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姚的眼睛半闭。他这些天总努力想让自己在钟阑心里有特殊之处。然而,一闭上眼睛,满眼都是那年在落辰斋,钟阑拨开他头发后莫名其妙表现出的善意。
过分、令人不可思议的善意。
与此时多么相似。
闻姚每每回想,总是不明白。自己与他并无交集,光是凭容貌,值得钟阑冒险吗?
既然他的容忍总是有所求,那他当时求的又是什么?
钟阑是一位优秀的演员,让人沉迷。那现在他对自己还是别有用心、有所图谋吗?
图谋,那从一开始,自己带给他的价值。
与某人相似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痛苦面具,我好像习惯早上两千晚上两千的作息了。
感谢啵啵啵啵啵啵的6瓶营养液~
第43章 军师
“你们不要跟着本宫!本宫自己有腿,还需要你们抬着走吗?”
大使们一头冷汗,灰头土脸地见马匹扬起喧天尘土,一路扬长而去。
“大人,这是在南辛的地界上。要是公主惹出什么事情来,可就麻烦了。”其中一位拿袖子擦擦自己的冷汗,“公主不会把辛国君的包容当真了吧?”
团长良久才平复下来,哼了一声:“随她去吧,反正她最后也是辛国君的人,辛国君会不会被她激怒,都与我等无关。我等还有正事要做。”
几位使臣相视,心里都有了数。
他们这次来是带着任务的。
燕国视南辛为眼中钉肉中刺,与摄政王闻姚已有几次交锋,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南辛国君。
钟阑在他们眼中是一个神秘且古怪的人。早年以昏庸荒诞闻名,近来却常有传闻,说他是在扮猪吃老虎,可每当天下人翘首等待他脱下面具、展露自己隐藏许久的野心时,他却又缩回了自己的伪装之中。
燕国很少有派出使团来辛国、南穹的机会,他们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多多搜集情报,弄清南辛国君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大人,聘礼谈判时辛国君平平无奇,根本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这该如何入手?”
团长胸有成竹地勾起嘴角:“除了南辛国君,还有他身边人。”
“身边人?听闻他身边有个叫李全的老太监。不过他对南辛君寸步不离,很难寻到时机。况且他也是老狐狸了,很难套话。”
团长摇摇头,神秘地眯起眼睛:“听闻南辛君后宫里有人。南辛君先前险些为了此女拒绝联姻。”
手下大惊:“他不是一直空着后宫吗?”
“所以这就成了关键。那人在南辛君的心尖上,肯定知道很多东西。一个小姑娘嘴巴能有多严实?”团长势在必得地笑了,“若他们不答应我们拜访,我们就等某天押着公主,说是陪公主来拜访未来的主母,必定能见上那女子一面。”
手下立刻顿悟:“大人圣明!”
傍晚时分,使团长借着与鸿胪寺日常打交道的机会提出“想要替公主见见后宫独宠的娘娘”。
鸿胪寺的官员脸色立刻变得极为奇特:“可以。”
燕国使团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本以为会收到“后宫女子不方便”之类的回绝,正打算用公主的借口请求过几日的拜访,没想到竟直接被答应了。
不一会儿,鸿胪寺对接的官员回来了:“他下午事务缠身,酉时三刻可以接见你们。”
燕国使团更疑惑了。
“这,夜里去后宫合适吗?”使团长自己主动提出疑问。
“酉时三刻,他还未回寝殿。将会在前朝九乾殿接见诸位。”
使团众人:“……”
一个娘娘白天在前朝?他们发现自己越问越糊涂,于是明智地决定闭嘴。
太阳逐渐落下,天边被染成了绛紫色。
燕国使臣住在皇宫外的别院里。别院贴着皇宫,由一道小门与皇宫相连。平日里,他们想要进入皇宫,需由禁军统领通报,那扇门就会打开。
到了时间,公主还未回来。使团只能随着鸿胪寺官员的引导,从小门进入宫道,一路走向九乾殿。
他们一路走,周边越来越深沉、安静。周围空无一物,了无人烟。
使团众人心里不由得发毛。
“就是这儿了。请诸位稍等,我去通传。”鸿胪寺官员在一座威严的大殿前停下脚步。
“嗯,拜托大人了。”
不一会儿,九乾殿的门咔吱地开了。两个面无表情的小太监站在门两侧,对他们做出邀请的手势。
使团众人:“……”
他们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去拜访娘娘,而是去见阎王。
他们踏入殿堂时,鸿胪寺官员在他们旁边轻声:“他近来心烦意乱。诸位最好谨言慎行。”
听这样子还是个脾气大的!
纵然这些使臣不在乎云诚公主,他们都为她今后的日子生出几分怜悯来。
屏风后,一道身影坐在书案前。使团众人相视,朝着拿到模糊的身影行了礼:“参见娘娘。”
屏风后,闻姚持笔的手忽地悬停,像是被“娘娘”这个称呼给惊到了。
使团长见没反应,清清嗓子:“我等今日是替云诚公主来拜见娘娘的。今后,云诚公主也托付与您,我等必定会好好教导她的,也请娘娘多多关照。”
屏风后传来一声难以辨认的“哼”。
果然心情不佳!
使团长眼神乱转:“南辛君向来英明神武,云诚公主能与您一同侍奉南辛君是她的福气。以后还得您多多管教,使云诚能在南辛尽她的职责。”
“也不需管教,都是小打小闹,入不得他的眼。”
这声音怎么像男人?
使团众人脸色更加困惑了。不过,他们却得了有用的信息:南辛君的格局比他们想的还要大!
“娘娘所言极是,就是云诚……”
“都是这样的套话就回去吧,该怎么做,你我心里都有数。”
门嘎吱地被拉开了,一副下逐客令的样子。
使团众人相视,尽快逃离这个阴森森的地方未尝不好。很快,九乾殿又陷入了沉寂。
闻姚起身,面无表情,将手中那份燕国刚呈上来的客套信辞扔进炭盆。纸张发出一阵滋滋灼烤的声音。
吴庸敲门:“殿下,陛下来问,今夜您还过去吗?”
“孤乏了,不去了。”
吴庸犹豫了一会儿,小声:“您昨日也是这么说的。陛下料到您今夜也会拒绝,嘱咐奴才,若您今夜也疲乏,就将补药送来。”
他推门进来,将一只小盅放到桌案上。
盖子打开,一股浓稠的鲜香扑鼻而来。
吴庸小声:“是鹿茸。”
闻姚脸上立刻露出几分羞赧与暴躁,旋即,他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重新变回面无表情的样子。
“放着吧。”
噗嗤,一声笑隐约传来。周围的侍卫全都将刀拔了出来。
闻姚厉声:“是谁?出来!”
门大开着,外头草丛耸动,一个姑娘慢慢钻了出来。
吴庸曾在走动时见过她:“云诚公主?这个点,你怎么在宫里?”
云诚公主起身,拍拍身上叶子,大大方方地说:“本宫听说使团要借本宫的名义来拜访宫中娘娘,于是尾随他们进来。禁军知道今日使团可以进宫,并未阻拦本宫。然而,他们进殿时正好将本宫落在外面,后面本宫又错失跟他们离宫的机会,便在这儿躲着,本想等天亮。”
“说实话吧,”闻姚冷淡道,“宫里的防卫不是摆设。若非蓄意,是不可能在这儿藏那么久的。”
云诚公主笑了声,好看的眸子半眯,似乎觉得他很有趣。她从草丛中跨出来,几步便走进九乾殿,没有半点拘谨。
“真有趣。这娘娘竟然是个大男人,还是个摄政王。”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原来南辛这两位大权在握的君王是这样的关系,怪不得两位的后宫都是空的。”
闻姚看向她的眼神毫无波澜。
“不过,看样子摄政王殿下对陛下似乎有嫌隙?”
闻姚:“这与公主有关系吗?”
“自然有。”
“哦?”
云诚忽地神情一转,柔美的脸变得神情张扬且自信:“天下皆知殿下手段雷厉风行,怎么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若殿下摆不平,那不如让与本宫。本宫改换主意,想来联姻了。”
“你敢!”闻姚锐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云诚耸肩:“既然不想,那就尽快咯。”
闻姚听出她话里有话,忽地严肃:“你有办法?”
“那是自然。本宫的感情经历,哪是你们能比的。”云诚的笑意忽然消失,“不过,殿下需要与本宫做一场交易。”
“说。”
“本宫助殿下将南辛君握在手心。”云诚说,“殿下助我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狗头军师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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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叛乱
夜深露重,寒风习习。
钟阑沐浴完毕,倚坐在窗边,神情惆怅。
“他又怎么了?”
三四日之后。
与之前几次不同,最近的几次他都是自愿的。这么多年禁欲终于得到解放,他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闻姚却换着法子躲避他。
“我吓到他了吗?”钟阑自我反思,转头便招手,让李全再去给闻姚殿里送两盒顶级雪蛤补补,“吃了那么多补药,不会还不行吧?”
他想到这里,啧了下。
李全候在旁边,一脸无奈:“陛下呀,您送给殿下的东西可太多了。这哪有人能吃下这么多,早就鼻血不止,失血身亡了。”
“那他最近为何总是这般?”
钟阑想到很久之前,他们两个还在上演你死我活的强迫批改游戏时,闻姚恨不得整天黏在自己身上。现在这样躲避,实在令他难以理解。
“许是有些误会。”李全贴心地说,“殿下对您的心思,您还不知道吗。”
误会。
钟阑皱起眉头。忽地,他眯起眼睛,像是找到了方向。
“朕得找他谈谈。”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报——西北方向又发现了火药使用的痕迹!”
钟阑一下将注意投了过去:“什么!?”
西北方向一向是腹地,与之相连的是盟国。而且这个方向连接着原来辛国唯一的铁矿,对于原本没有铁矿的南穹而言异常重要。
钟阑立刻起身披上衣服,还未走出房间,就看到远处走来的红色人影。
“陛下,”闻姚轻轻颔首,“我听到消息了。这件事就交于我处理吧。请您早些休息。”
钟阑皱眉,想到这几日闻姚动不动就说乏了,心里一沉,连忙摇头。
“你都已经这样了。”
他一把握住闻姚的双手,眼中泪光婆娑,一边叹气,一边打量着闻姚全身上下。钟阑主动工作的机会千载难逢,但他在工作和闻姚不行中间还是做出了取舍。
优雅从容的闻姚忽地僵硬,慢慢低头看向钟阑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子电流从身体上下穿过,呼吸急促了起来。
他一下眯了眼,强忍着:“成分组还差一些线索,这个机会很难得,可在现场观察爆炸的形态。”
钟阑点头。
果然不出他所料,工作加码的闻姚更加忙碌,甚至还紧急出差,不要说和他有生活了,连见都难见。
钟阑几次在皇宫里接见燕国来的使团和云诚公主,将联姻的事情一拖再拖。他有些落寞地想,闻姚竟然放心得让他自己见云诚公主?这醋坛子化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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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边境,闻姚抬手,一只信鸽落下。
他身旁站着几位脸色不定的大汉,虽然规规矩矩地候着,但眼神却很警惕。
闻姚从信鸽的小筒中倒出一块拇指大小的玉佩,那些人看了脸色大变,连忙行礼。
“既然是公主托付的,属下自然万死不辞。”
闻姚没有说话,眯起眼睛思考了起来。
云诚还未被送来联姻时,燕国君曾经也给她很大的自由,难以想象这种自由是给一个女子的。她自己曾经尝试经商,尝试组私军,尝试开典当行,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然而,今日闻姚才发现,所谓的失败都是她故意营造出来的。实际上,这位公主手下已经有一支商队,暗中替她营业获利。虽然无力与国家对抗,但也算是有一个安身立命的砝码。
他本来并不想答应云诚,然而她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闻姚立刻选择合作。
“下位者永远只有服从的权利。殿下,原来您已经忘了。”
闻姚这才发现,自己又一次踏入了同一条河。之前不就是因为只能服从所以只能自怨自艾吗?
若他心甘情愿当下位者,那除了悲愤,做不了任何事情。
如果他大权在握,那必定会对钟阑特别好。
好到,钟阑无力想象其他任何人。
闻姚勾起嘴角。
正好,他有火药这个机会。他并未告诉钟阑,其实已经能造出火药了。
云诚公主托付给他的这支商队让他拥有了庞大的信息网与财力。再加上南穹忠心于自己的旧部、火药,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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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殿下传信过来。西北方向并未发现异常。”信使来报,“然而,正西方也出现了同样的痕迹。殿下正赶往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