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江山又亡了[重生]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琴扶苏

作者:琴扶苏  录入:09-12

  沈辞得知后简直不敢相信,陈章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就因为这点争权斗利的事,谢如琢竟然与裴元恺暗中做了交易,下了杀手。
  谢如琢面对他的质问,没有多说就承认了,还故意气他,同他说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成就帝业的路上注定铺满了骸骨鲜血。
  那时的他只觉谢如琢很陌生,谢如琢说他一直太过单纯,看什么都非黑即白,无论用多少年,都无法接受这些事。
  他想,自己确实总理解不了这些事,身居高位时,甚至都十分厌恶往来应酬,无数次都是为了谢如琢忍了下来。
  从那时起,他与谢如琢之间似乎就有了一道天堑,每当出了什么事,谢如琢就把他往天堑另一边推,自己孤独地站在对面,冷漠疏离。而他也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无法理解这样那样的事,他看不得谢如琢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迷失自我,想拉回谢如琢,却一次次失败,于是他们之间就成了争吵多,平静少。
  隆兴八年,裴元恺死了,兴盛一时的裴家终于倒下,沧州的军队收编归了朝廷,裴元恺的旧部不满,屡次挑衅朝廷,弄得沧州鸡犬不宁。谢如琢要以谋反降罪震慑,言官上书斥此行径非明君所为,北疆士兵守边多年,未有功劳亦有苦劳,不可以莫须有罪名擅杀。
  沈辞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曾对谢如琢说,有他在,谢如琢身前身后都是圣君。
  十七岁登基时,就没有人知道谢如琢背负着多重的担子,这样一个残破的江山要由他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收拾,这样一个败落的王朝要由他一个人艰难地振兴。
  史官该给他一个明君的定论,没有争议的明君,中兴之主,当为圣宗。
  几天后,沈辞请战江北,带走了裴元恺旧部中的嫡系军,当作诱饵设陷阱,大败许自慎,而这支人马全军覆没,一个也没回来。
  至此,沧州终于安宁了,
  回朝后,他被言官参了数十本,裴元恺不管怎么说也是他亲生父亲,当初裴家倒台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害死了自己的父兄。虽然在他心里裴元恺就该为他师父师娘偿命,但天下人不会这么认为,他在那时就名声不太好,这次之后,更是背上了洗不清的骂名。
  谢如琢把那些奏本扔到他面前,气得眼睛发红,疾言厉色道自己不需要他做这些。
  他反而笑了,谢如琢分明是因心疼而气,那是依然在意着他,而那样的极度生气也让他明白,谢如琢知道自己已没有回头路,不想拉上他一起执迷不悟,至少他是置身事外的,他是干净的。
  隆兴十一年,他们回了坪都,衍王自九年前便与他们做盟友,共平天下,复国前夕,又极有心思地散播自己是匡扶圣主的贤王,把人留在坪都是养虎为患,把人放回封地是放虎归山,谢如琢再一次起了杀心。
  但这一下手便是过河拆桥,帝王心术胜过匡扶之义,还是弑杀自己的亲叔父。
  许自慎常年征战在外,并不是一个时常上朝的皇帝,皇极殿里有一股许久没有人气的陈腐之味,谢如琢一身黑色龙袍,静静坐在龙椅之上,晦暗的天光将他整张脸都笼进了阴影里。
  “谢如琢,你知不知道,你一旦动手就是错上加错!”沈辞单手撑在桌案上,眉目阴郁,怒道,“衍王此时什么都没做,你说他有谋逆之心是莫须有!你堵得了天下悠悠众口吗?”
  谢如琢胸膛微微起伏,显然也憋着一股怒气,高声回道:“我敢做就敢堵悠悠众口!衍王不该杀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不该死吗?”
  “我不是不让你杀衍王!有些事明明就有更优的解决,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逼成这副模样?这真的是你心中真正所想吗?”
  “什么更优的解决?我是皇帝,我等不起!对我来说,最优的解决就是在他羽翼未丰之时斩尽杀绝!”
  “斩尽杀绝?你又准备杀多少人?衍王手中数万兵将吗?他们曾是我的同袍,你今日能够回到坪都,有他们为你浴血奋战的功劳,他们不欠你什么,还有那两个你抱过的堂弟堂妹,你忍心下手吗?”
  “有什么不忍心?如果今天有人告诉我太子与衍王勾结,我照样把太子杀了,我教导太子十年,我也下得了手!”
  “谢如琢!你够了!”
  “沈辞!你才是够了!说了多少次,不喜欢听这些就给我当聋子!你觉得恶心又要来质问我,意义何在?”
  “……”
  沈辞不记得他们一来一回吵了多久,只记得后来他们都吵得筋疲力尽。
  殿外风雨欲来,他坐在龙椅前的台阶上,与谢如琢各自沉默了半炷香的时间,乌云团团压在金殿之上,他静静坐了很久,再开口说话时已是出奇的平静。
  “等以后吧,只要衍王在宁崖有动静,我们就有出兵的机会。”他说道,“我去取他性命,你还要杀谁,我都帮你杀。但现在不行,你刚回坪都,正值声望的顶峰,这时候卸磨杀驴,侄子杀叔叔,皇帝杀功臣,声望会一落千丈,日后史书上也是不光彩的一笔。”
  谢如琢也吵累了,情绪不再激烈,可明明离他很近,声音却像是很远:“只有现在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一旦让他回了宁崖就是放虎归山。哪个皇帝手上没沾满血,我杀他会招来骂名,但我自然也有办法坐稳这个位置。至于后世,随便吧,反正我也听不见,爱怎么说怎么说。”
  “你有什么办法?杀更多的人吗?”他笑道,“谢如琢,人是杀不光的,何况你也不是暴君。听我的吧,放衍王回宁崖,路上别动手。”
  “沈辞,我是皇帝,你知道皇帝意味着什么吗?你从来没把我当一个皇帝,你还是把我当做你十几年前认识的六殿下罢了。”谢如琢也笑,“泱泱千年,哪有绝对的明君?哪个皇帝不是淌着血河,踩着尸骨爬上的龙椅,坐稳的皇位。这么多年来,你怎么还没明白?”
  “因为我不想你变成那样。”那一天的他其实一直比谢如琢平静,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某种结局,“我认识的谢如琢是我效命一生的皇帝,但不是一个无情无心的皇帝,他手握生杀大权,但不应该为权力所禁锢。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谢如琢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这一生我都不会离开龙椅,放弃帝位。十年了,沈辞,我身边好像所有人都变了,就连孙秉德也老了,也累了,只有你,从来没有变。你还是那么傻,那么天真,有时候……”谢如琢顿了一下,他回头看过去,与那双眸光狠厉的桃花眼直直对视,“有时候啊,我真想抱着你一起滚进血泥里,让你……和我一样脏,这辈子都别想爬出去。”
  听到这样的狠话,他的眼眶反倒红了,低头笑了笑,站起身走到谢如琢身边,粗糙的指腹去抚那双漂亮的眉眼,摩挲到眼尾都红了,才用微哑的嗓音说道:“既然陛下这么说,就是承认了对臣的心意。那臣今日明明白白问一句,臣心悦陛下,想与陛下私定终身,陛下答应吗?”
  谢如琢的呼吸乱了,眼里有晶莹的泪珠要坠下,却又在他的克制之下只是在眼眶中滚动,他避开了眼角旁的手,心脏像是有一块重要的部分永远地离开了身体,声音发颤:“沈辞,太晚了,太晚了……我告诉你吧,沈辞。我已经让所有锦衣卫都出城了,现在应该离衍王很近了。今日必然就是他的死期,我不仅要杀他一个人,还要斩草除根,我的堂兄,堂妹,还有那个五岁的堂弟,都要赴黄泉去陪他。他的兵将,幕僚,亲卫,心腹,我一个都不会留。”谢如琢像是神志有点疯癫,突然又笑起来,笑出了眼泪,“沈辞,你还想跟我私定终身吗?你还想跟我过一辈子吗?”
  沈辞的手攥成拳头,因用力而在手背上暴出了青筋,谢如琢漠然看着他:“和现在的我过一辈子,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可能再过十年,你会看到一个更陌生的我,你会厌弃我,恶心我,我们也只会一直争吵,分离,再争吵,再分离。你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殿外响起了雷声,轰隆炸开,沈辞摇头轻笑,眼中也有了湿意,又被他仰头压了回去,道:“谢如琢,你才是最傻最天真的人……你什么都不懂……”
  他沉默地看着谢如琢,那是他最后一次为谢如琢擦眼泪,最后一次触到那张光滑如玉的脸庞,轻叹道:“清璩,你太蠢了,怎么能让锦衣卫去?”他入宫不用卸刀,右手按住刀柄,低声道,“你要衍王死,那他就去死吧。”
  豆大的雨点劈噼啪啦砸落下来,他平静地离开皇宫,平静地去集合了他麾下五千嫡系兵马,冲出了坪都,追上了回宁崖的衍王。
  大雨,惊雷,刀锋,碎成了扭曲的画面,衍王带着的人其实比他们多,但这五千兵马是当初比照着北狄骑兵练出来的,是随他南征北战最为骁勇的铁血之军,最后让这场战斗成了杀戮。
  他第一次觉得杀人也是这么平静,割下衍王的头颅时他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看着满地尸体,忽然模糊地望见谢如琢孤独地坐在尸堆上,头发渐白,身边却空无一人。
  可是他也不能再陪着谢如琢了,他能做的,是让自己也成为谢如琢龙椅下的白骨,谢如琢去做明君贤主,他去背所有的骂名。
  谢如琢,你什么都不懂……
  我愿以我一身骨血与肝胆魂魄,换你身前身后圣名永固,我自然也愿用我的命去爱你,守护你,一如当年。
  他知道次日朝中就会对他口诛笔伐,未免谢如琢为难,他带着那五千人出了乐州,自己去了沧州。
  次日,谢如琢面对朝中的万千风波,亲自下诏撤去了昨日刚给他封的侯爵之位,功过相抵,不再责罚,此生不得再回坪都。
  他在路上接过了那道圣旨,而后继续马不停蹄地赶路,路过宁崖时把衍王所有势力都剪除了,对着昔日的同袍未有一丝心慈手软,最终也没让谢如琢动过一下手。
  前世三十年,其实他只在坪都城里待了一天,余下的日子都在他熟悉的北疆度过,直到死。
  最后那三年,他每天都在静想,其实青史总是让人无奈的,后人永远看不到当局者的如履薄冰,命如草芥,只知功过评说,善恶分明。
  而他对谢如琢也是如此,他其实从没站在谢如琢的角度想过问题,总是以局外人的身份指责谢如琢。他能懂谢如琢的辛苦,却为何没看懂辛苦后的苍凉与孤独,谢如琢坐在龙椅上,也是每天都在煎熬与厌恶,可到头来还是咬着牙去做那些事,去做一个真正的帝王,将自己一颗心磨得冷硬,就不会再疼。
  可就如谢如琢所说,太晚了。
  前世他明白得太晚了。
  他的呼吸心跳消失的前一刻在想,谢如琢那天哭得那般失态,轻声求他不要走,他却走得那般决绝,谢如琢一定恨透他了吧。
  如果真有来世,谢如琢还愿意来找他吗?
  真有来世,他一定不会再食言了啊……
  会陪着谢如琢,从生到死,懂他的辛苦,也懂他的孤独。
  日影缓慢西斜,沈辞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不是算来世,还是说,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前世,他握住谢如琢的手,哑声道:“陛下,臣不会走。如果陛下选的路注定万劫不复,那臣也要陪你一起。”他抽出了谢如琢手里紧握着的一支箭,“陛下想要谁死,臣去帮陛下要他的命。”
  谢如琢的手发着颤,像是有许多想说,最后却哑口无声。
  他似在挣扎,在恐惧着经年以后的失望,终究还是没敢迈出那一步。
  沈辞看他不说话,叹道:“对不起,臣前面劝陛下和衍王结盟也是出于局势考虑,陛下不愿就不愿吧,也不是什么大事,臣会去攻下宁崖。”
  其实他还想问,为何这一世你会选择这时候就杀衍王,而不选择结盟。
  他觉得自己离那个答案已经很近了,却如近乡情怯之人一般,也开始害怕,他该怎样面对谢如琢?前世真的都一笔勾销了吗?后来谢如琢有喜欢过其他人吗?谢如琢恨他吗?
  直到黄昏时分他离宫时,那些话也没有问出口。
  谢如琢跟着他学了会骑射,一直心情恹恹,也没有同他多说话,他烦闷地抓抓头发,觉得更愁的是,他怎么又惹谢如琢不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两个人的分歧点,小沈是一个正直的理想主义者,他心思单纯,想问题不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是个会打仗的将军,但注定是不适合朝堂的,因而前世的他也就总是无法理解现实主义小谢的很多做法。而对小谢来说,这是他不得不去做的事,身为帝王,他有很多无奈,为了国家他不得不牺牲很多自己的想法,他已经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已经没有回头路,因而其实他自己也十分矛盾,一边与小沈吵架,一边也在厌恶自己的行为,自卑自己配不上小沈这么干净这么好的人。
  重生一世的他们,会学着换位思考,而学会这一道理的代价就是前世互相失去彼此,留下深痛的遗憾,是用死生的代价换来的。
  说白一点,这就是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永恒不变的分歧,且缺乏好好沟通与换位思考。
  也许对我,以及很多读者来说,前世注定是意难平,但这也是为什么作为白月光的第一篇文,我想写重生文的目的,在我心里,重生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可以弥补遗憾,在“人生无法后悔”的现实里可以让我去做一个梦:也许在一个平行时空,有一个叫谢如琢的人,还有一个沈辞的人,他们的人生可以有后悔药吃,可以去修补他们曾错过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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