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欢迎来到Hypatia。
这是面向所有人的场所,神秘的房屋。
这里所存在的是“共时”。房东是个好人。
房租不贵,也可以不交。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的存在只是暂时的。
我梳理着时间线,每一条都那么长那么长,有些却短得仓促。
为了与某人相遇,我来到Hypatia。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前世今生,魔法时刻
主角:Ile,Jose,许琮,Levi……
配角:若干
其它:不会坑,但……或许色调并不明快。
第1章:THE MAN IS AWAKING
2012年1月1日,凌晨。西历2013年刚刚敲响洪亮的钟声。
这里是纽约。世界上最大的现代化都市。它密如蛛网,巨若妖兽。在这张网中有无数的交点,每一点都是灵魂与物质的聚合体。
在这庞大都市的地下,有着另一个都市。它没有光明,色泽陈旧,由钢筋水泥组成筋骨,浮动的昏暗组成血肉。在它的头顶,汽车与行人来来往往,高跟鞋与西装覆盖着文明世界。但是,它却没有受到地上的影响,固执地以自己的频率摆动着。
今天晚上,地面上彻夜不眠,狂欢至死。地下,则是一派死寂。
这段死寂已经维持了很久,没有人记得有多久。但是,既然它名为死寂,就终究要有被打破的一天。今天恰好是这一天。某个人即将苏醒——他不该在这一天苏醒的,然而,由于一周前的地能波动及其连锁反应,地球的磁场出现了异象,拴在磁场上的大锁被震开了。被锁链锁住的生物,也开始挣脱束缚,狂喜乱舞。
在最宽大、阴森的这片地下都市醒来的,却不是那些被称之为MONSTER的生物。他是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一个人。
他睁开了眼睛,凝视不知名的混沌。
这不是他记忆中的那片混沌。那片混沌要古老得多,气味更酸些,带着些许油类烧灼的气味,森林的冷意……这片混沌太年轻了。而且有他不喜欢的气息,带有腐臭。
“啊哈……”
深深地吸了口陌生的空气,他坐了起来。身边有淡淡的光,悉悉索索的动静。
“真是暗啊。”
低沉沙哑的男声,讲着某种只有他自己明白的古老语言。他推开了透明的盖,从棺材模样的寝床上走下来,踩上冰冷的石头地砖。他已经很久没有站立过了,此刻双膝发软,身体不似记忆中那般轻盈——该去哪里呢?似乎睡了很久。那么,出门去看看,现在是早晨,还是中午?最好不要是晚上。他最讨厌夜晚……深夜的萨克森密林。
门锁着。是铁?不,比铁还要冰冷。是银吗?这银色的铁是什么?
但它挡不住他。他缓缓呼吸,将手按上冷硬发粘的铁,推了一下。稍微明亮些的空气涌了进来。可是,这仍然不是他记忆中的空气。他感到很失望,拖着步子慢慢前行。
半小时后,他走到尽头,伫立于罐状深井中心,头顶有微光,脚下潮湿生苔。不知空了多久的肚子向他抗议,敲打他的食欲,强迫他喂饱自己,恢复身体机能。抱着胃部蹲下去,他茫然地摸索着地面,手指沾上青苔和泥土。送到嘴边尝了尝,他又全数吐了出来。
这是“吃”。
语言回到他的脑海,他张开嘴,发出了断续的音节。声带振动,颗粒状摩擦,气流挤压,在肺部沉积腐烂的空气慢慢被排出。混沌的头脑因新鲜空气而变得清明。
“光。”
发出第二个音,他遵循身体的习惯性指引,伸出指尖,一串符号在思想中成型,擅自流窜到指尖,刹那间,浅黄微红的火苗跳跃起来,哔哔剥剥地烧着。
“I……”
第三个音却发出不来。他张了张嘴,又试了一次,还是无法越过第二个音节形成的高坡。只要想起来……
头顶落下泥土,簌簌地落下,泥沙的雨镶嵌在倾泻而下的光瀑水流之中。光多了,声音也多了。他的眼睛受到刺激,倏地睁大,乌黑的瞳仁定格。所有的知识都不足以描述现在传入耳中的声音,是不和谐的音符,杂乱的人声,听不懂的语言,怪兽的咆哮,如同千万叹息川之水裹挟冤鬼哀哭、野火烧尽萨克森密林驱赶一切生命——
“Niel老爷!”
有人在喊,他想起来了,这是他的名字。很熟悉的。那么,喊他的人是……?
“老爷!您要上来么?”
一张脸在狭窄的圆形天空边缘探出,对他笑着。这张脸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所有的记忆,太美好了……太美好了。他感到了安心和温暖。一切都没变,无需恐慌。
“Carlyle!”
圆脸的金发少年笑着招了招手。“是我,老爷!”
第2章:Across the Universe
几乎所有的文明中,都有一句话可以翻译成以下的意思:眼见为实。你所看到的,是真实;你所触摸的,是真实;其他的,都是虚幻。这是由于人类的理解力须由具体到抽象再到具体之故。时至今日,有很多人已经晓得,眼见未必为实。人的眼睛也是骗术的一种,能看到的东西极其有限,而且失真,关于真实的定义一直在被刷新。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距离自己本身很近的地方,存在着许多不可见、却毋庸置疑地存在着的事物。
我们假设存在这样一个点,它存在于A地,也存在于B地,存在于此时,也存在于彼时。它存在于我们身侧邮筒的后面,也存在于祖父母花园的篱笆里面。它无处不在,又不在任何地方。它随着时间波动,自上而下,如同物质世界与时间轴的一个交点。
深夜,巴黎,偏僻的街头,路灯不正常地沉寂了。安静得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路灯下的空气莫名其妙地浓缩扭曲,似乎形成了无形的螺旋。螺旋扭紧,有什么凭空出现了。不明物体现出全身时,路灯也啪地点亮。灯下是一名身着正装的年轻男子,黑发披肩、两鬓的头发绑起,眼睛锐利如山猫。他提着一个旅行箱,环视四周,脚不沾地般快速前进。两分钟后他抵达一家二手书店门前,拧动门锁,轻易地推开门闪身进去。
如果将世界比作一把伞,伞下是“此地”,伞柄便是“此刻”。伞柄与伞面的接点,就是“共时”。
“七号门开了。”
“是Ile回来了。”
简短的对话之后,房子内部宽大的会客室中又陷入沉寂。炉火噼啪,松木芳香满溢,满头白发的男人蹲下去,将香烟伸到炉火中点燃,坐在壁炉边,惬意地享受起来。玄关传来脚步声,着正装的年轻人脱下外衣,放下旅行箱,沿着日式玄关走进英式会客室,边走边松领结。
“嗨。”
“夜安。”轻轻点头,他走到壁炉边去驱寒。除去蹲在他脚下的白发男子,身后的沙发圈里三三两两地或坐或躺着几个人,有男有女,打盹者有,阅读者有,冥思者也有。将烟斗内的灰烬磕出来,戴着睡帽的老人问道:
“顺利吗?”
“很好。新任者一周后到。”
“一周后。”老人敲打着沙发扶手,皱纹收缩起来,脸上浮现出恼火,“永远都是这么慢悠悠的……五天后我们就得断火。喂,你们!回自己的房间随便干什么去!壁炉熄掉,用不得了!”
“哈?”裹着波斯睡袍的红发女人瞪圆了眼睛,“西村桑!我们唯一的乐趣你也要剥夺吗?没有壁炉怎么熬得过这冷到骨头里的冬天?”
“我只管维持这里的运作,不管你们的乐趣。”日本老人哼哼地说道,背着手站起来,“不是停用,是暂停。在新的玩火人没来之前,所有用火都要节制,如果用完了存货,这里就要吧唧一下落地,摔个粉碎!忍着吧!”
叼着烟斗,老人捶着腰背,晃晃悠悠地离开会客室,拐上楼梯,步履沉重地上了楼。除了发生对话的几个人,其他人依然无动于衷,阅读者继续漫长的阅读,冥思者也不受干扰。唤作Ile的年轻人烤热了身子,四顾,似乎在寻找谁。抽完了烟的白发男人拽了拽他的裤脚。
“Jose在四号门,看圣诞表演。”
“谢谢你,Shanti。”表达了谢意,Ile匆匆走向日式玄关,推开了挂着“4”的铁牌的门扇。一些光亮和嘈杂涌入,随着门被关紧,房子再度恢复温暖的安宁。
前几天下了一场雪,太阳照不到的地方,积雪尚未融化,堆积在街角。一街之隔的梅西百货挂满彩灯,圣诞装饰鲜亮诱人。装扮起来的圣诞老人在街边散发糖果,人流如织,实在太过热闹,那些孤孤单单地站在某处、远离喧嚣又渴望喧嚣的人,就被理所当然地无视了。圣诞歌曲从街头唱到街尾,伴着悦耳的铃声脆响。
踩着雪堆,Ile望到了那个高高大大的背影,格子围巾、黑色斜纹呢大衣,伫立在街角,一动不动地望着圣诞气氛浓郁的布鲁克林街景。
“Jose!”
他喊了一声,跑过去和他站在一起。戴着圣诞老人红帽子的男人大梦初醒般看他,摘下帽子拿在手里。拿下这顶与他不搭的可笑帽子之后,金灰色头发乱糟糟地,和善的眼珠是铁灰色,一派东欧人长相——看上去有些严肃、却不难亲近的男人。模样英俊,周身气氛仿佛货真价实的二手书店老板。
“啊,你回来了。是否顺利?”
“台湾许家说一周后送人过来。这次出差真是新鲜的经验,我得承认,中国人很有趣,就是看不懂。”
“他们没说送什么人?”男人大皱眉头。
“不肯讲,说人选还没定,但保证不耽误我们的使用。新竹的东西很好吃。”
“那你可以多玩几天。不必急着回来,权当休年假。”
“不行,正值多事之秋,我不放心你。前两天晚上你是不是一直没睡?”
“啊……嗯。”含糊地点着头,Jose摸了摸挺直的鼻梁,满脸忧虑,嘴角线条绷紧了,“我知道世界不至于在2012年冬至日真的完蛋,但地壳异动会带来什么,没人猜得出。当然就算完蛋也与我们无关……只是,如果人类真的灭亡,那我们的乐趣就会少很多。和西村桑他们不同,我还是很喜欢人类的。Ile你明白吧?我是打算,如果发生了不得的事,就做点什么,让现在的这个世界免于毁灭。不过我的担心多余了。有人做了,做得不错。”
“那么,现在世界安全了吗?”
“基本上。肯定会有新的麻烦出现,因为平衡被打破了。究竟怎样,只能静观其变。”
将帽子揉来揉去,Jose随手把它戴到头上,歪了歪脑袋。自己也觉得实在不太适合,他折腾了一会儿,拿下帽子给Ile扣上。
“还是给你吧,亲爱的。我戴上活像滑稽剧里的人物。”
“哪来的这个?”调整好帽子的位置,Ile拉了拉白色的小绒球,双手插进裤袋。Jose自然而然地揽着他的肩头,示意他往东边看。装饰着彩灯的圣诞树下,一个粘着白胡子的圣诞老人正走来走去,几个小孩子跑过去拉扯他的胡子,他也只是呵呵笑着。
“那是个女孩子,看我一个人,就给了我一顶帽子,祝我圣诞快乐。”
拥着Ile,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有些人类,我真的很喜欢。”
So this is chirstmas
Another year is over
A new one just begun
Merry merry chirstmas and happy new year
……
Sarah McLachran在唱《Happy Xmas(war is over)》。Jose喜欢McLachran,买了她的所有唱片,为了听CD又专门去购置了播放机。自从十多年前他看了《天使之城》就喜欢上了。Ile端了托盘进房间,以手肘碰上门。
“啊,再放一遍这首歌好吗?”
放下托盘,CD跳入下一首《What Child is this?》,Ile赶紧请求道。Jose趴在沙发上,将手伸到桌上去按下重播键。轻快柔软的曲调再次开始。为Jose倒了半杯纯麦芽威士忌,兑了水,Ile给自己也兑了一份,坐在沙发末尾,他的脚边。Jose斜躺着,拿着杯子晃荡,凝视杯中琥珀色液体混入透明的水之后现出的美丽纹路。
“大家都睡了吗,亲爱的?”
“嗯。毕竟没有人会为了基督的降生而庆祝。”
“说得是。Ile亲爱的,你总是这么一语中的。”他噗嗤笑了,拉着Ile的衣袖,“陪我喝一会儿。下半夜会下雪。”
坐起来,他揽着Ile的肩膀,两人静静地靠在一起,以不同的速度啜饮威士忌。感性、饱满的女声开始唱《I’ll be home for Xmas》,短促的颤音在悉悉索索的静寂中荡回飞转。
“……if only in my dream。”
Jose模糊地跟唱,蹭着Ile的肩头,Ile弯了弯嘴角,拉直他那皱皱巴巴的睡衣领子。下一首是关于耶稣基督的降生——小镇伯利恒。听着听着,Jose突然提问:
“你说,耶稣降生时,伯利恒是什么样子的?有很多羊吗?天上有星星吗?”
“这些圣经上都有讲。想知道的话我去拿圣经给你查。”
“不看那东西。其实也不是真的想知道。”
“那你想知道什么呢?”
“想知道……他降生时世界的模样,是否和我所看到的是一样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也不相信自己还能记得,总觉得现在的记忆是被人拿走了重新放下的赝品。我在怀疑自己,也怀疑世界是不是真的存在过……按我的记忆存在过。就是这样。”
“你记得是什么样子的,就是什么样子的。和别人的记忆不一样也没关系。”
“如果我说苹果不会落地而是飞上天……”
“也可以啊。无伤大雅。”Ile微微笑道,把喝空的威士忌杯子放下,“漫天飞着苹果,想想真是罗曼蒂克。我们可以和苹果一起飞,说不定抓几十只苹果绑在一起还能做一个苹果飞毯,不是很有趣?”
“嗯,苹果飞毯。你说得对,肯定有趣。”Jose快乐地、用力地点头。
第3章:Technical bee
新年的第一天,街上依然存有残雪。2012留给2013的礼物由这星星点点的白雪装饰着。纽约街头一如既往地紧张而静寂。人来人往,车流如织,喧嚣不停,却也万分安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朝着目的地头也不抬地前进。山毛榉高高地伫立着的公园里,有几个中学生在投掷棒球,老人牵着狗坐在公园椅子上看报纸,身边放着凉掉的咖啡。裹着黑色风衣、竖起领子的男人行色匆匆,走过湿润的鹅卵石道路。
与周围气氛明显不合、看似游客又似留学生的东方青年将飞行夹克脱掉,搭在行李箱上,在随身背着的书包里取出一部红色宝丽来,兴致勃勃地蹲在路边,透过公园铁栅拍摄孩子们投球的景象。行李箱很大,他这样蹲下来,显得比箱子还要小一号,寒风吹得他的脸颊绯红。拍好之后,他站起来,撕拉一声扯下相纸,举起来看了看,侧着头等它显影。
他的嘴唇红润,上唇微微地有点翘,显得有些孩子气,模样素净清秀。等相纸显影的短暂时间内,穿纯黑意大利羊毛风衣的男人与他擦肩而过,回头一望,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他不明所以,四处看了看,男人对着他招起手来。
“嗨!看这里,小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