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户。”杜若客气地打招呼,“来公干?”
刑部要查案,锦衣卫也要查案,有时候刑部的案子办到一半,上面一封圣旨下来就被转到锦衣卫了,因而两个地方平常公务上还是有许多交集的,案子移交什么的都要亲自跑一趟,杜若对于在这里碰到宋青来并不惊讶。
宋青来看样子确实是来公干的,身后7还带着十几个锦衣卫,手里都拿着几大叠卷宗,见了杜若也笑着打招呼:“杜学士也来办事?”
“来找华郎中一趟,不是什么公务。”这两天访单的事已经人尽皆知,杜若也没回避,“看方向,宋千户也是从华郎中那儿来?”
宋青来自然知道杜若说的是什么事,识趣地没多问,简单道:“来刑部拿一个案子的卷宗,顺便和华郎中说了几句话。”
这话听起来像是两人很熟,杜若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试探道:“宋千户和华郎中认识?从前倒是没听说。”
宋青来颔首回道:“之前有次手下的人来刑部大狱提一个人,没有拿驾帖,和刑部闹了点不愉快,我赶来时华郎中也在,那件事最后7要多亏华郎中从中斡旋才妥善解决了。后7来运气巧又和华郎中在宴席上碰到过两次,一来二去就熟络了。杜学士也知道,我们经常要来刑部办事,多个朋友也是好的。”
凡是缉捕审讯都需出示驾帖,是不可或缺的公文,但历来锦衣卫较为特殊,谁也不敢惹,先帝在时就常有不示驾帖便随意缉捕审讯的情况。谢如琢登基后7这种情况少多了,但锦衣卫毕竟横着走惯了,有时忘拿了也这么办事,对方不想惹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遇到偏不买账的两方也注定是要结仇了,不带驾帖不合规矩,但偏要招惹锦衣卫也是给脸不要脸。
杜若有所耳闻上个月锦衣卫和刑部因为驾帖的事险些闹起来,但没多打听,没想到华扬舲又掺和进了这件事。
也不知是不是受谢如琢影响,杜若现在也觉得华扬舲身上处处疑点,先不说怎么事事都这么巧地与他有关,单说这桩桩件件的做派可称是谁都讨好了一番,从首辅到锦衣卫,还真是门路广阔。
朝堂上左右逢源的大有人在,但华扬舲给他的感觉却很奇怪,这个人并没有表现出十足的世故圆滑,更像是有选择地在接近一些人,而目的却难以猜透。
华扬舲身上透露着太多奇怪之处,再加上谢如琢的嘱托以及宋青来身份不一般,杜若越想越觉得他竟然结交宋青来这件事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他也一时半会说不上来。
两人之前在清查卫所之事上相熟,一直都有交情,杜若正想出于朋友的关心提点他几句,背后7却又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杜学士在这儿啊。”何小满的眼神似有若无地在宋青来身上扫了一眼,点头致意,“来找华主事?”
杜若心道:今天刑部是怎么了,谁都往这儿跑?
“督主。”杜若见了个礼,他时常入宫,知道何小满和宋青来的关系不一般,先前想提点一番的话又吞了回去,转而道,“督主也是来办公事?还是说也来见朋友?”
何小满闻言轻轻皱起眉:“见朋友?”杜若说的肯定不是自己,于是他看向了宋青来,“宋千户有朋友在刑部?”
没等宋青来说话,杜若又说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宋千户和华郎中相识。”
他点到为止,也没再多说,反正现在有更合适的人来提醒宋青来,已经没他什么事了,道了句“少陪”,跟着引路的小吏去找华扬舲了。
何小满低声吩咐万连几句话,万连点头带了两个人离开,应该是去办正事的,他则皱着眉又看了几眼宋青来,眼中莫名有几分生气。
“督主,卑职又有哪里惹您不高兴了?”宋青来一头雾水,“怎么一见到卑职就愁眉不展的?”
何小满一把拽住他往僻静的拐角走,确定无人能听到他们说话才停下,压着声音斥道:“你结识华扬舲做什么?他根本不是什么好相处之辈,你能不能多长点心眼?”
“督主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卑职要结识谁不必先和督主说一声吧?”宋青来依然莫名其妙,且他素来讨厌有人管他,语气下意识生硬起来,“卑职不是识人不清的人,华扬舲好不好相处卑职自己会看。”
何小满也是从谢如琢的态度里知道华扬舲这人有点问题,本是出于好心提醒,没想到宋青来却这样说,他一时心底无来由生出了委屈之意,冷声道:“我确实没资格管你,随你吧。”
“诶别走……对不起,前面我不该那样说。”宋青来低眼一瞧,何小满眼眶微红,模样煞是楚楚可怜,一个头两个大,赶忙拉住要走的人,温声哄人,“你知道的,我说话就是这么混账,要不你骂我一顿吧,解解气啊。”
何小满沉默了会,道:“陛下不喜欢华扬舲,处处提防着他,我才提醒你的。”
宋青来躬身凑近一步,笑意有些蔫坏:“我可以理解成督主是在关心我吗?”
何小满耳廓霎时变作粉红色,瞪着他道:“你想多了,我是怕你跳进别人的坑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朝廷没法跟宋家交差,你爱听不听。”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杜: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助攻小天才罢辽
下章是副cp剧情,感情突飞猛进的那种,不喜可跳~
时常感叹宋青来就是典型的:好好一个帅哥怎么就长了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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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互明心意
要面子的督主又害羞了, 宋青来懒洋洋笑看嘴上说着事不关己的狠话,实则脸颊绯红的人, 左手拈起他的下巴,右手故意在滚烫的脸上蹭了一下,轻声道:“真是这样?”
何小满怒视着他,面颊上的红晕更多了一些,偏头想躲,下巴却被更用力地捏住, 眼眶上的红还未褪去,旁人见了这模样定然会以为是被眼前这登徒子给欺负了。
“是,我怕你死了,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何小满像是有点难堪地闭上了眼,嗓音微微发颤,“很好玩吗?”
宋青来收回手, 想着真是太不经逗了, 但对这样敏感羞怯的何小满又会止不住心疼, 温声哄道:“我是在逗你开心,别生气了,嗯?”
何小满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宋青来笑得又痞又坏的时候他会害羞, 声音变得轻柔温和时他更会心跳得飞快,眼神几乎是狼狈地在躲闪,完全忘了这人前面是怎么混账的, 结巴道:“我没、没生气……”
“我知道陛下不喜欢华扬舲, 我也没有和他深交,只是当个能在刑部说上话帮点忙的人而已。”宋青来刚正正经经地解释了一句,又不想当正人君子了, 手贱地去搓他的耳垂,“毕竟嘛,我只跟督主关系好。”
世上大概是有人天生就贱得慌,何小满也没脾气了,淡淡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说罢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你还是尽量离华扬舲远一点,陛下都是这么嘱咐杜学士的,说此人绝非善类,你也听着点。”
“是,卑职谨遵督主之命。”宋青来低声道,“督主以后可以多来下命令,只要是督主说的卑职都听。”
何小满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烫红着一张脸正要走开,余光里瞥见像是书册的一角从他飞鱼服衣襟里露出来,觉得稀奇,两指夹出来,封皮上写着大大的《礼记》两个字,惊讶道:“你竟然还会看书?”
宋青来吊儿郎当地抱着绣春刀靠在墙上,长腿交叠,笑道:“怎么?还不让我上进点了?”
何小满没看见上挑的眼角里溢出的是戏谑的笑意,随意地翻开了这本《礼记》,而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刚消退了些红晕的面颊比先前更红了,眼神半是愠怒半是赧然,手都在抖,倒转过翻开的书页,把色彩秾丽香艳的画面举到宋青来面前,咬着牙道:“你看的什么东西?”
宋青来实在忍不住了,躬身抖着双肩笑得肚子疼,他好整以暇地等着何小满翻开大吃一惊,没承想督主的反应比他想得还要大,又气又羞的样子也是着实可爱得紧,笑了一阵,才脸不红心不跳问道:“在督主这里,看春宫图也犯法了?我也二十多岁了,看这种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何小满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抖着手又不死心地翻了几页,终于确认整本书全是这种不堪入目的画面,只有封皮最是干净,再定睛一看,何小满差点没把书都给扔了,脸上的温度陡升,咬了两下嘴唇才从齿缝间挤出想说的话:“那这都是两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龙阳之好也不新鲜吧?”宋青来忍笑忍得辛苦,何小满越是羞赧他越是好笑,若不是怕督主羞得转头就跑,他还想去捏一下这人的脸,“平时有人也会带我去逛一逛南风馆。”
何小满深吸了一口气,合上书页捏在手里,胸膛微有起伏,约摸现在生气比羞赧更甚,静静看了他少顷,道:“你经常去那些地方玩?”
“应酬嘛,别人叫了你也不好不去。”那双标致的眼睛清亮地直勾勾看过来,宋青来倒是无端有些愧于和他直视,低着头,鞋尖在划拉着地上细小的沙尘,“我不乱玩的,就喝点酒。”
何小满也低下头去,脸上热烫的温度好像瞬间就下去了,又不知道为何有点冷,问道:“那些小倌好看吗?你喜欢那样的?还是更喜欢女人?”
宋青来急忙说道:“我怎么会喜欢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出来的人?”
“乱七八糟的地方……”何小满短促地笑了一声,“也是,宋二公子身份贵重,那些出身下贱的人确实配不上。”
宋青来皱起眉,拉住又打算转身就走的人,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我多想什么?”何小满的眼底压着翻涌的某种情绪,像是已经堆积了很多很多年,平日总是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却也有压抑不住的一天,甩开他的手,“宋青来,你是觉得每次见了面就逗我玩一下很有意思是吗?”
“我不是……”宋青来知道这回何小满是真的气到了,心里一慌,手上也没控制好力道,拽着人往回一拉,何小满踉跄一下撞入了他怀里。
滚烫的气息霎时拂到了他脖颈上,喉结上下滚了滚,清淡的兰花香把所有的神思都吹走了,他攥着何小满的肩转身推到墙上,那本包着《礼记》封皮的春宫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何小满使劲推他,他不由分说按住何小满,禁锢住所有挣扎,低头啮噬在线条优美的颈侧。
何小满闷哼一声,微仰起头,雪白的脖颈更展露无遗,咬唇压下将要出口的呻/吟,颈侧有点疼又有点痒,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宋青来在那里留下了一道红印,又来吻他的唇,似是有点情动之意,手无意识地去揪开他曳撒的衣襟,结着薄茧的手指顺着锁骨的弧度滑过。
在宋青来更深地吻下去时,何小满全身都抖了起来,舌头搅动在口中的感觉让他脑子眩晕了一下,一阵反胃,他用力一推,宋青来却又霸道地欺身上前,掀他的衣领,撬他的牙关,他抖得更厉害,抬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宋青来被一巴掌打得清醒了过来,懵了一瞬,看见何小满蹲在地上难受地干呕,眼里泪花闪烁,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粗暴了点,蹲下身帮何小满拉好衣襟,低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样,方才是我没忍住,对不起。”
何小满喘了两口气,撑着墙站起来,拿出帕子擦干净了嘴唇和脖颈,又整理了衣服,嗓音带着些微哑意:“我只是觉得有点……恶心,不是你恶心,是那样的感觉……很恶心。”
“嗯,以后不这样了。”宋青来有点猜到了什么,心上一疼,“以后你不喜欢的都跟我说,我不会做。”
何小满手指不自在地蜷起,终于平静下来,想起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宋青来做了什么,两人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都明白每次亲密的触碰和挑逗的言语意味着什么,宋青来知道他藏了许多年的心思,他其实也知道宋青来到底有没有那样的意思。
那次他喝醉的时候,宋青来说他从前在坪都时,每次宋青来经过昭武门时,他都躲在角落偷看,有次在文华殿附近也是这样,但他其实知道宋青来每次都发现了。
因为每一次,那个穿着飞鱼服的少年郎都会朝着他在的方向笑一下,就像初见时的那个雨天,眉眼疏阔,潇洒不羁,会让他想起从前每一个温怀明媚的春天。
可是……
何小满闭了闭眼,指着自己颈侧那道红痕,声音低颤:“最后一次,以后别碰我,我也不会找你的。”
“为什么?”宋青来沉着眼眸看他,“你前面那样问我,这是我的回应,为什么又说是最后一次?”
何小满脸上是荒唐的笑意,道:“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去找小倌都比找……”
“你是何小满。”宋青来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宋青来喜欢什么人不会管他是谁,不管我是真的喜欢一个小倌,一个妓.女,还是一个乞丐,我都不觉得这是什么羞耻的事,喜欢就是喜欢了,为什么要管这么多?”
见何小满垂下眼不说话,宋青来伸手拭去他前面眼角渗出的泪渍,道:“从小到大,就没人能管住我,人生在世,我一直觉得就该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谁敢管到老子头上,老子就跟他打一架,输了也不听他的。”他顿了顿,又道,“我这人确实比较混账,但我真的对别人不这样,至少我从来不会逗那些小倌玩,你要是不喜欢这样你就跟我说,我以后努力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