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他已经失去控制了,因为他正在逐渐把我往后面压。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我这一躺下后果是什么!
我两只手撑在凳子上,只有右手使得出力气,眼看着就要被压倒了:“伤口没在水里啦!”
他突然停了,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盯着我看了好半天,一下子跳进池子中央,转过身就游到台阶边。
“你自己洗吧,回房再换药。”他说着已经撑着池沿跳上去,披上外衣,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了。
36
我仰天吐了一口气。
男人是冲动型的动物,讲老实话,沈织锦再挑逗一会儿我估计就缴械投降了。静静坐了一会儿,池壁的玉石暖而滑,靠着十分舒服。
等欲|望平复了,才站起来继续涂胰皂。
咚、咚!
“谁?”
流云:“庄主让我送衣服过来。”
“等一下!”我迅速地涂好胰皂,搓了搓身体,坐下来,“进来吧。”
流年将门打开一扇,低头进来关门,将衣服放在池边:“庄主在屋里等您。”他说完就出去了。
我洗完了澡,走过去穿衣服,途经浴池中央,踢到了一个东西,弯腰拿起来一看,是一个绉纱小包,里面装着满满的粉梅,氛香四溢。
难怪这水香香的,原来放了这东西。
将纱包丢进水里,出池穿衣。里衣与亵裤都是清一色的纯白,外衫是用淡暖黄的精棉布做成的,袖口和襟口接着同色的上等丝绸,腰带亦是同样的绸料。随着衣衫的摆动,精棉朴实而柔和,丝绸则柔和中多了一分精贵。
我穿好以后照了照镜子。铜镜里模糊印出一个风姿倜傥的男人,不胖不瘦,五官不算出众可是看着顺眼。我扒了扒头发,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出了浴房,看见流年守在门外:“咦?你一直在这儿?”
流年低着头:“是的,公子。”
我转身往房间走:“以后别站这儿成吗?我怕你偷窥。”
“公、公子,我……”
“开玩笑,你紧张什么。是庄主让你看着我的?”
流年没作声。
我把沉默当做回答:“反正那屋子没有窗子,你只要看着门就行。你站远点儿,这棵树”我指着院子里的一棵一人多高的槐树,“就站在这棵树后边儿,成吗?”
流年看了看树,点点头。
我满意地撩帘进屋。
屋里熏着安息香,淡而温雅。
沈织锦正歪坐在炕上,一只手支在膝头,一只手捏着白玉棋子。他的食指与中指夹着润白的玉石棋子,皮肤白得几乎与玉石融为一体。
他看着棋盘,慢慢地落下一子。
啪!
棋子敲打棋盘,声音轻脆而响亮。
棋盘上黑白二龙交汇,斗得正憨。
他缓缓转头,目光看得我头皮一紧:“洗好了?”
“嗯。”我走过去坐在棋盘另一侧,“自己和自己下?”
“有兴趣吗?”他做出了请的手势。
“还是免了吧,我不是你的对手。”
他的手在棋盘上一抹,黑白二龙立刻化为无形,边挑棋子放回边道:“伤口疼得厉不厉害?”
我帮着他分放棋子。棋子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还行。”
“我找无月拿了些麻沸散,你要疼得厉害了就吃一些。”他将棋子棋盘立于桌下,从炕面上拿出一个红漆木盘,木盘上放着些竹制或陶制的瓶瓶罐罐,指着一个棕红色陶釉小瓶:“就着酒饮效果更好。不过不许贪杯。”
我一听可以喝酒就乐了,拿起小罐端详了一番。见这小罐做工精致,釉彩上得极是均匀,烛光照在上面,整个釉彩泛出像水波一样柔和的光纹:“无月不是一直拿这些当宝看着吗?你从她那儿拿过来废了不少事儿吧?”
“这次还好。”
我愣了一愣,这话里明显有话,正要再问之时,他已站起来,无意继续这个话题:“换药吧。”
“喔。”我有点失望地转过身,褪衣露肩。
37
有了前两次教训,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男子汉大丈夫,像个女人一样扭捏像什么话!我迅速地褪下了衣,衣领悬在左肘和右颈之间,斜斜露出整个左肩。
沈织锦一手按着我的后肩,一手拿起一个青花瓷瓶,将瓶中白色的粉末小心地撒在伤口处,又拿起白纱布裹着的一片药囊覆在上面,最后才用纱布固定。
这些动作说起来简单,可由于他操作得既慢且轻,足足耗了两柱香的时间,纱布打了结,他都顾不上休息:“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这才多久,哪有什么感觉!“应该吧。”我笑了笑,穿衣。
他帮我把衣服撩上来,系好了扣子,才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也去洗澡,你累的话就先睡。不累的话,屋子里有书,你先看着。”
“嗯。”我站起身,抖抖袍子往里屋走。
沈织锦出去洗澡。
里屋床对面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红漆木柜,前后无门,中间用木板隔出大小不同的空间,木板末雕成圆润的云纹,以防硌手。
空间里摆满了书,我略翻了翻,全是四书、周易、经脉图等,没什么兴趣。又看见书柜旁边的白底青花圆柱形画筒内放着几幅裱过的画,虽大小不一,但统一用乳白杭绫作裱,玳瑁作轴,看着十分齐整与干净。
选了选,取出轴最长的画卷。
画卷用一指宽淡黄杭绫系紧。拆开来,握着下轴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粉红花海,一个穿玄色劲装的少年正握刀起舞,身姿卓越、刀势如虹。
此时画才展开一半,我却有些疑惑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就是想不太起来了。
便接着往下拉开画。
玄衣少年下面是一个红色六角凉亭,亭角如鸟翅般翘起。亭内有一幅石桌石凳。桌边放着一个小火炉,炉上正温着酒。凳上坐着一名男子,白衣黑发,娴静大度。他手握酒杯,目光落在练剑少年身上,正微微笑着。笑容中道不尽的温和雅致。
这场景太熟悉了,我一下子想起来:这、这、这……这难道是许多年前沈织锦习武的画面?
这粉红桃林、这红色凉亭,不是它还能是什么!
那这个白袍男人是我了?
可是我有笑吗?
不,是我有看着他笑得这么……淫|荡过?
我连忙卷起画系好,丢进画筒里。正准备离开,瞥到剩下的五张稍小一点的,又抽出一幅打开。
依旧淡黄的系带,也依旧是粉红花海、红色六角凉亭。只不过玄衣少年不在练刀,而是来到了亭中。白袍男子也不再坐着,亭中没有小炉煮酒,代替它的是桌上的一杯茶。
少年与男子面对面站立。男子的手正放在少年的腰上。
我头大如鼓,这怎么看也是男人在调戏少年吧?可是老天作证,我可从来没调戏过沈织锦!
这都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画上没有落款,不知道出自什么人的手笔。不过依我推测,多半就是沈织锦画的。
着恼地将画丢进筒内,抽了幅最小的出来,正要打开。画忽然被人向后面抽走了。
我转过头。
沈织锦已经洗完澡了,换了身衣裳,头发湿湿的披在背上。他将画丢进筒内:“都是些无聊的东西,不看也罢。我让人弄了些你爱看的演义小说,明天应该就到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我摇头。
“今天我们就早点睡吧,你有伤在身,应该多休息。”
我点头,走床边:“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外面。”
我脱衣上床,往被中一钻,躺好。
沈织锦也脱了衣,走到床边,拿起灯纱,吹熄了蜡烛。
一瞬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上床钻被的声音非常清晰。
我腾地竖起:“只有一床被子?”
“一张床上当然只有一床被子。”
“再加床行不?”
他没作声。
“我睡态不好,怕冻着你。”
“没事儿。”
我:“……”
“快睡吧。”
我:“……”
“难道你想这么坐上一夜?”
我内心剧烈挣扎了一会儿,躺下。
夜黑而静,多少罪恶都发生在此时!我瞪着一双眼睛,担心得了无睡意。
身旁的沈织锦呼吸平稳,一动不动。
可是上一刻的平安,怎能保证下一刻的安全?
我瞪着黑漆漆的的半空,渐渐地看见床顶的帐慢,暗中看不出颜色。手上忽然一凉,我急忙缩手,却还是被他抓住。
他的五指像钳子一样扣在我的手背上:“别动。我只想确定你在这儿。”话才说完他突然翻了个身,整个身体朝我靠过来。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想着他如果扑上来我怎么又快又有效地将他踢下床,或者干脆踢他的腿间?
呃,这个不行,太恶毒了。同样身为男人,下不去手啊!
他的胸膛与我的右肩之间隔着一层被子,可是他的头已经伸进了我的脖颈,呼吸全喷在上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沉了很多:“你……真好闻。”
放屁!
老子洗的水里放了你用的香包好不好?你天天闻到还香个屁!
“真好,你在。”他的头动了动,或者更准备地说,是蹭了蹭。
我格外提心吊胆地瞪着两大眼睛,像挺尸一样一动不动,全身绷满了力量,准备在他一扑而上的时候给予强有力的一击。
我等啊等,又等啊等……
等到肌肉都酸了,眼皮子重了,沈织绵还是保持着头靠着我肩头,手抓着我的手的姿势一动没动。
他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平稳绵长,似乎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我也睡着了。
38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侧头一看,身边早没了人,绿锦绣褥紧紧地贴在床上。我坐起来,里衣顺势滑至肘上。
我愣了愣,低头一看,胸口光溜溜一片什么也没有,就将衣服拉上。
帘外流年小声唤:“公子醒了吗?”
我嗯了一声。
他撩帘进来,将帘子拉高,跟在他后面进来了三个丫鬟,依次捧着漱盐、洗脸水、衣服。
我洗濑、穿戴完毕,坐在镜前让流云梳头。
“公子怎么了?”
我揉了揉后颈:“这儿有点痒,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被虫子咬了?”
他翻开衣领,却半天没吱声儿。
我偏过头:“怎么了?”
他把头往另一边一偏:“没、没什么。”
我瞧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异色:“再给我拿面镜子来。”
他答应着去了。
我单手解开了扣子,好不容易将衣衫松开。等他来人,吩咐他站在我身后,从镜子里看脖子后边儿到底怎么了。
衣服一扒,只见脖子上有些比葡萄略大的形状不规则的红斑,一路沿着脖子往下走。我吓了一跳,正要把衣服再往下扒呢,忽然弄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老脸一时绷不住,红了个透!
拿着镜子的流年早就把下巴埋进了胸口。
我连忙将衣服穿上,系好了扣子,有点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好了。去放回镜子吧。”
他一溜烟地去了。
我在心里将沈织锦骂了几遍,等流年回来给我梳好了头,就出了屋。
正屋里桌上放着粥、馒头和小菜。
流年给我盛了一碗米粥:“公子尝尝,要是口味不对我跟厨房说,叫他们明天换。”
我都尝了一遍:“还不错,不用换了。”
“是。”
吃完了饭,流年递上漱口的茶。
用帕子擦嘴和手的时候,流年问道:“公子要的书到了,就放在外面院子里,你看是放在外屋还是里屋?”
“你做主就好了。”我放下帕子,“沈庄主去哪了?”
“庄主这会儿多半在议事厅与几位管事商量事情。公子有事吗?”
“没有,我就问问。”
“喔。”
“你忙你的去吧,我没什么事了。”
流年:“那您有事叫我。”
我撩帘出屋,看见院门口门神一样站着的二位守卫,走过去打招呼:“今天挺热啊!”
守卫们看我一眼,谁都没说话。
“二位站这儿辛苦了。其实我一个废人,用不着这么看着,我又不会飞。”
其中一名道:“庄主的命令:您不能站出院门一步。”
“我知道,你们昨儿就告诉我了。”我朝后喊:“流年!”
流年正指挥丫鬟收饭菜,听到忙跑过来:“公子,什么事?”
我指了指两名守卫:“给这二位弄点儿茶水点心,瞧这大热的天儿,别把人晒杯了。”
流年愣了愣:“好,小的马上去。”说完就跑厨房去了。
二位守卫互看一眼,齐道:“多谢公子。”
“你们觉不觉得挺无聊的?”
守卫:“?”
“这么巴掌大个院子,成天待里边儿,多无聊啊!”
守卫:“?”
“呵、呵呵呵,茶点来了,你们慢慢儿吃啊!”
守卫们接过茶点:“多谢公子。”
我走进屋,小厮们正在流年的指挥下将书摞在炕上。流年看到我跑过来问:“怎么样?放这儿行吧?”
我点点头:“都有些什么书?”
“看您问的,小的哪知道是什么书,小的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我走过去看了下。演义小说市面上本就不多,这里粗看大概有五六十本,还有些是比较偏冷的稀少本。
看来沈织锦在这上面花了些心思。
看小厮们摆完以后,我就坐在炕上抽出一本比较感兴趣地看起来。
流年无声地在桌上摆着茶水和点心。
我一边看一边吃点心倒能打发时间,看了一会儿累了,站起来在屋里走走。从窗户往外看可以看整个院子都看清楚。
守卫们还站在门口,装着点心和茶水的碟子和杯已经空了。
我转身,拿起书继续读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照在书上的光忽然一暗。我抬头,见沈织锦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我面前,笑吟吟的:“看什么这么入神?”说着一颗头就凑过来。
我覆手用书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滚!”
他直起身,摸了摸脑袋,也没生气:“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我转过身,不说话。
“是不是闷着了?都怪我,今天庄里事情多,一谈起来就忘了时辰。要不是无月提醒吃饭,我差点儿连饭都忘了。”他在我身后坐下,手很自觉地放在我腰上,“你吃了吗?”
我把他的手扒下去,转头气恼地看着他:“晚上你不睡觉都干了什么?”
他脸上没有一丝丝不好意思的表情,反而极其无辜地问道:“我干什么了?”
我指了指脖子后边儿。
他睁着两无辜大眼:“我都干什么了?”边说着边去翻我的领子。他的手指微凉,在我脖子后面摸了半天:“看不见。”说着就摸过来解衣服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