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能是我一人的。”闻姚狂喜而压抑,微微颤抖着,从后将他抱在怀里,不断重复着,“我只有陛下了。”
钟阑微微转过脸,额前的黑发散落在高挺的鼻梁上,一下被堵住了呼吸。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微妙的冷风。腊月的积雪似乎都凉不了那滚烫的心跳。
“闻姚……你……”钟阑想要推开他,但闻姚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微微睁开眼睛,睫毛却与闻姚的打架。
忽地,一声锣鼓震耳欲聋的轰鸣在京城上空回荡!两人同时一振,分了开来。
“陛下,紧急军报!燕国大军正朝边境而来!”
不仅闻姚,就连钟阑都有股子火气。
“又是这个燕国!”
闻姚声音低哑微怒,在他耳朵边轻咬了下:“留着之后。”
钟阑明白他的意思,咳了声。
各位将军刚从红灯宴上下来,洗漱完毕打算搂着娇娘美美睡一觉,结果就被拎了出来,匆匆忙忙地赶到宫中。
此时,边境的信使也刚到。
“启禀陛下,燕国停在边境。他们派出使者递来信函,说等陛下做出决断,他们的军队才知下一步该进还是退。”
钟阑展信,眉头皱了起来。
他记得,这个事件在原著里也是有的。
原著中,燕国在北边强行吞并盟国,势头一时无二,几次想要南下然而都被闻姚挡在了边境。然而,虽然燕国奈何不了南穹,可南穹也有知名伤:没有铁矿。燕国只要封锁了南穹向盟国购买铁矿的通路,便可温水煮青蛙。
然而,南穹并非良善之辈,看出燕国想要将他们拖死,便立刻转变为速战速决、野蛮强悍的打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燕国抛来了“谈和”的建议,而谈和的方式很简单——联姻。
原著中,原著中坐在国君宝座的是闻姚,这联姻自然是向闻姚提的;可如今的国君是钟阑,而他也是有名的后宫空虚之人,因此,这回的联姻自然是提给他的。
钟阑阅读信件时,闻姚就在他身后看着。看着看着,那道越来越锐利的眼神从纸张上偏移,慢慢到了钟阑脸上。
钟阑:“……”
朕替你担了原著里的联姻,你还这样看朕。
一众将军们还在大厅下方伸长脖子等着。钟阑只能清清嗓子,把燕国请求联姻的事情讲了出来。
立刻有将军说:“燕国得知自己的众多新武器泄露,必定担心我等追赶。如今火药组已有进展,要说赶超燕国并非不可能。燕国也是担忧会有硬战所以求和。依臣所见,需得拒绝才是。”
但很快招来众多将领反驳:“虽然火药组已有进展,但与燕国相差甚远。若拒绝,燕国恼羞成怒即刻全力以赴,南辛未尝可以抵抗。”
吵着吵着,有一个声音占了上风。
“何不同意了和亲,以此拖延时间?等南辛的火药武器能与燕国对抗了,再将此联姻撕开也不迟。”
“不行!”
一道中气十足、斩钉截铁的声音将众将领们都引得往主位上看。钟阑坐在最上面,捏着扶手,眼神果决而沉稳。
“陛下,”有将领小心地试探,“您后宫本就无人。让那燕国女子来,也并非要给她后位,就让她当个贵妃、昭仪,既能拖延时间,又可让后宫热闹些。”
钟阑摇头,正想反驳,一个漫不经心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南辛还得让国君卖色相来维持安稳?那还要你们做什么?”
闻姚说话时带着一股冷气像是将他们从头到脚都冻住了似的。底下众将领纷纷倒吸冷气,一溜地跪下了:“臣有罪。”
钟阑轻咳了声,让闻姚不要太为难他们,声音温和道:“朕不同意,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后宫里的那位容易吃醋。”
众:“?”
您后宫里啥时候有人了?
闻姚一怔,然后表情便化了,像是春风抚入冬夜。
有大臣问:“那如今该怎么办?燕国这架势显然是不娶也得娶。”
钟阑仔细看向那封信。信上将来联姻的公主也写明了,是云诚公主。这位公主在原著里也是有名有姓、个性鲜明的。
云诚公主,燕国君的胞妹,绝色艳丽,性格火辣不羁。她不喜女儿针线,但喜骑射、兵法。然而原著中,控制欲强大的燕国君将她压得喘不过气,她几次逃跑未遂,便被送来和亲了。原著中的闻姚给她一个毫不起眼的名头,丢入后宫便再也没过问过。后来她便郁郁而终了。
钟阑摩挲着指尖,心里有了一计。
“先不回复,让他们与公主一同前来,当面商谈。”钟阑说,“他们会答应的。”
“这也是拖延时间的妙策!可就不知一直不回复,燕国那边拖不拖得住。”
钟阑眯起眼睛:“倒也不需要拖很长时间。”
信使出发,朝臣也都散了。已是深夜,天空深沉得仿佛看不透的海洋,河流上漂流的红灯大多已被冲散了,零落伶仃。
钟阑遣散了宫人,正推开寝殿的门,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道擒住他的肩膀,将人直接按到了门后!
轰隆一声。门狠狠关上。屋内,钟阑被一只野兽压在门板上,被迫抬高下巴,与他对视。
声音颤抖:“陛下,你到底什么意思?”
月光从窗户中洒落,钟阑瞳孔颜色浅淡,盯着眼前的人。从闻姚靠近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特意等着人蹭上来。
“别紧张。朕只是觉得,云诚公主恨极了燕国君。敌人的敌人,便是同盟不是吗?先让她过来,说不定能策反。”钟阑抬手,温和地替闻姚将的碎发撩到耳后。
“你当真不会娶她?”
“不会。”
“连一个名号都不可以。”
钟阑笑了起来,双手捧住他的脸:“好,不可以。”
闻姚凶恶的表情如潮水散去。那张张扬艳丽的脸似乎一下子被易碎感包裹,眼神闪烁,不安、担忧。他捏住钟阑的手抓得越来越牢,但当他感觉钟阑可能会被捏疼,动作又忽地松了。这样周而复始,不曾放开。
钟阑屏住呼吸,运筹帷幄的眼神忽地不见了。
他这才知道,闻姚竟如此没有安全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小遥、白矮星20瓶;卷卷小朋友3瓶~
第42章 图谋
天边泛起一片鱼肚白。
闻姚撑起上半身,低头看向身边的人。钟阑睡得很熟,侧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中,嘴唇微张,有规律地吸气吐气。
闻姚回过神,下床穿好衣服。他正欲起身,忽地衣服后摆被人抓住了。
他的脊背骤然绷直,慢慢回头,在钟阑的额头轻吻。
“回来。”钟阑嘟囔了句,“抱着。”
闻姚失笑,躺到他身边。钟阑毫不客气地抓着他的领子,将自己的脸埋入他胸口。
闻姚看着自己身上那团已经皱得不像样的衣服,哑然,双手环住钟阑的腰窝,干脆再次躺下了。
过了一会儿,还没到早朝的时间,寝殿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几声敲门后,李全扯着嗓子:“陛下,燕国那边有回音了。几位大人等不及,想在早朝前见您。”
钟阑在闻姚怀里呜咽了两声,模糊地说:“进来。”
殿内分为内外两室,由一件高大精致的屏风相隔。外面摆着桌案,供平日里书法使用;里面则是卧房。几位大臣谨慎地低头前进,跪在屏风外头。
钟阑慵懒惺忪的声音传来:“何事?”
“陛下,燕国已答应见面商谈的邀请。云诚公主与燕国使臣已经踏上来京的路,预计五日后滴答。只是这云诚公主,实在有些古怪。”一人说,“当马车行驶进入南辛她便要求骑马前行,怎么都不肯再待在马车里。燕国使团的脸色都青了,可又奈何不了她。”
钟阑揉着眼睛。这云诚公主果然与原著里所说的性子一样,自由不羁。恐怕这个事件里最不想让联姻成功的人除了闻姚就是她本人了。
“知道了,你们让人一路上都顺着她吧。”
大臣们低头:“是。”
忽然,钟阑感觉自己后背抵上一片火热,某种呼吸萦绕在耳边。
闻姚咬着他的耳朵,异常轻声:“你当年也是让下人这般顺着我的吗?”
钟阑眼睛忽地瞪大!这人怎么又多想了?
忽地,环住腰肢的手猛然抽紧!钟阑吃疼,唔了一声。
这一声压抑低吟透过薄薄的屏风落入大臣的耳朵。
“陛下?”
“朕没事。”
大臣们相视。陛下这声音听着也不像没事啊。
闻姚的手顽劣且恰到好处,在几处软肉上舞蹈,逗得钟阑忍不住出声,但又不过火,似乎是故意暴露床上还睡着另一人。
钟阑努力用单手将闻姚的双手手腕捏住,在尝试的过程中,人影翻动。大臣们瞠目结舌,看着屏风。
这,这明显有两个人!
“陛下,您,您这儿还有人?”
“非礼勿视,臣等这就下去。”
“请陛下恕罪!”
半透明的屏风让后面的影像模糊。翻动和折腾停了,只是已经掩盖不了有两人的事实。
大臣们忽然想到上次陛下说的“后宫里那位容易吃醋”,一下明白过来,这就是陛下说的那位。这青天白日,与陛下欢笑怒骂。
何等荣宠!
旋即,他们又疑惑起来。
陛下既然宠爱着贵人,又为何要将人藏着,不给人知道,也不下旨册立呢?
“怎么?还不走?等着孤来请你们吗?”
霎那间,几位大臣脸色煞白。
这,这不是摄政王的声音吗?这声音怎么忽然出现了?
他们左右环视,一个古怪而恐怖的念头在脑海里划过,纷纷转头看向那屏风,倒吸冷气。
“臣告退!”
待门合上,殿内重回寂静。
钟阑咬着牙恶狠狠地凑到他耳边:“你是故意想让人发现的。”
“是的。”闻姚的声音也一下软下来,“无人知晓陛下与我的关系。我害怕陛下反悔,只想要点侍妾的名分罢了。陛下怪我?”
钟阑心里微动。似乎昨夜闻姚破碎的眼神就在眼前。他叹气,撑起上半身,如瀑黑发散落在胸口与枕上。他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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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诚公主还有一两日才到。这些天,大臣们严阵以待,排演情况,想着面对各种燕国可能提出的条件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闻姚带领成分组开始抢时间。后面几日,他都没回来睡,钟阑派专人去照顾他,但听说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某个早晨,消息传来。
云诚公主入京了。于此同时,闻姚也终于带着好消息回到皇宫。
钟阑看着他憔悴却警惕不安的眼神,心里叹了气。闻姚果然还在防备纠结,所以当云诚公主前来,他寸步不离钟阑。
钟阑接见了燕国使臣。云诚公主带着到脚腕的幕篱,不情不愿地站在使臣旁。
“你们说,朕需要付的聘礼,需要按照你们列的清单来?”
使臣浅笑:“这是燕国君的意思,还请南辛好好考虑。”
钟阑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是要考虑。这也在燕国的预料内,使臣们并未多说,被带下去休息了。
燕国大军抵在南辛家门口,然后逼迫南辛用聘礼换一个公主,其实是让他们被迫换一段平安。燕国征伐迅速,军费惊人,恐怕是国库见底将南辛当作羊羔了。
只可惜了云诚公主。钟阑的视线落在那一道幕篱上,神情悲悯。
待人散去,闻姚问:“陛下打算如何否了这门亲事?”
“他既然给了一张单子,那便有了讨价还价的空间。左右都能谈判很长时间。只要让他们边境出点小意外,在边境驻军的代价要高于所谓聘礼,他们拖不起,便会将人唤回去。”
闻姚心领神会。
忽地,外面传来通报:“陛下,这云诚公主拒绝住在空宫里,说这联姻并未谈妥,她还不是陛下的人,而是使臣,需要与使团同住。”
钟阑似乎能想象到使团难堪又无奈的表情,笑了声。
“随着她吧。”
闻姚心里一动,眼睛慢慢瞥向钟阑。
这几日,一切计划都顺利进行。每日使团都会与钟阑扯皮良久、不欢而散。而边境方面,南辛把控了各路粮草渠道,让燕国被迫花大价钱绕远路补给。
燕国不是不清楚南辛的目的,只是消息传来,云诚公主不论怎样提要求,钟阑都会答应,隐约让人猜测:公主天仙容貌,许是得了钟阑的心。
闻姚也重新投身成分组工作,只是与钟阑共进晚餐时总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我疲乏了,就先回去了。”
吴庸替他打着灯,一路沿宫道而行。
“陛下太温和了,包容得让天下人不敢相信,宁愿相信他是爱上了公主,也不觉得他是在隐忍图谋。”
闻姚话里有话,吴庸沉声,倒也接上:“陛下一直都是这个脾气。”
“他为了拖时间能让人误会自己于云诚公主有意。那先前……”闻姚的脚步停了下来。
钟阑若是要对一个人好,总像是没有理由的。只是这次闻姚隐约在云诚公主的事情上发现钟阑那颗隐藏在平和之下、筹谋严密的心思。
“殿下勿扰,您与陛下是长久的情谊,与这次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