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照片吗?"
杜诺言凑在许杰耳边,热气全都吹进他耳朵里。
"呃……是……"
"哈……拍得很好呢……"杜诺言一脸欢喜,"咦?你很热吗,杰哥?满头大汗……"
"哦……有点儿热……"许杰抹抹额角的汗。
"那快点去洗澡吧!我先睡了!"杜诺言用毛巾拍拍他的肩膀。
这个澡……足足洗了半小时!
******
当许杰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杜诺言已经沉沉睡去,房间里充斥著他均匀的呼吸声。许杰把毛巾放在椅子上,慢慢沿坐在床边。
那柔和而昏黄的灯光照亮杜诺言半张脸,许杰眼底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月潭,眼里蕴含浓浓的眷恋和苦涩,他微微转移视线,就看到杜诺言手腕上那道已经变得很浅很浅的疤痕,他还记得当天见到杜诺言全身浸在血泊之中的那个情景,只要他一回想起那天,就会忍不住要流泪的冲动,原来……心碎就是这样的感觉!
许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近乎是凌空的抚摸杜诺言的发丝,这一晚许杰终於可以毫无顾忌静静地看著他的脸,最后,他屏著气息,慢慢把嘴唇不著痕迹地印上他的额角。这一刻,他等待了近十年……
第 18 章
酒店一个小小的酒吧内,有个男人正坐在窗边,他手上拿着一杯"蓝色之夜",酒是忧郁的蓝,味道甘苦适中。从窗外他可以瞧见那个已经关上灯的睡公主城堡,刚才温馨的一幕仍然徘徊在他脑海之中。许杰根本睡不着,於是他来到这里静静一个人思考。
到底是什麼时候开始?是什麼时候才发现自己陷得这麼深?许杰没法忘记第一次见到杜诺言的那天,那个在晨曦下专注读书的样子深深烙印在自己心坎中。许杰有时候会在想,如果当天拍摄这张照片的人是自己,如果他比程俊宇更早一步遇上他,那麼结局会不会改写?
但是许杰知道根本没有"如果"这回事,所以他只有看着程俊宇和杜诺言相爱。可是许杰并没有妒嫉,因为当他看见两人是如此深爱对方,他又怎可能忍心去破坏?那恋人的磁场自己根本就插不进去,所以他只有羡慕,只有将自己的感情埋在心底。
有位作家说过: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许杰为这句话深深颤动,真是该死的讽刺!他自知以他的条件,只要他愿意,无数女人甚至男人都会向他投怀送抱。前几年他甚至进入过同志圈,发展过几段短暂的感情,可是他始终没办法爱上别人,所以后来他只有不断找女人来掩饰,并不是要掩饰给杜诺言看,而是程俊宇。别看程俊宇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其实他是个心思细密而且绝顶聪明的人,如果不这样做,程俊宇迟早会看穿。
在程俊宇患病其间,许杰深深明白到什麼叫真爱,看着杜诺言尽心尽力,毫无怨言地照顾着他,每个晚上都在医院走廊里偷偷地哭,许杰就知道自己根本不会有机会,所以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守在杜诺言身边,做他的哥哥,只要不告诉他自己的心意,那就可以永远给他支持和安慰。
让许杰一辈子都不能够忘记的恐怖时刻是杜诺言自杀当天,他看着杜诺言手腕不断流出鲜红的血,那一刻就像是有一只手在挖自己的心出来一样,是撕裂的痛。当护士对他说血库缺他血型的血的时候,许杰发狂似的抓住护士的手臂说,"抽我的血吧!我们的血型是一样的!抽光我的血都没所谓!求你要救救他……"
当他看着自己的血慢慢被抽掉,他突然感到一丝幸福,因为杜诺言体内都会有自己的血,他们是一体了!其实当杜诺言问他是怎样清楚知道他们的血型是一样的时候,许杰编了个谎话,并不是程俊宇告诉自己,而是他根本一早就知道,他还知道杜诺言喜欢吃桂花鱼,喜欢捧湖人队。杜诺言在长椅上读书那张照片也不是他问程俊宇拿的,而是他从程俊宇电脑里偷过来,然后冲印出来放在钱包里。
他问自己为什麼要去守候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但是仍然没有答案。虽然程俊宇离开了,但其实他是永远存在於自己和杜诺言中间,想到这里,许杰自嘲一笑,程俊宇……这个看似没有威胁却又是最大威胁的情敌。
现在,他已经打消了向杜诺言表明心迹的念头,因为他觉得现在是最好的,或者,到了这个旅程结束后,自己就会找个女人结婚生子,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直到带着一丝遗憾老死,不知到了那个时候,杜诺言还会不会陪伴在自己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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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许杰和杜诺言两人都好像变了小孩子一样,在这个乐园里他们找回多年来失去的童真,其实有时候,我们如果可以保持一点纯真,或者这个世界可能会更美好。
两个大男孩穿梭於乐园各个小世界之中,最尴尬的莫过於跟小孩子一起排队玩飞越太空山,这个时候往往就会听到有小朋友喊他们做"阿叔",不过他们并没有不快,反而还笑着指向对方说,"他是说你啊!","那里?你比我还要老,他是说你啊!"。过山车缓缓驶进黑暗之中,你不会知道下一秒将会发生什麼事,突然,过山车往下一冲!眼前瞬间是满天星宿,仿如进入宇宙一样,过山车不断在宇宙里蜿蜒曲转,摇得人们晃来晃去,许杰和杜诺言尖叫得几乎失声了!
"旋转咖啡杯"里,许杰疯狂地用双手转动面前的圆桌子,使他们的咖啡杯三百六十度高速地旋转,杜诺言张开双臂抓紧杯子两旁,仰天大笑,"哇……哈……停了,我晕了……",正当天旋地转的快感刺激着杜诺言的时候,咖啡杯慢慢地停下来,只见许杰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杜诺言这下更乐了,指着他呵呵大笑,"哈……没用!比我更快要晕倒!!!哈……"
二人在"飞浅山"乘坐原木小船随水流飘荡,许杰围着杜诺言的腰,然后尖叫一声,船立即像失去了控制一样向着一个九十度的激流直冲下去!满满的水花顿时飞浅出来,两人全身都变得湿透了,正当下船的时候,杜诺言奸笑地拍拍许杰的肩膀,当许杰回头的时候即时被杜诺言口里喷出来的水弄湿整张脸,最后的结果……就是杜诺言被许杰抓着打了三下屁股!
幻想世界里,杜诺言终於也找到小熊维尼了!於是二人分别站在可爱的维尼两旁,让人给他们拍了一张合照,相中描述如下:杜诺言脸上挂着跟维尼一样灿烂的笑容,双手更抱着熊腰,至於许杰脸上则挂着尴尬的苦笑,身子僵硬着,像是要去行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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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杜诺言用电脑检阅照片,不时发出阵阵笑声,许杰忙着收拾行李,准备明天离开迪士尼。他望着杜诺言一边笑一边前后摆动身子的模样,脸上流露出宠溺的微笑,这是杜诺言笑得最开心的几天,要是他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要他做什麼他都愿意。
杜诺言收起电脑,打了呵欠然后爬上床。
"嘻,突然感到有点不舍得呢!"
杜诺言在床上呈侧睡的姿势,手掌托着头儿,懒洋洋地说。许杰盯着他这个样子,然后咽了一口口水,立即转移视线。
"睡吧,明儿才收拾吧!"
"哦。"
许杰放下手上的东西,然后爬上床躺在杜诺言身边,杜诺言顺便关了台灯,房间顿时漆黑一片,宁静得很。
"杰哥……"
"嗯?"
"这三天我过得很开心,你呢?"
"我也是。"
"虽然……没有俊宇在我身边,可是有你在!"
听到杜诺言这句话,许杰心里一热,眼眶渐渐发烫,他终於也说出口了,原来自己是对他那麼重要!许杰翘起一个甜蜜窝心的笑容,原来……幸福就是这麼简单!
过了好一会儿,杜诺言在迷迷糊糊之中吐了一句话。
"我们……永远是好兄弟……"
许杰高兴的心一下子沉下来,脸上尽是痛苦和受伤的表情。
如果……如果我对你说,我一直都喜欢你,你会跑吗?
如果……如果我说,我比程俊宇更早爱上你,你会怎麼样?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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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他摩尼加以海边度假胜地为名,吸引不少人在一轮忙碌工作后离开大都会,来到这个地方享受一个悠闲假期。二人离开迪士尼后选择来了这个小区,真真正正去体验一下外国人悠游的生活,这里的人都很喜欢在早晨慢跑,然后就会到咖啡店买一杯又香又浓的咖啡,迎接一个美好的早上,在这儿,许杰和杜诺言连生活节奏都变慢了,原来真正的享受人生就是这样!
这一天,两人一身轻便的运动装,打算要踏单车畅游几段小路。提起单车,许杰又不其然想到西湖的恶梦之旅,顿时全身鸡皮疙瘩起来!
他们在一条宁静的小路上慢慢踏单车,不时会见到一些慢跑的外国人,他们都会友善地向二人打打招呼,挥挥手,杜诺言愈来愈喜欢洛杉矶这个城市,在这里他可以完全忘记所有烦恼,做自己爱做的事。
最后他们停泊在一间咖啡馆前,想要买两杯热咖啡好好品尝。
"一杯鲜奶咖啡,一杯特浓,tall size!"许杰向售卖员说。
"咦?你怎麼知道我喜欢喝鲜奶咖啡?"
"哦……阿宇向我提过。"
"哦。"
两人手上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正当想要离开咖啡馆的时候,就听到一把清脆的男声高喊,
"阿杰?"
二人回头一瞧,看到一位身穿白衬衫和牛仔裤的青年站在窗户一角,他的样貌相当俊美!此时青年脸上是无比的惊喜,还带着一丝情意盯着许杰。他浅浅一笑,然后走到许杰面前一把将他紧紧扣着,接着在他颊边动情地吻了一下。
"杰……真想你啊……"
第 19 章
杜诺言不是没有见过男人吻男人,可是当见到许杰被男人吻,他的惊讶程度就等同一个讨厌同性恋的人看到两个男人在亲吻一样!
那清秀的男孩瞄瞄石化当场的杜诺言,然后向许杰翘起一个笑。
"他是谁?"语气是柔中带刚,带着命令式。
"他……他是……"许杰清清喉咙,几乎抓不住手上的咖啡杯,"他是杜诺言……我……朋友……"
"哦……"男孩把尾音提长,锐利的目光扫视杜诺言的脸,然后优雅的伸出修长的手,"你好,我是李晓岚,原来……你就是那个杜诺言。"
"呃……你好。"
杜诺言回过神,看清楚李晓岚的脸,他长得相当文雅清秀,脸型细长,下巴尖尖的,肤色白晢而且双颊绯红,眼睛不太大但双眼皮很深,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睫毛长长,瞳孔总是水汪汪的,鼻子嘴巴都是非常精致,只是那俊秀的脸容略带点邪气,只要他的眼睛瞪瞪你,就使你心头一颤。
"杰,可以谈两句吗?"李晓岚的薄唇微微向上弯,甚有勾人的味道。
"岚,我……待会儿再找你好吗?"许杰偷瞄杜诺言。
李晓岚再次微笑,好像早就知道许杰会这样回答一样。
"那好吧,我还是那个电话号码……我等你。"
李晓岚深深看了杜诺言一眼然后离开咖啡馆,杜诺言心里一阵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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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他犘尼加的海岸边空无一人,只听见阵阵海浪拍打上岸的潮声,天空还未完全光亮,灰蓝色一直由头顶伸展过去大海的尽头,渐层变成鱼肚白的颜色,几只海鸥在上空徘徊,然后冲到海浪上轻轻一点,再次向另一边高飞远去。
杜诺言无意识的慢慢走到沙滩上,留下无数脚印,同时身后也有另一串深深的脚印在跟着自己。杜诺言回过头来,眉头紧皱。
"那个男孩,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其实看到刚才那一幕,杜诺言已经清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想听许杰亲口说。
许杰双手插袋,脸色无比沉重,他原以为这个秘密可以守一辈子,但上天偏偏喜欢跟他开玩笑。
"那个男孩……以前曾经跟我有过……情侣关系!"
"什么……"杜诺言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好一个"情侣关系"啊!
"小言……"
许杰踏前一步,深深看进他眼里然后深呼吸一口,到了这个地步,他回不了头了!他盯着杜诺言,脸上是深沉的,他肯定的说出埋在心底里近十年的说话。
"我喜欢你,一直都是!"
一片恐怖的寂静。此时,只是听到海鸥发出的呜叫声还有浪潮一波接一波的声音。
杜诺言张大嘴巴,然后渐渐感到有点晕眩。
"等……等等……你说什么?"
许杰皱皱眉,牙狠狠咬住自己下唇,他的胸口在起伏着,那月潭愈来愈深,深得几乎将杜诺言吸进去。
"我说……我喜欢你,你一点……也感觉不到,是吧?"
杜诺言仍然处于僵硬状态,面前的许杰正带着无比深情和盼望看着自己,那个表情近乎是有点卑微,虽然他长得比自己高,可是这一刻,在他面前的许杰只是一个为了爱情而变得卑微的人。杜诺言的心跳得愈来愈快。
"哈……"许杰突然仰天自嘲一笑,他微微退后两步,然后转身面向大海,他的心其实一直就像面前这片海一样,波涛起伏,却又是深不见底,一直藏了很多很多心事。
"我就知道……"许杰垂下头,脸上忽然换上冷酷的神情,喃喃自语道,"你又怎么会感觉得到?"
杜诺言凝视着眼前这个男人,才发现他原来也有着这样寂寞无助的一面,这些……都是自己带给他吗?杜诺言忽然觉得许杰变得很陌生,就像是他根本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样,他脑海里不断重复又重复的响着那句"我喜欢你……"。
这一刻,杜诺言深深知道,他和许杰回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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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沉,他们所住的旅馆有个小小的阳台,可以看到那一望无际的大海,杜诺言呆坐于阳台的藤椅上,一直呆滞看着远方那一抹艳红的晚霞,夕阳和潮水互相交织成夺目美丽又带点惆怅的画面。杜诺言嗅到后方有阵浓烈的烟味,许杰正坐在床上抽烟,他已经抽了一整天,冷峻的脸已经变得脆弱,那十年来压抑在心底的感情使他变得脆弱,他现在就好像在等候宣判一样。
许杰从床上起来,慢慢走到阳台然后坐在另一张藤椅上,他受不住这样的等待。
杜诺言就像是没有看见许杰一样,眼睛仍然直视那片深蓝的海,他现在很想很想程俊宇,平日更加想念。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杜诺言开口,声音有点沙哑。
"在学校的花园里,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杜诺言轻叹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偏过头,他不想听到这个答复,这样只会令他感到无比的罪恶感。
"你眼里……就只有阿宇,见到你们如此好,所以我没有说出口。"
"俊宇他知道吗?"杜诺言问。
"不知道,我不会让他知道的。"许杰抬起头,看到杜诺言痛苦的表情,当下他更加心痛,"小言,你要知道,阿宇……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回来的了。"
"住口……"杜诺言轻声道,这轻得更乎无力的两个字却像利刀一样直刺入许杰的心。
"小言……"
许杰哽咽着,目光涣散,吐出他最后一句要说的心底话。
"我不介意你还爱着他,但请你……把他埋在心里……最底的角落,可以吗?"
许杰抿着颤抖的嘴唇,他在等候杜诺言的宣判。
最后,他等到这句话。
"杰哥,我一直……只是把你当成哥哥……"
如果有把刀可以把许杰的心脏刺穿,那么这把刀就一定是杜诺言。
第 2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