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黄雀----金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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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丁月华还没有说完,小陈也站了起来,他说:“一起去吧,这正是好机会,不是吗?”
  “为什么?”丁月华的眼泪不可抑止的流了下来,为什么?如果白玉堂不一意孤行的擅自行动,那么他们三个人都会得救,如果白玉堂不在这个时候被抓,展昭也不会放弃一切的去救他。他为什么这样任意妄为?他从来都只以为世界上是围绕他一个人转的吗?丁月华忽然觉得,她构想的美丽的未来,又一次分崩离析了。她暗自握紧了湛卢的剑柄,抬头对展昭和小陈说:“我也去!”
  冲霄楼的火焰已经黯淡了下去。灰烬和雪花一起漫天纷飞。丁月华看着滚滚的乌云,忽然想,这一个最艰难的夜晚,也就要过去了吧。
  只是天明的时候,活下来的人,又是谁呢?

  第十八章

  白玉堂走进密林,纷飞的雪花像厚重的幕布,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冲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说:“跟着我们的家伙,你可以出来了吧?”
  枯枝随风摇晃了一下,几个雪块簌簌的掉落,一个男人从树上跳下来:“真是,真是,何必把我说的和坏人似的?”
  白玉堂暗自一惊,男人从空中落下,在雪地上却几乎没有留下脚印,可见轻功之高。然而看到高手就想挑战,也算是白玉堂的臭脾气之一,他拔刀,笑道:“那么证明给我看啊,你是不是好人。”说话间,他一跃而起,挥刀向那男人劈去。
  男人侧身避过罡风,脸上依然带着些许猥琐的笑容,他说:“哎呀,你没有砍到我哦!”
  白玉堂咧嘴一笑,说:“有意思,那么这招呢?”他不再耍花架,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他提刀直击,又准又恨,而男人也拔剑。刀光剑影之中,杀气如雷霆爆炸,地面扬起一层白雾,梨花似的,高树上的积雪也受不住震荡,都簌簌的落了下来。
  野兽之间彼此的探试,势力,智慧,心机——凶光毕露,都只在一瞬。
  雪幕渐渐散去,白玉堂的刀,稳稳的架在他的脖子上,男人赞许的一笑,说:“你还不赖。”
  白玉堂看也不看离自己胸前只有一寸的剑尖,懒洋洋的说:“你也不错。”
  男人大笑,说:“我叫李泉,盟书在你身上吗?”
  白玉堂咧嘴一笑,说:“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李泉从头到脚把白玉堂打量了一番,又笑了,问:“你要和我合作吗?”
  白玉堂眯起眼睛,说:“合作什么?”
  “取襄阳王的人头。”李泉说。
  到这个时候,白玉堂反而冷静下来,他说:“可是现在我并不急着杀襄阳王。”
  李泉“咯咯”的笑起来,他说:“没错,反正你们都是死路一条,不杀襄阳王,你们得死,杀了他,”他顿了一下,小声说:“也许还有那么一丝机会逃出去哦。”
  白玉堂想了一下,忽然说:“带伤药了么?”
  李泉一愣,说:“什么?”
  白玉堂说:“不如这样,我们来做个交易,我去杀了襄阳王,你帮我救一个人。”
  李泉眼珠一转,忽然又笑了,说:“如果你说的是展昭的话,不用担心,已经有人去救他们了,我是专门来帮你杀襄阳王的。”
  白玉堂沉默了一下,忽然又大笑:“所以你们原来是有备而来,而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咯?”
  李泉也笑,猥琐的黄脸上堆满了得意:“没错,我们从来都是有备无患,而你,如果想要救他们,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襄阳王在寝宫,炉火烧得滚烫,兽皮和绸缎铺满了地面。他靠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肩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他把金色的酒水缓缓浇在当值王官雷英的脸上,说:“小雷,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人手,还找不到吗?”
  雷英谨慎的回答:“我们找到了一个山洞,有生过火的痕迹,属下猜,他们一定就在那附近,逃不远的。”
  襄阳王愉快的笑起来:“好吧,孤再给你们一个时辰,天明之前,要是再抓不到,”他叹了口气,对雷英说:“你知道会怎么样,对不对?”
  雷英汗如雨下,他说:“属下知道,知道。”
  襄阳王舒服的躺了下来,把□的手臂小心的压在白虎的皮毛之中。他满足的叹了口气,想,抓到那两个人以后,该怎样处置呢?怎样处置,才能显示出自己的威严,自己超然的地位呢?
  而他不知道,他想抓的人,此刻正在冰冷刺骨的青瓦之上,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李泉向白玉堂投去得意的一笑,也不知是在炫耀自己对于襄阳王宫的熟悉,还是期待他对自己的感激。火光和飞檐的影子在他的脸上摇曳,像是什么魔鬼飞驰而过。
  白玉堂专注的看着襄阳王,他的身边随时有五十个训练有素的护卫守着,而他的虎皮软榻之下,也许还藏着暗道,随时供襄阳王逃到安全的地方,甚至那熊熊的炉火和飘渺的熏香,都可以会变成致命的武器,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这里,不能因为一个莽撞的举动,毁了整个计划。
  他和李泉是从冲霄楼下面的暗道,潜入襄阳王宫的。谁也想不到,他们会回到还在燃烧的冲霄楼里去,甚至连白玉堂都想不到。直到李泉把一个盖子丢了开去,露出一条地道。
  地道深不见底,浓烟滚滚,进去的时候就如同掉进了火海,但是越往下,便越凉爽,直到最底下,脚底甚至还能踩着潺潺的流水,居然还有一丝刺骨的寒冷。暗道底下,又连着四五条暗道,条条都是通向不同的地方,其中,有一条便是通向襄阳王的寝宫。
  在黑暗的甬道里,被烫伤的皮肤一直在疯狂的疼痛,而冰冷潮湿的泥地,又把寒气浸入骨髓。白玉堂只觉得在这漆黑之中,他似乎经历着一场通向死亡的旅途。于是他想起了很多东西,寒冷让他想起了雪里的梅花,疼痛让他想起了愉快的战斗,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他想起了展昭漂亮的瞳孔,他叹气,想,多么麻烦,本来无拘无束,却变成了束缚。他最后还是认输般的开口,他沙哑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的突兀:“喂,你的伙伴,能把他们,安全的送下山吧?”
  前满的李泉咯咯的笑起来,他说:“当然。”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问:“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们怎么会对这里这么熟悉?你们到底是谁?”
  李泉笑个不停,他说:“我就是我,我就是李泉。我们潜伏在这里,可是很久了哦。”
  “只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只为了杀襄阳王?”
  “小白,”李泉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像是魔鬼在呢喃,他说:“知道的太多,总是活不长的。”
  白玉堂翻了个白眼,说:“切,无聊的事情,我才没有兴趣呢。”他停了一下,慢慢地说:“其实,你也希望我死吧?”
  李泉仿佛已经化为黑暗,他的声音也像是一片化不开的黑暗,他说:“呵呵,最后,谁会死,谁会活下来呢?”
  谁会死,谁会活下来呢?白玉堂看着炉火旁餍足的襄阳王,不由在心底问。他又抬头,看见身边的李泉皮笑肉不笑的冲他眨眨眼睛,他知道,李泉等不及了。
  那么,就开始吧。
  刺骨的寒风让他炽热的大脑冷静下来,白玉堂轻巧的揭起一片瓦,轻的连一丝灰尘都没有落下来。有炉火的地方,就一定有排烟口,而一片瓦片,恰恰好好可以把排气口堵得严严实实。
  一炷香以后,襄阳王开始觉得不对头了。他的宫殿里烟雾缭绕,炉火闪烁,把浓烟映照成光怪陆离的赤红色。襄阳王的侍卫们大声喊:“去看看排烟口!”雕花窗被大力的打开,浓烟像被解放的怪兽,奔涌而出。
  白玉堂仔细的倾听着,他知道现在底下已经乱成一团了。但是他还是按兵不动。因为还有十几个呼吸是平稳的。白玉堂知道,那是襄阳王的死士。他们像虫豸一样潜伏在暗处,即使火焰烧到了他们的头皮,他们也绝不会轻举妄动。
  所有的秩序都必须被打乱!
  白玉堂从身上摸出一根小竹管吹起来,那声音人听不见,但是猎犬们却听见了。它们高声的狂吠起来。猎犬的叫声引得战马们也长嘶不已,狂暴的踏着前蹄,猎鹰烦躁的扑棱翅膀。于是一瞬间,襄阳王的猎场里呼声鼎沸,似乎正在展开一场激烈的战斗。
  嗜猎的襄阳王果然按耐不住了,他皱眉问雷英:“小雷,那是怎么回事?”
  雷英亦不知道。
  门是敞开的,为了通风,门外是黑色的冬夜。襄阳王于是起身,要出门看个究竟。雷英一声“当心”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只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白玉堂的刀出鞘了。
  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
  襄阳王的死士们还在寝宫中,而襄阳王自大门探出半个身子,白玉堂雷霆般从天而降,直劈襄阳王的颈项。这电光火石的一瞬,谁也救不了他,眼看他马上就要在白玉堂的刀下血溅五步——白玉堂视线里,忽然有什么微弱的一闪。
  屋顶上!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却有一种野兽般的敏锐本能告诉他——
  不对!
  他的刀就要砍上襄阳王的脖子,白玉堂在半空中忽然转身,他的刀从襄阳王面前划过,带起一阵寒风,襄阳王的衣襟和碎发爆炸般散开。而就在此时,一支银色的长箭从屋顶呼啸而下,直射向白玉堂的后心。
  好凌厉的箭风!
  白玉堂挥刀劈过,迸起的火星在黑夜里闪烁。
  襄阳王的死士已经冲了出来,刺杀襄阳王最好的那一瞬间已经过去了。襄阳王被扑倒,乱剑向白玉堂飞来。白玉堂来不及转身,他避无可避,长剑带着雪花,刺穿了他的肩胛骨,他喷出一口血来,踉跄的落在地上,瞬间被五六个士兵擒住了。
  襄阳王惊魂未定,怒不可遏,他暴怒的看着白玉堂,白玉堂的眼睛却看着屋顶——李泉灰色的影子一闪而过。白玉堂渐渐露出了醍醐灌顶般的轻松表情,他终于弄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圈套。
  然而为什么?
  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一阵剧痛就把他的思维都打散了。他的左手手骨被生生的折断。襄阳王暴虐的看着他,说:“继续,把他的骨头一根一根的给孤折断!”
  对,就是这样一个圈套,把他们都引诱进来,一石二鸟,一网打尽!好可怕的计划!如果刚才他那刀砍进襄阳王的颈项,他就根本来不及回防,李泉的银箭紧接着就会刺穿他的心脏。
  从一开始计划刺杀襄阳王,白玉堂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李泉却生怕他不死,还要特地补上一箭,这说明什么?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想让白玉堂活下来。那么他们会好心的去救展昭吗?还是说,展昭现在也被什么人不怀好意的纠缠着?
  襄阳王披头散发,疯狂的看着他,喊道:“对!就这样,一根一根的,给孤折断!”
  不能在这里被杀死——这是白玉堂在剧痛中唯一保持的一点清醒。
  于是,白玉堂笑了。他的眼睛和血液浑浊又暧昧,在火焰下像融化的黄金,他的骨头一根一根清脆的被折断,而他的笑容却是挑衅的,不屑的,绮丽的。
  这个野兽一样敏捷、残忍又美丽的少年!
  襄阳王疯狂的眼睛渐渐亮起来。
  白玉堂高傲的回视。他甚至伸出血润的舌尖,舔了一下嘴唇。
  襄阳王水晶的酒杯掉在地上,琥珀色的酒汁迅速的染在雪白的虎皮之上,火焰的炙烤下,血液,汗水,美酒,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像雾气一样弥漫在半空中,野蛮、危险,却性感,魅惑人心。
  襄阳王觉得口干舌燥。
  很好,很好,就这样看着我,就这样看着我,把我当成一个猎物,一个皮毛华丽,眼神凶狠的猎物,你森林里的狮子,狐狸,豺狼,你手里捏着的猎物。没错,就这样看着我。看我的利牙,看我的巨爪,看我的挑衅的笑。没错,就这样看着我。不要像人一样的对待我,把我带到狩猎场去,在冲霄楼前面,在所有人面前杀了我——
  襄阳王终于站了起来,他说:“把他带到狩猎场,这是一个好机会,我要亲自解决他!”
  白玉堂被抓住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襄阳王的狩猎军,所有人都集中到冲霄楼前的狩猎场待命。
  襄阳王预备着他人生中最辉煌的一次演讲。而白玉堂的棋已经落子,这是颗诱子,他在等待,等待一只野猫来打翻这场棋局。他们都在把握时机,白玉堂在算,襄阳王也在算。步步设防,防不胜防。
  冲霄楼还没有烧尽,火焰稍弱,却依旧熊熊。
  白玉堂的四肢被绑在冲霄楼前的焦木上,丁月华远远的望去,只看见红黑一片,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看不清他是死是活。
  丁月华觉得心口有一阵尖锐的疼痛,她的善良的本性在为他所遭受的痛苦悲伤,而她的自私的愿望却使她对于这个受伤的男人充满了埋怨。展昭在她的身边沉默不语。她又抬眼看了看他,展昭的眼睛黑沉沉的,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襄阳王骑着黑马出现了,像一个悲剧的英雄,他紧锁着双眉,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他阴郁的说:“这只是第一个,还会有更多,而你们看着,这就是反抗革命的下场,这就是血与火的开端。”
  他拾起一柄长枪,对准白玉堂受伤的肩胛骨扔了出去,惨不忍睹的伤口又一次被贯穿,白玉堂被钉在了滚烫的焦木之上,皮肤被火焰炙烤,“嘶啦”一声,冒出一团黑烟,他发出了一声痛极的低吼。
  襄阳王低沉的说:“有的人在皇帝的手下太久了,就变得懦弱了,就忘了自己血管里尊贵的血液了。他们甘心忍耐,然而,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现在,只要我们登高一呼,他们都将会赶来!*”
  他的士兵群情激昂,振臂高呼。
  襄阳王问:“你们有胆量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有!”人群呼号着。
  他手中铁镖朝着白玉堂的脸颊激射而去,鲜血像桃花一样绽放开,他说:“对,我要求你们仔细的看着,看着这个欺压你们的人是怎么死去的,流光他的血,撕裂他的皮肉——让一个不再害怕的民族站起来吧!”
  一瞬间,整个兵阵都沸腾了。
  领导者,他是一个出色的领导者,因为他懂得怎样激怒人群,他懂得怎样蛊惑人心。雷英敬畏的想。
  火焰把狂欢的人群的影子投射到丁月华的脸上,她对于襄阳王的话似懂非懂,于是就抬头看身边的展昭,却吃了一惊:一团暗红色的火焰在他的瞳孔里燃烧,像是被压抑在灰烬之下的岩浆,绚丽又翻腾不休。那不是她平常见到的展昭,他一直都是温柔的,愉快的,强大的,明明他一直保护着她,为什么她却忽然觉得害怕了呢?
  襄阳王又大笑起来,他指着白玉堂说:“跟随我,所有的权利,这个天下,将都是你们的!来杀死我们共同的敌人吧!”
  狂热的人群蠢蠢欲动,就像是闻见血腥味的巨大蚂蝗。
  丁月华惊慌失措,她不懂襄阳王说的大道理,也不知道人群沸腾的原因。她只知道,那些华丽的言语之下,都是极残忍的罪行。她的泪流了下来,她忘了那些憎恶白玉堂的理由,她只是不停的暗自祷告,想,老天啊,求求你,保佑他吧。
  “啊——!”一阵凄厉的惨叫从她身边传来。
  她的思绪被生生的打断了,她转头望去,不由得毛骨悚然:周围的几个士兵各个捂脸,撕心裂肺的惨叫,皮肤和肌肉绿莹莹的干瘪下去——是毒药?她吃了一惊,忽然看见小陈也夹在人群里,虚张声势的叫着。瞬间人群震天的呼喊声中断了,所有人的视线都猛地扫射过来,丁月华被围在当中,瑟瑟发抖。忽然,一个人指着她大喊:“叛徒!内奸!”
  是小陈搞的鬼!丁月华想要申辩,却完全没有办法,人群像岩浆一样向她扑来。
  而就在这混乱的一刻,一直不声不响的展昭动了。他像一只燕子,跃过那些黑压压的头颅,直向襄阳王冲来。

推书 20234-10-10 :寸草衔结(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