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春重新看向谢十二,“我不喜欢你,对你来说,我就是不值得。”
而傅鸠不一样,他是沈无春的例外。
谢十二听懂了沈无春的言外之意,眼睛立刻就红了,“那我···真的很喜欢你嘛。”
沈无春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喜欢过一个,没有放下过,不知道怎么劝别人放下。
谢十二走了,沈无春推开门走进屋。傅鸠站在窗边阳光下,衣上牡丹的绣纹若隐若现。
“你为什么对他说我不值得。”不知道怎么的,这会儿沈无春话里带了些许委屈。
“你不喜欢他,对他可不就是不值得。”傅鸠头也不回。
“那你呢,我对你来说,也不值得吗?”沈无春急急忙忙的追问。
傅鸠偏了偏头,日光洒在他眼睫上,光尘飞舞跳动。
“那要看你···喜不喜欢我了。”
光线投射出傅鸠侧脸的轮廓,沈无春一时看住了,愣了会才回道:“喜欢,当然喜欢。”
然而傅鸠不满意沈无春的迟愣,他轻嗤了一声,转身回到躺椅上了。
沈无春走到他身边,道:“谢十二说你身上的外伤已经没有大碍,要紧的是被封住的奇经八脉,和在石窟里寒气入体造成的寒毒。等身上的外伤痊愈了,谢十二就可以着手为你起出封脉的银针,到时候你的内力就会慢慢恢复了。”
傅鸠淡淡的应了一声,似乎对此不很上心。
沈无春有些失落,退出了房门。哑姑自回廊那边走过来,见沈无春面色不快,便问道:‘可是与公子生气了?’
沈无春点了点头,将起先发生的事告诉她,忧愁的问道:“傅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哑姑想了想,笑了,‘喜欢一个人,不能光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公子言不由衷不是第一天了,他那么说话,是因为他心里有怨。你若不让他把这怨气发泄出来,以后不痛快的地方只会更多。’
沈无春受教的点了点头。
那边沈长策与苏弄晴离开茶楼,沈长策面色沉沉,人来人外的街道上,沈长策闷着头往前走,却不知要去向何处。
第30章
苏弄晴拉住他,“师兄!”
沈长策低头看着苏弄晴,苏弄晴问道:“师兄,你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我要去找师父,跟他问清楚。”
“问什么?问傅鸠吗?”苏弄晴看着他,“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藏经楼里的那副画,那画上的人就是傅鸠。师父对一幅画尚且珍之重之,可想而知他与傅鸠到底是何等关系,你又何必···”
苏弄晴说到最后,面露不忍。
“那我呢!”沈长策双目通红,“我算什么?!”
苏弄晴不说话,沈长策恨的咬牙切齿,“傅鸠一个邪魔外道,一定是他蛊惑师父!凭他,哪里配站在师父身边!”
苏弄晴嘴角嗫嚅两下,“如果你真的想找师父问个明白,那你就去吧。”
她将藏起来的字条拿给沈长策,“师父给你留了字条,我们现在就去找他问个清楚。”
凭着字条上的地址,沈长策与苏弄晴二人很快找到了沈无春的别院,哑姑打开门,看到沈长策,面色有些复杂。
沈长策看着哑姑,目光沉沉,“原来哑姑也认得傅鸠,知道当年师父与傅鸠的事。”
哑姑没有说话,只领着人进来。沈无春在水榭练剑,傅鸠不在他身边。傅鸠不喜欢他练剑,他便在练剑的时候躲着傅鸠。
哑姑将人带到,自己便去了别处。苏弄晴很知趣没有跟沈长策一起上前,而是向哑姑提出,想去拜见一下大师兄傅鸠。哑姑看了她两眼,摇了摇头。
那边水榭中,沈长策已经冷静了很多,一双眼睛平静的时候竟也有些深不可测之意。
“原来这几日师父一直躲在这里。”
沈无春在桌边坐下,问道:“我给你留了字条,你怎么现在才来。”
“怕打扰了师父啊。”沈长策意味不明。
沈无春看了他一眼,只见沈长策面色平静,“傅鸠此人危险,他一出世必然搅弄风雨,我对《玉竭山顷》没兴趣,杀了傅鸠吧。”
沈无春一顿,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为什么?”沈长策逼问道:“是不是因为你们确实有过私情?”
沈无春一惊,看了眼沈长策,却没有否认。
沈长策笑了,双目通红,“那我呢,我算什么?”
“长策···”
沈长策打断沈无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沈无春,我只问你,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沈无春看着沈长策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沈长策死死咬着牙,嘴唇都在颤抖,“可你当年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我会爱我的。”
沈无春别开眼,无言以对。
“所以你从始至终都在利用我,你对我的那些顺从那些小意,都是为了救出傅鸠。”沈长策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这么努力的练剑都是为了你,我想让你多看我一眼,我想站在你身边。可你呢,沈无春,你就这么对我!”
沈无春看着沈长策,看他眼眸通红,一双眼中装满了痛苦。曾有一个人,也这个样子看着沈无春。
“我那么爱你,沈无春,我那么爱你···”沈长策满目荒凉,声音几乎嘶哑,“沈无春,你有没有心啊。”
沈无春,你有没有心啊。
一瞬间,一种尖锐的疼痛瞬间惯穿了沈无春,他看着那双眼睛,好像自己又一次失去了谁。
“对不起。”沈无春拉住沈长策,“是我对不起你。”
不远处的回廊,傅鸠冷眼看着沈无春拉住沈长策的手,一旁的哑姑面色惴惴不安。
“我会尽力补偿你,”沈无春道:“只要我办得到。”
“补偿?”沈长策自嘲的笑了,“我想让你爱我,你能给得了吗?”
沈无春喉口微窒,一言不发。
沈长策笑声悲凉,他拂开沈无春的手,径自离开了。
沈无春走出两步,手掌孤零零的落在半空中。
傅鸠看着沈无春落寞的背影,笑声像是从脏腑中挤出来的一样,叫人发寒。
“原来话本子说的是真的。”
哑姑连忙解释,‘不是的,他跟沈长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之间····’
哑姑没有说完,沈无春回过头,看到了傅鸠。
傅鸠眼中深藏疯魔,嘴角却还扯出一个笑,如同磨牙饮血般,一字一句道:“你尽可以去补偿他,去爱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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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策说的话打动了沈无春,因为沈无春觉得沈长策这般情状与当年傅鸠很相似。他挽回沈长策的时候某种程度上是想为当年的自己挽回傅鸠。沈长策踩在了傅鸠雷点上,傅鸠要发疯了。
第31章
夜色渐渐漫了上来,星子洒在天幕上,发出细碎的光。傅鸠站在窗前,窗外对着一丛竹子,风吹过来的时候,竹影萧萧。
哑姑轻手轻脚的走进门,将药碗端到傅鸠面前。
傅鸠喝了药,依旧望着窗外,竹影后,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傅鸠很想知道,沈无春什么时候进来。
“他与沈长策,到底怎么回事?”傅鸠忽然问哑姑。
哑姑对上傅鸠的眼睛,他眼中是化不开的浓郁情绪。哑姑不敢瞒他,一五一十道:‘沈长策是无春从山下带回来的,他自小长在无春身边,后来大了些,情窦初开,便说自己喜欢无春。无春会答应他也是因为需要沈长策救你出来,平日里也没有对沈长策另眼相待。’
傅鸠轻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十年朝夕相伴,怎么可能不是特别的。”傅鸠看了一眼窗外,“我同他,尚没有相伴十年。”
‘公子,’哑姑解释道:‘无春真的不喜欢长策。’
“他不喜欢沈长策,那他就喜欢我吗?”傅鸠声音平静,“他对我,是愧疚,依赖,习惯占得多些。”而他对沈长策,也不外乎这三种感觉,况且···
傅鸠看着哑姑,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对沈长策没有过心软,心动。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因为沈长策而沉醉,你怎么知道,他在一瞬间,有没有动过念头,觉得自己喜欢沈长策。”
哑姑无言以对,傅鸠脸上呈现一种扭曲的快意,“沈长策,那么年轻,正是我们相遇的年纪。他同样有天赋,沈无春对他的天赋也很满意。如果没有我的话,或许他们真的是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或者,沈无春当年遇见的人不是我,就是沈长策···”
哑姑看着目光森然的傅鸠,她伸出手,却不敢碰他。
‘不是的,公子,不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傅鸠笑着,就好像他一边用刀剜着自己的心,一边还笑着,“而且沈长策让他心软了。哑姑,沈长策能让他心软。”
有一个瞬间,哑姑以为傅鸠流泪了。可她仔细看去,傅鸠还是那个样子。他话里的恨那么重,痛那么重,恨不得立时杀了沈无春,啖其血肉犹不解恨。
傅鸠转过身去了,满身的墨色牡丹栩栩如生,像是一团浓墨将傅鸠包围。
“叫他进来。”
哑姑出去将沈无春叫进来,沈无春面对的傅鸠已经掩去了那幅疯魔的样子,只剩下一贯的讥诮与冷淡。
“傅鸠。”沈无春轻轻叫了他一声。
傅鸠没有动,声音冷淡,“我问你答,不必说多余的话。”
沈无春像个小孩子一样乖乖站好,“好,你问。”
“你与沈长策是情人?”
沈无春张了张嘴,“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还是不是?”傅鸠转过头,逼视沈无春。
沈无春抿了抿嘴,“是。”
傅鸠抬了抬下巴,眉眼一派阴郁,“你有意瞒着我,你跟沈长策的关系。”
沈无春垂着眼睛,“是。”
傅鸠拢着衣袖,走进沈无春,“如果我要杀了他,你会阻止我吗?”
“傅鸠···”
“会还是不会?”
沈无春眉头紧皱,“我亏欠沈长策,不能让你杀了他。”
傅鸠笑了,“好。”
傅鸠走到沈无春面前,掐着他的下巴,“师父,我的好师父,我本以为你的一颗心是石头做的,对谁都一样。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也会对人心软,原来你这颗心也是有血有肉会疼的,”傅鸠伏在沈无春耳边,几乎恨之入骨,“只是那个人,不是我。”
“傅鸠,你冷静一下,听我跟你说···”沈无春被傅鸠半推半扯着推上床,傅鸠动作很凶,咬着沈无春的唇,直到血腥味在两个人口中蔓延。
沈无春推了傅鸠一把,傅鸠退开一些,目光凶狠的盯着沈无春。他这么看着沈无春,沈无春就不敢动作了,顺从的挨着傅鸠,想要讨好他。
床棱响了半夜,次日清晨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傅鸠醒得早,站在窗户边,手里拿着一盏茶。沈无春慢吞吞的爬起来,抱着脑袋缓了一会儿。傅鸠冷眼看他,心说我又没有抓着你的头发往什么东西上撞,你就只会摆出副可怜样。
沈无春缓了一会儿,换了衣服,下了床。
“傅鸠,你还生气吗?”
傅鸠背对着他,声音平静,“我不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沈无春拿捏不准傅鸠话里的情绪,小声道:“那我先走了。”不等傅鸠回答,沈无春就开门出去了。
对于傅鸠,他一向有万事皆可以身偿还的自觉。昨晚傅鸠闹了一通,那想必他已经消气了。沈无春不知道傅鸠的心结在哪儿,只以为傅鸠消了气,事情便过去了。
沈无春路过回廊的时候碰见哑姑,哑姑瞧见他脖子上一片片的红痕,问道:‘公子不生气了?’
沈无春肯定的点头,“我去找谢十二,让他给傅鸠看诊。”
哑姑说好,两人分别,哑姑端着药碗送去给傅鸠。
一进屋子,就看见傅鸠面色低沉,心里不知道藏了多少翻滚的情绪。
第31章
哑姑有些无奈,这哪里是消了气的样子呢。
“一大清早的就往外跑,这是有多不想看见我呢。”
傅鸠说这话纯属没事找事了。
哑姑心下微叹,道:‘无春是去找谢公子来为你看诊。’
“治好了我的伤,好恩怨两清,一刀两断。”傅鸠阴阳怪气起来,也是少有人能招架。
哑姑实在受不了了,她放下药碗,规劝道:‘公子,你不能这个样子,你这样,既为难他也为难你自己。’
傅鸠在桌边坐下,看着哑姑。
哑姑轻叹一声,‘就沈长策这件事情来说,无春可能确实有过心软,可很多事情是论迹不论心的。他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若只因一瞬间的心软便叫你觉得他不爱你,那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傅鸠沉默不语,即便只有一瞬间,那一瞬间也让他觉得如鲠在喉。
哑姑看着傅鸠,心里很无奈。傅鸠就是这样一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他很爱沈无春,就想从沈无春身上收回同样的爱。可是,爱这个东西,不是可以放在天平上衡量的。沈无春拿不出那么多,不是沈无春不爱,是沈无春只有那么多。
傅鸠永远在计较这个,那他就永远痛苦,永远得不到满足。
房门忽然被敲响,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沈无春走进来,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傅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