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魏承继难以置信,却也沉稳着并不惊慌,“明日季靖扬约了我去喝酒,只怕是最后的机会。”
季禹眼中一亮,看着魏承继淡笑不语。
——
魏承继被人引着去了骊川城最有名的酒楼去赴宴,前脚刚进到酒楼里后脚外面就下起了小雨。
季靖扬从楼上踱步到栏杆前笑道:“魏将军运气甚好,刚刚进来外面就下了雨,若是迟上一刻半刻的准要淋了雨了。”
魏承继跨上楼梯走到他面前,季靖扬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将人让进阁间里。
入坐后,魏承继接过小二哥送来的巾子擦了擦手,说道:“还是二公子的时辰算的好。”
“听闻魏将军曾经也来过骊川,只是那时的骊川还十分荒凉吧?”
季靖扬热情,魏承继也一反昨日的态度给足了他脸面,虽不热情但却也十分识礼,听了他的话后偏着头回忆了片刻,说道:“那时曾有幸与安南王共事,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安南王最初选择骊川是因为骊川荒凉偏远,又地处边陲可以守护着大晋的边界,可谁都没想到安南王将这里治理的甚好,数十年内就将这荒凉之地变成了个富庶之地,惹人眼馋。
“是了,那时怕是父王还没有正式掌管骊川,按理来讲我也理应称乎魏将军一声叔父才是。”说着,季靖扬抬起酒壶亲自为魏承继斟满一杯,又给自己添满一杯,恭敬道:“日后还希望叔父能够多多提点。”
魏承继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搁在桌上后,挑眉说道:“二公子就不必如此了吧,这些客套的事免了吧,若有什么事不妨直言,我是个粗人不习惯那些弯弯绕绕。”
季靖扬身在骊川也是个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说让他提点着分明就是捧杀自己,除非日后季靖扬有入京的打算,可真有这样的打算也并非是他能左右的了的,他不屑于搞这些纵横之术,却也并非是个脑满肠肥的废人。
季靖扬被他的直脾气弄的多少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笑道:“哪里有什么事,只是三殿下初到骊川就病了,我担心陛下将来怪罪,届时还希望将军能够帮我美言几句。”
魏承继挑了挑眉,没有搭话。
季靖扬又热情的说道:“我听闻三殿下师承魏将军,想必将军对殿下定是格外看重的吧,三殿下若得将军支持将来在朝中也必定一片坦途。”
魏承继睨了他几眼,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外面的风雨飘进来冷嗖嗖的打在身上,“没想到这骊川的风雨也这般叫人寒颤。”
“什么?”
魏承继未转身,只是抬手掸了掸身上的沾染上的雨滴,沉声道:“魏某只效忠于大晋,季二公子切莫要这般言词。”
季靖扬愣了一下,随后心照不宣的大笑起来,端起酒杯冲着他一举,笑道:“是我失言了,叔伯莫怪才是。”
季靖扬在笑,魏承继却是看着外面的风雨飘摇心绪缓沉。
不多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季靖扬蹙着眉将人叫进来,“什么事这般慌张。”
那人一进来,他们都认出来了这是安南王府的下人,魏承继眼皮一跳,抬首看了过去。
“二公子,安南王府里着了大火!”
季靖扬正欲开口,就听到魏承继问道:“殿下他们可有恙?”
那下人哭丧着脸,扑咚一声跪在地上,回道:“听闻是厨房里的下人不当心,将今日送进府的面粉弄散了引起的大火,府里的人正在救火,可火势太大,世子和殿下他们所住的后院离起火的地方稍近......”
“生死不明!”
“这些个不当心的狗奴才,那父王和母亲呢?若父王和母亲有什么差池你就是几条贱命也赔不起!”季靖扬焦急的起身,抬脚踢了那下人一脚,怒骂道:“来人,备马!”
季靖扬和魏承继赶到安南王府时,安南王府靠后的几个小院已经烧的落了架,还在烧着,好在前院的火势勉强止住,火星还清晰可见,下人们提着水桶乱窜成一团的救火,可终是力所不及。
焦黑的断梁横在那里看起来触目惊心,浓烟未散呛的人咳嗽不止,季靖扬遮住口鼻往后院走去,就被身边的近侍拦住,道:“公子,虽是止住了火势,可这里烧的太过严重保不齐还会砸伤人,公子小心些。”
季靖扬并未理他,而是问道:“父王母后如何?三殿下如何?”
周围的喧嚣渐渐收了声,众人都低着头不语。
众人拥着季靖扬从烧败的安南王府出来,少顷后,府里的下人才回来,凄惨说道:“二公子,咱们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除了火势未灭的那几处小院里并没有见到王爷及世子他们的踪迹。”
闻言,季靖扬脚下一软,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半晌后,半蹲在府门前抬手遮住双眼哭嚎起来......
从起火到现在,府里谁都没有见过季禹他们的身影,必然是被困在房里没有出来,这样大的火势任谁都会被烧成焦骨,季靖扬又在此时痛哭起来可不就认证了众人心里所想......
哭了半晌后,季靖扬面色女白,万分悲痛的往府里冲叫嚷着要去救人,又被众人拉下。
“二公子,这会你可不能感情用事啊,安南王府还指着你做主呢,整个骊川还等着你做主啊。”
“是啊,是啊。”
这些人的话正中季靖扬的心思,再加上他身边的人的迎合,倒大有众望所归之感,正当他要开口应下时,季洵却出现了。
季洵紧盯着季靖扬。
这个当口上若是为了一争高下季洵当面反了他,局面就会闹的不好收拾,日后他坐稳了这个位置再处置季洵也不迟,可眼下决不能让季洵坏了自己的事。
“兄长,父王和母亲他们......”季靖扬痛哭掩面,泣不成声,只能抬手指着残破的安南王府难以自持,“兄长,这可如何是好啊。”
季靖扬先出发制敌,他知道季洵一向在这些事情上没有才能,从在在府里他没有管事的能力到了军中也一样万事只能听从父王的调遣,这堆事情若扔到他头上,必然也是不成的,更何况出事的人里还有三殿下,朝廷若真追究起来也总要有个担事的人才行。
季洵懒的同他演戏,顺着他的话说道:“二弟也不必太过伤怀,此事只怕是有蹊跷,还是先查问清楚吧。”
季洵上前几步同魏承继拱手说道:“还要劳烦魏将军的人帮忙了。”
魏承继点点头,招了招手,伏在周围的将士们出来将安南王府团团围住,吩咐道:“先将府里的火扑灭,见到可疑的人先扣下。”
季靖扬挪步挡在魏承继面前,问道:“魏将军这是何意?”
季洵倒是一哂,看向季靖扬说道:“你先前也说了三殿下在里头还没出来,魏将军此来骊川为的是保护世子和三殿下,现下出了这等大事自然是由魏将军接手查办。”
“季洵!”季靖扬倏然逼近,贴在他的耳边冷森森的咬着牙道:“你非要和我作对么?”
季洵对他置之不理,反倒是跨了一步同魏承继站在了一起。
事以至此季靖扬如何不明白,指着他们二人,嘲弄道:“我竟没看出来你们勾结在一起了?难不成今日之事是你二人连手做的!”
他的话音刚落,听命于季靖扬的骊川军就火速将他们包围起来,只待季靖扬的吩咐。
季靖扬算是看了个明白,季洵想查清楚是假,想借着魏承继扳倒自己才是真,怪不得方才听闻三殿下出了事魏承继半分惶恐也不见,对自己的频频暗示也视若无睹,原来早就和季洵搭在一处。
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谁也不能毁了他的计划,这两人想方设法的阻挠自己,那他就先弄死他们俩个。
“来人,将这两人给我拿下!”
狂风猎猎,急雨簌簌,方才还是点滴细雨骤然变成豆大的雨点沿着青瓦汇流下。两方僵持,汹涌的杀气随着风在空中涌动,季禹却骑着马从远处走来。
他将头上的笠帽摘下,未顾及风雨端坐在马上,轻声道了句:“谁敢!”
季靖扬神色诧异,季洵却是笑了笑。
上前一步,亲自替季禹牵了缰绳,恭敬的唤了声:“世子!”
季禹对他颔首,道了句:“兄长辛苦了。”
凌厉的目光却扫在季靖扬身上,隔着密集的雨幕,季靖扬清楚的看到季禹手中执着那枚他梦寐以求的骊川军的符令。
众人见到府令立刻放下兵器俯首躬身,只有季靖扬的亲随还在顽抗着护在他身前,寸步不让。
季禹手握马鞭,对着季靖扬指了指,平静道:“还不伏法么?”
第55章
已然到了这个时候,季靖扬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季洵背叛了自己和季禹勾结在一起,连带着魏将军和三殿下都不过是用来遮掩耳目,目的是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只整日盯在季禹和魏承继身上,反而把身边这个季洵给忽略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思虑周全计划详密倒真真是将自己圈在中间,想要扳倒自己。
他怎能轻易伏法,季靖扬阴冷的笑起来,怨毒的盯着季禹大喝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大老远从华就赶回来,联合魏承继与三殿下,明面上是来省亲其实暗中早就勾结了季洵想要夺位!”
季禹眸色深暗,平静说道:“早知你不能轻易认错,这是父王亲笔写下的罪状,由不得你不认。”
魏承继的人也将那蓄意纵火之人带了出来,此人是安南王府里的老人再与季靖扬对视时仍免不了被他眼中的杀意吓的打个激灵。
他踟蹰片刻,谨慎的将事情公诸于众,“是二公子命奴才在安南王和世子的饮食中下的蒙汗药,待他们睡过去时再放火。”
魏承继听到这话转头看了季禹一眼,怪不得他这两日都让只吃些糕点将就,想来早就发现了不妥之处,思及于此魏承继才觉得这季世子城府竟深到如此地步。
“许二!”季靖扬咧着嘴狞笑出声,“季禹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竟连家人的性命也不顾及的来攀诬我?”
提及家人,许二松了口气,往季禹这边退了退,瑟缩道:“大公子早就将我的家人放出来了,二公子不必在拿此事要挟奴才了。”
在场诸人在心中唏嘘,世子身边质子无事自然不会回骊川,既然回来必然是得了什么风声又有着皇帝的支持,更何况他们早就有所耳闻二公子对安南王的事,眼下诸事摊在眼前倒也同不得他们不信。
众心转圜,季靖扬已然变成孤立无援的那一个,他就算是再不服气,也别无他法。
季禹垂眸,从马上下来,拿着安南王的手书扔在季靖扬的脸上,苦笑道:“你纵是犯了滔天罪孽,父王仍是不忍心将你处死,念在你多年来为骊川立下的汗马功劳只拘着你,并不处死。”
“从前追随季靖扬的将士们都是被他所惑,若迷途知返者不论罪。”
季靖扬闭了闭眼,心有不甘,大权在握的满足感还没有尝够怎么又能轻易的让还出去,他可以输给所有人,可凭什么要输给一个病秧子!
他神色古怪的看向季禹,在众目葵葵之下抽刀刺向季禹——
“世子!”
魏承继和季洵正忙着调遣众人,谁也没有想到季靖扬图穷匕见竟做出如此举动,云安的眼珠子都瞪直了,即便是现在过去只怕季世子也是凶多吉少了。
季靖扬的身手他们都是知道的,可季禹自打伤了根本后连剑都没再握过,季靖扬动了杀意来势凶猛整个人犹如猎豹一般迅捷勇猛。
季禹倏然闪身倒退几步后勉强站稳脚跟,云安见状将自己的佩剑隔空丢了过去,高声喊道:“世子接剑”,随后往季禹那处赶了过去。
季靖扬没有一击毙命再次袭来,季禹接过剑横在身前挡住锐势连连后退,众人也都反应过来上前援护,七手八脚的才将季靖扬治服。
他被众人推搡着跪在地上,嘴里啐出口血沫来咒骂道:“废物就是废物!”
季禹脸色不好,怔怔的看着他半晌,提着手中的剑驾在季靖扬的脖子上,“成王败寇,大局已定由不得你甘不甘心也都只能如此,你与我的恩怨早就埋下,今日我不杀你不过是遵照父王的意愿行事,你嫉妒成性残害手足,毒害生父意欲夺权。”
季禹冷笑着说道:“你想要骊川,又想在朝中掺和一脚和凌禇同谋,可你可曾想过你若真反了会给骊川带来多大的灾难么?陛下谋虑许久都找不到骊川的裂隙你却因一已私欲险些将骊川毁了!”
“从前你恨我出身嫡系,又恨我样样皆凌架与你之上,陷害数次我不欲与你计较却不想你反生毒计,你可知我对这些权势之事,世子之位本就不曾在意过,父王若百年之后......”
后面的话,季禹按下不提,只转动手腕将架在他脖子上的剑移下两寸刺入他的胸前。
季禹吁出口气来,略带苦涩的说道:“这一剑全当你还了我,虎毒不食子,即便是你失了父王的心,父王也终不忍见到你我互相残杀。”
“去吧,你的余生都将用来反省自身。”
季靖扬剧烈的反抗起来又被人压住动弹不得,他骤然疯癫,盯着季禹言语发狂。
“你杀了我吧!季禹你这个懦夫,害你成为一个废物的人就在你眼前,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是你入京为质受人冷眼,你本该风风光光的做你的世子,是我!是我害你成这样的!怎么不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