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伶(续)----琴挑

作者:  录入:09-23

  忠义同样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吻,“爷,这个吻……算是感激我吗?”
  青伶微微一笑:“什么都好,如果没有你在,我就都看不到了。”
  “看不到什么?”
  青伶出神地望着窗外,“太阳,树木,屋子,空气,花朵,整个北平……还有……你,忠义。”
  忠义心里一暖,动情地握住青伶的手。
  “要感激的人是我,感激您能熬下来,让我还能看到您……您要是放弃了,丢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好?”
  说着眼圈又红了,吸着鼻子。
  青伶抹去他的眼泪儿,柔声笑道:“傻忠义,挺大个人了,总是爱哭鼻子,跟毛头一样……我怎么会丢下你?”
  “您还说?要死要活的,一直闹着要自杀,要不是我看得紧,恐怕就成了。”
  青伶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肩头,抬起指尖轻轻碰触,忠义倒吸一口冷气,指尖就飞快地缩了回来。
  “伤到了你了吗?疼吗?”
  忠义摇摇头:“不疼,可是心疼。爷,您得记住,您这命是我帮您捡回来的,以后您要是想自杀,得先问问我。”
  青伶笑了出来,“行啊,张忠义,今后你就是我的大恩人了,你想要什么回报?”
  忠义眼睛一亮:“要什么回报都行吗?”
  青伶脸红了一下,想了想低声说:“什么都行……”
  “爷!”忠义高兴,忘情地搂着青伶的脖子,就要亲他的嘴,又不太敢造次,用眼神征询青伶的同意。
  青伶心中一叹,勾住忠义的脖子压了下来,把嘴凑了上去。
  细密的吻,忠义觉得心要跳出来了,抬起头看着青伶,他的脸也有了血色,微微喘着,他有些按耐不住了,低下头重新吻他,深深地探入口腔里,沿着脖子,一路吻到胸口。他刚刚恢复,身子很虚弱,皮肤是冰凉的,忠义很小心地吻着他的胸口,听到他微微的呻吟,突然很想点燃他!
  这个念头一处,他就再也把持不住了。
  想要他,多少年的心愿了,好不容易等到他肯接受自己。
  忠义趴到了青伶身上,一边向下吻着,一边褪去他的裤子,却发现他始终都死死攥住裤子不放手,心里一沉,还是不能接受!
  忠义撑起手臂看着青伶:“不愿意吗?”
  青伶躲开他的视线:“忠义,我需要时间……”
  忠义又看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叹息着,从他的身上爬下来,整理好衣服下了床。
  “您休息吧……告诉您,我有耐心,我会等,等一辈子也行!”
  青伶无语。
  突然窗外咣当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打翻了,忠义看到窗帘后有人影晃了一下,大喝一声:“什么人?”就追了出去。

  第十五章

  忠义跑到外面,正看到何香亭惊慌失措地站在当院,脸色惨白着,忠义知道自己和青伶方才亲热的情景和说的话都被她看见听到了。
  “你跑什么?”
  “我,我……你,你和他,你们……”何香亭结结巴巴地,不知该如何开口。方才撞见他们做那件只能是男人和女人间做的事儿,比见到杀人还要恐怖万分,惊惶之下,踢翻了窗根下竖着的铜盆,就怕他们发现自己撞见了他们的奸情,对自己下毒手。
  “你都看见了?”
  何香亭使劲摇头,“不不不,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忠义心下反而坦然了起来,“你看见了也无妨,我跟先生之间就是像你看到的那样,我爱他!”
  何香亭没想到他能这么痛快地承认,而且竟然脸不红心不跳。
  “可你们都是男人,怎么能……”
  “男人怎么了?我爱他,想对他好,可从来没想过他是男的还是女的,说得不敬了,他就是个畜牲,我也会对他好一辈子。”
  他说得坚决,何香亭有一瞬间的悸动,可还是想不通两个男的之间怎么产生爱情,毕竟是个只有十几岁大的少女,又如何能接受这样违背伦常的事?
  “怪不得你一直对我有敌意,原来你是,你是……”
  “没错!我就是嫉妒!我跟爷多少年了,从来没离开过,我就是一门心思在他身上,你大老远的从沪上追来,凭什么要来插一脚?你又了解他多少?”
  “可是他有儿子,孩子的妈妈肯定也会找来的。”
  “那个孩子是我跟爷领养的,根本就没有孩子妈妈,我们就是他的父母,我们才是一家人,你懂吗?”
  何香亭不懂,爸爸,妈妈,儿子,怎么可以变成爸爸,爸爸,儿子这样的结构。
  “你是疯子,你们都是疯子,你们不知羞耻!”她高声喊道。
  忠义上去打了她一个耳光,“忠义!你不能打她!”
  青伶艰难地撑着身体,靠在门框上,“她不会了解的,这种事,是合该遭报应的……”
  说着慢慢走到何香亭面前,轻声说道:“何小姐,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你还是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回去……找个正常人。”
  何香亭眼泪刷刷地往下落,心里委屈,第一次喜欢一个男人,可惜他却被另一个男人喜欢着,而且他的生活也确实不是自己能掌控得了的,当初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了些。
  咬了咬嘴唇,扭头跑进屋子收拾起行李来,忠义扶着青伶,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两个人默默不语地等着她出来。
  何香亭提着行李出来,定定地看着青伶,掩饰不住的眷恋,青伶心里一动,觉得愧疚,毕竟她是美好的,单纯的,只是自己太龌龊了。
  “先生,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您能过得好。”
  又转过头对忠义说:“你要是真在乎他,就好好对他吧。”
  甩甩头,奔出了大门口,青伶喊忠义送她,何香亭不让,对青伶说:
  “我自己来的,还是自己走,况且,我看着他,就气结。先生,您保重,希望以后还能在台上看到您!”
  转身大踏步地离去了。
  青伶心里感叹,对忠义说:“忠义,她是个好姑娘,只是,我不是个好男人。”
  忠义轻轻揽着他的腰柔声说道:“爷,我也不是。”
  青伶在家里将养了几天,身子好了许多,忠义就把小庆喜儿的师兄弟儿都请了来,连马班主也来了,马班主还算硬朗,只是年纪大了,脑子有些不清楚。见青伶坐在床上,满屋子找棍子,要打罚他,口里还嚷嚷:
  “小混球儿,谁让你偷懒儿了?大白天地就上炕,还不赶快给我下地练功去!这么不知道勤奋,将来怎么成名角儿?”
  连忙被其他师兄弟儿拦住,忠义挡在青伶床前,把他手里的棍子抢下来。
  “马师傅,我们爷病了,得好好休息,不能起来练功!”
  “病了?就是要死了,也不能懈怠啊?这京戏是那么好唱的?角儿是那么好当的?一日不练,倒退三年,骨头粘住了,腰怎么下得去?腿怎么劈得开?嗓子怎么吊得起来?”
  青伶见他激动,就要下地,“师傅您说得对,我这就去练功。”
  一把被忠义拦住:“你疯了,身子这么弱,还练得什么功?”
  “身子弱?怎么弱了?是不是也染上毒了?好的不学,学那一套下三滥的玩意儿,自个儿的玩意儿也不要了,还成什么角儿?我看你也就配跑龙套!”
  说着又要上,青伶急火攻心,倒在床上咳了起来,忠义见他刚刚恢复,结果被马班主这么一闹腾,又不好起来,上前就把马班主大力推到一边儿去,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个老糊涂,蒙了心了,你以为他愿意抽吗?还不是为了唱戏?医生说鸦片能止住他的肺病,他宁可抽大烟,也不能不唱戏,爷已经够苦的了,你还骂他,你算什么师傅?除了惦记他成角儿,你关心过他吗?”
  马班主被他一骂,反倒不吭声儿了,呆坐在椅子上,嘴里边儿嘟囔着:
  “林雨楼,青伶,小喜儿,木头,死了,都死了,还有谁能唱?”
  青伶听他提起小喜儿,心里一疼,不顾忠义劝阻,走到马班主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师傅,我错了,您放心,只要我能唱一天,就唱一天,即使不能登台了,我也不会离开梨园这行,只要我身子一好,我立马就登台,从此不碰毒。”
  马班主长叹一声,把青伶拉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青儿啊,你以为我真的老糊涂吗?你是我从小看着大的,你遭了多少罪,我看得最明白,可又有什么法子?既然吃了这碗饭,就得吃下去,吃到底,如果饭碗破了,你也就废了,那些个苦就白受了。”脸现悲戚之色,青伶用力点点头,旁边的师兄弟一看师徒两个没事了,才又嚷嚷着招呼起来,炒菜的炒菜,开酒的开酒,忙乎了半天,一大帮子人围坐一圈,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青伶先举杯敬了马班主,马班主豪气一上,连干了三大碗,其他师兄弟又挨个敬青伶,青伶能喝的就喝,不能喝的忠义全都代他饮了,一些师兄弟见他这么护主,就打趣青伶:
  “大师兄,忠义这小子这么护着你,不如收了他,也教他唱戏算了,他生得不错,个头儿也够高,不如就让他唱生,你们主仆二人一生一旦一起登台,也算传出梨园一段佳话啊。”众人连连称是。
  忠义听他这么说,忸怩起来,低着头脸通红,众人只以为他酒喝多了,又何曾想到他是为了那一生一旦之说呢?小声嘟囔着,“我都这么大了,再从头学,骨头也掰不开啊。”
  青伶看他的神色,猜到这一生一旦之说入了他心坎上了,也有些不好意思,拿话遮掩:“他学生太晚了,我琢磨着将来毛头长大了,我给他找个唱生的老师教他学生。”
  “怎么不学旦?我们看着小毛头生得粉堆儿似的,像个唱旦的料,您要是教他,不是更天时地利吗?”
  青伶微微笑了一下:“学旦太费神了,毕竟是男儿身,学那些女儿才有的动作神情,难度太大,将来性情怕会变,而且,我看着这局势发展,以后女子唱旦也不是没有可能了,所以还是学生好。不过我还有一个想法,最好是不唱戏,我也攒够了银两,将来供他读书,再去留洋。”
  众人都不吭声,知道他言下之意是说戏子苦命,一时间气氛变得伤感起来,后边也是闷着吃完了,又说了会儿话,就都散去了。
  过了一段时日,青伶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也没出现过失声的问题,就又回到中和登台了。
  刚稳当了下来,没想到竟又出了事儿。

  第十六章

  青伶戒了大烟后,身体仍然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因此就减了中和的场子,平时闲着无事,要么在家写字作画,倦了就逗弄逗弄毛头,和忠义说会儿话,在家里也呆得闷了,就和忠义到天桥附近逛逛,到茶馆子听出戏,或者到琉璃厂那的古董街陶弄些字画,或者应某个戏票社的邀请,过去串上一两出,也不放松了功课,如此生活倒也悠闲惬意,青伶心中着实平静了一段时日。
  可还是出事儿了。
  此时文化界对一些中国传统艺术的声讨呼声越来越大。
  京戏存在了一百年,而且因为其影响深远,普及面广,上至官宦权贵,下至平头百姓,都喜好逛戏园子,捧角儿,所以就成了文化界一些所谓进步人士最先看中的解剖对象,纷纷口诛笔伐。由于受到西方先进思潮的影响,他们认为凡是传统的就是落后的,就该批判,京戏演的都是些古代的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的故事,是封建遗毒,应该统统抛弃,受这股思潮的影响,一些戏园子也没有原先那么红火了。青伶不禁为此愁眉不展,这天又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出神儿。
  忠义见他发呆,就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
  “爷,院里风大,小心着凉。”
  青伶这才缓过神来,朝他微微一笑,紧了紧衣服。
  “爷,我发现这两天总有人在咱们家前晃悠,还往里边探头探脑地,待我出去看时又急急地跑掉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青伶点点头:“我也觉得了,不知道是些什么人,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忠义又坐过去给他揉肩膀,“重吗?要不要再轻点。”
  青伶放松了身体,“嗯,有点重,再轻点……你力气越来越大了。”
  忠义笑道:“那是爷把我养得好。”一边说着,手上的力道就放小了些。
  青伶啐了他一口:“狗奴才,嘴巴越来越甜,我看你以后说书去吧。”
  忠义眼珠子一转,笑道:“我要是说书了,就抢了爷的饭碗了。”
  “此话怎样?”
  “爷夸我嘴巴甜,我这说的就比您唱得好听了,大家伙儿都听我说书去了,那还有人听您唱戏吗?”
  青伶大笑着骂他:“说你好,你还喘上了,你想说什么段子?你到是去天桥说上一段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舍了我的戏听你的书。”
  忠义撇撇嘴:“就说您,说说您经历的这些事儿,肯定能搏个头彩。还有,我管他有多少人来听呢,只要一个人肯来就行了……”说着突然放慢了动作,俯下身子,在青伶耳边摩挲着低声说:“我只要您来就行了,谁都不要。”
  青伶一震,只觉得耳朵就发热,忠义还不肯放过,在他耳边蹭着,轻轻咬着他的耳廓。
  “忠义,别……”
  忠义用手捂住他的嘴,低沉着说:“爷,什么都说别说,您现在心里就想着我一个人,什么都别想……”越说越低,最后声音淹没在嘴唇与肌肤的纠缠中,顺着青伶的耳垂、脸颊、脖颈,一路吻了下去。
  青伶只觉得皮肤越来越热,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回应他,还是该叫他停下,只得僵着,又担心大白天两个人在院子里如此亲密,再被人撞见,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阻止他进一步的索取。
  忠义已经把手探进了他的胸口,与肌肤接触的瞬间,青伶连忙抓住他的手:
  “忠义,快停下!”
  忠义不肯罢手,一边吻着一边还要继续伸进他的衣内。
  “爷,别动,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青伶急道:“万一被人撞见了怎么办?”
  忠义哪里肯停下?“撞见怎么了?我喜欢您,您也喜欢我,既然喜欢,发生这样的事也是正常的,您要是不准我碰您,您还不如把我手脚都跺了喂狗。”
  “忠义!你觉得正常,可外面的人不这么想,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想想!”
  一听他这么说,忠义停下了动作,两只手臂从他后背慢慢环上他的脖子,委屈地说道:“爷,您总是有这么多顾虑,总要想别人怎么看你,所以您活得才辛苦。我跟您不同,只要是我认准的事儿,保准一门心思做下去,管他别人怎么说,我做我的,谁也甭想管我,谁要是想来干涉我,我就跟他拼命……对您也是一样,我认准了您,就是一辈子,一辈子把您放在心坎儿上,谁要是想从我这儿把您夺走,我就会跟他拼命……您是我的,我也是您的,您一定要记住,即使将来我们分开了,不管您到了哪里,我到了哪里,您都得记住,我心里都只有您一个,我只爱您一个……”
  青伶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觉得身体里每一处角落的坚硬都被他慢慢揉搓着,变得柔软,细致,最后化成一股股暖流,随着血液流到每一根血管里,渐渐扩张至全身。冰,开始融了。
  “忠义,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对你也不是无情义的,只是……只是一想到死去的那个人,我就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他的影子……”
  忠义轻轻扳过他的脸:“爷,您还忘不了他吗?”
  青伶想了想点点头,忠义又说:“既然忘不了就别忘了,为什么非要忘了他呢?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都不能代替他在您心里的位置,所以我也不想能代替他,我只希望您能把对他的心思分我一点点儿,哪怕真的只有一点点儿也成,让我好有借口留在您身边照顾您,否则,我凭什么留在您身边?凭什么让您白养着我?又凭什么对您好呢?”

推书 20234-09-25 :Invasion----花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