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大佬不好当[古代架空]——BY:璞石

作者:璞石  录入:01-26

  秦景宣自小便跟在秦正武身边,深得他信任,不像一般人一样害怕他,听了这话忍不住反驳:“可知夜君也是为了救颜相,又宁死不叛,堪称忠义之辈!”
  “哼,”秦正武摇摇头,“这世道,只有忠义,只会死得快。”
  秦景宣不再回应,只问:“此物该如何处理?”
  “随便,别拿这种事来烦我!”
  秦景宣垂头应是,便端着那木盒退出了殿外。
  北魏那头,魏方一边听一边发抖,待得来人终于把事情回报完,头上已是一层冷汗,下面这人也是个没眼色的,还傻不拉叽地问:“王上可要看一看?”
  “不不不不不,”魏方整个人都往后靠去,直到挨住身后的靠几,退无可退,“快快快,快拿出去。”
  “是。”那人行过礼后才慢悠悠退出去,魏方还在后头催促:“快走!走远一点!”
  只有赵肃为李未落了几滴泪,吩咐人把李未好生葬了。至此,李未的残骸才在离知夜遥远的蜀都获得了一席安寝之地。
  三国的征兵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这日东晋和北魏接壤的石州来了个名唤杨斯的男子,已过而立之年,要不是现在赶着凑够增兵人数,晋军也未必会收他。杨斯背着包袱,笑得开怀:“长官,也就一碗饭一张床铺的事,我什么都能干的!”
  “这是征兵!又不是打杂!”身边的新兵起哄笑他,他也丝毫不在意。
  杨斯进了晋军的军营,确实安分老实,踏实肯干,很快就跟年轻的新兵打成一片,每当休息的时候总要凑在一起聊这聊那。
  “杨斯,你是哪儿的人?怎么来参军了?”
  “我是南边的,前几年那老是打仗,把农田都踏坏了,我们家就只剩了我一个,我就一路从南到北讨生活,后来听说现在征兵征得厉害,就干脆参军了。”
  “唉,要是想打仗,还得往南边去,我们这边也就巡边站岗,没意思!”
  “怎么会呢?”杨斯似是不经意地说,“咱们王上要想统一天下,哪儿不得打呀?!”
  年轻人一下就热血沸腾:“杨大哥说的是!将来有的是咱们建功立业的好时候,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几人纷纷附和。
  还是一两个年纪稍长的把他们的声音压了下去:“这些话大家想想就是了,可千万别说出来啊!现在三国合纵,别说谁统一,抓到要没命的!”
  杨斯恍然大悟,立刻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贺铸)

  颜俞月余后从四城回到蜀都,一路带着关仲阔,不免存了些劝降的心思,但如今的关仲阔已不是当年的他,李未死后,关仲阔心里头的气就泄了一半,若不是李未叮嘱他一定要把颜俞送回去,他也不会硬撑到现在,如今任务已完成,他已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关将军难道不想报仇吗?”
  “想,”关仲阔这一声想说得很平静,好像颜俞问他想不想吃饭一样,“但是知夜君,他要我转告你,他以命相救,是希望你能放过大楚一马,你要我怎么报仇?”
  “不!”颜俞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这个请求,“他看不清,你也看不清吗?前有卫岚和孟孙,后有知夜君和我,李道恒一日不死,这天下便永远不得安宁,我若放过李道恒,便是对天下不仁!”
  颜俞这般执着,关仲阔竟不知该不该高兴,他苦笑一声:“话我已经带到,怎么做是你的事,只是听闻蜀王为知夜君立了冢,还望颜相许我前去拜祭。”
  颜俞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竟觉得关仲阔其实是想殉葬的。
  也许,他该成全这一颗忠臣的心。
  赵肃早知道颜俞今日要回来,早早带着赵恭和诸位朝臣在城门迎接。颜俞远远见着了城门处仿佛婚礼亲迎一般的阵势,心中大为惶恐,人还没到城门就下马车要跪,赵肃立即快跑几步,上前扶住了他,紧握着他的手,热泪盈眶:“颜卿瘦了,此番辛苦。”
  颜俞看着他,没说客套话,眼中笑意盈盈——我说过,我能做到的。
  倒是赵飞衡在一旁颇不是滋味,他这王兄满心都是百姓,大概也不会想到这当中布满曲折:“王兄,还是让颜相先休息吧。”
  “这是当然。”
  颜俞却没动,又把关仲阔的事说了,赵肃赶紧吩咐人摆筵席招待关将军,颜俞拦住他:“关将军只是想祭奠一下知夜君,王上还是先别忙太多吧。”
  关仲阔如愿以偿地到了李未的墓前,碑上是赵肃亲自吩咐人刻的碑文: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关仲阔沉默着在李未的墓前跪了半晌,没有说一句话,心中逐渐生出一阵凄惶,只觉天地之大,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想问,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道呵,知夜君这样的人只能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而越是没有礼义廉耻越是不顾道德律法的人却越富贵嚣张,这到底是怎样的天下呢?
  薛青竹奉了颜俞的命偷偷跟着关仲阔,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看了许久,看关仲阔无声地抚摸墓碑上的字,或是久久不动,直到天色渐渐暗下去。
  夏初的蝉鸣蛙叫一样不少,夜幕初降,周围已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叫声,薛青竹还在想,这关将军怎么还不起来?要不去叫他一声?毕竟人死不能复生,知夜君惨死大家都很惋惜,可是日子还得过不是?没了知夜君,来向王上效命也行啊,王上一定不会亏待关将军的······
  薛青竹想得入迷,却突然听得“砰”一声巨响,生生撞开了泼墨一般的夜色。他睁大眼睛,看见关仲阔已模糊的身影如大山塌倒一般砸在地上。
  薛青竹踉跄几步,呼吸急促地上前去,关仲阔脸上鲜血流了满脸,而李未墓碑上“高山”二字旁也是一片殷红。
  颜俞取回四城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此事对蜀国始终有益的,因而蜀中也并没有别的声音,但在北魏和东晋就不一样了,颜俞打的是三国的旗号,用的是三国的兵马,干的却是于蜀中有利的事,军中与民间都议论纷纷。
  这晚,杨斯吃饭时又同身边的年轻士兵说起这事:“我听说颜相可厉害了,一个人就收回了四城!”
  “哼!颜相当然厉害,也不看看多少兵马在背后支持他!”年轻人血气方刚,很明显是生气了,“别人干活有好处就算了,我们有什么好处?!”
  “别气别气,”杨斯赶紧安慰人,“反正也不是我们去。”
  “这次不是我们,你怎么知道下次是不是我们?”
  “哎?我们不是三国合纵么?北魏那边都没说什么呢,都挺开心的。”
  年轻人不再说话,只狠狠“哼”了一声,很不解气似的,杨斯也不再说这事,拍拍他的肩,笑说:“吃饭吃饭。”
  北魏确实没有多大异议,主要是魏方未曾觉得有损,但秦正武却是锱铢必较的,哪能容得下此等事情,更何况边上还有狄行煽风点火。
  “王上,颜俞此人,其心可诛啊!”
  秦正武也知道偏听则暗,虽是心有不满,还是把颜俞叫了来问个清楚,这么一来,又少不得与狄行唇枪舌战的。
  颜俞十分坚持自己的说法:“臣未曾要求南楚归还四城,只是南楚受到三国合纵的震慑,想要讨好和麻痹我们罢了,南楚惯会用此等怀柔手段,王上难道不知?”
  “无风不起浪,若是颜相在南楚半点没提此事,为何街头巷尾都在谈论?”
  “我三国纵约书入楚,狄先生觉得南楚会最先想到什么?”颜俞顿了顿,似是留了点时间给狄行思考,“对方想要分化我们,才想出此等计策,有何奇怪?”
  狄行一时想不到话来应这一句,又换了个问题:“就算是颜相说的这样,那么,既然南楚要讨好和麻痹三国,为何不见颜相说要将这四城平分给三国?四城独归蜀中所有,颜相难道能说自己一点私心都没有?”
  颜俞笑得轻松:“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个,狄先生早说,我也不必白跑一趟。那四城原本是蜀中的土地,四城百姓仍以蜀中为故国,魏晋接管恐怕不大顺利,况且四城在蜀中南部,与魏晋都不接壤,若王上非得要那点地方,恐怕管理的难度和花费的时间很快就会让王上感到得不偿失。最重要的是,那四城如今要什么没什么,蜀国还要出钱出力重建,若我真是为蜀国打算,也应该为蜀国要点好地方才是。”
  狄行说不过他,又不服气:“想必颜相就是用此等巧言令色的本事说服南楚帝君归还四城的吧,若单论口舌,自然是颜相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有好处,你也不会这般坦然相告。”
  “四城就在那里,王上和狄先生不放心,尽可亲自去看,若是有一丁点的好处,拿去便是,可若是真的什么也无,不如狄先生帮助蜀国重建四城如何?”
  “你!”狄行心虚,毕竟他没有亲自看过四城,要是还被颜俞拖下水去白干活,那可不是自讨苦吃?
  “王上,”颜俞转向秦正武,“可还记得臣多年前劝说王上不可打岭阳,原因正在于岭阳此处资源匮乏,即便得胜,只有得地之名,却无得地之实,这样的事,臣尚未加冠便不会做,难不成如今越活越回去了?”
  秦正武坐在殿上眯眼看他,脑子里飞快转着,颜俞那时确是说过这样的话,即使没有,他也不得不承认颜俞说的有道理,为了几座什么都没有的城池破坏三国合纵,失去颜俞不值得。
  “嗯,颜卿此话有理,是寡人多疑了。”秦正武一挥手,正准备让人叫人备酒食,狄行却急忙一步上前:“王上!”
  “狄卿还有何话要说?”
  狄行顿时哑口,颜俞没有继续逼问,穷寇莫追,这点道理颜俞还是懂的。
  却说颜俞取回四城之后,赵肃对颜俞可谓有求必应,赵飞衡是没什么意见的,可架不住别人看不过去。颜俞不在的时候,单尧屡次上表提及此事,无奈赵肃如今根本听不下去其他人的话,单尧只得从赵恭身上入手。
  单尧从赵恭五岁起就教他识字读书,如今赵恭已经十五岁,因着赵肃不常陪伴他,与单尧的关系倒更亲密些。
  单尧也不好太明目张胆地离间父子二人的关系,赵恭自小丧母,缺少亲人关爱,没有安全感,多疑得很,话说多了反倒容易引火烧身,只好把赵恭的目光移到颜俞身上:“颜相如今声名大振,王上对他比从前更信任了些,日日与他在一处商谈国事,世子若得空,也可去看看。”
  赵恭一听“日日在一处”便冷笑:“父王与我都不曾日日在一处,他们君臣倒是比父子还亲密。”
  “听闻颜相口舌功夫厉害,不仅王上,就连将军,也对他刮目相看呢!”
  叔父,赵恭自十岁以后就跟赵飞衡少有往来了,一来赵飞衡有了自己的孩子,少不得要分心;二来这些年蜀国实在不安,大人们好像都忙了起来,没想到,是在忙着听人说话么?
  赵恭不再应答,低眉垂目,让人看不出一点情绪,单尧知道,火只要点燃就行,若是煽得太猛,恐有自焚之险。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孔雀东南飞》)

  时节已是仲夏,冯凌在院子里养了一缸莲花,莲花的香气总能让他想起颜俞,想起过去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近来,徐谦也常常望着那一缸莲花发呆,冯凌忍不住问:“兄长,在想定安兄长?”
  徐谦摇摇头:“我在想,知夜君。”
  冯凌对李未的了解很少,只知道他死得惨,如今安南也不大让议论了,但是他们在家里是没关系的。冯凌问:“知夜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徐谦突然发现,自己对李未的了解也仅限于那一场久远记忆中的春猎,“是个很好的人吧,可能俞儿知道得多一些。”
  “但是他······”
  “所以我有时候想,”徐谦好似并不在意冯凌说了什么,自言自语似的,“老师说的,大楚如今这个模样是因为帝君失德,臣子疏于规劝到底是不是对的?知夜君一再上书,却被逼得零落成泥,这个天下真的是天之子在治理吗?”
  “自然不是的!”
  徐谦惊醒一般望着冯凌:“凌儿觉得呢?”
  “凌儿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治理,但凌儿知道,以法治,才是最好的治理方式。”
  徐谦兀自摇了摇头,颜俞的法子太凌厉,而冯凌的法子却太生硬,可当冯凌问他该如何时,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苦笑:“你们都比兄长聪明。”
  他的弟弟们都早早认清了自己的路,只有他,还茫然地站在荒原上,连要往哪边走都不知道。
  徐谦明明在笑,可是冯凌却只看出了凄然。
  颜俞名声大振,又未曾娶妻,三国世家中凡有适龄女子的几乎都进了一回颜俞的府邸。
  颜俞二十二岁为蜀相,二十三岁并相三国,二十四岁不费一兵一卒收回四城名扬天下,这样的男子,年轻有为,位高权重,即使未曾见到也足以令不少人倾心,更不要说见到他这张脸之后,还等什么六礼呢?全都倒贴给他也是行的!
  一连几月,薛青竹在颜府门前迎来送往,全是说亲的,但是颜俞都拒绝了。薛青竹忍不住问:“颜相,这是为何?”
  颜俞并不回答,薛青竹想,也许是没遇到喜欢的吧。
  魏落蝶也在求亲之列,前一年未曾得到颜俞的应答,如今听闻不少人想与颜俞结亲,便日日哀求魏致和魏渊,闹得魏渊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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