他也是个流窜多年的逃犯,有人见到他在你的府中出没,唐摇灭门案的现场,也有他惯用武器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