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依靠李月来去华源书府读书。
大约泡了一柱香,陈暮雪靠在桶里,唤陈琼擦头发。
陈琼一边擦,忽然发现没带陈暮雪常用的润肤膏:“公子,你再泡会儿,我回房拿润肤膏”。
他把桶里剩下的热水全部倒进去,转身道。
陈暮雪点头:“嗯,快点”。
陈琼出去后掩上门,屋内安静下来。
陈暮雪原本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些,心事却一茬接着一茬。
白允南能追到幽州来,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他成了自己一块悬在心上的石头。
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定。
想到此处,陈暮雪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这时,门口突然发出声响,像是什么落倒在地。
陈暮雪眼光扫向门口,警觉地从水中站起来,拉下架子上的寝衣披好。
“谁?
一道人影突然映到窗上,令陈暮雪浑身紧绷起来。
“是我,暮雪”,门外的人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朗声道:“你别紧张”。
是李月来的声音。
他在门口做什么。
“你....”。
话未说完,陈琼的声音参和进来:“姑爷,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拿润肤膏的空当李月来都能摸过来,真让人佩服!
李月来嘿嘿笑了两声,朝陈琼摆手:“我就是来看看,马上走”。
屋内陈暮雪一边听二人对话,一边穿好衣服,散着一头湿发打开房门。
李月来已经下了几步楼梯,听到开门声,回头看陈暮雪,见他散着湿发,皱眉道:“收拾好了回屋,等头发全干后好好睡一觉,我晚饭前回来”。
陈暮雪没应声,看着李月来下楼出了蓬莱酒家,他收回视线踏出浴房,往房间走。
李月来估计是见陈琼离开,是怕自己一个人呆着有事,过来守了会儿。
房内。
桌上摆好粉蒸白鱼,青菜豆腐汤和木耳瘦肉。
陈暮雪把菜全部打量一遍,端起温水喝了一杯,便倒头睡去。
李月来这边出了蓬莱酒家,四处逛了逛,弄清楚这里的街道陈设,挑着顾客多的铺子买了玫瑰酥饼和周记烧饼。
还未回蓬莱酒家,两个烧饼全部下肚。他掂量掂量手里玫瑰酥饼,回到蓬莱酒家。
屋内点了安神的香,李月来推开门,见陈暮雪在睡,轻手轻脚放下酥饼,转身去了厨房。
陈暮雪一觉睡得极不踏实,噩梦连连,亥时便醒来。
窗外天色全黑,屋内点着两盏油灯。
他半坐起来,刚想唤陈琼,余光扫到桌子上困觉的李月来。
打量李月来许久,才掀起被褥下床穿鞋。
李月来睡得浅,屋子也安静,陈暮雪端茶杯喝水时他就醒了,抬头看着陈暮雪,等他放下茶杯后,站起来轻声细语道:“好些了吗?”
陈暮雪有些不习惯突然这样说话的李月来,“嗯”了一声:“本来就没事”。
“那就好,我看桌上的菜都没动”,李月来转身把火盆旁放的一碟玫瑰酥饼和一个瓷碗端来。
瓷碗很烫,放下后他立即捂住耳朵:“你尝尝,我做的”。
听罢,陈暮雪心中暖暖的,嘴角弯起沿着凳子坐下来。
他把瓷碗揭开,一股甜香味弥漫看来,勾起肚子里的馋虫。
是醪糟玉米羹,上面切了嫩嫩的苹果丝。
☆、幽州之行(一)
陈暮雪看得心中一暖,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慢慢吃。
醪糟玉米羹多了诱人果香,口味甘甜,小半碗吃下去,陈暮雪肚腹渐饱,身心跟着放松下来。
不一会儿,羹就见了底。
恰逢陈琼进来收拾,陈暮雪擦擦嘴唇,悄然望李月来一眼。
李月来躺在软榻上看书,一等房的软榻相当于一个小床,比较宽敞。
陈暮雪向陈琼招手,垂眸低声说了几句话,陈琼便出去了。
李月来合上书,坐起身道:“阿雪,今天是我莽撞了”。
外人面前叫阿雪也就算了,怎么关上门还叫阿雪。
陈暮雪略做疑色,一边咽下玫瑰酥饼,淡声道:“不怪你,说到底这事也是因我而起”。
李月来长叹一声,指腹不断摩挲棉被上的刺绣:“反正这回长了大教训”。
一块酥饼吃完,陈暮雪开始净手:“那就好,幽州乱,这几日需小心行事”。
“晓得的“,李月来笑应一声,双手枕头又躺回榻上,语气变得轻松:“刚吃饱,一时也睡不着,咱们不如聊聊天?”
陈暮雪端起热茶吹了一口:“聊什么?”
自然想知道你和白允南的过往。
李月来侧头望着陈暮雪,见他小口饮茶,心道。
他想了想,轻声说:“白允南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白允南如此执着于过去,一直纠缠下去可不行,陈暮雪是自己明面上的夫郎,总这样搞,自己脸往哪里搁。
“什么意思?”陈暮雪问。
“打个比方,将来他要是私聊我,你回伤心难过么?”
李月来并不清楚陈暮雪和白允南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心里没数。
陈暮雪搁下茶杯:“若真是叫他死无葬身之地,我得去庙里还愿,多谢菩萨”。
话是狠话,可声音听着却软软的,叫人一点儿也不害怕。
“前前后后,在我来了以后,也有三回”,李月来站到榻上:“不多,我只要他两条腿,再有下次,腿打完了还有胳膊”。
陈暮雪见他在自己腿和胳膊上比划,笑道:“我觉得可行”。
“你觉得手指怎么样?”李月来拉拉自己手指。
陈暮雪摇头:“不好,太轻了,长不了记性”。
……
两人一问一答,有捧有退,绝不冷场,说笑着夜已深了。
一个在床,一个在榻,双双闭眼睡觉。
长夜静籁,百感萌发。
“....…水”。
不知睡了多久,李月来被细微声响吵醒。
他睁眼去看床上发出声音的人,还没全然清醒,就听到沙哑的呻~吟声:“…嗯…好热”。
不太对劲。
李月来眼睛睁了全开盯着床上。
也许是太热,陈暮雪身上的被褥已滚落在地,白寝衣也被解开,露出平坦白皙的小腹来。
被褥还剩一角搭在床边,两条长腿紧紧夹住,叫人实在移不开眼。
李月来愣住,片刻后,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半月未曾疏解,那呻*&吟声听得虎躯一震。
他紧紧闭眼躺回去,吸气,呼气,呼~
再怎么吐纳,可鼻息越发不匀。
他毛燥地站起来,慌忙四顾屋内。
见床上人辗转愈烈,匆匆走过去想叫醒他。
“阿雪?”
李月来手刚搭上陈暮雪的胳膊,立马感受到火烧似的灼热。
火盆将熄未熄,余温刚刚好,不该受凉。
大抵是今日受了惊吓,夜里发热。
床上这位爷可是衣食父母,热出个好歹来,如何向易微交代。
想罢,他立即转身去找大夫。
“……别走”。
刚踏出一步,李月来就被那只滚烫的手抓住。
他回过头去,见陈暮雪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布满血丝,满头黑发凌乱不堪,像是被□□过一样,那般……招人。
扭了扭身体,肩上衣服又往下滑了滑,快上身全赤了:“你别走”。
李月来觉得全身愈发燥热,直觉得赶快转身离开此屋。
“陈暮雪,你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陈琼”,李月来依旧背身,尽量克制住想转身去看床上的冲动,颤着声音问道。
“你身上好凉快”,陈暮雪蹬掉被褥最后一角,两步下床,跪到上面,紧紧抓着李月来不松手。
柳下惠真乃神人。
李月来无奈转身,弯腰想把陈暮雪抱回床上:“你好好呆着,我去找大夫,大夫来了就凉快了”。
刚把陈暮雪抱起来,他双手很自如地攀上李月来脖子,用力往下一压,额头相靠。
两唇相对,陈暮雪像是寻找到清凉一般,舒服地哼唧一声。
李月来觉得自己脑袋里烧起一团火,把他的理智化为灰烬,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叫嚣:压下去,让他哭!
“啊!”
声音半勾半含,太大又怕引来旁人,太小又怕听不见,既是邀请,又饱含期待。
陈暮雪的腿被折了又弯,疼得后背弯出一个弧度。
恍惚间他睁开眼,仿佛清醒了几分,确认清楚身上的人,先是愣住。
片刻后,他全身心放松开来,背部慢慢贴回床面,一边回拥住李月来。
他在赌,李月来是一个值得真心交付的人。
今夜以后,他们之间会更加亲密,和旁人都不一样的亲密。
李月来猛地几耸,让陈暮雪抓紧床单,吐粗气道:“...疼,月来”。
月来。
李月来听到这声呼唤,神志有一瞬清明,随即拂了一把下巴上的汗,动作放缓下来,低头去看陈暮雪。
陈暮雪闭着眼,嘴角不自觉露出满足的笑容:“重些,我还要”。
怎么一会要轻,一会要重的,真是磨人。
不管是胡话还是真话,听得李月来眼底的清明瞬间消失不见,带着力道和决绝,陷入更深的沉沦,毫不怜惜地撞向最深处的温柔。
我以后会对你好,比现在还好。
他在心里对陈暮雪作出不太能算数的承诺。
………
又是一个冷晴天,李月来睡到日上三竿。
冬日里的一抹阳光太过珍贵,从窗外投入屋内,照到李月来脸上,他着闭眼,舍不得移动,感受太阳微弱的温暖。
耳旁很静,许久,他翻了个身,手臂打出去。没有意料中暖呼呼的肉,手臂落到硬邦邦的床上。
他立即睁眼看向身侧。
空的,陈暮雪不在。
长吐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鞋还没穿完,屋外就想起小二的声音。
“李公子,醒了嘛,楼下陈公子让您下去吃午饭”。
一觉睡到中午了???
“知道了”,李月来推开窗户,一边回小二的话。
外面街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幽州之行(二)
出门时,小二还在一旁候着,见李月来心情颇好,笑道:“公子,今日是咱们酒楼第一厨掌勺,您可得一饱口福”。
一般大酒楼厨子是轮番做菜,大厨掌勺的日子,专门有人提前上门预订。
“是么”,李月来站在楼梯口往下面望去,昨日没有细看,蓬莱酒家的大堂并不是清一色打通,摆满桌子。有形状大小各异的桌凳,不规则的围绕中间舞台摆设,有的桌子设有晶帘,极其注重客人私密。
“当然!公子不信的话,您问问同行的另一位公子就是”,小二下巴朝下面大堂点了点。
李月来目光落到堂间坐在小圆桌上的陈暮雪身上,本也没分开多久,竟有小别胜新婚之感。
不过昨夜那事发生的突然,还不知陈暮雪作何感想。
李月来一边下楼梯,问小二:“今日楼里有什么特色菜品?”
“今日更新的菜单都值得一试,比如清蒸水仙,还有,哈伦儿葡萄今天特别划算,咱们店里只要七百文一串”。
昨个儿在街上买的是一两银子一串,大抵行情也都是这个价,对比起来,蓬莱酒家便宜不少。
其间生意来往回旋的奥秘实在精妙,不知酒家老板是如何运作。
李月来赞道:“你家老板不简单啊”。
小二笑了笑,引他下完楼梯。
正巧,陈琼从小圆桌上站起来准备上二楼,与李月来快擦肩时,向他喊了声“姑爷”问好。
李月来瞅一眼独自坐着的陈暮雪,喊住陈琼:“做什么去?”
陈琼有些奇怪道:“公子喊腰疼,竟有些坐不得了,我想上去找副护腰带”。
他家公子从不腰疼,估摸箱子里也没有,得去外面买。
“额”,李月来尴尬摸鼻子,一边侧身让开路。原地等陈琼上楼进屋了,他才向陈暮雪那桌去。
陈暮雪正在看中间大舞台,留给李月来一个后脑勺。
李月来看着陈暮雪圆圆的后脑勺,走了过去向,眼底多了一丝温柔:“早上好”。
非常平平无奇的打招呼,甚至打完空气中还多了一丝尴尬。
陈暮雪默了会儿,淡“嗯”一声,边侧头看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继续打量舞台上准备演出的人。
李月来觉得陈暮雪看自己的眼神会和以往不同,最起码有点儿依赖的感觉,但刚才那眼也太过不热烈,让李月来的心顿时咯噔凉了。
不会睡到手了,心却还在别处吧?
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着面前的茶杯慢饮一口,找话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寒山大师?”
陈暮雪垂眼喝了一口粥:“下午吧”。
李月来点点头,左顾右盼。
大堂内人满为患,都挤在桌上吃饭,有的人还在客客气气请求拼个桌,好生吃顿早饭,看看戏。
一时间李月来颇为羡慕:“蓬莱酒家生意是真得好,绝非浪得虚名”。
陈暮雪很是赞同,略看一眼周遭布景:“老板做生意也很用心,听闻他开的每家分店风格都不相同”。
李月来对这老板愈发好奇,又侧头看了一眼大堂前的台子,问道:“这戏台子有什么讲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