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有大义做幌子,他们完全不必顾及云归。等云归死了,就说云归为国献身,给他立个功德碑,还有什么要紧的?
而今看来,云归在靖军中的地位,倒是不低。或许自己真该先试试,靖军会否愿意拿推迟攻城之事,来换云归一命?
只是想想又不甘心,云归一旦回去了,哪里还能再到自己身边来?靖军必定严防死守,好生保护云归的。这样一来,岂非一失则永失?
再说了,就算靖军愿意推迟攻城,也不会愿意放弃攻城。而有了云归回归的靖军,说不得就能弥补推迟攻城的劣势,而转变为优势。实在是划不来。
若是假意交换,诈他们一诈,也不知晓能否成功。大靖人实在狡猾,说不定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打算,不接受交换。
阿日斯兰想完一通,到底是一用力,将云归提拉回来,容人安稳在城墙边站稳了,但也不放人下城墙。
饶是如此,云归也已经大大松出一口气了。一直半个身子悬空吊着,实在不好受。只有勉强站着的一只脚,和抓着自己手臂的阿日斯兰的手,可让自己暂时不摔落,就再没别的了。
第19章 拒绝出城
“大汗何不答应出城迎战?靖军可就是不愿,来日花大笔银子修缮城池,所以才要你们出城迎战。且这也是为了蒙军好,出城迎战,不动用火药,自然死伤更少。大汗何乐而不为?”云归看向阿日斯兰,言道。
“你就这么肯定靖军会羸?”阿日斯兰与云归四目相对,眼里俱是森森寒意。眼下就说甚来日修缮城池,这是笃定靖军会赢,而他会输了?虽他先前让大靖那副将莫要轻举妄动,以修缮城池不易为由,却并不以为他们蒙军就会输了!
“据我所知,蒙军并无火药。普天之下,只有我大靖,尚有火药可用。尔等便是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是难得很。照我看来,天下就未有能够不被炸开的城墙!”云归言道。
原先的淼国是有的,但是如今淼国已被大靖收归,火药也都尽数归了大靖,所以说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大靖有火药可用了。
阿斯日兰耳边除了云归的话语声,就只有火药炸起的“轰隆”声,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本就心情极为糟糕,还有人如此点明他胜算极小,他一瞬间,真正对云归起了杀心!
“我蒙国的壮士们!莫要畏惧!给我放箭!”阿日斯兰高声下令,眼睛却不离云归,依旧死死盯着这张让他爱恨交加的脸。
明明是这么对他胃口的长相,为何偏偏要与他作对?眼下是连虚以委蛇也不屑了?
他们蒙人善骑马、射箭,即便如今守城,缺了马上作战的优势,可至少箭术了得,几乎每一个蒙人都能够十发七中!这一点,可要远胜大靖!
本来,他日夜兼程赶到边城,又派人伤了蔡永平,抓来云归,就是打算等靖军失了分寸,错失良机之时,先下手为强,出城攻打大靖。
在主将受伤、军师失踪的情况下,靖军必定防备不足,人心澳散,他出其不意,便可似对付湘国那般,把靖军赶回老家去!
毕竞一来有心算无心,靖军哪里会料到,他们这被打上门的,竟敢自己开了城门,主动出来反打攻方?二来,蒙军马上作战,靖军如何能敌?必定要不了多久,就会败下战来!
只可惜!他料错了!明明回来的死士禀报说,靖军主将伤了右臂,而云归也已经到了他手里,结果靖军还是能够上下凝聚,在他满心以为不可能发兵、戒备松懈的时候,攻上门来,竞就完全调转了局势!
果然是以狡猾闻名的大靖人!
蒙军里受了伤未有死的,暂且未有受伤的,都勉强打起精神来,连连发箭。奈何在愤怒和害怕之下,箭术的精准远远不比平日。
他们就算给箭头点火,造出火箭来,再射向靖阵,可到底不如人家火药来的威力大。且投火器那玩意儿,是想让火球去哪儿就去哪儿,而他们射箭的,可没那么容易指挥好箭的去向。
都怪大汗!明明可以出城迎战,在马背上快速斩杀靖军,偏偏大汗胆子小就算了,还不让他们这些勇猛的好男儿出城迎战!
这下好了,自己人的优势全无,敌人一个火球接一个火球,这城墙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怨气集聚,士气也就低迷。云归感受得深切,心里自然幸灾乐祸。
虽然觉得靖军在蒙军不出城的情况下,未有别的更好法子,只能以火球攻城,造成来日修缮城池的负担,可至少这法子快准狠,只要用火药把蒙军炸怕了,以后再攻打别座城池时,蒙军上下也就心存畏惧,未有信心了。
未有士气的军队,便是单个人再如何勇猛,亦是枉费。
到了日落时分,靖军仍旧未有离去,那些个火药好似不要钱似的,一个接一个。等得城墙上的人觉得地面震动时,才知晓城门已经被炸破了。
阿曰斯兰不能相信这个事实,为什么不过一个白日,他就输了?难道决定守城不出,真是错的?怎么会错?他怎么会做出错误的事儿来?
将士在一旁纷纷护着阿日斯兰,“大汗,您先走!快!”
阿曰斯兰仍旧回不过神来,死死盯着城墙下方的靖军,睚眦欲裂。可恨的大靖人!竟敢欺到他的头上来!
一把取过身后背着的弓箭袋,搭弓上箭,瞄准了那个自称副将的人。箭矢飞速而出,云归只来得及扑在墙上,“锳安小心!”
楼桓之因着一直看着城上云归,所以箭来时及时瞧见了,当即从马上翻空避开
后,又见第二箭来至。
待得楼桓之再次避开,阿日斯兰准备齐发三箭时,楼桓之亦已在马背上搭弓上箭,正正指向阿日斯兰了!
眼瞧着箭对箭,就要一决高下,甚至一定生死之时,蒙国一副将一把拉过阿曰斯兰,就要把阿日斯兰带走,“大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当口,楼桓之微微移动手上弓箭,再次对准了阿日斯兰,在阿日斯兰未有反应过来之时,弦满弓,箭矢飞射。
楼桓之早就恨透了这个蒙国大汗!竟敢派人抓走云归,害得云归身陷险境,而他心惊胆战!也不知云归这几日来,受了多少苦!
阿曰斯兰在箭矢离自己不及一臂距离之时,堪堪避开一些,但仍是被射中了手臂!
“噗”一声箭矢入肉声,吓得拉动阿日斯兰走的副将心一跳。这一箭,可算是他害得大汗生受的?
想到阿日斯兰暴虐的性情,当下不敢再碰阿日斯兰,只小心翼翼道,“大汗……无事罢?咱们还该快撤才是……”
见得阿日斯兰扫来的眼风,副将当下噤如寒蝉,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在火药箭雨中,幸存下来的一条命,被阿日斯兰随手拿走呀!
阿日斯兰哪里甘心走?且不说他尚且无法接受,边城就此被攻破的事儿,单说楼桓之伤了他,他就没法带着箭伤灰溜溜地逃走!
若当真就此逃离,那他不配做蒙国人!更不配为蒙国大汗!
阿日斯兰想着再不迟疑,拿好弓箭,对准楼桓之便射出箭去。奈何楼桓之早就对他有所戒备,而阿日斯兰又伤在了右臂,箭出少力,便是三箭齐发,楼桓之亦根本不需闪身避开,直接举剑相迎,快速将三箭俱都一分为二。噼里啪啦几声,断箭纷纷落地。
云归自始至终都在看着楼桓之,饶是眼下危险未除,也不由得为楼桓之稳若泰山、气势满满的模样心醉。他的楼桓之,他的锳安,果真棒极了!
阿曰斯兰数次未能伤着楼桓之,更是杀心暴涨,又搭箭对准楼桓之。在楼桓之戒备之时,突然嘴角噙笑,同时快速移动弓箭,将箭射向了大靖主将蔡永平!
箭,到底是射中了蔡永平。本来蔡永平的功夫就不算很好,先前右手臂又受了伤,这一箭过来,他是实在难闪,倒幸而阿日斯兰手受了伤,力道不大,便有些失了准头,射进他肩膀,也未曾破体而出。
在蔡永平左后半步距离的楼桓之,倒是察觉了阿日斯兰的心思,只可惜位置不好,人到底是在蔡永平后边一点儿的位置,想给蔡永平挡挡,却没来得及。
阿日斯兰见伤到了蔡永平,也知此时确实不该再逗留,瞥向一旁的云归,用完好的左手将人一把扯过来,就要将人带走。
城墙下的楼桓之眼睁睁看着,想要飞身上城墙,却奈何天底下未有这样高深的轻功,能够飞身越过两丈高的城墙!
他明明派了人伪装成蒙兵去救,却为何还未有出现?为何还未有将云归带走?此时他已经再顾不得会不会让人生疑了,策动身下马,入了被炸毁的城门,到了城墙脚下,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城墙。
可等他到了城墙上一看,除了漫天的硝烟,和地上生死不明的蒙兵,哪里还有云归的影子?阿日斯兰和蒙兵早带着云归从对面的阶梯下去了!
楼桓之又匆匆走对面阶梯,几乎是飞奔而下,本以为走下去了总能瞧见人影,可不知为何,除了纷纷逃散的蒙兵,和刚进城的靖军,丝毫不见阿日斯兰和云归的踪影!
到底是为何!
第20章 没能回去
到底是为何?
总不能是阿日斯兰懂得遁地术罢?楼桓之不信邪地一路寻找,进了城的靖军们,也有好些人分散各处去寻云归,只是一直到了天黑,也未有寻着阿日斯兰和云归
楼桓之却不愿放弃。带着自己的数百亲兵,沿着蒙国边城往下一座城池去的道上寻找,几乎任何角落都不放过。
蔡永平有心制止楼桓之这盲目寻找的行为,奈何他箭伤失血。进城还是被人抬进来的,入了城后,就被士兵和军医安置在知府宅子上,待得好不容易止住了血,问一问楼桓之哪儿去了,才知楼桓之竟是一直在寻人。
正要让自己的亲兵去制止楼桓之,却听他感叹道,“楼副将与云军师确实友谊深厚。自从云军师失踪后,楼副将就未有安下心过。实在是难为他了。”
要不是心有顾忌,蔡永平简直想骂一句“狗屁的友谊深厚”!这也就是骗骗普通军士罢了!他先前是未有察觉,可这档子事儿一出来,他心里就和明镜似的!
他已经四十八岁,什么事儿没见过?便是老威远候和柳大学士那桩事儿,他也是知晓的。楼桓之和云归这点道行,能瞒得过他?
想完一通,连忙让亲兵速速去制止楼桓之,不若照楼桓之那样儿,怕是都出了边城,不知往哪座城去了!
半个时辰后。蔡永平的亲兵们才在离边城南城门甚远的地儿,找着楼桓之。又用武力强行把人带回到蔡永平跟前。蔡永平见了楼桓之就是一声怒喝,“胡闹!”
楼桓之红着眼睛不吭声,眼神也好像并没落在蔡永平身上,而是落在不知名处
“你以为,你这么个找法,就能把人找到?你这般不眠不休,大失分寸,届时云军师还未有找回来,你就先垮了!我倒要看看,你拖着这样的身子,如何去救云军师!”蔡永平挥退了亲兵,沉声道。
他还是+分欣赏楼桓之的。有楼桓之在,靖军胜算大了许多。在他眼里,楼桓之是一个将来不可限量的青年将才,他实在不忍楼桓之这般。
同时也希望,他能够再有韧性一些,能更经得起磨砺和打击。而不是像眼下这般,章法全无,就差理智全失了。
楼桓之颓废地瘫坐椅子上,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在听蔡永平的话,只是一直地一动不动。
“眼下,云军师尚且还能保住性命,你就已经成这样儿了,要是形势更严峻些,你就会比云军师先一步倒下!你要是真想把人好端端地带回来,你自己就先要打起精神!好好休养生息,用自己最强的时候,去救你心里重要的人回来!”蔡永平看着楼桓之,接着道。
这番话,才真正让楼桓之醒悟过来。呆坐半晌,蔡永平也不再言语,就等楼桓之自己想明白。
“我知道了。多谢将军劝解。”楼桓之缓缓站起身,郑重地给蔡永平行了躬礼
虽然蔡永平并非他敬爱之人,但此时此刻,他又觉得蔡永平虽总是追求最大利益,缺少沙场英雄的豪迈和顶天立地,但蔡永平作为一个长辈,对他这个晚辈,还是十分不错的。
蔡永平颔首,受了这一礼,“既然想通了,那你就下去好好休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别再把自己折腾得不成人样。云军师可是关心你的,瞧见你这幅样子,心里又哪里好受?你就让他安安心,待自己好些。”
楼桓之点点头,行礼告退。
走出屋子,仰头看向天空,竟是一点星辰都不见。唯独半轮弯月,凄清待在天上,无可相伴。
云归没想到蒙国边城内竟有秘道。满心以为边城一破,自己就能得救,没料到最后还是在阿日斯兰的手上,朝不保夕,战战兢兢。
也不知楼桓之是不是一直在寻他。想来应该快焦急坏了。真希望能快点回到楼桓之身边。先前能够和楼桓之时时相伴,又偏偏不知珍惜。唯恐两人的关系漏了蜘丝马迹,总限着楼桓之,不许他常常寻自己。
眼下自己被抓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楼桓之。至此时,才知晓即便重活一世,自己照样拎不清哪样为重,哪样为轻。
又想到柳易辞。他总觉得自己不知珍惜,那时候自己还不以为然,眼下看来,倒是柳易辞看清了他一些本质。
他不知自己眼下在哪一座城。虽知蒙国边城可通阿木尔、牧仁两座城,但他被阿曰斯兰抓着一直在秘道里行走,弯弯绕绕,感觉上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所以连到底有没有出去边城,他亦不知。总归是走到秘道尽头,就到了一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