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流筲把目光从这颗色泽饱满的定颜珠移到了越卿的脸上。
定颜珠……
死人用的……
越卿浑身都是冷冰冰的……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难道不是蛇精,而是……尸魔?!
夜流筲后背发凉,看着越卿白皙的看不见血管的脸颊和昨夜被他咬了一口分外红的嘴唇,还真的有点像是……
死人……
苏公乘不认识这东西,“这是何物?”
“定颜珠。”夜流筲嘴皮子有些打颤。
想到尸魔,他就会想到殷司空那副膈应人的模样。
苏公乘没发现皇帝有些不对劲,自顾自瞧着这颗价值不菲的珠子,确实像是越卿会拿的东西。
拿都拿了回来,苏公乘深知万万没有让越卿把东西吐出来的可能,也知道他故意让人看到他的人,估计是在耍什么计谋。
只是拿了一颗珠子,问题应当是不大的。
他呵斥了一声:“梁国皇陵失窃,你到时候自己去解释清楚,别拉了整个黎国陪你挨骂!”
“苏大人说的是。”越卿收起珠子,放进衣襟贴身藏着,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苏公乘似乎还有事情要办,也不多说,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
越卿这才目光悠然的抿了一口茶,手指敲了敲桌子,发出让人莫名紧张的声音。
于是夜流筲还是犹豫着开口了:“定颜珠……不是只对死人有效吗?”
“陛下。”越卿转过头,微笑的看着眼前表现得让人一眼就能看清心里在想什么,唇角勾了勾,折扇指了指自己的唇,“左右没人 ,微臣想讨些甜头。”
夜流筲立刻就懂了。
他从座椅上站起来,撑着手往越卿嘴角亲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说不上是害怕越卿真的是尸魔那样可怖的东西披着光鲜亮丽的外表坑骗他,还是害怕别的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以前并没有觉得越卿身份不明会有什么事情,可现在,他却莫名有些慌了。
若是他赶在我死之前跑了,天大地大,三千大陆,我该去哪里找他?
越卿得到了一个亲吻,缓缓道:“是的。”
这算是回答过了。
夜流筲一噎,继续低头连着亲了两下,问道:“你是什么?为什么要定颜珠?”
越卿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炙热和喜爱,躺的能直接把人融化。
夜流筲败下阵来,匆忙的想要收回视线,却被男人禁锢住了腰身,直直的摔进了对方怀里。
还不等他挣扎,夜流筲听见,越卿用极为低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以一种誓要把这声音以最快速度传进,牢牢的订在他脑海的架势,开口:“微臣不是人,因而要定颜珠压制气息。”
果然不是人!
虽然早就这样猜测,但亲口听他说,夜流筲还是有些忍不住的吃惊。
还有些五味杂陈难以言喻的感受。
或许这叫……他乡遇故知?朕其实也不是人来着……
越卿抱紧了他,头蹭了蹭夜流筲的脖子,接着说:“微臣不仅不是人,甚至生性凉薄,心狠手辣,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微臣给陛下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陛下若是害怕,微臣便回丞相府了。”
言外之意便是,若是夜流筲想,今日可以彻底斩断关系,可错过了这次,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许是和朕一样有难处吧。
生性凉薄?但是你对苏大人的谩骂从来不放在心上啊。
夜流筲察觉到腰间的手逐渐收紧,在他背着越卿的同时,并没看见身后人勾了勾嘴角,眸中闪过的一丝暗光。
越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放人离去呢。
夜流筲不知道越卿心里甚至已经想好了等自己说出拒绝的话,要绑到哪间小黑屋去。
他拍了拍他的手,少年声音温顺清朗:“朕又不是图你是个人和你在一起的。”
第72章 朕的爱卿被人骂了
越卿轻笑出声。
男人把整张脸都埋在夜流筲的脖颈里,近乎贪婪的吸取他身上的皂荚香味和皇帝寝宫专有的熏香味。
他又抱的紧了一些。
性感的笑声低低的传出来,进了耳蜗,像股电流般直直流进大脑,夜流筲动了动屁股,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颈间全是对方呼出的湿热呼吸,痒痒的。
夜流筲神色复杂,以前的越卿不要脸,但现在的越卿怎么感觉脑子也有点病?该不会是是个疯子吧……
心里暗暗腹诽,他又拍了拍越卿的手,“只要不是一些长得有些恶心人的东西变的,朕都是可以接受的,。”
比如尸魔。
一想到尸魔那腐烂恶心的模样和浑身的怪味,他就忍不住想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若微臣真实面目丑陋,青面獠牙呢?”越卿轻轻问道。
“啊?”夜流筲迟疑,为难了片刻,下意识摸着小腹前面环着的手。
皮肤光滑白皙,怎么瞧都不像是他说的那样,夜流筲摸了摸他的手背,“那,那你还是不要让我看到你原本的样子了,这样就挺好的。”
越卿喉结滚了滚,反手握住了夜流筲的手:“好。”
温存了一会儿,夜流筲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就任由被抱着上下其手了一会儿。
坦言虽然不是真正的坦言,可起码有了搜寻范围,他回了冥仙城,也不怕三千世界难以找人,到时候托天道去妖魔两界问问就成了。
毕竟这样不要脸的妖怪,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更别说伪装的人皮还这么好看,随便拿幅画像去就能问出来。
“越卿,你要不要修仙试试啊?”
“嗯?”
夜流筲先前就想说,只是那次被苏公乘打断了。
“就是,万一我死了……你要是救不回来,修仙不是离接近天道更近了吗,说不定能……”
说不定就能从天道那里知道,他不是魂飞魄散了,而是被关了,可以去哪里找。
仙者成神,无一例外,皆入冥仙。
越卿又恢复了原先的笑容,语气轻快,“死者皆入幽冥,怎么会找不到陛下,尽管陛下是神佛转世,微臣也定然能找到的。”
怎么听起来你好像是幽冥之主一样的?
可是就算是,冥仙城城主的地位比幽冥之主高啊……
冥仙执掌一方天地三界事务,而幽冥之主只算是幽冥一界的君主,若真要算,只能算是上下级的关系。
哪怕是天道,如今为止也只是能趁着每月一次的结界薄弱之期,溜进来看他一眼。
越卿……再厉害能厉害过天道吗?
“好吧。”夜流筲心里是不信他真的能找到,只是听到男人这样笃定的话语,跟着信了三分。
就当他是救世主了。
反正到时候越卿找不到他,他也能托天道帮忙找人。
“那边境的厉鬼……”
“午后便派人去解决。”
既然越卿派人,夜流筲也就没那么好担心了。
*
由秋入冬,转眼快要到春节了,整个皇城都洋溢着团圆的喜悦,街上到了深夜也挂着大红灯笼,热闹极了。
早朝连休十日,夜流筲不用早起上朝,可却一点也没有空闲下来。
他和越卿的事情早已经被那群八卦的大臣窥探的一清二楚,如今折子越来越多,他竟然有种梦回城主的错觉,甚至每天都要和各个参见的大臣拐弯抹角的说话,终于体会到当初越卿一肩挑的重任了。
要不还是把政务推给他吧。
好不容易来人间玩,他除了出去一趟怀德县,连皇宫都没怎么出去过!这跟换了个地方办公有何区别?
心里有了计划,夜流筲苦哈哈的看了眼小山高的奏折——批完这些,春节期间没有大事就不会再也新折子上奏。
今日把它批完吧,明天叫上越卿和殷九,一起出宫逛逛去。
夜流筲兀自点了点头,少年的脸颊愈发丰神俊朗,下颚线清晰锋利,皱着眉叹了口气,拿起最上面一本的奏折,翻了开来。
哦,是打小报告的啊。
夜流筲撇了撇嘴,草草看了两眼,为官从商的罪名?
黎国律法倒是规定过官者不能经商,或者投资商铺,一来是怕贪赃枉法,二来也是怕欺压百姓,以官威压着百姓去购买官员开的铺子。
但若是正常经营,偷摸进行,上面知道了查过之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为官这点俸禄,实在是有些少。
夜流筲正好奇这哪个知法犯法的大臣,直接跳到了结尾,越卿二字措不及防的跌进了他的眼中,杏眸微微睁大。
“……”
夜流筲又退回去仔细看了一遍这篇谴责丞相为官不正的文章,心道他为官不正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通篇看下来,无非是说醉仙楼,极乐坊,骰伊阁,这皇城三大热门场地都是丞相的,明面上是三个老板,可幕后的主子,就是越卿本人。
奏折之中还夹着一张极乐坊的转让协议,一头签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另一边盖着丞相官印。
证据确凿啊……
所以先前那些人说的他经常出入烟花场地,只是去照看自己的产业咯?
夜流筲竟然有些开心,抖了抖腿,把奏折合上放到了一边,顺势看了眼举报者是谁,暗暗把他记了下来。
范景山?今年的头名状元?是个人才,连这种罪证都能从越卿眼皮子底下偷出来,朕要升你的官!
夜流筲翘着嘴角,神色愉悦的又拿起一本奏折,拿起狼毫蘸了蘸朱砂,仔细看了下去。
蓦地,安静的大殿响起了一声太监尖利的喊叫,只见李公公急匆匆跑进来,连帽子都歪了,边跑边喊: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不好了!”
“朕很好,你慢慢说。”
夜流筲一边写字,一边抬眼看他。
李公公喘了两口气,“奴才掌嘴奴才掌嘴,大事不好了陛下,方才宫门口侍卫来报,新上任的篆墨司郎中和元侯爷打起来了!”
篆墨司郎中便是这一届的新科状元,范景山,金榜题名却因为身体不适错过了皇帝召见,不过夜流筲听说这人做人做事都是一根筋的,都敢把越卿的罪名状写到他面前,日后说不定会成为第二个苏大人。
但是一介文官,和人家打架?
元思源虽然被元老侯爷娇养坏了,可出身名门望族世代称帅,再不济还是有一些三脚猫功夫的。
夜流筲沉吟片刻,吩咐道:“叫人去把他们劝住,然后立刻带进来见朕。”
“哎呀,不是啊陛下!这不是重点!”李公公一口气喘了两下,才接住上一句句末,“重点是来人禀报说丞相大人也在,还在一旁起哄看戏,篆墨司郎中被元侯爷打得鼻青脸肿,没忍住把丞相大人也骂了!”
“什么!”夜流筲站了起来,声音都高了几度。
越卿应该不会有事,相反的是,那个新状元会不会小命难保?
大官想要做掉一个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李公公绘声绘色的传达通报:“可不是,骂的可凶了,文化人骂人都不带脏字的,整条街上的百姓都去围观了,极乐坊都快被挤破了!说是如今篆墨司郎中还好被几位大人拉着,不然就要和丞相大人也打起来了!”
“那还不赶紧派侍卫去疏散群众,封了极乐坊,备车,朕要出宫!!”夜流筲扔下了笔和奏折,拎着衣摆,头上的冕旒甩的噼里啪啦响。
李公公在后面追都追不上:“陛下,陛下您等等奴才!”
*
御林军办事效率十分快,短短半柱香就把极乐坊围住了,群众见到官兵,全都吓得如鸟兽散去,哪还敢站在里面挡了官爷的路。
夜流筲匆匆赶到,从马车上跳下来,迎面听到的便是一个沉稳怒极的声音大骂着。
“……你开设商铺结党营私牟取暴利,你一手遮天无情无义欺君罔上,你简直妄生为人,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果然是一个脏字都没有,成语百出,不愧是头名状元。
不过越卿确实不是人。
夜流筲还有心情在心里想别的,脚步轻快的走了进去。
极乐坊中间是一个宽阔的大厅,楼下可以望见楼上的过道,争执便是在二楼的过道上,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年轻人被四五个五六十岁的老臣拼命拉着,脸上带伤,不重,却很难看。
而元思源身上也挂了一些彩,身上只穿了一件寝衣,发冠被打歪了,脸色阴沉,影十正站在他身后任劳任怨的给他重新梳头戴簪。
越卿便真像是个看热闹的,倚着门框站着 ,对那些谩骂无动于衷,似笑非笑的摇着自己的扇子,身后殷九和四个妓子排排站着,不过四个妓子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好了好了我说范状元,真的快点走吧,你说你何必呢。”
“嘘嘘嘘嘘嘘嘘适可而止适可而止。”
“范状元你就别一根筋了,眼见未必为真啊,待会可别把陛下给惊动过来了人家还是皇后你你说你图什么啊!”
不巧,已经惊动过来了。
夜流筲叹息了一声,走上楼。
第73章 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几位大人都放开我!我考取功名为官就是为了惩奸除恶!他们一个当着侯爷却不思进取整日买花弄醉!一个当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却知法犯法贪赃枉法私开店面!我今天就是赔上这条命,我也要和他们同归于尽除了这两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