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何长安在家养伤半个月,十分听何母的话,每日最多在附近几条巷子转转。
这日他走到家门口,听到几个女孩的声音,心想,又是妹妹那几个好朋友来玩了。
自从何小妹没有了婚事,家里渐渐宽裕后,何母日渐放纵她,何兰就经常找她那些小姐妹一起来玩。
何长安扭头出去,天还大亮,他应该等吃晚饭的时候再回来。
这段时间书楼那边的管事也来找过他,不过等看到他缠绕着布的胳膊,就停下了让他写字的念头,一边对他骂冯平,大有冯平耽误事的意思。
何长安看他愤慨成那个样子,十分担心管事会去牢里骂冯平,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管事出门直接去找了乔玉成。
乔玉成这个名字是陈春透漏给他的,并且让何长安小心这人,他去车马行找的那个提前离开的马夫,就是乔玉成找人支走的。
之前四王爷找到何长安后对乔家生疏许多,现在何长安手腕受伤,乔家就又受到了重用,两人之间的利益冲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对于这种敌视,何长安对此嗤之以鼻,他可是要回老家的男人。
等他回了老家,管他乔玉成干了什么。
但不爽还是有,模仿自己的字迹你还写出来成就感来了?于是何长安开始给乔玉成找点小麻烦。
例如何长安最近私下找了四王爷那边的其他先生,倾情相授模仿字迹的诀窍,时至今天,一共六位先生,其余四位全和何长安成了一起喝茶的关系。
他现在就要去找其中的一位刘先生。
刘先生曾得过解元,也是一行人中最淡泊名利的那个,看到何长安找来,笑他说,“你怎么又来了,我和好茶都快被你喝没了。”
“刘先生的茶叶不是最好的,但刘先生的茶是最香的。”何长安欣然落座,给自己拿个杯子。
“夸我也没用。”话虽如此,刘先生还是举起茶壶给他倒上一杯。
看,还是有用的。
刘先生凑过来说,“你这胳膊是不是好的差不多了?”
“大夫说还要半个月。”其实已经快好了,再等三五天,陈春说要接他进宫给李泽演示字迹。
信不信全凭自个,刘先生心知肚明,“你这字迹没有个老师教不出来,可现在我们几个老的,全要喊你一声老师,你说你这心思……太坏了。”
“这不怪我,我问你们学不学,你们也没人拒绝啊。”何长安心说,除了乔玉成拉不下脸面,其他人一窝凑过来学,他也吃不消好吗。
“乔玉成最近得了夸赞好几次,怎么也不见你急?”刘先生这群老头对两人的恩怨怎么起来的不是十分清楚,但也知道乔玉成一旦高兴了眼前这人就不高兴了。
“因为就在昨天……那位选了高先生的字迹,没有再用乔玉成的字迹。”何长安微微一笑,他口中的那位是指四王爷。
他们这群模仿字迹的先生,除了乔玉成知道受奉于王爷,其他都是只知道‘主子’,至于主子是谁,他们不关心。
刘先生一呆,怒道,“你又私下指点他写字?”
“……哪有,等等重点不该是乔玉成要倒霉了吗?”这群先生虽然不和乔玉成争,但天天看着乔玉成挤兑他们,也是挺不开心的。
“嘿小子,天天吃我的喝我的,怎么没见你给我指点指点?”刘先生犹自不忿道,一把把茶杯夺回来。
凳子没坐热,茶水也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何长安就这么被赶出来了,在大门口遇上刘先生的儿子,这小子在一边偷笑,明显是听完全场。
何长安给他个脑袋嘣,“今天怎么这么早下学?”
小孩捂住头,高兴的说,“夫子被气病了,所以今天早点回来。”
“你再笑的这么开心,让你爹听到可要打你屁股。”何长安摸摸他的头,无奈往家里走。
家里安静许多,何母把药从厨房端出来,何长安见何母和何兰都在笑,不解的问,“你们俩在笑什么?”
何兰磕了一颗瓜子,笑的像只嗑瓜子的松鼠,正要说,被何母掐了一把,“妇人家的事,你个大男人打听什么,去赶紧把药喝了。”
何长安皱紧眉头一口把药闷了,趁何母出去,指指屋门口,何兰立即懂了,去门口偷看两眼。
见何母去烧火做饭,赶紧回来小声说,“前段时间张姨在外面说我的坏话,不是被母亲听到,和她吵一架吗?”
“对,”这个何长安也知道,可惜手臂受伤没办法打张怀信一顿,“然后呢?”
“今天下午我小姐妹告诉我,那个和怀信哥订亲的张家人也发现了张怀信去青楼,今天吵着要退婚呢,还要把合八字的庚帖要回去。”
何兰说完发表评价,“要我说,张姨那个嘴呀,刚对外夸完他儿子顶顶地好,就被发现上青楼,回去怕是要恼怒地和张怀信吵一架。”
何长安不相信,“张姨说什么,张怀信不都要受着,尤其还是他自己要逛青楼,张怀信敢和他母亲吵架?”
何兰感慨道,“那也就是哥你不和娘顶嘴,娘在外边可受欢迎了,其他人都想知道娘是怎么教儿子的,把儿子教的这么好,张怀信就不一定了。”
何兰把瓜子仁扔嘴里,笑的开心,“娘今天听到这事,一改之前的郁郁寡欢,答应我明天还要出去玩呢。”
“出去哪玩,我准备点吃的。”何长安听到这个消息略微激动,把手腕上缠的布巾取下来两层。
何兰忽然身形一定,微微沉重道,“哥,有个坏消息和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何长安不入套,“你要是骗我,我就去和娘告状。”
“哎呀真不骗你,那我先告诉你好消息好了,”何兰气哼哼道,“好消息就是明天要出去玩。”
何长安缠绕布巾的动作顿住,有种不好的预感,“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不带你去。”何兰哈哈笑着跑去厨房。
何长安:“……”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把解开的布巾再缠回去。
晚饭后,何母宣布了这个消息,她给何长安夹了一筷子菜,见儿子居然没有提出抗议,不由得看向何兰,“小妹先告诉你了?”
何长安看何兰一眼,默默喝了一口粥后才说,“为什么不带我?”
何母说,“手腕还没好全,等你好全再带你出去玩。”
瞅瞅!没伤前是自己带家里人出去玩,受伤后成了被带的那个,何长安郁卒了。
第二天趁着何母不在家,何长安跑到北城区去找陈春喝茶,正好赶上他休息在家,陈春把人领进去,“真是稀客啊。”
“嫂子没在家?”何长安带了包点心,其中还有软糯好消化的红豆,是带给孩子的。
“出去拜佛还没回来,”陈春把点心接过来,问,“喝酒吗?”
何长安一脸黑线的指指胳膊,“给口水喝就好,不挑。”
“哦哦,你伤口还没好全,御医说你再过两天才要换药。”陈春想起来了一件事,“对了,在四王爷那边你是不是模仿技艺最好的?”
“谈不上最好,比起其他人略高一筹,问这个要做什么?”何长安稍微谦逊道。
“只好一点,那算了,”陈春哀叹道,“那我再找找。”
何长安:!!!
他伸出两根手指敲敲桌子,微抬下巴,骄傲道,“京城里你能请得出来的,眼前就是其中技艺最好的。”
“那就你了,”陈春哈哈大笑,明显刚才就是诈人的,“皇上过两天去邱县,需要带个懂模仿字迹的先生,我推荐了你,该不该请我喝酒谢谢我?”
何长安神色从骄傲变成疑惑,又变得面无表情,“谢谢你?”我现在不给你一脚就是谢谢你了。
陈春说,“你们这些书生苦读书十年,不就为的见到圣上,你别看只是举人,如果能证实你字迹鉴定的好,当个九品小官还是没问题的。”
何长安噎了下,又无从反驳,只好找理由,“去邱县不近吧,一天回不来,那四王爷怕是会发现我人跟着你走了,到时候还敢找我吗?”
“你怎么知道是四王爷?”陈春忽然严肃道,他放下手里的酒杯,手已经摸上了靴子的匕首。
“啊?”何长安心静如水,“那不是你说的吗?”
“胡说!”陈春这点事不至于糊涂,他厉色道,“我说过乔玉成要害你,什么时候说过你写的字是给的四王爷,据我说知,其他写字迹的先生都不知道是四王爷吧。”
这……表面上还真没人知道,何长安心里急了一瞬,疑惑反问道,“难道不是四王爷,我猜错了?”
猜出来的,陈春握住匕首的手稍微放松一点,“说说你是怎么猜的。”
大热天本就容易出汗,只是这会儿背后的却是冷汗,何长安心中恼恨,居然因为以前和陈春太熟悉放下了戒心,在心里快速转一圈。
何长安决定咬死是猜的,“你之前说乔玉成要害我,但我和他在那之前只有一面之缘,能有交集的只有模仿字迹,而他一边在模仿字迹的那个主家那里讨好,一边明目张胆的讨好四王爷,再加上我写模仿字迹时见过一人,那人是四王爷府上的管家,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是四王爷吗?”
陈春脸色渐渐缓和,说,“我差点都要怀疑你是四王爷的探子了。”
气氛缓和起来,何长安眨眨眼,“探子,想多了吧。”
陈春看他瞪大的眼睛,跟蹲在地上冷厉不让摸头的黑猫似的,心想,还真不像,探子哪有这么好看的。
两天后,借口要跟书店老板出差,何长安拖着残躯(抱着手臂)在集合的地方找到陈春。
陈春问属下要过来一匹马,忽然想起来问,“会骑马吗?”
“现在才问我是不是晚了点,答案是不会。”何长安晃晃胳膊,两只胳膊可以保证他坐稳马背,一只胳膊会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
陈春把人拉到自己马上,“你该感谢我,毕竟除了我的马,其他人的马戴着两人可跑不远。”
邱县离永安城有半日行程,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到达客栈,坐在陈春背后的何长安从马上下来。
此时,除了何长安,其他人都伪装成了商队的一员。
何长安低头默默数了下人数,集合时陆陆续续来来走走有六十八人,现在队伍里只剩下二十二人。
看来是大事了。
李泽正在和陈春说事,说到一半想起来,“打起来后你把他放哪?”
陈春疑惑问,“皇上您不在客栈呆着吗?”
李泽静静地看他:“所以如果我没问出来,需要鉴定字迹时,你才能发现把他落下了?”
第22章
陈春他们一行人这次来邱县,是摸清了一处四王爷的养兵地方,要提前剿灭这里大概两千人的兵力。
剿灭兵团后,他们会一举拔掉邱县的县令一行人,抓住城里和四王爷狼狈为奸的富商,以及收回三年前侯府丢失的部分珍品。
那部分珍品是老侯爷收藏的所有孤本书籍,可惜老侯爷晚年回乡时,只带走一些钱财,书籍被留下了。
至于带上何长安,是因为四王爷招到模仿字迹的先生后,陈春那里买到的大部分都是赝品,不得不带个懂行的先生来辨别。
陈春被皇上的问话噎住足足半个时辰,也没想好如何安顿何长安。
放在客栈?万一走漏风声,会狗急跳墙,杀人泄愤。
带去?谁带?反正不是陈春自己,作为禁卫军头领,陈春一杆□□使的虎虎生威,另敌人闻风丧胆。
陈春很快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吃过晚饭,他掂着脚尖在客栈二楼焦虑地徘徊。
直到房间门打开,李泽打开门,身材高大的他站在门口,几乎要低着头,李泽不悦的看他,“吃饱了撑着转来转去?”
在外面所有人身份都做了伪装,陈春一脸委屈地跟进屋门里,说,“爷,您留在后方好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李泽表情瞬间变得压抑,给人极大的压迫感,“陈春,越距了。”
陈春扑通跪下,“皇后如果在这,他会舍得您亲自上战场吗,如果他在这,他一定会担心您。”
李泽表情变得恍惚,“长安……会恨我吧,巴不得我死在外面。”
怎么回事?之前不还和皇后甜甜蜜蜜的,怎么又恨不得死去活来了?
陈春实在不懂这发展,但三年来这样的循环他都习惯了,只是这样他就更不敢让皇上亲自去上战场了,不然郑公公下次说什么也不敢放皇上跟着他出来了。
陈春尽量放轻声音,“皇后以前最喜欢酥梨糕,都会分皇上您一份,微臣和郑公公都没有,他最喜欢您了。”
“可是朕毒死了他。”李泽喃喃道。
“没有,不是您,是周一通,他是九王爷的人,他下的毒。”陈春说。
李泽忽然非常恼怒,双眼通红,“四皇叔他该死,他也想杀死长安,他还把侯府洗劫一空,那是长安的东西,长安不喜欢我了,我都梦不到他了,都是四皇叔的错,他该千刀万剐。”
四王爷以后的死法有了,陈春心想。
一炷香后,李泽揉揉头,“陈春赶紧起来,下次不必跪着,我自是最相信你的。”
好转了。
陈春松口气,“那您这次去围剿兵营……”
“你去吧,注意安全。”李泽掏出药丸含进口中,神情愈发清醒,“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