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明明还好好的的,怎么突然走不得了路了。
陈暮雪摸了摸他额头,有些发热迹象。
陈琼在一旁劝道:“姑爷,车上的尿壶是新的,从没人用过”。
“不用,对着那玩意儿我尿不出来”。
李月来咳嗽两声,微微站直些,胸口还是有些阴疼,他想松开陈琼胳膊。
抬头间,雪花飞扬。
他又对陈琼道:“你站在我旁边观摩不太好吧”。
陈琼愣了愣,去看陈暮雪,这种事怎么能让他公子亲自伺候。
陈暮雪还未表态,只见李月来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籽:“你一个未成亲的柔身儿,不太合适,对吧?”他侧头看了看陈暮雪。
陈琼是易微从外地买回来的柔身儿,把他专门放在陈暮雪身边伺候。
可这件事从没人告诉李月来。
柔身儿的身份被单拎出来,陈琼突然红了脸,小声支吾:“那我去叫....”。
“旁的人帮,我也解不出来”。
这话一说,小解到成了夫妻二人之间的事,外人不好插手。
李月来又叹气道:“此次冒雪去幽州,我本.....”。
又来了,又来了。
陈暮雪在一旁听得皱眉,打断李月来,对陈琼道:“你去帮他们准备午饭”。
陈琼像是得了赦令,连忙跑向车夫处帮忙生火。
好一会儿,他回头看李月来和陈暮雪,二人已经消失在雪林中。
☆、陈姓佳婿(十一)
李月来甩甩左手手臂,一深一浅地走在雪地中:“你还记得你放了我的翠鸟那一回么,雪下的比现在还大”。
陈暮雪以为他还在记仇,道:“你要实在喜欢,我叫人去给你买一只”。
李月来找了一个好地方,背靠着大树,能把人挡的严严实实,摇头道:“倒也不是记仇,只记得雪里你那身墨绿衣裳,好看极了”。
得到突然的夸赞,陈暮雪有些意外,自己都没察觉到嘴角有了一抹笑意,见李月来站着一动不动,没有要解裤子的意思,催促道:“扯别的做什么,你快点弄,我饿了”。
你快点弄。
“弄什么?”李月来暧昧瞧了一眼陈暮雪,弄你么。
在陈暮雪的不解其意中,他闷闷笑着抖了抖下身:“那我开始了”。
陈暮雪:“......”。
李月来利索解开裤子,陈暮雪则侧开头去打量两边的树木。
随即,耳边响起长长的水声,陈暮雪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一时间觉得气氛有些微尴尬。
李月来可管不了陈暮雪这些心思,得到疏解,舒服多了。
他一边眺望远处,一边利落拉好裤子,突然眼里闪过一摸光亮。
他松开陈暮雪往左边树林里走,指着前方:“那边有柚子树,结了好多”。
陈暮雪只得跟在后面,二人绕过一排松树,右边长了一棵不大的柚子树,上面挂了许多金黄的大柚子。
李月来顺手捡起一根木棍,在手里掰了掰,回头对陈暮雪说:“霜打过的柚子最甜,弄几个在路上吃”。
说罢,他转身上树。
李月来常年在山林打滚儿,爬个树不在话下。他选好一根粗点的树枝,身形矫健地爬上去。
棍子碰到顶部那个有大又黄的柚子,用力一打,柚子顺势落了下来。
两个,三个,四个,柚子像雨点一样一个接一个应声落地。
陈暮雪见他还要敲,大步走过去拦住险些滚远的柚子,只听树上传来声音:“选几个大的”。
见差不多,李月来低头看陈暮雪弯腰捡柚子,靠在树上休息:“二东家,你知道我是如何设想的么,新村”。
陈暮雪对于这个称呼一时没回过神,怎么自己就成老二了。
半晌,他兜着三个柚子仰头看李月来:“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只凭一张嘴做大东家的人”。
李月来笑了笑,从树上爬下来:“不然呢,值钱的从来都是赚钱的想法”。
陈暮雪转身道:“可想法也要用钱买,我就是买你想法的人,而且你的想法是否成熟,还有待验证”。
李月来弯腰也捡了几个大柚子:“我们是一家人,不算买卖,最多是互帮互助”。
陈暮雪不理他,抱着三个柚子往回走。
李月来见他对自己的想法没什么兴趣,也没信心,解释道:“新村的地可分四块,方方正正的,前后各分两块地做妇女和孩子的专门生意,比如胭脂和布庄,另外两块供家用支出,比如吃饭种地”。
枯岭热闹的集市不多,就算是在最繁华风荷乡,也只有两条街,专门用整个新村来做这个,李月来的想法还是头一个。
陈暮雪一路听李月来谈论自己的想法,直到上马车。
陈琼提前把两碗白菜汤和馍馍放到车内,用棉褥包好。
李月来窝回被褥里,咬一大口饼,侧头见陈暮雪吃的慢条斯理,一口口撕下来,和着白菜汤咽下去。
要是吃大锅饭,肚子都填不饱。
李月来看得着急,干脆转过头,两口把白菜汤喝完,擦干净嘴,拿起凳子上那本《左传》,一边问:“明年院试,你也参加么?”
陈暮雪把白菜咽下去,大雪过后脆甜爽口。
他抬头扫了一眼李月来:“你想说什么”。
明知故问,易微不可能答应他去参考。
“只要咱们配合的好,就像这回一样,那时候说不定我有办法让你去参加考试”。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是有什么陷阱等着自己跳呢。
陈暮雪吃完最后一口白菜,放下筷子,翻开车帘对陈琼道:“姑爷该吃药了”。
陈琼从后面马车内探出脑袋来:“好的,药热着呢,我马上端来”。
车内李月来:“......”。
大家吃完饭,马车行驶起来,他们运气不错,入夜前找到一家小客栈。
陈暮雪站在柜台前,回头看了看,一共六个人。
“老板,我们要四..”。
“三间房”,李月来站出来,一脸当家做主的模样对掌柜道。
陈暮雪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李月来,又不是在陈家,已经单独给他开了一间,睡得舒舒服服,自己和陈琼一间刚好。
李月来在他耳旁低声道:“做戏做全,要是被你娘派来的眼线发现,传回去,可就没下回了”。
好像也有些道理。
陈暮雪略作思索,对陈琼点头。
陈琼收到示意,掏银袋子付钱。
李月来得了逞,握着房牌昂首挺胸上二楼。
陈暮雪看向李月来的背影,活像个招摇的孔雀一般,他摇摇头,回头翻看菜单。
“烧圆鱼、爆炒腊杂、桂圆烧鸡和姜丝鲜汤,送到屋里”,点罢,陈暮雪合上菜单,转身欲走,突然又回身道:“再加盘香菜牛肉”。
他吩咐完陈琼带着其余三人自行点菜,才慢步上楼。
客房冷得无处安身,李月来先前进来后,嘱咐小二加火盆。
陈暮雪进屋后,脱下披风,李月来忙道:“屋里冷,等会会儿火盆热起来再脱”。
听罢,陈暮雪瞧了李月来一眼,点头把披风系回去,悄然打量了一眼床。
不太大,好在旁边有睡榻。
客栈位置偏僻,屋子陈旧,火盆也小,二人在屋内冷了好一会儿,才暖和起来。
菜上齐后,李月来看着桌上那碗香菜牛肉,喜笑颜开,闷头干了两碗饭,全身热乎乎地直冒汗。
吃完饭简单擦洗,陈暮雪躺到榻上去,一边盖紧被褥。
越靠近幽州,气候越冷,家家户户缝制的被子很厚,塞满棉花和蓖麻种子,压的有些喘不过气。
李月来睡得床靠近窗户,窗外呼呼刮大风,听得一时难以静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李月来像是知道陈暮雪没睡着一样,和他聊天:“天气冷的时候,我常和别人一起睡,上床吧”。
别人?
是谁?
陈暮雪对自己好奇这个觉得有些莫名,摒除杂念道:“我不冷”。
过了会儿,李月来竖起来,两步走到睡榻旁:“两个人睡暖和”。
“你要是冷,叫小二再送床被子进来,或者火盆”,陈暮雪扭过头去。
李月来在黑暗中笑了笑,弯下腰去,双手摸进暖和的被褥里,抄底一把抱起陈暮雪。
“诶!”陈暮雪轻呼出声,扭头去看陈暮雪。
见他坚持,陈暮雪连忙挣扎下地:“我自己起”。
李月来放下陈暮雪,等他慢慢吞吞钻到自己被褥里,心里才舒服了。
陈暮雪察觉后面跟上床的李月来,自觉往床里边挪。
李月来少年心性,火气旺,其实一点儿也不冷,就是看着榻上缩起来的陈暮雪,不知为何,有些看不得。
陈暮雪缩到墙边,一动不动,李月来盯了一会儿他的背,抱起后脑勺:“我冷,背靠背吧”。
陈暮雪先没动,等了等才转过身,背对李月来。
李月来往后一退,贴上另一个瘦弱的背部。
两背相贴,陈暮雪不自觉想往后退开些。
就这样端持着,也不知多久,累了,便睡过去。
☆、陈姓佳婿(十二)
第二日一早,他们吃过早饭继续往幽州赶,抵达时刚好赶上吃午饭。
“上一次来幽州还是两年前,偶尔有几个异域人,幽州百姓跟看稀奇似地瞧他们”,陈琼掀开车帘,吃过早饭,他便上了陈暮雪这辆马车。
他一边打量闹哄哄的街上,游人比肩接踵,有些感慨道:“现在异域人竟然这么多,大家都稀松平常了”。
陈暮雪似乎没什么兴趣,在车内闭眼休息。
“公子,只怕要委屈你们了”,车夫在外面突然出声。
车夫是陈家的老人,经常跑商路,幽州是常来之地。
听罢,陈暮雪立即睁眼询问:“怎么了?”
“咱们好像赶上什么庙会了,前面人好多,街道窄,马车驾过去只怕比走还慢”。
李月来也睡醒了,散去早困,他跟着掀开帘子,窗外两边街道原本很宽,足够并行两辆马车,但两边商贩摊位伸出来的太多,路中间仅能允许一匹马通过。
“找个地方把我们放下,走过去”,陈暮雪想了想。
听到陈暮雪应声,李月来放下窗帘准备下车,等车夫把马车驾车到稍微人少些的地方,他率先下去。
车夫出声拦住后面出来的的陈暮雪:“公子,我们绕道过去,您和姑爷就顺着这条街直走,在蓬莱酒家汇合,行吗?”
陈暮雪点头叮嘱:“幽州人杂,你注意安全”。
说罢,他和陈琼下车,跟上前方领先一段距离的李月来,三人一起往街道深处走。
没走多远,他们便被人流挤的左右躲避,越离越远。
眼看李月来要和他们冲散了,陈暮雪拍拍陈琼胳膊,示意走快些,好跟上李月来。
陈琼点点头,抬步加快速度。
“阿雪,人多,别走散了!”李月来像是察觉身边人不见了,在前方回过头,朝他们招手,大声喊道。
幽州繁华,寸土寸金,他还想在街上好好逛逛,见识这里的风物,但是身上没钱,只好站在原地等陈暮雪他们。
没一会儿,陈暮雪和陈琼终于挤过来了。
“这里汇聚了魏国和其他国家的各种吃食玩乐,值得一品,”说罢,李月来略微憾地叹息:“可惜这里的街道排列和管理的杂七杂八,跟不上数万从外地拥进来到百姓们的需求”。
陈暮雪顺着打量两旁摊位,卖吃的,卖布的,算命提字的,本觉得也没什么问题,听李月来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杂乱,可以分门别类稍微改善。
身后陈琼按捺不住了,指着左边摊位上的青玉葡萄,一脸惊讶道:“这时候竟然还有葡萄!”
李月来也侧头去看摊位,上面摆了一长排葡萄,隔着点距离看,像一堆堆翡翠珠。
他笑了一下,对陈琼道:“你去问问价,这时节,定是从邻国哈伦儿走水路运过来的,比肉还贵”。
哈伦儿四季都是白天热,夜里凉,种出的葡萄口感绝佳。
陈琼听罢,好奇心被引起来,便问缠着头巾的老板:“葡萄怎么卖?”
老板竖起一根手指:“哈伦儿水晶葡萄,一两一串”。
陈琼跟着陈暮雪在陈府花钱从不计较,听了这个数也不由地讶异,在盛产葡萄的时节,本地碧葡萄,也只要两百文一斤。
“想吃便买”,陈暮雪在二人身后默默道。
能花些银子图个开心,何乐而不为。
“也是”,李月来脑袋一歪,在陈暮雪耳边赞同道:“既然来了就尝一尝,也好长个见识”。
得了同意,陈琼高兴地掏出银子:“老板,来一串水晶葡萄”。
老板接过钱,笑嘻嘻指着面前葡萄:“客官,您自个儿挑一串”。
陈琼选了一串大的,捧起来转身先给陈暮雪尝,陈暮雪扫了一眼葡萄,外面有层白霜,看着就冷,他微微摇头。
见状,李月来率先摘了一颗荔枝大小的葡萄,他吃进嘴里品了品,竖起大拇指赞叹:“哈伦儿水晶葡萄果然名不虚传,甜得很”。
陈暮雪看李月来一脸陶醉,也伸手去摘葡萄。
饱满多汁,确实不错。就是冰的牙疼,他吃了一颗便不再吃了。
三人买罢葡萄,顺着人潮继续往前逛,陈琼不停买小吃食,是热食的都给陈暮雪尝,他们边吃边走,往客栈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