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春跪坐在傅鸠面前,放下手中的剑,伸手理了理傅鸠的头发,长长的头发垂在傅鸠脸侧,傅鸠的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细雨落到两个人身上,打湿春衫,淡淡的血红色顺着傅鸠的衣摆蜿蜒。
“你在流血呀。”沈无春目光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惊惶,都怪傅鸠身上的衣服,他有很多次都察觉不到傅鸠受伤。
“死不了的。”傅鸠抬眼看着沈无春,沈无春一张脸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淋湿了,但他哭起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沈无春,”傅鸠叫他的名字,“为什么要救我出来?”
沈无春哑然,他想了一会儿,磕磕绊绊的道:“因为,你现在这样是我害的,我必须要救你出来。”
“不对!”傅鸠逼视沈无春,“这不是答案!”
他死死拉着沈无春,沈无春手掌贴着傅鸠的肩膀,手下都是粘腻的血渍。沈无春有些着急,“我们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傅鸠一动不动,黑沉沉的一双眼在雨幕里看的沈无春心里发慌。
“因为···因为···”沈无春不知道傅鸠是什么意思,在他这样严厉的注视之下,沈无春脑海几乎一片空白,“我很想你,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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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鸠:勉强60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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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春三月未过,沈无春与傅鸠在一夕之间成了整个江湖的焦点。如意客栈不能回了,沈无春将傅鸠带去城东的一座别院,那是他早先准备下的,哑姑也被他从浮玉山叫下来帮忙接应。
雨下的越来越大,沈无春与傅鸠几乎湿透了,傅鸠身上有伤,淋了雨后很快便发起了高烧。沈无春与哑姑将傅鸠扶进房间,沈无春拿出一块枫叶状的玉佩,要哑姑速去找谢十二。
窗外雨打芭蕉,雨滴落在积水里掀起硕大的水泡,沈无春将傅鸠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劲瘦的身体上,带着血渍的铁锥穿琵琶骨而过,斑驳血迹,叫沈无春手指微微颤抖。
谢十二冒雨而来,见到屋子里的傅鸠,眸中惊疑不定。不等沈无春同他谈价钱,谢十二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打开,一边还道:“得先把这东西取出来。”
傅鸠眼下昏迷着,额头冷汗津津。谢十二取了些麻沸散,撒在傅鸠伤口处,沈无春同谢十二一道,将锁链砍断,铁锥取出来。谢十二立即为傅鸠施针止血,热水盆里扔着的纱布越来越多。不多会儿,谢十二另取了两枚银针,羊肠细线,为傅鸠缝合伤口。
忙了约有一个时辰,傅鸠的伤口止住了血。
谢十二长舒一口气,道:“他现在已经起了高烧,伤口很可能会恶化,我留一些药,看明日如何吧。”
沈无春点点头,他看向哑姑,“请谢公子去歇息。”
谢十二抱着自己的药箱,问道:“我···我想回客栈。”
沈无春面色淡淡,“抱歉,你可能要在这里待一阵了。”
谢十二有些犹豫,他倒是不觉得沈无春会对自己不利,他只是有些忌惮傅鸠,哪怕他昏迷着。
沈无春守了傅鸠一夜,他听着屋檐下滴答的雨声,看着灯火边的傅鸠。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傅鸠脸上,看去像是多了几分暖意。可傅鸠这个人,太冷了,笑起来的时候邪气肆意,抿着嘴角的时候又一副讥诮薄情相。
傅鸠额上滚烫,沈无春用烈酒为他擦身,一遍又一遍,有时候看着他,会控制不住的想探他的鼻息。他会死吗,沈无春一直在想,傅鸠死了怎么办呢?
次日清晨,傅鸠烧退了。他模模糊糊睁开眼,只觉得光线刺目,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是蜡烛那种跳动不定的光,是实实在在的日光。
雨后初晴,天空蓝的澄澈明净,阳光金灿灿的,树叶花草上的露水折射太阳的光,像是晶亮的细碎的宝石。傅鸠站在窗户边,手中是流动的风,耳边是清脆的鸟鸣,呼吸中是泥土淡淡的腥气,他仰起脸,感受阳光的温暖。
“傅鸠?”他身后,是沈无春在叫他。沈无春看着迎着光的傅鸠,有一个瞬间,觉得傅鸠要化在光里。
“过来。”傅鸠冲他招手。
沈无春走到傅鸠身边,傅鸠伸出手按着沈无春的后颈,迫他抬头。不等沈无春反应,傅鸠便低下头吻了过来,他的吻极富侵略气息,在这个时刻,多了许多放纵与激动。沈无春阖上眼,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暖融融的。
沈长策与苏弄晴在秋水渡待了几天,其间燕无歇一直在教沈长策,关于江湖局势,关于各大门派。可沈长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满心里都是沈无春,他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沈无春。
燕无歇也看出了沈长策的心不在焉,他毫不在意,“既然你心思不在这里,那就先去了却你心中的事,再回来吧。”
沈长策向燕无歇道了歉,同苏弄晴离开了秋水渡。他们先回了如意客栈,可如意客栈已经人去楼空。沈长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越发难受。苏弄晴将自己发现的沈无春留给沈长策字条收了起来,却不对沈长策说半个字,只道:“去别处探探消息吧。”
两人一道去了茶楼,这有间茶楼是望帝阁的联络点之一,武林众人总要是不是的来逛一逛,以免落了什么众人皆知的消息。
沈长策与苏弄晴在楼上包厢里坐了,楼下大厅中央有一个台子,台上屏风遮着说书人,说书人醒木一拍,道:“诸位可知,前些时日武林大会夺魁者是谁?便是这少年英才沈长策,今日,咱们就讲讲这沈长策的师父沈无春,与那魔头傅鸠在十年前的对决!”
“提起这沈无春,诸位可知沈无春是谁?”说书人道:“咱们现在提起,难免有些人不清楚,但要放在十年前,嚯——,那可是比一盟一帮六派八门还要响当当的人物!”
沈长策低头,看向楼下的说书人。
第29章
“想当年,十八岁的沈无春一个人一把剑,剑挑武林十三位一流高手,最后败于峨眉掌门青峦师太剑下。沈无春被打败后,失踪了一年多,有人说,这个时期,沈无春回了师门,也有人说,这个时期沈无春被各大门派抓了起来。但其实,这一年多,沈无春离开了中原,去了大漠。也就是在这一年间,沈无春认识了魔头傅鸠。”
“傅鸠此人,外族出身,本名不详,傅鸠二字乃是汉名。他初行走江湖之时,还并非如今的魔头,那时候他也少年意气,仗剑天涯,曾一夜之间灭了东裕山上千山贼,也曾剑挑九水十六帮,还睢水百姓一个公道,当得起一个侠字!”
“傅鸠风头最盛的时候,黑道派出神封天问榜上前一百名的杀手追杀傅鸠,而月余之后,百名杀手不知所踪,傅鸠却安然无恙。试问当今江湖,有谁能在神封天问榜百名高手之下全身而退呢?”
“可惜呀可惜,傅鸠此人虽然天资卓绝,举世无双,却未免太过轻狂,竟擅自偷盗他人门派秘籍,犯了武林众怒,后被众人追杀,败后被囚十年之久。”
“这算得了什么?”底下忽然有人喊道,“傅鸠如此天纵英才,便是轻狂了些又如何?倘若我有傅鸠那般能耐,势必要将江湖搅个天翻地覆才好!”
说书先生看去,只见一些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们出言支持傅鸠,偏他们说后,一些武林豪杰也争相赞赏傅鸠。江湖中人人人慕强,傅鸠此人武功谋略侠义胆识样样不缺,如何不叫人心折?
说书先生乱了阵脚,怪只怪他对于《玉竭山顷》那些事模糊其词,在座诸位非亲历者,难以对傅鸠的恶劣感同身受。
那边有人上台在说书先生耳边说了什么,说书先生一拍醒木,道:“诸位有所不知,这傅鸠不仅轻狂骄纵,还与他师父沈无春大逆不道,颠倒伦理纲常。”
人群安静下来,继续听说书先生说,但显然说书先生换了路子,从说傅鸠那些事迹,变成了傅鸠与沈无春那点子艳情秘史。
“沈无春与傅鸠,二人什么关系,想必在场诸位都知道。十年前,剑湖一战,沈无春打败傅鸠,挽救武林苍生。而天下第一沈无春,与魔头傅鸠,更是不为人知的师徒。”说书先生吊人胃口,“诸位看官,那沈无春与傅鸠年纪相仿,武功不相上下,那傅鸠如何拜得师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所以。
说书先生抚着胡须笑道:“小老儿及诸位同僚几经探访,甚至深入大漠,终于找了些当年的知情者。”
“当年沈无春败走大漠,遇见傅鸠,彼时傅鸠就已经武功卓绝了。沈无春见傅鸠武功精妙,便起了求教之心。独门武功傅鸠如何肯教?可诸位也知道,沈无春姿容角色,倾城倾国,傅鸠见之心喜,为拥美人如怀,便将自己的独门武功教给了他。”
众人哗然,“沈无春与傅鸠···他二人···”
说书先生老神在在,“一年之后,沈无春武功大有进益,便想重回中原。而傅鸠自然不舍得如此稀罕的一个宝贝,于是跟着沈无春一起来到中原,明面上称呼沈无春为师父,实际上做的竟是些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事儿呢!”
底下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真会玩。”众人哄堂大笑,整个茶楼充满了窥见秘辛的兴奋感。
“不对呀,不是说沈长策才是沈无春相好的吗?”有人出言质疑。不等说书先生说话,就有人答他:“沈无春重回江湖,让自己徒弟夺得盟主之位,八成就是为了救傅鸠。沈长策呀,算不得什么!”
这话一说,之前沉迷沈无春与沈长策话本子的人立即不愿意了,坚持沈长策才是真爱,一来沈长策年轻有为,二来师徒二人相伴多年,感情一定比傅鸠深。
“说不好这十年,沈无春与傅鸠两个没少暗度陈仓呢!”
众人吵起来,一面人站傅鸠,一面人站沈长策,站傅鸠的人说沈无春只是利用沈长策救出傅鸠,站沈长策的人就说十年前是沈无春打败了傅鸠。两方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间或夹杂着一些老实人,喊着说沈无春才不会与人做这些事,傅鸠与沈长策都是逆徒,可与沈无春没关系。
见状,说书先生连忙推出沈无春的话本子前传,讲的就是沈无春与傅鸠的那些事。
外头一切纷扰沈无春都不知道,他端着饭菜走进屋里。傅鸠在躺椅上翻书,沈无春略看了一眼,发现是一本封皮画着人像的话本子,名字叫《秋恨生》。这话本子沈无春有印象,就是讲自己与沈长策那点事。
沈无春脚步慢了一瞬,傅鸠转眼看过来,似笑非笑的盯着沈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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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无春:你要不看前传吧。
先发出来
第30章
沈无春在傅鸠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将饭菜放下。
“话本子里说的都是假的,算不得数。”沈无春道。
傅鸠一下又一下的看他,道:“我又没问你,你心虚什么?”
沈无春一噎,他给傅鸠盛了一碗汤,笨拙的转换话题,“先吃饭吧,吃了饭还要喝药呢。”
傅鸠哼了一声,合上话本子扔在一旁,接过沈无春手上的碗。
他这般好说话,倒让沈无春有些受宠若惊,于是越发殷勤,站在傅鸠身旁,小媳妇似的。
于傅鸠来说,这个沈无春的新徒弟虽然很碍眼,但毕竟傅鸠还没见过他,不好因为这个责备沈无春。而眼下,明摆着觊觎沈无春的就有一个。傅鸠心里想什么,沈无春自然猜不透,服过药,谢十二来给傅鸠诊脉。
谢十二有些怕傅鸠,他进屋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往沈无春身边凑。沈无春毫无所觉,催着谢十二给傅鸠诊脉。傅鸠抬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对沈无春道:“你先出去吧。”
沈无春依言离开,没去看谢十二依依不舍的眼睛。
傅鸠伸出手,谢十二为他诊脉,房间里安静下来,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你喜欢沈无春?”傅鸠忽然问道。
谢十二手指颤了颤,他抬眼看着傅鸠,很勇敢的点了点头。
“那他喜欢你吗?”傅鸠一手支颐,眉眼如画。
谢十二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想在情敌面前丢脸,“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嗤——”傅鸠戏谑着看向谢十二,“你是不是不知道沈无春是个什么人?”
谢十二嗫嚅两句,“反正我就是喜欢他。”
傅鸠收了笑,“你叫···谢宁?”
谢十二惊讶的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你叔叔,谢七子,我与他是朋友。”傅鸠看着谢十二,“说起来,我也算你的长辈,便在这里给你一句忠告,别喜欢沈无春了,他不值得。”
谢十二一下子站起身,“我不许你这么说!”
傅鸠却不言语,手指摩挲着茶盏边沿。
谢十二气冲冲的出去了,却在门口遇见了沈无春。沈无春就站在门口,傅鸠与谢十二说的话,他全听在耳中。
“原来谢七子是你叔叔。”沈无春若有所思,人人都知道谢七子是天下第一的画家,却不知道他也出身药王谷,而且是离经叛道,弃医从文的那一个。
谢十二看着沈无春,问道:“你之前同我说过,你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别人没有一点机会的人,他是傅鸠吗?”
沈无春点点头。
“可你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吗?”谢十二道:“他说你不值得。”
沈无春从门缝中看见傅鸠站起身,站在窗前背对着门,他知道傅鸠在听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