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闻初:“?”
徒弟翅膀硬了敢骑在师父头上了?
少顷,洛闻初眯着眼,笑颜生花:“非玉。”
看着对方越凑越近的脸,沈非玉抖了抖身子,示意对方看窗外,“师父,此时还是白日,不可不可。”
谁知对方一声嗤笑,长臂伸来,“情至浓时,何时不可?”
半个时辰后,外出觅食的灵狐从窗户跳进来,舔舔后颈的毛,舔了一阵,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再看向放下的床帐,歪了歪头,又开始心无旁骛的舔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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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知萧派弟子到沈庄送拜帖,一来是为了告知对方凌绝派已经到了柳州城,二来是提供参加大会名单,三来是询问大会开始时间。
每届大会时间都并非固定,其中多为天气因素,沈明朗会请人勘测演算,确定好日子再统一向各门派发放入庄帖。比试场次则会在大会前一日公布。
傍晚,弟子回到客栈,同时带回沈庄的入庄帖。
大会时间定在三日后,再迟一些,天气就要彻底冷下来,距离柳州城较远的门派,到那时就不得不顶着风雪回去。
入夜,各家各户挨个熄灯,柳州城慢慢变成一座万籁俱静的城池,沈非玉披着外衣登上客栈房顶,怀里揣着灵狐,两个月过去,灵狐身体逐渐拉长,皮毛泛着细细的润光,此时像条毯子般趴在沈非玉肚子上,蓬松柔软的尾巴轻轻搭在腰侧,一拱一拱的,像在给沈非玉挠痒痒。
沈非玉捉住它不安分的尾巴,洛闻初接过手,打了个结。
灵狐张嘴,一口小尖牙咬在洛闻初的衣服上,戳出两个洞,洛闻初手痒得很,将灵狐从沈非玉怀里提起来。
“嘶——你这小畜生。”
灵狐嗷嗷着摆动四肢,想要挣开对方的钳制,无果,便使劲伸着前爪去够沈非玉。
沈非玉握住它的爪子,在爪尖轻轻扫过,灵狐无辜的看着他:“嗷,嗷。”
声音有点像婴儿啼哭。
“师父,放开它吧。”许是夜风太凉,嗓子一开才知道哑了。
洛闻初嫌弃的丢开灵狐,解下外衣给沈非玉披上,“大晚上的,非说上来看星星。”
“难道不是师父说的?”
“我说过吗?”洛闻初的样子十足诠释了何为装傻的极致,“我必不可能这样说。”
沈非玉眨眨眼,由于给他披衣,洛闻初的胸膛近在眼前,沈非玉思索片刻,忽然昂首啃了下对方光洁的下巴。
徒弟难得主动,洛闻初此时却是惊讶大过惊喜。垂首触及沈非玉的目光,洛闻初视线一偏,便从对方松散的衣襟往下窥探,青紫缀在白皙皮肤上,随着目光的深入而逐渐清晰。
洛闻初视线往上,咳了两声,“可满意了?”
沈非玉松开他,撇了撇唇角,语气带点委屈:“师父好歹让我一次。”
看这模样,洛闻初不由自主的想小徒弟是不是已经变成了恃宠而骄的撒娇精。
“让你什么?”
沈非玉没说话,目光却放肆的打量着他隐在薄薄中衣下的胸膛和腹部。
洛闻初反应过来,笑容莫测:“下次一定。”
沈非玉顿了顿,嘀咕了句:“师父的嘴,骗人的鬼。”
“你说什么?”
“我说好,师父可要记着今天应允了什么。”
“嗯,都记着呢。”洛闻初笑得很温柔,黑如沉夜的眼眸里着酝酿不为人知的风暴。
身处风暴中心的沈非玉似有所觉,但放肆了半日,又吹了一夜冷风的结果是脑子里堆满浆糊,转头就把这丝不对劲抛到脑后。
“对了师父,这次派中参加大会的有多少人?”
名单的事情洛闻初交给贺知萧处理,只要求了一点,“我叫你师叔把你的名字也添上了。”
“我?”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沈非玉对扬名天下并没有执念,更何况,他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沈明朗等人眼前。
“非玉难道不想检验下自己三年来的成果?”
“我不行的,”沈非玉下意识道,“在派中便是吊车尾,离开门派后更是疏于练功……”
额头蓦地一痛。沈非玉抱着脑袋躲远了点。
“回来。”
沈非玉一顿,又抱着脑袋挪回原处。
“还记得为师说过什么?”洛闻初板起脸,眼神睥睨,“忌骄傲自满,更不可妄自菲薄。”
“那师父认为,弟子能在此次大会撑过几轮?”
问剑大会向来是淘汰制,只有不断的胜利,才能堆砌成功。
洛闻初摸着下巴,吐出一个字:“二……”
沈非玉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师父就是这么拆台的。
“——十轮吧。”
沈非玉:“……”
历来大会,人数最多的一届,也就十轮,他师父倒好,直接整个三十轮。
“弟子先回房睡觉了,师父也早点休息。”
洛闻初没有拦他。
等到吹够风,洛闻初慢悠悠的起身回房,却没有发现沈非玉的影子,他在走廊上转了一圈,在院中发现了小徒弟的身影。
天边黑暗褪去,一线亮光驱散开浓重的黑,光线蔓延开来,映照在剑刃上,如一线雪,纷扬了整个视线。
院中的沈非玉似有所感的抬起头,刚好瞧见洛闻初离开的背影。
白衣青年抿了抿唇,摒弃杂念,心神合一,手中软剑再次变成龙蛇狂舞,剑走如风。
洛闻初回来时,手边多了一壶酒。
在这黑暗犹存,将亮未亮的清晨,洛闻初凭栏而坐,自斟自酌,目光时而落到酒盏上,时而看向院中练剑之人。
光芒终于照出小院子的全貌,日光喧嚣着抖落倾洒,悉数洒在练剑的白衣青年身上。
此时的他,仿佛变成了光。
第四十三章
各大门派已于昨日将拜帖送至沈庄,由庄内下人整理叠放。清晨,三名下人均托着厚厚一叠拜帖往剑炉赶,这些帖子包含了参加大会的弟子名单,需等庄主过目再编号排场次,然而不等见到沈明朗,就被沈虞截下。
“庄主日夜铸剑,今日方大成,已经歇下,这种事就不用劳烦他了。”
说罢,沈虞挥手赶走了下人,就在剑炉旁的房间看起帖子和名单来。
沈明朗在内屋睡着,隐约能听见一点鼾声,沈虞翻看的动作轻而又缓,纸张翻篇的声音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内屋燃着有助睡眠的熏香,可沈虞时不时就能听见沈明朗翻身的声音。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被子滑落的声响传来。
沈虞合上一张帖,起身走到内屋,替沈明朗重新盖好被子,随后再继续拿起下一张帖子。
忽然,她的目光顿住了,拿帖子的手紧了又紧。
帖子封页上写着凌绝派,参加大会弟子名单最后一排,用楷书整齐书写着沈非玉三个字。
大会日子已经定好,剩下的,只有还未发布的名单和比试场次。
本届大会和以往不同,将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初入江湖的晚辈之间的比试,胜者获得神兵,第二阶段则是已有名气,或已经登上掌门之位的侠士进行“友好切磋”,第二阶段侧重武学交流,胜者得白银千两。
这个决策可以说基本解决了历届大会出现前辈与晚辈较量导致结果不公的问题。此外,在第一阶段,将首次采用评委制。
设置五名颇具名气的评委席,给参会侠士打分,若有人胜了比试,却没能在评委手里拿到合格分,那么这场比试将无人晋级。
这样一来,那些靠不当手段取得胜利的人就会被刷下来,最大程度保证大会的公平公正。
评委名单还未公布,但能担任这项工作的人自身需得具有一定名气和不俗的武功,通俗的说,能震得住场子。
撇开沈庄提供的钱财与各种资助不说,能够被邀请成为评委,在问剑大会上露脸,还能直接决定一个参会者是否晋级,亦是对评委本身能力的一种肯定。
问剑大会历来只邀请各大门派,某些有名气却无宗门师门依傍的游侠难以参与进这场武林盛会,无不遗憾,沈庄提出评委制的同时还放出消息,表示评委大都从游侠中挑选。
果不其然,消息送出去不久,便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沈虞给心中定下的人选递上请帖,起初有人语焉不详跟她打太极,不说答应,也不拒绝,沈虞却明白,这些人一开始就定了主意,不过是想等到最后再同意,为的是突出自身价值,好让筹码提升。
沈虞懂得怎么做能让情况转变成对自己有利,但她没有。
评委制度一出,一开始的好处或许不明显,但往后走,绝对利大于弊。
不说其他,单说现在,评委制度带来的可操作性,已经大大提升了。
比如,可以让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侠士,在第一轮直接出局。
因为对方没什么名气,没有人会去特意关注他,而沈非玉身份特殊,乃是在自家场地比试,世人更不会相信沈庄会坑“自家人”。
心中有了主意,沈虞勾起唇角,将沈非玉的名字同另一门派弟子的名字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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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参会人员名单与比试场次一同放出,张贴在柳州城内各处风云榜上,各门各派可派人抄录,与此同时,沈庄还宣布本次大会将首次使用淘汰制加评委制双模式。
非鱼客栈。
贺知萧端起桌上的茶杯,送到嘴边,还没喝上一口就放下,少顷,再次端起茶杯,不到两秒又放下,反复数次,洛闻初终于没法继续装作视而不见。
“师弟,焦虑也没用。”
贺知萧下意识反驳:“我没焦虑。”
他再次端起茶杯,“我就是……有些没料到沈庄会这么玩儿。”
洛闻初懒洋洋的坐在窗边,垂下一条腿,秋天的阳光不如夏日灼热,令人浑身都暖洋洋的,连带着语气都透出一股子不徐不疾:“对整个武林来说,咱们凌绝派会参加本次大会也是他们没料到的事。”
“可是其他门派或多或少都提前知道了这次大会的规则,咱们这是从起点就输了。”那阵子他忙着处理陆纪明的事,外加洛闻初带徒弟下山历练,派中一应事宜全部落到他头上,贺知萧光是应付徘徊在飞屏山上其他门派的探子就足够操劳,等到弟子返回派中,又着手准备率领弟子奔赴柳州,无暇去探听情报,这劳什子评委制当真给了他当头一棒。
“非也。”洛闻初从怀里掏出一个梨,边咔嚓边道,“难道他们提前知道了就能想出对策?”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反正决定权在评委手里,相当于掌握了参会者的生杀大权,难不成,他还能贿赂到评委身上去?再说了,到现在也不清楚有哪五位评委。
贺知萧心里平衡了许多:“他们藏得可够深的啊。”说着拿了个梨走到洛闻初身旁,“你从刚才起就一直看外面,看什么呢你……”
他一垂眸,院中练剑的青年便闯入视线。
手中的梨忽然就不香了。
贺知萧无语的一停顿:“你特意找我换房间,就为了一开窗能看见徒弟?”
“那不然我凭什么喜欢你这屋?非玉又不肯跟我住一个房间。”
说这话时,他这位掌门师兄连个眼神都欠奉。
“师兄,你……”
贺知萧欲言又止。
他总觉得近来这对师徒之间多了一种旁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膈应人。
“什么?”
“……无事。”大会在即,贺知萧只希望别出岔子。
抄录比试场次的弟子回来,贺知萧接过弟子呈上的纸,平铺在桌上,挥退弟子,唤洛闻初来看。
这次大会的形式他们有所了解,而此时,他们则需要针对这份场次表,为门派中参加大会的弟子做最后的分析。
凌绝派弟子热情高涨,光是报名都有不下二十人,再看其他门派,歇花宫十八人,凉鼎寺五人,小昆仑派十七人……
所有人分散打乱重新排号,同门的全部错开交手。只一眼,洛闻初与贺知萧心里便有了个大概。
“今年正一门与清光派只派出一二名弟子,”贺知萧轻叹一声,“我们来的路上还听见他们两派打得不可开交。”
洛闻初:“不仅此二派,那些中小门派今年也只有寥寥数人。”
任生任死还在暗中追查,发回来的消息是有不少中小派陷入各种争斗中,洛闻初仔细再看场次图,发现往年参加的不少门派并未报名,而任生任死并未发回任何相关消息,他目光微暗,不易觉察的摇了摇头,心中那根弦逐渐紧绷,不妙的预感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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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沈非玉正盘腿端坐在床上擦拭佩剑,灵狐团在枕边安眠。
门扉微动,沈非玉抬眸,视线与推门而入的洛闻初撞了个正着。
“今夜不练了?”这两日沈非玉天天在院子里练剑,洛闻初也习惯每天回房,推开窗就能看到人,却不想今夜落了空。
他思忖片刻道:“明天便是大会,今晚保存点体力也好。”
沈非玉下床为他倒茶,“我与师父想的一样。师父前来可是有事?”
“给你分析分析对手。”喝完徒弟孝敬的茶水,洛闻初拉着他来到床畔。
沈非玉挑挑眉,意思是非要在床边谈?
某人权当没看见,动作麻溜的上床,然后拍了拍身侧,沈非玉拧眉看他,神情无奈极了。
“来呀,一般人没你这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