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正修你住手!龚家有什么错,我一定查明,给你个公道。”
龚老太一听,“我们有什么错?!大家评评理啊,我们好心来看望表侄子, 这还没进门呢就被他男人又打又踢!我家小儿子还躺在地上人事不省呢!到底是谁的错?!今天他们要不能拿出银钱来给我家二虎治好,别想了事!”
说是这样说, 但龚二虎如何他们并不关心。龚二虎自沾上了赌,败家程度更胜以往,龚家为此替他擦了不少回屁股,烦心不已。
龚大虎甚至想分家, 和他爹娘闹了不少次。龚家人都仰仗着龚大虎和大儿媳的娘家过日子, 龚老爹和龚老太怎么肯?分家以后,日子哪里还有这样好过?
这样一来,是再不敢偷偷给龚二虎银钱了,龚二虎没了钱, 瘾上来了就要偷抢, 闹上几回,二老也彻底对小儿子寒了心。
现在龚二虎被葛正修伤了正好, 少不了要让傅居言他们交出些钱来。
人群中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实在是龚家这套路和葛正书如出一辙,让看戏的人都没了耐心。
葛正书听着人群里的怀疑声和鄙夷声,指甲陷进肉里掐出了血,正要说话,却在下一秒眼睛陡然睁大,里正旁边,那是安夫子和宫云岚?!那个一身玄色锦衣的男子又是谁?
眼前一片旋黑,葛正书真正感到了绝望。
“葛正书?!”宫云岚也是讶然出声。
他们师兄弟半路遇见这半山村里正,跟着人一路寻来,却没想到看到傅居言门上围了一群人。
里正认出了龚家人,又见葛正书一副吃人模样,暗叫不好,只顾先稳住葛正修,却也没发现角落里的葛正书。
宫云岚这话一出,他才发现,原来还有葛正书的事儿!
到底是葛氏一族里好不容易出的读书苗子,虽然有错,如何至于赶尽杀绝?
但里正一想到身边站着的两位贵客,就恨不得过去弄死葛正书,你挑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这么个点来找傅居言的茬,这下可好,自己要先搭进去了。
他又急又怒,嘴唇抖了半天,“怎么回事?!”
葛立轩急忙给他顺气。
等着葛正修暴打龚家,一直冷眼看着的傅居言也发现了他们,连忙绕过葛正书和龚家人走过去,和里正葛立轩一一打了招呼,这才看向宫云岚三人,“安夫子、云岚兄,你们怎么来了,这位是?”
宫云岚眨眼,露出诧异的表情来,“你不认得这位大人?那怎么……?”
那男子向傅居言点点头,“季舒,奉东家之命,来讨花茶。”
傅居言怔住,显然是没想到。此人仪表堂堂风度不凡,年纪约莫双十,观其衣着气度,倒像是兵统侍长之流,说出的话也是简洁有力,不容置喙。
“倒是我忘了,日前曾言邀约两位掌柜来品花茶,却没想昨日两位亲自来做客都没能兑现承诺,大人亲来,是我招待不周,还请屋内稍等片刻。”
他心中急转,到没想那位东家如此开门见山,竟派了人亲来,这是承认他的实力了吗?
只是,“夫子和大人相识?”
安寻慎难掩对他的欣赏,“今日季大人来寻你,路中偶遇,也就一起来了。季大人乃京中名门,少有人不识。”
那季舒颔首,“安大人过江,季舒不过虾兵小卒,哪能和日月争辉。”
“此言差矣,寻慎已辞官多载,这声大人,季大人还是不要折煞我了。”
季舒没再说话,束手而立,冷清之感顿生,“傅小哥先忙,季舒在此等候。”这是不愿意进去房内了。
傅居言也不勉强。
里正早在几人谈话的时候就带着葛立轩避了开,从村民口中探听到此事首尾,气得面红耳赤,“葛正书,你还有什么话说?族里体谅你上次受了惩罚,不便再罚你,这些天你闭门思过,就思出来了这么个道理?陷人无义、诋毁讦害,我看你这书都白读了!”
里正心烦,扫一眼看热闹的人群,“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整日无事,游手好闲!”
村里人探头探脑,最终还是陆陆续续散了干净。
人群一空,安寻慎这才看了葛正书一眼,明明毫无情绪,葛正书却知道,自己的前途,彻底毁了。
龚家人也慌了阵脚,虽然不识安寻慎和季舒,但看那气度就不是一般人,听说,傅居言在县上很是结识了一些了不得的大人物……
龚家人想到这些,浑身的血都凉了。
葛正修一心抓着葛老爹不放,想要龚家将玉佩交出来,傅居言有没有听到那些话他不知道,但他非常在意。
见龚老爹一副防备模样,他脑中灵光一闪,大步向前制住龚老爹,搜遍他全身,果然找出了一枚青色玉佩。
古朴双剑清晰凹刻于玉佩两边,兰花座底,上托镂空刻字,昭。
他这才走向傅居言,不顾葛老爹的大喊大叫,“居言,拿着。”
傅居言一看,“竟然是真的?我,爹娘从来没提过,我还以为龚家使诈罢了。”
他对记忆中的那对父母印象深刻,那是一对淳朴善良的农家父母,在战乱流离中若没有他们的不离不弃,原主早已命丧黄泉。
没想到,这样能为原主付出一切的人,居然不是原主亲生爹娘。
他抬手将玉佩放在阳光下,骤然觉得异样,这材质,似乎并不是玉?
“这——?!”一阵风扫过,手中已空空如也。
季舒淡漠的脸上爬满了激动,拿着玉佩的手都在抖,他狠狠吸了口气,沉声问道:“谁?”
“什么?”
“谁的?”准确说,“是谁盗的?!”
“此乃东陵先皇后心爱之物!”
轰——
所有人脑子都炸开了。
季舒眼神冰冷,冷冷扫过葛正书、龚家人,“可疑人等,统统带走!”
不知从哪里飞身而出几个同样的黑衣人,动作迅速地将葛正书和龚家人手脚缚住,季舒执起一手,果断挥下,“带到华曲县衙,交我亲审!走!”
一系列的事故莫说葛正书龚家,就连傅居言他们也懵了。
追着王大石葛飞两人而来的葛家人听闻此话,颓然倒地。
葛老太哭喊:“大人?!我家书哥儿是犯了什么错?如何要被看押进牢?这都是那傅居言一家的错!!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季舒眼刀刮过去,“和嫌疑者有关的,都带走!”
葛家人顿时吓个半死,哭天抢地求饶却被黑衣人封了口舌,一并带走。
傅居言道:“大人——”
季舒冷道:“傅小哥儿,事关重大,望你莫要多嘴!”
靠,拽毛啊!
“居言!”葛正书连忙将他抱住,放到一边,“此事莫管,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你来。”
他将傅居言扯到角落,“居言,你好好想想,你爹娘生前,有没有跟你提到过这枚玉佩?”
傅居言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回想半晌,摇摇头,“没有。正修哥你别担心,我从没听过什么玉佩的事,我爹娘待我极好,这事儿八成是龚家瞎说的,至于那玉佩,哼,龚家人手脚不干净,谁知道他们碰了什么脏东西?”
葛正修却不能放下心来,他心中隐隐恐慌,那龚老爹看着不像在说假话,但若玉佩是居言亲生爹娘所有,他们又从何而来?
先皇后薨,其物皆要陪葬,如今却现世,如何不让世人震惊?又有谁有那样的本事从皇家陵墓里带出来?希望是那位季大人弄错了。
安寻慎也神色凝重,等季舒带人走了,才问傅居言:“那些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傅居言老老实实答:“正修哥与葛正书为同父异母兄弟,龚家是我表叔家,平日并无来往。”
安寻慎点点头,“放心吧,葛家人只是走个流程,不会有事。至于龚家,若情况属实,少不了一番磋磨,你与龚家亲缘不近,无碍。”
傅居言感激不尽,先皇后之物流落人间,看上去又与他关系千丝万缕,岂是这样简单能解的?安寻慎能说出这句话,实属难能可贵。
“夫子大义,居言铭感在心。只今日事与愿违,恐不能招待两位。”他从怀中掏出两罐花茶,花茶用纸质筒罐盛装,上面没有字画图标,不会引人怀疑,“君子配茶,聊表歉意,安夫子,云岚兄,居言在此谢过。”
安寻慎点点头,深明重义,他出手帮一把焉知无用?
两人不便久留,由傅居言葛正修两个送至村口,乘来时马车走了。
马车里,宫云岚凝神肃穆,“师兄。你看清了吗?”
安寻慎难得坐姿随意,靠坐在马车一侧,喃喃道:“十六年了。先皇后下落不明至今,先皇和今上一力抹杀,将蛛丝马迹毁尸灭迹,只秘密找寻先皇后下落,如今先皇后贴身之物出现在这里,这华曲,安宁不再了。”
宫云岚嗤笑:“师兄这话说的,那何长丰十年前就扎根华曲了,华曲的安宁,不早就不复存在了么?”
安寻慎神情疲惫,“你说得对,你爹和我都是懦夫,不愿卷进朝党之争,以为巨浪来袭,能躲就躲,却不知天下倾覆,如何再能偏安一隅?”
“齐王两家势大,谢家隐世不出,先皇和今上倾两朝之力对付两家,福王是转机,那这位小哥儿呢?”
“靴中沙粒,堤坝蚁穴。”
第63章
但当时季舒的态度, 总觉得哪里不对。
安寻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就算知情的人什么都没说, 但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不见了了, 村子里的人自然怀疑。
有撞上了那些冷面黑衣人的, 都又惊又怕腿脚发软, 天,这龚家和葛家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是官老爷吗?原来那位黑衣贵人是大官老爷!?只是怎么要抓人了?龚家人不是在傅居言那里闹事吗?怎么会被抓了?
这消息短短时间内就传遍了, 大家都惶惶不安,今早的一场闹剧里,龚家到底做了什么事要被带走?
还有一个猜测让他们心惊胆战,这官老爷,是帮着傅居言的?天大的本事也不过如此了。
里正也六神无主, 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华曲的县老爷,没想到还跟自己同过路的大人来头有这么大。
那位季大人抓了人走后, 他绷着的身子瞬间就软了,颤抖着追向去送安寻慎师兄弟的傅居言和葛正修,等目送马车走远,才颤颤巍巍地小心开口:“居言, 这安夫子说的可是真的?葛家走一圈就回来了?”那里可是县衙, 进了牢里的,还能全虚全尾的出来吗?里正心头坠了块大石头。
这要葛家有个什么事,那他们全族……
那可是皇家的东西啊!
傅居言安慰里正:“既然安夫子都那么说了,只要葛家跟这事没关系, 就没大碍。里正叔也看到了, 这东西是龚家为了诈我们拿出来的,跟葛家和我们都没有关系, 那位季大人深明大义明察秋毫,想必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没有将我和正修哥也捆了去。里正叔你就放心吧,会没事的。”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进了牢里,多少要经受一些拷问的,葛家人受不受伤,那就看那位季大人心慈不慈下手留不留请了。至于龚家,就是和他们没关系,不脱一层皮也别想出来了。
葛正修心里明白,但没说。
这次的事情,也算是给葛家一个彻底的教训吧。
里正点点头,历经人世数十载的老人眼睛都是浑浊的,却难掩其中睿智,闻言意味深长道:“居言说的对,是我多想了。行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葛家那孩子,有劳你们这些日子多看顾一点了。”
傅居言:“我们会的,您放心。”那小狼崽子没了爹娘,不怕老实不起来。
葛立轩向两人点点头,搀着里正回家了。
王大石葛飞这才从院里走了出来,没人了,他俩突然紧张起来,王大石手里还抓着葛子文,“居,居言,你看这小子……”
葛子文双眼通红,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你个娘蛋的,叫人把我爹娘爷奶放了!不然,不然,我就说你是妖怪,你叫葛飞和王大石给我吃了施了妖术的东西,把我变成这样的!不,你就是妖怪!”
傅居言一耳光给他扇了过去,半点不留情,那崽子被灵乳一番剔粕正筋,脸蛋透白得不像话,一巴掌下去小胖脸上立马多了红红的一个手印,“兔崽子,少在这给我找麻烦,没听那位大人说吗?怪就怪你葛家倒霉,谁让葛正书今天要连了龚家要来闹事的,要没有他这回事,你葛家能被人一锅端了?别给老子找事,要不然把你也送进去!”
“呸,那是你个贱人活该,你别以为我讨厌葛正书你这么说我就信,你跟那个当官的是一伙的!”
又是“啪”的一巴掌,“挺嚣张啊,你别忘了,葛家都没人了,你现在可在我手里呢,想怎么样还不是我说了算?”他抬手“啪啪”两声,弯腰低声道:“肚子疼不疼,是不是觉得又热又痛,有东西在肚子里面钻来钻去要弄破肚子了?我既然能给你灵药,也能把毒|药给你喂进去,不听话?好说,看着自己肚子一点点烂掉痛到想死也死不了,肚子烂了塞进嘴里的饭也会漏出来,然后被活活饿死,嗯?”
随着傅居言一点一点的描述,葛子文的脸色越来越痛苦,也越来越恐惧,他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哆嗦,最后捂着肚子弯下了药,到底是个小孩子,没了葛家给底气,被傅居言这么一吓,顿时要哭了,“你,你放了我,给我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