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过白石[古代架空]——BY:林子律

作者:林子律  录入:11-25

  牧禾一向景仰萧鹤炎,面露不悦还未言语,萧白石一把拦住他塞了个茶杯过来:“师兄,你喝口茶歇一歇。”
  牧禾:“……”
  他算是知道小石头的胳膊肘在往哪边拐了。
  而应长风才不管牧禾嘴里的茶是苦是甜,他只看萧白石。
  对方没有催促他,但想了片刻,应长风还是决定从最初说起。
  “……我一开始并不想待在翠微山,打算等功体恢复了大半就走,管他什么结界封印,统统一剑劈了。可后来还没完全意识到周遭发生了什么,你父亲给我的武脉加上了第二道封印,我身体虽不能动弹,意识却十分清醒,察觉到这道封印凶狠非是此前所能及,故而耗光了刚恢复的灵力。
  “这次昏迷后再苏醒,我以为又是徒劳无功,想着‘如果萧鹤炎废我武脉,便当场自尽,免得受尽羞辱’。你也知道武脉被废,再重新修行就难了,不能握剑的人生对我来说或者还有什么意义?
  “兴许之前攒了不少运气,岂料血契封印真被挡在了灵识之外,武脉只是有几处滞碍,没有彻底被封印或者被废。我其实也没打算一装到底,当得知他不过以我的相貌做个悼念逝者的未亡人后觉得好笑极了,越发想看看萧鹤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反正翠微山的结界我破不开,远山黛不在身边,我坐得住。这七年多的时间,我不曾动武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翠微山之事。
  “萧鹤炎救了我的命,我会还他的恩;他险些断我武脉,我也要报这个仇。
  “白石,数千个昼夜心中所想,现在悉数对你说明了。若你因此觉得我心思深沉,装得太过,那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应长风说罢,竟有些不敢看萧白石。
  他没有做错什么。
  但他又确实欺骗了萧白石一些事。
  牧禾叹息了第二声,然后打了个手势离开厢房,身体力行地表示不再掺和他们两人的纠葛了。萧白石一直握着茶杯,桃花眼中情绪不明,似有光海翻涌。
  萧白石想:我该原谅应长风撒谎了吗?
  所有的一切像陷入了死循环,当年辛夷若没有死,萧鹤炎不会失心疯,他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应长风哪怕在降服祸斗的混乱中受伤,也不一定能被萧鹤炎锁在翠微山上,他们不会遇见彼此。
  更遑论后来这一年的……急速升温。
  萧白石恍惚发现,他在意的从来就不是应长风因为武脉封印的真相对他欺瞒,而是……
  应长风说了会“报仇”,那他也是报仇的一部分吗?
  从头到尾都是他自作多情吗?
  “那你到底,有没有……”萧白石咬了咬牙,手指关节因为握杯的力道太大有点发白,“你有没有利用我……?”
  应长风没有否认,却道:“对不起。”
  “温泉也好,故意把桃子分给我吃,是知道我喜欢你了才这么做的。”萧白石的语气染上一丝怨念,“所以,你不喜欢我。”
  可他真的不喜欢萧白石么?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几个字堵在应长风的喉咙,他却说不出来。
  他全身又开始痛了。
  原来萧白石的情绪变化比剑气反噬己身还要让他难受。
  “你不喜欢我。”萧白石又重复了一次,分外坚决,“所以是利用啊。利用我好达成自己的目的?应长风,你明知我喜欢你,却还……好啊,我不勉强你了,你也别想再有机会骗我,这样扯平了。”
  说罢,萧白石像遭受了天大的打击般委委屈屈地站起来。
  他背过身去根本不再看应长风了,自言自语道:“好好笑啊,你根本不喜欢我,那为什么这些日子你要哄我,要对我笑,还给我买糖人喂我吃荔枝膏?”
  “……白石。”
  应长风又开始无能为力。
  萧白石充耳不闻,甩开他的手,悲伤极了:“反正你……你不会回翠微山,也不想和我相处的话我们就……再也不见面,我就、我很快就不难过了!”
  接着他像无法承受应长风的回答似的,急忙转身要走。
  应长风眼神一闪,不顾自己重伤一下子站起来,不由分说地抱住了那个狼狈的背影。萧白石浑身紧绷,手指缩了缩,徒劳地挣扎:“你别这样!”
  “……不行。”应长风急忙道,也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开始认错。
  但是不要放开萧白石。
  应长风只笃定自己再不可能让萧白石离开自己。
  光是生出这样的心思都不行!
  他好不容易才认清了心里怎么想,连“和白石在一起,不能飞升也罢了”的决心都暗自深埋。想着今次事情结束、二百年前时间的空白解开,他就和萧白石在一起,要厮守就厮守,要云游就云游——
  萧白石怎么能先一步退缩?
  “再也不见面?”应长风埋在萧白石肩上,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他,“做、梦。”
  “……”
  应长风几乎一字一顿道:“你要我做你的道侣,我现在就做。”
  “萧白石,你不能反悔。”


第50章 花荫深处
  萧白石怀疑自己听错了,换在几个月、几年前,他如果得了应长风这句话恐怕立时就兴奋得不知今夕何夕,可现在不同了。
  他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悲哀里为自己难过,还没能找到一个解脱之法。心魔蠢蠢欲动,幻化出了应长风的冷若冰霜的脸,狰狞地要把他吞没,占据了他的唇舌,内心深处的担忧全都在刹那间爆发——
  “你不喜欢我”“你利用我”“不要再见面了”……
  多说几次,就可以解脱。
  你也可以选择不要他,这样回到翠微山,你还是原来的你。
  内心的声音反复挣扎着想掌控他,萧白石一握脉门,几股灵气霎时陷入混乱,诱导他转身想离开。但来不及夺门而出就被应长风拉住了,他跌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紧紧的怀抱。
  “你要我做你的道侣,我现在就做。”
  萧白石张了张嘴,应长风身上的淡淡香气包裹他,仿佛有神奇的力量可以驱散他的焦虑。
  “你不准反悔。”
  ……这是应长风吗?
  诧异的念头侵袭脑海,萧白石没有回答,先被一吻缄口。
  应长风好似很怕他拒绝一般按住了他,接着舌尖迫不及待地探入,裹着萧白石的深深吮吸。他抓紧萧白石往怀里抱,察觉到微弱的挣扎后越发用力了,甚至不惜擅动修为,拼着灵识深处抽搐般的疼痛。
  他只剩一个念头,“不能让萧白石走出这扇门”。
  有许多话要对萧白石说,而且是能说清楚的:没有利用,没有不喜欢,想要和你长相厮守,你父亲的事我从没有和你联系在一起过。
  就算曾经恨屋及乌,但在萧白石怯生生地抬眼看向他、问他“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啊”的时候已经消失了大半了。
  等他准备当二人萍水相逢往后互不干涉,却又被塞了满怀温暖。
  萧白石是个很缠绵的人。
  哪怕在此刻,误会还未解清,应长风吻上去,他就本能地抓住了应长风的袖子,扬起下颌配合地向对方迎上来。
  双唇分开的一瞬间彼此都喘息不停,应长风抵着萧白石的额头,从他们好几次的亲密无间里无师自通地安慰二字。他轻啄一口萧白石的鼻尖,手指从小臂攀到了脸侧,拇指在萧白石眼睑处一擦,顿时被包在眼眶里的泪水弄得一手湿润。
  “又在哭,你明明也不想走。”应长风凑过去尝了一口萧白石的眼泪,有点咸,让他的心没来由地抽动片刻。
  灵识的阵痛却奇怪地好了很多。
  萧白石被他的动作弄得莫名羞赧,别过头小声道:“我没有哭……”
  “好吧。”应长风温和道,居然没和他抬杠,顺从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哪有你这样的人,自己说了一大堆,都不给我解释的余地。”
  刚才是应激过分了,现下那阵心魔涌起的悸动褪去,萧白石找回理智,全然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话,呆呆地“啊”了声。
  应长风自然不会给他复盘,抓着萧白石的手去摸自己的心跳:“我被你吓成这样了。”
  像撒娇的腔调,还有点柔软的委屈。
  萧白石手指微微一收,像被应长风的动作烫着似的不敢触碰。可对方按得太紧,他张开五指覆盖在那个位置。
  两人的姿势亲密而暧昧,应长风揽着他的腰,在他的掌心里,应长风的心跳很快。
  一贯理智的剑修这时与往日相比,显然哪里有变化了。
  萧白石垂着眼,心里那阵火消散了大半可语气还带两三分怨气:“我哪儿敢吓着你。”
  应长风闻声笑了笑:“又在说气话?我错了。”
  “你没错,你多厉害啊,武脉被封都能与沈移舟对峙。”萧白石眼神暗沉片刻,声音低了,“我关心你照顾你是……是因为,误会你这辈子都形同废人,从前你听那些小心翼翼的言语,心里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没有,”应长风直接道,“我很高兴。”
  “……你又嫌弃我了。”
  “喜欢还来不及。”
  萧白石眼角一抬斜斜地睨他,明显不信:“那你找谁报仇?”
  应长风道:“报仇,不是在说你。我对你父亲有成见,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很难改变,但这都和你并无关系。我发自内心与你相交,无论前天说喜欢你还是方才说想和你做道侣,都不是假的,没有利用,没有欺瞒。”
  萧白石不语,被应长风抱着的僵硬身体却已经软了一大半。他眼睫翕动,直截了当的话语让他短暂地失去思考能力,半晌才道:“我不信你。”
  寥寥四个字,应长风却突然放开了萧白石。
  他瞬间心口空荡,像被剜去全部底气,竟不知还怎么说了。自入道而来,应长风还没有过这么茫然又无助的时刻。
  小石头不信他。
  那该做什么才能挽回?
  应长风因这话变得不像自己,短暂失神,脱口而出居然是发誓。
  “皇天后土、日月可证,若今晚所言哪怕有一个字是骗你的,应长风此生再无法拿剑、形同废人,”他顿了顿,又道,“——不得好死!”
  话音将落的时刻,窗外忽然斜斜地横进了一枝杏花。
  可现在已经入夏了,这花开得不合时宜。
  他从来不是会发誓来证明什么的性格,现在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空白的寂静中,萧白石道:“你在说什么?”
  灯照出浅粉的颜色,应长风循着萧白石目光望去,那点娇而不妖的颜色落进萧白石的眼睛,仿佛给他点缀上一点艳色。
  没等应长风回答什么,萧白石语气刻意冷漠了许多:“你疯了吗?发这种毒誓。”
  修士的誓言不比俗世中人,但凡已经以天地日月起誓,多半都是要应验的。夙愿得偿都会付出代价,倘若应长风真的撒谎,他后面说的也一定都应验——
  作为剑修,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误解能说出再不拿剑这种话,不是疯了是什么?
  应长风走到窗边,一抬手,那支杏花就被折了下来。
  萧白石往前一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听见了,我很清醒。”应长风听见身后跟来的脚步声,掐了一朵浅粉,回头像随手簪花那样别在萧白石发冠边上。
  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绵绵情意宛如流水将萧白石裹挟。
  “白石,我真的不会利用你,迁怒也不是我的作风。无论如何开始,我选了和你同行,就永远不对你撒谎。先前武脉闭锁之事说来复杂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开,瞒住所有人是害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你不若想想,如果令尊知道后会怎么样呢?”
  萧白石不能保证,又回忆起那日萧鹤炎的暴怒。
  无论立场,他不想让应长风因为这事受伤。
  桃花眼中未散的愠怒终于被安抚,萧白石摸了摸那朵花,情不自禁地看向应长风手中剩余的花枝,压低了声音道:“可你还是恨我父亲。”
  “青霄真人若有难,我应了他无论如何保你周全,这是报他救命、赠密印之恩。”
  “那要如何报仇?”
  “待到修为恢复自会上翠微山……”折断了“若他还活着”几字,应长风道,“刺他一剑,了结他囚禁、折辱之恨。”
  萧白石静默半晌:“……我呢?”
  “为什么非要问这个?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父亲。”应长风皱起眉,“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拿我做悼念你爹爹的一张画儿而已,你明明就知道。”
  “可我会很难选!”
  下山前,萧鹤炎那略带不祥意味的话语在这时从脑海浮现,应长风深深地凝视萧白石:“你跟我一起走吧?不用去选了。”
  已是再明确不过的意思了,萧白石都懂,他却没办法那么干脆地答应。
  他舍不得翠微山,纵然知道萧鹤炎有错在先可那是他的父亲。何况翠微山现在危机重重,要他怎么跟应长风走?
  应长风看出他的迟疑,将花枝往萧白石掌心一送,补充道:“不是非要现在。”
  “很多事情……我虽然理解,却不能立刻放下心结。”萧白石闷声道,“可能很久之后我还是会跟你走吧,但不是因为放下。”
  “那也没关系。”
  “不,”萧白石摇摇头,“我跟你走只会是因为爱你。”
  听罢应长风目光闪了闪欲言又止,他犹豫须臾,凑上前,又去吻萧白石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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