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吧。”柏砚总感觉怪怪的。
虽然这些年官越做越大,而且身边也不乏伺候的人,但是从前他就不是被伺候惯了, 大多都是自己动手,除了梳发这种比较“复杂”的事情交给落筠干,其他的都是他自己在做。
萧九秦也不执著,任柏砚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用菜。
待柏砚吃得半饱, 萧九秦。先放下筷子看着柏砚。
柏砚抬眸,“终于肯开口了?”
“其实也不是非常紧要的事,就是想告诉你, 我二人成亲的日子已经选好了。”
柏砚微微一怔, “是哪日?”
“腊八节。”
萧九秦没有告诉柏砚, 这个日子是他唤来郢都所有有名的和尚道士,就连方士和算命的也有。
他们都认为腊八节那日宜嫁娶, 是难得的好日子。
柏砚听了萧九秦的话,却是心里忽然生起一股慌乱。
腊八节。
那离现在已经不远了。
他现在的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直等待的东西,忽然间有一天突然间出现在你的面前。你触手可及,但是同时也会生出一种不安定感。
萧九秦似乎是看出了柏砚的不安,他附手放在柏砚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安慰道,“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好了,只等那日你我二人拜堂成亲。”
“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柏砚轻轻嗯了一声。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忽然从外边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人。
“侯爷,太师府出事了!”
“怎么了?”
“是贺大人派人前来,说是告诉侯爷和柏大人,据说是那位曾玄曾公子不见了。”
柏砚萧九秦脸色都变了,柏砚直接问,“是什么时候不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师府的丫鬟只说是那位曾公子主动出去的,只有一个小厮一个养马的看到过他的身影,但是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的踪迹,问过所有见过的人的口供,现在是一筹莫展,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找到。”
柏砚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看着萧九秦,几乎断定结果般地告诉他,“这就是云太师的手段,他大概一早就想好了,现在不过是将原先的谋算落到实处了……”柏砚顿了顿,“先前我们在花园遇到他,大概也是他的掩饰手段。”
萧九秦却皱起眉头,“现在最紧要的是宋榷,你我二人都知道宋榷与曾玄的关系,倘若允太师激怒了他,他与太师对立起来,到时候引发的将不仅仅只是一个朝臣间矛盾……一旦被宫里的皇帝知道,那么牵扯众人不仅自身难保,皇帝更不会偏向某一个人,他只会借机发难。
“你现在马上派人去找,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曾玄,哪怕是将所有的蛛丝马迹都给查一遍,也得将曾玄找到送到宋榷手里……这个人心思诡异,城府颇深。倘若因为此事闹得朝廷朝堂不安,那么即便之后找到曾玄,皇帝也容不下他。”
萧九秦立刻明白了柏砚的意思。
与其等着皇帝发难,任由宋榷发疯,不如他们现在先下手为强,将曾玄找到,再将他完好无损地送到宋榷的手上。
宋榷不是萧九秦他们,所以并不知道,魏承澹其实从头到尾都不是完全与允太师是站在一边的。
与其说魏承澹与允太师勾结,不如说他根本无心帝位,推着他往前走的是允太师也是怀淳。
可是不管如何,宋榷不知道这些内情,在他认为,曾玄的失踪是允太师一手策划,但也是魏承澹的吩咐。
所以二人之间的斗争很容易一触即发,而那个爆发点,便是曾玄。
*
萧九秦的人都是隐在暗处的,倒是柏砚的人倾尽全力,按照整个郢都所有隐蔽的地方去找曾玄。
柏砚绝不相信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允太师这个人老奸巨猾,他不可能将人就放到宋榷触手可及的地方。
果然,未有多久,便有人来传消息,说是曾玄踪迹全无还没一炷香的时间,各家的马车闻风离开。
至于其中有没有藏曾玄,无人敢轻易断定。
而且让不少人瞠目结舌的是,宋榷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他从一开始就肯定直言是允太师的手笔,若不是有人拦着,他险些将太师府翻个底朝天。
但是不容众人松口气的工夫,柏砚就接到消息,宋榷竟然直接带着皇帝的手诏冲进太师府,几乎将太师傅掀了个天翻地覆,而允太师气得差点昏倒,允栖音一边护着太师一边与宋榷对峙,但是却生生给骂哭了。
柏砚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正好与萧九秦汇合,他们二人相视一眼俱是叹了一口气,但是下一刻也不得不赶紧过去帮忙。
唯恐宋榷彻底发疯将太师府给点了,柏砚与萧九秦共乘一骑,迅疾而至,在两方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刻将人给按住。
“即便你是皇子,即便陛下有愧于你,在这个时候你也不应该如此放肆……”柏砚紧赶慢赶过来,还来不及喘一口气,说这话时人都有点晕乎乎的,
但是宋榷这人明显是疯魔了,他将柏砚一把推开,险些一把推倒,若不是萧九秦反应极快将人揽住,这一次柏砚定是得摔出个好歹来。
而不等柏砚回神,下一刻萧九秦一脚踹到宋榷胸口,直接踹得对方平平飞出去。
而宋榷明显也是个练家子,他几下爬起来,粗鲁地揉了揉胸膛,啐了一口血沫,横横冲过来。
萧九秦自然是不怕他动手,二人从一开始的拳脚相加到后来短兵相接,若不是柏砚一声呵斥将二人制止,定是要闹得太师府门口一片骚乱。
不过坦白来说,现在的情况也并没有好过多少。
柏砚捂着撞伤的胳膊,周围已经围着不少百姓,一个个都看着这些勋贵氏族在这儿大吵大闹,宋榷是个生脸,但是其余的人他们却认识,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不可控了,尤其柏砚和萧九秦之间的纠葛还是众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揣测对象,一众人却看着“忠臣”替“奸佞”报仇。
柏砚名声不好,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却让更多了往下编故事的素材。
什么“萧侯爷誓要亲自报复,分毫都不肯假手于人”,“萧九秦与允太师勾结”,更有甚者将宋榷定为柏砚的亲信,他们二人关系诡异……
柏砚已经顾不上这些闲言碎语了,宋榷却还是不知死活与萧九秦动手。萧九秦见他像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最后“无可奈何”地一脚将人将人踹倒,单膝压到宋榷脊背上。
“想发疯便换个地儿!”
不明内情的人自然不知道萧侯爷是一脚踹翻了皇子龙孙,但是知情的人脸色却变了。
萧九秦果然是不好惹的,加之旁边还有一个诡计多端的柏砚,众人更觉得他们几人像是在专门大闹太师府,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
“瞧瞧,真是完全不将太师放在眼里啊!这个柏砚心机太深,连带着萧侯爷也入了他的套,为他和人缠斗。”
“就是就是,一个个都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这些人肯定是这奸佞小人带来的,他平日里就不是好东西,你们莫不是都忘了,从前他做了多少恶事……而且啊,我觉得他如今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而且我听说当初这个柏砚离开诏狱都是多亏了太师大人,若不是他出力,这奸贼肯定早死在里边了……现如今他却带着人在太师府门口大闹,真是以怨报德的恶东西,这样的人该死……”
萧九秦听了两句就听不下去了,他转身就要往人群走,但是被柏砚按住了。
“不过是几句不明内情的话罢了,我不在意的。”
萧九秦看着他的侧脸,下一刻却还是挣脱柏砚的束缚,几步过去站在那些胡说八道的百姓面前。
“奸臣也好,佞幸也罢,碍了你们什么事?”
“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干卿底事!再敢说一句他的不是,尔等与这同祸!”
说着脚下一使力,地上生生多出一个坑来。
旁边的柏砚眸色微暗。
若是从前,萧九秦肯定也会听柏砚的话,不会与这些百姓多做计较。
但是今时今日他却完全听不下去了,柏砚受到的伤害已经够多了,这些人的话如同浸了盐水的刀子一样,虽然看起来没有那样的伤人,但是实则柏砚现在心中已经是千疮百孔。
他的反应出乎众人的意料,不得不说,效果斐然。
一众人安静如鸡。
而柏砚这边,虽然已经早就告诉自己不要在乎这些,但是听到这些人恶语相向的时候,哪能完全不会被影响心情。
但是这一次有人护着他,柏砚忽然觉得这一切也没有什么了。
不等柏砚有什么思绪万千,萧九秦又大剌剌开口了,“你们且记着,也可告诉旁人,今日我萧九秦言尽于此,以后若是有人再敢骂他一句……我定是要将他毕生难忘今日教训。”
“另外,腊八节那日,本侯与柏砚成亲,以后我与他荣辱与共,尔等辱他便是辱我……”
第100章 得利 仅仅只是亲一亲,不够!……
自萧九秦说了这话后, 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在他们眼中柏砚与萧九秦是宿敌,他们二人是有着家仇, 不可能和解的二人。
但是这个人现在却像是被蛊惑了一样信任柏砚还为他说话,不仅是郢都的百姓,就连经过的官家马车都停下听了会儿热闹。
宋榷这几日听到的消息也‘不少,也奇异地看着萧九秦。
萧九秦却不管别人怎么看,他紧紧扣着柏砚的手臂将他带走, 周边人喧闹不息,宋榷捂着受伤的手臂,远远地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 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能在宋榷的心中,柏砚居心不良,但是只有柏砚知道,除去其他因素, 他想要就曾玄,这是发自内心的。
柏砚和萧九秦离开以后并没有回到府中,而是继续派人去寻找柏砚, 并且特别唤了几个暗柱探听宫里的情况。
柏砚和萧九秦的担忧不无道理。倘若皇帝知道, 宋榷因为争权的事情大闹太师府, 定是会龙颜大怒。
虽然那道手诏内容不明,但是柏砚猜测里面的内容, 绝对不是要为了救曾玄。
门生千百,皇帝这些年忌惮允太师,但是这并不代表着随便谁都可以挑衅允太师,一旦允仲借此机会,将宋榷告到皇帝面前, 即便宋榷是皇子,皇帝也不可能为了他而与允太师撕破脸。
而另一方面,曾玄是宋榷的逆鳞,也是宋榷的弱点,当皇帝知道有曾玄这么一个人,妨碍宋榷往上爬。那么对于冷酷无情的皇帝而言,曾玄的存在就是阻碍。
他即便现在不对曾玄下手,也会借着太师府的力量对曾玄狠下杀手。
其实柏砚猜想,宋榷可能一开始就想着警告允太师,他的性子桀骜且不如魏承澹那样温润,如果说魏承澹是无害,那么宋榷便处处是尖锐利刃。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宋榷并没有错,但是细细想来,现在的情况却不容许他这样做。
允氏一族现在外戚势大,即便没有两位皇子和一位皇后,允太师自己也是门生无数,一旦宋榷惹了他的不快,底下的人就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无论如何,宋榷如今还没有站稳脚跟,太过嚣张终是不好。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柏砚眸子忽然一凛,“你看那人是……”
“魏承唳?”
萧九秦目力极好,远远地就见那魏承唳左绕右绕进入一条巷子,隐隐看一所院门打开。
“他贵为皇子,如何就……”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疑惑。
“走,去看看。”柏砚说着就要过去,结果被萧九秦一把揽住,萧侯爷示意他往旁边看,“瞧,已经有人围上去了,看情形是他的私卫……”
“若是没有居心不良,怎么会这样防备?”柏砚隐隐觉得他像是勘破了什么。
萧九秦警惕地看着周围,目光落到某一处,“不用我们去看了,已经有人意识到了。”
“怀淳?”柏砚微微皱眉。
“你对怀淳的了解的确不少。”萧侯爷嘴里泛着酸气,柏砚瞪了他一眼,“别胡思乱想。”
“幸好离成亲不远了,否则我定是早晚被呕死。”萧侯爷别的不怎么样,吃醋倒是十分诚实。
柏砚无奈,随着他的力度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们二人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便找了一个不甚明显的茶水摊坐下。
“你有没有觉得近来的形势有什么不对?”
柏砚说着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眸子不离那个巷子,心里各种揣测闪过。
萧九秦闻言也是轻轻一震。
他看着柏砚半晌才道:“近来宋榷和魏承澹二人的争斗的确是有些明显了,甚至有些刻意。即便皇帝没有开口,朝臣们也议论纷纷,而且就今天而言,不管允太师有没有将曾玄挟持,宋魏二人的确是因为曾玄的缘故出现了矛盾。”
“我想到了一句话……”柏砚迎上萧九秦的目光。
“你是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对。”
柏砚点头,之前我并没有多想,但是你看看每次因为各种原因,宋榷和魏承澹二人一次一次出现争斗和对峙。无论他们因为这些争斗谁得利更多,但是从本质来说,他们二人都是输的,所以我在想,现在除了他们二人谁最有利?
“魏承枫?”萧九秦有些犹豫。
柏砚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吧,按照我们的一贯想法,在这个时候首先想到的便是魏承枫……但是他这次的确有些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