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那个少年与如今的林司衍重叠在一起,喜来心下一惊。
这两父子,真是……
喜来忙稳了稳心神,他微微闭了闭目,将一切思绪都藏在那已经有些混沌的双眼里。
“皇上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若真想救苏大人,与其这般硬骨头地与皇上置气,还不如想想怎么讨好皇上。”
喜来言尽于此。
说完,喜来看也没看林司衍,抬腿离开了。
罢了,就当他欠林湛的吧,纵然……林湛不会愿意看到他的儿子这般。
第80章
亥时了,御书房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齐策沉着脸披着折子,越是批阅眉头皱得越是紧。
一屋子的下人垂着头,努力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即便是已经站了四五个时辰了也不敢乱动分毫,前几日就已经有个小太监不小心打翻了茶盏,被拖出去了……
外头突然响起几声争吵,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听得一清二楚。
其中有个声音声色冷清,听着如山间溪水,哗哗悦耳。
“皇上……”喜来很快反应过来,刚开了个口便被齐策冷声打断了。
“不见!”
齐策神色冷然,头也未抬,将手中的折子摔在一边,翻开另一个折子。
“喏!”
喜来倒退着退出去,准备去赶人。
还没等退出去,外面的门便被推开了,闯入一个穿着深紫色宦官服的人影,后面跟着两个慌张要拦他的护卫。
齐策一眼扫去,神色更冷,宫里的护卫越来越废物了!
追来的两个护卫瞥见帝王阴沉的脸色,心中更慌,“噗通”两声齐齐跪下磕头。
上次他们一时不察,让苏泊云闯了进来,就已经被统领罚了八十大板,在床上躺了足足五天,如今臀上还痛着,这次又没拦好,不知道脑袋还保不保。
也怪这承恩小公公,长着一张清冷磊落的模样,心却是狡猾,又是威胁又是忽悠他们,他们不肯放行,就趁他们不注意强钻进来。
这宫里但凡耳目机灵点的,谁不知这承恩深得皇上宠爱,虽然不知道这几天来两人是怎么了,但要他们拦,若是伤着碰着了,将来皇上秋后算账怎么办?
这拦着不成,不拦更是不成,两个护卫心里叫苦,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怨愤,冷汗泠泠地跪在地上。
齐策不出声,旁人也不敢说话,御书房里一时间诡异地寂静。
“你们都出去吧!”
喜来初时听了一喜,正要应,却突然急刹住了嘴。
这声音可不是皇上的!
兔崽子,越俎代庖,他教林司衍服软,可不是教他狐假虎威!
况且他那依仗的大老虎还没消气呢!
室内又是诡异地一静,空气似乎都低了几个温度。
方才后退了半步的宫女内侍们悄悄挪回来脚丫子,心里喊着祖宗,面上的汗冒得比盛夏六月天的还多。
喜来心里喊糟,悄然瞪了林司衍一眼,林司衍却根本不看他。
喜来低下头的脸稍稍扭曲了一下,他等了片刻,却没听见齐策开口。
喜来悄悄瞥了一眼上方端坐的人,心里了然了几分,朝左右使了个眼色,众人心口都一松,放轻了脚步,快速躬身退了出去。
个个动作又轻又快,未曾发出丁点声响,似乎脚下都有一层厚厚的绒毛。
等人全部退出去了,齐策这才从折子中抬头,他“啪”的一声合上折子,而后抛在林司衍身上。
“林司衍,几日不见,你胆子倒还肥了不少!不但擅闯御书房,还敢使唤朕的人!真当朕舍不得罚你?”
齐策冷睇着林司衍,淡淡道。
自从林司衍回宫后,旁人不在时,齐策就很少叫林司衍“承恩”了,若是高兴了,那唤的是“阿衍”,若是不高兴了,那唤的便是“林司衍”。
而现在,显然是十分不高兴了!
林司衍早在齐策将折子掷向他的时候便“噗通”一声跪下了。
“皇上息怒!”林司衍向齐策磕下一头,“奴才自知犯下大错,可若不是如此,奴才便见不到皇上。”
“古来囚犯无论贵贱,皆可为自己申诉,可皇上却将奴才一竿子打死,不给奴才任何申辩的机会,奴才心有不服,所以才出此下策。”
“奴才不求其他,只望皇上可以给奴才一个申辩的机会,好叫奴才以证清白!”
林司衍抬起头来,目光磊落地看着齐策。
他久病初愈,脸上还有些苍白,方才一番话说得激动了些,此刻脸上泛着点点的薄红。
齐策听着林司衍这般狡辩却磊落的言辞,怒极反笑:“听你这么说,是朕污蔑了你?”
“奴才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
“那好,朕便给你这个机会。”齐策冷笑一声,他不紧不慢地用食指敲着红木龙案,“你给朕好好说说,自己是如何清白!”
第81章
“谢皇上!”
林司衍深呼吸了一口,继续道:“皇上既然还记得奴才是当年的林家三子,那想必也知道林、苏两家当年交情甚笃,奴才与苏大人自幼一起长大,对奴才来说,苏大人就是奴才的第三个哥哥,苏大人也一直把奴才当成弟弟来看待。”
“后来……奴才因罪入宫,苏大人重情重义,不但没有看不起奴才,平日里还对奴才多有照拂,才使得奴才几次都从鬼门关出来,奴才对苏大人一直都是敬重有加的,不敢猥亵半分。”
“再后来,承蒙皇上错爱,使得奴才性命无忧,衣食有保,奴才又怎会背叛皇上?”
“那日……全怪奴才脸皮薄,看见有人闯进来便惊慌地失了理智,看清楚了是苏大人更是觉得羞愧难安,才冲撞了皇上……”
“但奴才与苏大人之间清清白白,请皇上明鉴!”
说完,林司衍又重重地磕下一头。
“哦?”齐策眉梢一挑,有些漫不经心道,“那你是觉得,跟朕在一起是上不得台面的事?”
“不是!”林司衍抬起头来,急急反驳道。
“奴才……”林司衍咬了咬下唇,“奴才虽不才,但幼时毕竟也拜读过几本圣贤书,知道此事……知道男女相交方是正途,奴才最初的确是觉得不好,但奴才想的是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奴才不过是罪人之子,实在是配不上皇上厚爱,但皇上对奴才那般好,奴才夜里手脚冰凉,皇上非但不嫌弃,还拥着奴才,给奴才捂手暖脚,奴才又岂是之恩不图报之人?”
“你这些话倒是说得冠冕堂皇的,就是不知有几句能信。”
齐策看着林司衍,缓缓道。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点虚假,奴才愿遭天打……”
“免了,朕不信鬼神。”齐策打断林司衍,话锋一转,“听说,你跌落悬崖那一个月里,苏泊云与你在一起?”
林司衍心下一惊,却依旧维持着声线:“是。”
这事狡辩不了,当时何琛那几人都看到了苏泊云背着他出来。
“都做了什么?”齐策似乎坐地有些累了,向后靠在龙椅上,他脸上没了惯常的严肃,眉目舒展着,看着有几分慵懒,声音也听不出喜怒来。
“奴才与苏大人皆被山下的村民所救,奴才与苏大人身无分文,便给村里的孩子们教书作为报答。”
“你腿伤了,需要苏泊云背着,那这么说,你们便是日夜相对了?”
“不是……苏大人只是好心,来往送奴才而已,奴才与苏大人并不在同一个屋里住。”
“是么?”齐策拖长了声音,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但是苏泊云在牢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林司衍神色一慌,第一反应便是齐策对苏泊云用刑了。
“奴才不知,但奴才所言确实无半点虚假。”林司衍很快反应过来,正色道。
但齐策本就盯着林司衍,林司衍虽然掩饰地快,齐策还是看到了他眼中那一瞬的惊慌。
齐策突然感觉有些累了,他看着似乎又消瘦了一圈的林司衍,突然不想再追究那些事了。
齐策淡淡地敛了眉目,他看着大拇指上的那个羊脂白玉扳指,语意不明道:“罢了,你既如此信誓旦旦,那朕便再信你一次,下去吧。”
这白玉扳指直径不过女子的两个小指头宽,通体呈乳白色,色泽晶莹温润,细看起去,小小的扳指上不仅题了字,还雕刻着一副双龙逐珠图。
齐策另一只手慢慢摩挲着这象征着皇权的扳指,心头却有些疲惫。
小时候母后总是疯了一般地拽着他,耳提面命,要他文韬武略,要他样样领先,要他成为天启的王,她说,当了帝王,便什么都有了。
他也认同,并一直深信不疑,直到……遇上林司衍。
他可以用权势分开两人,可以用权势逼迫林司衍留在他身边,但他想要的不是一具空壳。
齐策揉了揉眉心,疲倦地闭上眼睛。
等他再次睁眼时,却看到林司衍仍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
“怎么?还跪上瘾?”齐策顿了顿,想到什么,讽刺一笑,“朕一向公私分明,苏泊云擅闯御书房,以下犯上,该怎么判便是怎么判,你跪在这也无用。”
“奴才知道。”
“那你还跪在这作甚?”
“奴才方才亦是擅闯了御书房,还越俎代庖,是以,奴才想请罪。”林司衍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齐策,漂亮的桃花眼中黑白分明,像是两颗至清至明的琉璃。
明明这人是跪着说话的,明明这人口口声声自称着“奴才”,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卑微,或许是那清明的眉眼,或许是那挺直的脊梁,看着反倒更像外头的玉树琼枝,冷傲矜持。
饶是齐策见惯了人,也不得不在心底叹一句,林家的男儿,确实好风骨。
但齐策惯来喜怒不形于色,他将惊叹尽数收进幽瞳里,淡淡扫了林司衍一眼:“既然如此,那便自请去囹圄听候发落吧。”
林司衍却依旧跪着不动。
“这又不肯了?”
“奴才认为……皇上会更喜欢奴才另一种请罪方式!”
第82章
五步一盏的烛火,照得御书房灯火通明。
林司衍自顾自地站起来,目光扫过一旁的景镇瓷花瓶,他抿了抿嘴,径自走过去。
花瓶中插满了开得娇艳欲滴的梅花,花有五瓣,朵朵红艳如滴血,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林司衍随手抽出一只开得最艳的叼在嘴里。
御书房的花每两个时辰就会更换一次,保证都是新鲜悦目的,且摘下来的梅花都会经过宫女细细的裁剪擦拭,所以林司衍即便是将花叼在嘴里也并不觉得很脏。
纤长细白的手指跳跃在衣侧,扯落一个个系绳,深紫色的宦官服没了支撑,慢慢滑落下来,堆叠在地上,接着是同色系的中衣、下裳,而后是雪白的里衣。
林司衍不紧不慢地脱着,指尖灵活地穿梭在一个个系绳中,动作优雅,看着不像是在脱衣服,倒像是在弹奏乐曲。
最后一件里衣落地,看到的却不是平坦光滑的胸膛,而是一件艳红的肚兜!
齐策原本还漫不经心地看着林司衍动作,此刻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身子不自觉地前倾了几分。
他之前提过让林司衍穿上女人的肚兜,林司衍皮肤白净,他那时想,林司衍穿上肚兜肯定很好看。
但林司衍听后很是反感,他提过几次林司衍依旧是那个态度,便作罢了。
他对房中的那些情趣并不是很乐钟,除了特别固执的一些事情外,他对林司衍可以说是很宽容。
但此刻他看到林司衍真的穿上肚兜后,有些后悔当初没强硬点让他穿上的同时,还发现自己判断错了。
林司衍这样何止是好看?
简直是惊艳!
艳红的肚兜上绣着朵朵娇艳的红梅,与林司衍口中衔着的梅枝交相辉映。
肚兜遮蔽不及的肌肤裸露在外,白莹莹一片,犹如上好的羊脂玉,烛光弥散,打在光裸的肌肤上,晕出点点光辉。
艳红胜血的肚兜,脂白如玉的肌肤,不知该说是那玉肤衬得红肚兜更艳,还是那红肚兜衬得玉肤更白。
——花艳,衣艳,人更艳!
齐策此刻脑中只能想到这几个字。
林司衍看到齐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却没有理会。
他慢慢跪了下来,以手撑地,缓缓爬向齐策。
漂亮的蝴蝶骨凸显出来,随着林司衍的爬行一高一低,起起伏伏,像是只正欲腾飞的白蝴蝶蒲扇着双翅。
再后方,系着一根小小的红绳子的细腰,被同样艳红色小裤包裹着的翘臀……
趁齐策愣神的功夫,林司衍就已经爬行至他面前了。
齐策收回目光,取下林司衍口中叼着的梅枝,目光沉沉地凝着他,问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林司衍看着齐策手中握着的梅花,有一瞬的黯然。
他当年摘了一枝桃花,想要送给苏泊云却不得,如今又是送花,接的人却是齐策。
林司衍垂下眼睫,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来回答。
他双手搭在齐策的大腿上,伸长了脖子探向齐策的腰间。
即便林司衍之前在屋子里练习过怎么用嘴解开腰带,但那时毕竟只是架在桌子上来解,桌子是死物,可以任他挪动,而齐策是活的,他端坐在龙椅上,屹然不动,这难度又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