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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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良医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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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衡定了定神, 无声地祈求上苍:千万不要有事,让顾玖少一些病痛,快一点好起来。
他才没有关心顾玖,他才不会对这个大权臣心软。只不过, 现在还不能失去这座靠山。
对, 就是这样。也只是这样而已。
萧衡强行让心绪平静下来。顾玖上回发病, 情形没这么严重。这次之所以会咯血,是因为他的药丢了。
众侍卫已经在四处寻找顾玖的药。
这些御医, 怎么看也不像能顶用的样子。
还有谁,谁的医术比较高明,能够妙手回春?
听说天心观的活神仙、徐道长挂了一个虚衔, 硬生生地挤进了百官的行列。
这次春猎,徐道长也跟着来到邙山猎场。只是他的一双断腿还没有完全恢复,不曾参加围猎。不过,看他走路的样子, 完全不像断过腿的人。这位道长的医术,必然出神入化。
萧衡一刻也不敢耽误,一溜烟地跑去请徐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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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道士徐敬廷, 原本是一名寒士。
他曾游学多年,见识广博, 可惜门第低了一些,相貌平平无奇,勉强算清癯。在雅集上被中正官评为第六等:中下, 属于中品末等人才。只在县里当了一名浊吏。
徐敬亭一点也不沮丧,没有因为出身寒门, 被评为第七、八、九等,直接列入下品, 连浊吏都当不成,也算运气不错。
他熬了两年,每一件琐碎繁杂的公务,都妥善处理。颇得县令的赏识。
第三年,赶上南方大疫,他精通岐黄之术,治疫有功,本该升品升迁。谁知,他的功劳被长吏给顶替了。这个长吏和弘农杨氏的旁枝沾亲带故,一向眼高于顶,属于只领俸禄不做事,看心情点卯的那种关系户。
长吏不但抢了他的功劳,挤走了县令,还给他穿小鞋,想暗害他。
徐敬亭迫不得已,背井离乡。辗转来到洛阳,在一座道观当了观主。
哪怕仕途已经中断了,但他热血未凉,壮志犹存,依然关心国事和民生。
他没招谁没惹谁的,因为几句牢骚话,就在自家的道观门口,被一个红发碧眼的胡人打断了腿。
也许正应了一句老话——“祸兮福之所倚。”
那个胡人是一位鲜卑小将军,清河公的干儿子。清河公顾玖对于义子当街伤人这件事,万分惭愧。让府上的管事领着干儿子,当面给他赔礼道歉。
顾玖的侍卫统领无咎也来了,不过这个青年非常冷峻,从始至终面无表情,没有说过一句话。
顾府的这名管事还很年轻,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同时也是顾玖的三个书僮之一,名唤望舒。
徐敬亭观察望舒的言行举止,发现此人诙谐风趣,谈吐不俗,风仪出众。修养比一般的士族子弟还要好一些。
身边的书僮尚且如此,主人顾玖必然不凡。
然而,有断腿的过节在,徐敬亭对顾玖缺乏好感。所以当望舒提议: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友好往来。等他养好腿伤,去给清河公医治旧疾的时候,他婉拒了。
徐敬亭咬咬牙,推辞掉那些一看就很贵重的礼物。给顾玖写了一封信,提了一个在他看来,顾玖一定会嫌麻烦,敷衍了事的要求——他想借阅皇室的藏书,整理并收集散佚的丹道典籍。
万万没想到,顾玖确实嫌麻烦,但并没有敷衍他。
顾玖亲自考教了徐敬亭的才学。还派出掌管着官吏升迁、罢免的东曹掾,查了查他以往的政绩。然后大笔一挥,玉玺一盖,让他担任秘书监。
秘书监是一个官名,俸禄六百石。专门管理皇室的典籍,掌三阁图书。
可别小看这六百石。太学的博士也就六百石,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
六百石是官和吏的分水岭。徐敬亭一介寒士,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际遇,一辈子也越不过这道分水岭。
跨过去,就不再是浊吏,是官了。
秘书监与典籍作伴,是世族子弟也很喜欢担任的“清选”官。一个非常吃香的职位。
从此,麒麟阁、兰台、东观的皇室藏书,他都可以随意翻阅。只要在每天晚上,宫门落锁之前,准时离开皇宫就可以。
徐敬亭当了秘书监,每日里出入皇宫,和宇文小将军冤家路窄,相看两生厌。
但清河公顾玖的为人,徐敬亭是很服气的。他一直想当面说一声谢谢,再望闻问切一番,看看顾玖的病能不能治愈。
不过,想见大权臣一面,真的特别难。
顾玖的书僮望舒收下了他的拜帖,答应会挑一个顾玖有空的时间,替他通禀一下,但是不敢保证顾玖一定愿意见他,让他不要着急,等消息。
等着等着,眼看春猎都快结束了。
四更天,东山能看见日出,但四野仍旧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皇子衡闯入帐篷,把徐敬亭从卧榻上拽起来。
据说顾玖咯血,急需良医。
徐敬亭瞬间就清醒了三分,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披上鹤氅,背起药箱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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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玖半梦半醒之际,感觉到手指发麻,又麻又痒,还使不上力气。他的手,似乎被什么人紧紧地抓着,掌心相贴,十指交缠。
他想把手抽出来,刚微微动了一下,那人却握得更紧了。
顾玖的指骨被对方捏得生疼,恍恍惚惚间,好似有另一个人的心跳,从手掌相贴之处传来。
身子一阵一阵地发软发虚发轻,好像变成了漂浮在虚无之中的一片羽毛,无处借力。
他想醒来,偏偏就是睁不开眼睛。
顾玖努力了一会儿,才撑开眼皮。
下一刻,透过薄薄的纱帐,顾玖看到萧衡正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衣袖相叠。几只水蛭吮着他的手指尖,正在吸血。
顾玖什么虫子都怕,心神巨震之下,险些又晕过去。
他不愿意让不相干的人发现他害怕虫子,拿出了极大的定力,心中崩溃嚎啕,脸上一片平静。
徐敬亭走到门边,把宽大的鹤氅解下来,挂在架子上。
这时,第一批水蛭已经吃饱了。徐敬亭点燃线香,把它们熏下来,装在盒子里。
卧榻边,地毯上,不知什么时候新铺了一层锦缎席子。
徐敬亭敛袂长跪,坐在席子上,取了两只青竹筒握在手中,缓缓拔开木塞子,将竹筒凑近顾玖的手指。那些水蛭纷纷从竹筒中伸出头,来吸顾玖的血。
顾玖的睫毛微微颤了两下,蹙着眉,一动也不动。
“清河公,贫道冒昧地问一句,你是否中过寒毒?”
“没错。”
徐敬亭神色严肃地说:“清河公常服的赤练五蕴丹,是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来压制寒毒,缓解毒发之时的症状。虽然有奇效,而且见效很快,但是这种方法非常伤身。长此以往,恐怕活不过三十岁。”
顾玖一言不发。
他当时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兄长请过很多名医,始终没有更好的办法。
徐敬亭:“此毒极为阴寒霸道,难以根除。所幸清河公吉人自有天相,渐渐缓过来了。只是寒毒已经损及肝血。如果贵体受寒,或者饮食不当,亦或遭到压迫、捆绑,导致气血凝滞,就容易复发。《神农本草经》记载:用水侄吸血之法,可以通血散结、消肿解毒。再配合针灸和药石,贫道至少有七成的把握,治好清河公。”
徐道长一边说话,一边约束着水蛭,不让它们乱钻乱爬。他的目光深邃又明亮,看起来胸有成竹。
萧衡大喜过望:“多谢徐道长,清河公的病,就拜托你了。需要什么灵丹妙药,尽管开口。”
顾玖却没有半点喜色,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只问:“大约要治多久?还会用到水蛭吗?”
徐敬亭:“寒毒已然散入血脉之中,每月用水蛭吸血一至两次,持续一年左右,期间细心调养,补血补气,等血液完全换过,贵体就可以恢复如初。”
顾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我不治了。”坚决不要被虫子吸!
徐敬亭一头雾水,一时间无言以对。他行医多年,第一次见到能够痊愈,却主动放弃治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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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衡离顾玖最近,肌肤接触,明显能感觉到:他手指发颤,全身紧绷,总想把手缩回去。
锦被上有白雪覆红梅,一枝独秀霜雪摧,是顾玖昏迷中咯出的血。
小狼崽恶狠狠地按着顾玖,几乎压在他身上,不让他缩手:“别闹,不管要治多久,我们总得试一试。”
顾玖浑身无力,勉强抬起还自由的那只手,推了推萧衡,然而推不动。他们互相较劲,僵持了片刻,萧衡被激怒,骑在他腰上,死死地压着他。
顾玖气得够呛,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到那些水蛭,当然也包括萧衡。
萧衡知道,顾玖异常害怕虫子。
但治病救命这种事,难道还有选择的余地吗?生死攸关,还那么任性,这人几岁了,真的是只手遮天的大权臣吗?
然而,瞧着顾玖苍白的脸,眼尾那一抺病态的绯红,将谪仙一般风神秀彻的玉人拖入滚滚红尘之中,艳媚入骨,活色生香,极度诱惑。
好像顾玖任性一点,反而更加迷人了。然后,萧衡十分可耻的,对他压制着的玉体香肌有了特殊的感觉。
治疗结束之后,水蛭被“封印”在青竹筒内。
顾玖总算又活过来,缓缓地吁出一口气:“有劳徐道长了。”
徐敬亭拱手:“清河公可以唤在下的表字——敬亭。”
顾玖从善如流:“那敬亭就唤我‘攸之’吧。”
约好下次治疗的时间,并且答应会进宫给陛下治一治脑子。徐敬亭不想再打扰顾玖休息,主动告辞。
顾玖始终觉得气不顺。
萧衡这臭小子,刚才居然那样按着他、压着他,当他好欺负吗?
顾玖吃了半碗红枣红豆粥,恢复了一些力气,抬脚就将小狼崽踢下了卧榻。
萧衡正殷勤地服侍着顾玖吃东西,突然被踢倒,整个人都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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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子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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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衡猝不及防, 后脑勺着地,幸亏这地毯厚实,也比较柔软,只磕了一个小包。
他摸着脑后新鲜出炉的小肿包, 心中冒出了几种不同的声音。
“阿玖身上不舒服, 还被虫子吓到了。轻蹙着眉心的病美人, 我见尤怜。好想安慰他,哄他开心。”
“顾玖又踢我, 为他好,还踢我!不识好歹,就该狠狠地惩罚, 让他哭着认错。”
“刚才顾玖推我又推不开,眼尾泛红、衣裳微乱,活像被轻薄、被糟蹋了的模样,好勾人, 还想再看一万次。下一回,顾玖要是不肯乖乖地治病,我还骑他的腰。”
可惜只能想想而已。
萧衡躺在地毯上, 抬头向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秀美的玉足, 顾玖的脚白得近似透明,第二根脚趾最长,显得脚形修长。脚趾排列整齐和谐, 看起来非常的匀称、干净。
再往上,是一截颀长笔直的小腿, 线条优美,没有腿毛, 在几缕朝阳的映照下,白得耀眼。
此刻,顾玖正蜷着另一条腿,轻轻地揉着有点发红的脚趾。他微微低了头,颈项呈现出一个柔美的弧度,眼中隐隐有水雾弥漫。
萧衡:“……”
这算什么事?顾玖突然翻脸,一脚踢倒了他。由于踢得太用力,脚疼,想哭?
简直娇气得让人目瞪口呆。
但是好可爱啊。
顾玖的心声:光着脚踢人,脚趾太疼了,差一点疼出眼泪。不不不,不能落泪,真要在男主面前哭出来,以后还怎么拿出大权臣的威严,管教这个野性难驯的小狼崽。
萧衡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你是不是特别生气?”
顾玖缓慢地坐正了:“阿鸷,我平常怎么教你的?怎么可以那么无礼,直接压在我身上!”
萧衡从卧榻边的小案上拿了一卷竹简,展开放在地上,直挺挺地跪上去:“我错了,这次罚跪多久?你要竹子吗?北坡有片竹林。我可以帮你砍一根翠竹。”
萧衡:然而就算挨打,我下次还敢。
看似很有诚意的认错,其实心中一点也不服气。
顾玖怔了怔,春猎前,萧衡把赵王萧弈按进鱼池里,差一点闹出人命。顾玖气急,罚萧衡跪在竹简上,削了一根青竹竿,打了萧衡二十棍。
不知道是他下手太轻,打得不疼,不长记性。还是萧衡太桀骜不驯。
总之,一丁点效果都没有。这熊孩子野惯了,根本就不服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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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玖望着萧衡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就知道罚他打他,恐怕不会有什么用。
静默许久,顾玖有些倦怠地倚着卧榻,声音低磁:“把鲜花摘在手中,会枯萎。把麻雀带回家,关在笼子里养,麻雀会死。我从来没有强求过,阿鸷一定要变成我欣赏的样子。庄子说:‘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不要以人为毁灭天然,无须用刻意的作为去磨灭天生的禀性。我希望你不要被任何人、任何事,扰乱了本性。也希望你一生安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