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花弄醉?看来是元思源这纨绔子弟去吃喝嫖赌和自己的暗卫白日宣淫又被他看到了啊。
夜流筲都不知该说这人是真性情还是缺心眼,蜉蝣撼大树,结果不是显而易见么,骂元思源也就算了,越卿连朕都不敢轻易得罪,你还骂他。
啧啧啧。
轻轻走到这些人背后,清了清嗓子:“咳咳!”
故意的咳嗽声在这哄闹的地方十分刺耳,拉着范景山的官员下意识转头,迎面对上了一个穿着龙袍,带着冕旒的皇帝。
“陛,陛下!”
他们手上一松,被范景山得了机会,拼尽全力张牙舞爪的朝越卿扑了过去。
“越卿!”
“丞相!”
“范状元!”
这下连夜流筲都淡定不住了,虽是知道越卿不至于被一个真正的的文弱书生推出好歹来,但范景山一副要拼命的样子,他的心里便没来由的惊恐。
七八人个人一拥而上,也顾不得皇帝在场,把这间厢房的门堵的严严实实。
夜流筲站在后面,进也进不去,瞧也瞧不见,过了好一会,范景山才被人拉开,他便赶紧趁着缝隙,扒拉开挡在前面的两个大臣,一个箭步跨了上去。
真的被推到了!
“越卿!”
“陛下……”越卿气若游丝的喊了一声,地痞无赖似的跌坐在门槛上,青绿色的圆领袍衣摆花瓣般铺在地上。
抬了抬手,没抬起来。
演技依旧有些浮夸,夜流筲觉得他在做戏,口头还是关怀道“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
越卿微微笑了一下,装的儒雅和蔼,“没事,只是手骨和腿骨断了,微臣不碍事的。”
说着,他又轻轻抬了抬手,好看的眉心骤然紧紧拧起,痛苦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唇上的血色也褪了一二,瞧着还真像是骨折的病人。
夜流筲张了张嘴,眉头跟着蹙起,还没说话,身后被一众大臣挟持住的范景山大声吼道:“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碰到你!你栽赃陷害我!”
越卿靠着夜流筲,虚弱道:“陛下,不关范郎中的事,是微臣自己没有站稳,咳咳咳咳咳咳!”
“你!”范景山气的脖子上全是蛰伏的青筋血管,眼睛都能喷火。
“就是推了,我亲眼看见的!”元思源狠狠补刀,从影十手里把头簪拿过来自己戴上。
“你!你们官官相护!”
“够了!”夜流筲皱着眉吼道,被吵的一个头两个大,声音都严肃板正,“都回宫再说,加起来都是七八百岁的朝廷命官,在风月场所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噤声,无人说话。
许是这一向温顺好说话的年轻皇帝第一次发怒,龙颜大怒,他们不敢作声了。
夜流筲捏了捏眉心,面对越卿,脸上的严肃不耐才稍稍减退,手犹豫的悬在半空半晌,配合他演戏,只是没问他哪边手脚受伤,将一只手抓了就架在自己肩上,环着腰把他搀了起来。
“回宫!”
夜流筲不动声色地瞪了越卿一眼,也不知道是打的哪门子鬼主意,范景山出身寒门,家里最值钱的说不定只是家门口的半亩地,实在是没有必要去他身上骗钱。
难不成他家里还有定颜珠当传家宝?
“咳咳!”越卿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被皇帝亲自扶着走过范景山身边,不忘冲他挑了挑眉。
果然是装的。
夜流筲看见了,嫌弃的撇了撇嘴,在心里腹诽。
*
长乐殿,暖阳和煦,却也随着下起了晶莹的小雪花,整个世界像是坠入了一片神仙之境,美不胜收。
越卿被扶着坐在靠窗的小榻上,没有受伤的手还悠然自得的开扇扇风,像个没事人一样。
室内燃起一阵沁人心脾的熏香,范景山头一次面圣,还被赐了座,小小篆墨司郎中同朝中重臣坐在一处,显得有些拘谨。
夜流筲坐在主座上,手指关节敲着桌面,俊秀的脸庞写满了糟心二字,叹息一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思源腾地站了起来,指着范景山骂道:“陛下,这人脑子有病,他看不起断袖,臣下好端端的和影十在屋内玩耍,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就骂起来了!打不过我,看见丞相大人开门,就又指着丞相大骂!”
范景山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混着被打的紫色淤青,简直有些滑稽。
“你!在下何时看不起断袖了!是你不分场合白日宣淫!在座的几位大人都是见证!在下在隔壁,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你们两个却愈发大胆,丝毫不顾及旁人!”
“在烟花场地你管我怎么样,我是强迫你听了还是怎么,没问你钱就罢了,骂人你还有理了!”
见两人越说越激烈,尤其是元思源这个脸皮厚的,都快把行房细节说出来了,夜流筲赶紧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好了,朕大概知道了!”
“元思源回去面壁两月,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探视,范景山……”想了想,范景山也没犯事,还被元思源揍得有些惨,“也回去面壁十日,再有下次就罚俸禄两月。”
元思源不甘心:“可是陛下,他还打伤了丞相大人的手和腿!”
“陛下,微臣没有!微臣分明连他的人都没有碰到!不信的话可以叫太医来证明微臣清白!”
证明什么清白啊,就算真的被推了也不至于骨折啊!
夜流筲看了一眼越卿,对方含笑的喝着热茶,怎么看都不像是断腿断手的人。
夜流筲自己也有些好奇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于是顿了顿,道:“旁人都出去,范景山留下。”
元思源本还想说话,好在被有眼力见的几位大臣拉着走了。
室内顿时沉寂下来,只是过了一会,范景山便又站了起来,语气颇为激动,指着越卿高声道:“陛下,微臣真的没有推他,而且!越相中饱私囊私相授受,知法犯法开设投资民间铺子,罪不容诛啊陛下!”
“嘶……”越卿揉了揉那只“骨折”的肩膀,眨巴着好看的桃花眼。
夜流筲呼吸一滞,承认自己差点被他这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勾住了。
沉吟片刻,还是站在中立的立场道:“范爱卿为国为民,朕知道了,只是越卿他并未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投资了商铺,却并未仗着强权欺压百姓啊。”
“可是陛下,他一手遮天结党营私……”
“范郎中这话就不对了,本官清廉为政,怎么会结党营私呢。”
“你!”范景山抖擞着嘴角,颤着手从衣领里掏出一张信纸,“这是你勾结孙大人,命他去贪污赈灾银的凭证!”
“赈灾银?”
夜流筲表情凝重,不相信的从他手里接过信纸,事关赈灾救济黎民百姓,越卿要是贪污赈灾银,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信纸缓缓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朱色的丞相官印,他瞳孔聚缩,神色复杂纠结,等看到信纸上的字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越卿的字没那么好看。
不过……
夜流筲拧起眉,一边看着信上所写的内容,一边看着这有些熟悉的字迹。
能看得出来落笔之人极力的在掩饰自己的字迹,只是还是露出了马脚,不知不觉带了个人的书写习惯,尤其是那个“卿”字,最后的一束写的尤其长,潇洒极了。
十分眼熟,甚至有点像是……
陌子闻。
原身没有当上皇帝前,收到过不少陌子闻嘘寒问暖的信,那信纸上便会写“卿 流筲 亲启”。
可是他伪造这东西做什么?
夜流辰不是已经死了么?这丞相官印他又是如何伪造的?
范景山见皇帝看的差不多了,义愤填膺:“陛下,早前淮河水灾,百姓苦不堪言,赈灾银却被这贼人收去七八成,还请陛下秉公办理,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啊陛下!”
夜流筲啧了一声,别开头,心里一团乱麻,满脑子都是彬彬有礼的陌子闻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若这封信真的是他伪造,那范景山这人……
没了一个夜流辰,难不成现在换成范景山了?
可范景山看起来似乎并不像间谍,相反的,热血正值,比苏御史有过之而无不及。
将信纸还给他,夜流筲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心虚:“范爱卿搞错了,这上头的字迹并不是越相的,你还是仔细想想,这东西是谁给你的吧!”
范景山愣住了:“什么!”
夜流筲眯起眼睛:“这东西你哪来的?孙大人府里偷的?还是丞相府里拿的?以及你交给朕的极乐坊转让协议?谁给你的?”
范景山噗通跪下:“是,是有一位正义之士,交给臣之后臣本心存怀疑,便托人去调查了一番,才发现确有其事!”
夜流筲冷下脸:“他长什么模样?”
第74章 堂堂丞相竟不识字
范景山想了一会,许是自己也发现了不对劲,结结巴巴道:“那,那人臣并未见过,只是半月前醒来,床头便多了这两样东西。”
想到什么,他又紧急补充道:“即便这是伪造的,臣派人打听调查,也已经证实了这上头写的都是真的!逆贼窃国,丞相为官不作为,甚至当街捐款逃跑,这样的人,如何能为国家尽心尽力!”
突然被人说出初次见面时的场景,那个比人还要大的包裹浮现眼前,越卿倒是不觉得丢脸,反而是夜流筲傻了一下,扶了扶额。
“越卿,你自己说。”
正好他也想听听赈灾银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封信已经可以确定是陌子闻的字迹,夜流筲还是偏向于认为这两件东西都是陌子闻派人放到范景山床头的,一真一假混在一处,才叫人更加容易一同相信。
越卿接过信纸,瞧了瞧,淡淡的勾起唇角,漫不经心道:“微臣倒也没有穷酸到贪污赈灾银的地步,污蔑朝廷命官,范郎中,罪名不小啊。”
“我问了负责淮河水灾的沈忱沈大人,他醉酒同我说你假扮强盗掳劫官银!随后又命人赶去淮河探访民情,百姓民不聊生,到的赈灾银只剩下两千两,根本不够用的!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传唤几名淮河百姓,各个皆骂官官相护啊陛下!”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夜流筲看向越卿。
范景山膝行前行:“酒后吐真言!何况沈大人也是越党之一,如何要冤枉丞相呢!”
夜流筲拧着眉,心急道:“这上头的字却不是越相的,若你所言属实,那神秘人何苦拿一张伪造的书信?”
范景山:“会不会,会不会是丞相府下人写的?”
“不会!”夜流筲斩钉截铁,来回踱步, “这字的主人朕认识,赈灾银一事朕会派可信之人再调查,若是你所言属实,朕会……”
丞相当权,他才拿回一小部分权力,若是越卿不愿,他根本动不了分毫。
夜流筲闭了闭眼,想到范景山口中描述的淮河流域的百姓水深火热,杏眼中难得有些刚直和坚定,“朕会竭尽全力给百姓一个交代,若你所言不实,敢污蔑朕的丞相,幕后黑手,哪怕有通天的本事朕也不会让他好过!”
“至于其他的……范爱卿,你该不会不知道朕能顺利继位,是谁帮的忙吧。”
范景山当然知道,他更是从苏大人那边听说了当初逆贼窃国,为了让这个一手遮天的丞相出手,陛下不惜卖了皇后之位给他。
在他眼里,夜流筲大概是一个忍辱负重,极度怨恨越卿的皇帝。
哪个皇帝愿意被人压着?人前人后受尽臣下的折辱,朝堂后宫皆不如意,他作为黎国的一份子,自然是要帮陛下铲除奸佞,振兴大黎!
若是夜流筲能听见范景山的心声,定然要暴躁的骂他脑补太多,分明他现在和越卿举案齐眉的很。
人家不偷不抢,自己开个商铺怎么!又没仗着官阶硬逼着别人去消费,首先是黎国人,然后才是丞相你懂不懂!
“这种事情日后莫提了,他爱敛财,朕自然宠着,范爱卿若是心里不平衡,要么也想方设法进朕的后宫讨朕欢心,朕便也准你去开设铺子。”夜流筲淡淡说着,耳垂染着一层淡淡的粉红。
他听见男人的轻笑声,咳了咳,故作威严,背对着他,让范景山起来,别老是跪在地上。
“臣不敢,不敢不敢。”擦了擦汗,被皇帝这话吓得魂飞九天。
范景山其实撇去这一身伤,文弱清秀,满身书卷气,长相不差。
可他哪敢去污了陛下的眼,更何况,只要是一想到今早在极乐坊听见的下流声音,他就更加无法接受英俊潇洒贤德圣明的陛下为什么会喜欢硬邦邦的男人!要这样护着这个奸臣!
两个男人倒是怎么……怎么传宗接代,怎么行,行房!
“咳咳,陛下,微臣有些口渴了。”越卿虚弱的出声,视线转到范景山身上冷冷瞥了眼,“手脚不便,劳烦陛下了。”
夜流筲亲自倒了杯水递给他,同范景山道:“这几日/你也待在府里不必出门了,朕调查清楚了自然会传唤你,若是又碰见这种信,直接命人呈进宫来。”
“是,微臣遵旨。”
“好了,你退下吧。”
范景山不甘的瞪了越卿一眼,碍于圣命,只好讪讪退下了。
越卿抓住夜流筲递水的手腕,低头就这喝了一口,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眸中幽深,扇子轻轻点着胸口,“陛下是不是瞧上他了?”
“怎么可能!”夜流筲一口气提了上来,险些被自己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