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世澹不可置否,双眼晶亮的望着褚君浩,“君浩,快把你府上的小美人儿们都叫出来,让大家欣赏欣赏。”他们这些高门大户子弟,生活奢靡,相互交换个爱宠根本不算什么,所以这样的提议也不算突兀。
“先进屋,宴上会见到的。”褚君浩轻笑,好似拿他没办法一样。
旁人看他们这般,也跟着轻笑。魏和却回身扫了扫众人,目光重点落在最后一名大理寺上卿之子身上,眸光闪烁,然后跟着众人一起进屋落坐。
官二代们没几个有正经差事的,除了喜欢听褚君浩讲讲征战四方的英雄故事外,一多半是冲着他收藏的美人们而来。
某官二代自觉潇洒,冬季还拿了把绸扇,斜靠在椅子上,对褚君浩道:“王爷,前不久您不是把芸兰院的魁首纳入府中,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得见呀?”笑容有些猥琐味道。
褚君浩脸色无常,只道:“冰莲不行,其他人到可让你们见上一二。”
“嘿嘿!”居世澹大笑,“还真宝贝他,我们想看一眼都不行呀!”他环顾其他人寻求支持:“想我们这群人总被家里管东管西的,今天好不容易到你这儿来放松放松,你就允了我们吧。”转回头对着褚君浩又带上点恳求。
众人一阵附和,眼中都闪着兴奋,更有甚者手指轻轻抚摸着酒杯杯体,脸颊泛红,不知想到什么旖旎。
魏和看看这群越来越放肆的二代们,暗道:可劲折腾吧,待看明日朝堂上你们老子会不会好过,回家后会不会抽你们。目光又一次不着痕迹扫过那位大理寺上卿家的公子,抿了口酒,心里欢乐翻腾。而对于他来说,被罚正好合了他的意,他在家里“失宠”,他那庶出大哥才能跳出来当小丑不是。
褚君浩不再推拒,当即宣布开宴,招来周伯让他把角院里的公子姑娘们叫来陪酒,以及王府的舞姬前来助兴。
当闽扬踏入这嘈杂而氵壬 靡的场所时,脸色从铁青转向灰黑。看着他们三三两两勾肩搭背,耳语低笑,放荡形骸,仪态尽失,看见公子们相携而来时,那眼神说不出的露骨。如果这些都是未来的朝廷命官,他敢肯定银项离亡国不会太远。
“那个是冰莲公子么?”有人指着如水笑问。
如水微低垂着头,一手提着长衫衣摆,一手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身形如蛇,碎步缠绵,好似根本没听到他们的话语。
“到底哪位才是冰莲公子呀?”众二代相继发问,有人指如水,有人指茱萸,还有人指红叶。
闽扬看看左右各位公子脸上不显,眼光却不喜,胸中升起一股邪火,觉得站在这里被人品头论足真是莫大的耻辱。而他年纪最小,最引人注目,眼神变化,隐隐透出凶性。
“闽扬,到本王这来。”主位上的褚君浩突然开口,让全场顿时安静下来,随着他目光,众人目光正大光明投到场中年龄最小的男孩身上。不知哪位吹起口哨,全场顿时一片哄笑。
褚君浩全身放松,慵懒依靠在椅背上,目光却直直看向他,面无表情,眼神里暗含警告。闽扬收回视线,心跳加快,手心渐渐潮湿,他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到景云王身边,看到王爷主动给他让出半边椅子,面容终于碎裂,抬起眼眸,与褚君浩对视。
王爷挑眉,手指轻轻敲击酒杯旁的桌面两下,就在闽扬迟疑中,他的目光又多了一分厉色,让闽扬顿感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所包围。
闽扬只得妥协,为王爷斟满酒杯,轻轻坐在他身边,且只坐了四分之一屁 股,正在他拿捏力度保持平衡时,一弯有力手臂横过他的肩,把他揽进怀里,青竹香扑面而来。闽扬涨红脸,惊慌抬头对上褚君浩的双眸,从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戏谑之色。他想推开他,可惜他的手臂如铁环一样紧,圈得他无法动弹,一半的屁 股悬在外面,腿还蹩着,姿势很不舒服而且使不上力气。
“哈哈哈,原来君浩你改口味了。”居世澹看褚君浩逗弄小孩,抚掌大笑,“这小野猴子长得也不错啊。”
你才野猴子,大野猴子!闽扬扭头怒瞪那泼皮。
“嘿嘿,看他这眼神,一定在心里骂我呢。”居世澹也不生气,反倒觉得闽扬很有趣的样子,故意逗他道:“小野猴子,吃个水果吧。”从桌上拿起个,递到他面前。
闽扬深吸了口气,眼神渐渐冷却,就快要迸出杀意时,脸颊被褚君浩的手搬了过去,“酒。”沉稳的声音,冷硬单一却也暗藏警告。
他知道他不应该生气的,更何况还是在王府,从前已经经历过无数这样的侮辱,有的甚至比这还要难堪,可不知何时,他的心又开始慢慢变的鲜活,以前那被深深埋没的性子,开始在身体内叫嚣,蠢蠢欲动找寻出口,一有机会就向外冒。
稳住气息,端过酒杯,看褚君浩没有接过去的打算,稍一犹豫,他便把手抬高,将酒杯抵到褚君浩唇边。在坊间,作为侍酒小奴虽没做过这类工作,但也见过诸公子小姐们这样博取恩客们欢心,还有更大尺度的,以口渡酒,以胸做碗。
褚君浩就着闽扬的手,把杯中酒喝完,在饮用的过程中,余光扫向全场,除了那些不管不顾拽着舞姬不撒手的,就只有魏和与另外两位官二代们没有看他,也没有搂美人。
“好。”拿扇子的二代鼓掌,也让身边的如水公子效仿,喂自己喝一杯。
如水脸泛红晕,用手帕掩了掩唇,轻轻点头。翘着兰花指奉上一杯酒水,眼神中柔情蜜意,说不出的味道。让不了解他的人,很容易误会他对之有意。
闽扬借斟酒时,也环顾了在场众人。赵离陪得是王爷下首左边第一人,两人离得有些远,规规矩矩的。林茱萸陪得是叫他野猴子的泼皮男子,那男子把茱萸公子从上到下摸了一个遍,但眼睛中只是玩闹,并无邪念。除了如水外,红叶月华等人面色都不太好,李书卿已经被人给灌趴下了。
酒过三巡,场面更加混乱,有人已经开始想把舞姬拖走,但又碍于坐在上位的王爷眯着眼睛对他笑,那人只好讪讪放开美人,坐下继续喝酒。
还真有一个喝大发的,胆量飙升好几倍,立睖歪斜端着酒杯来到主位前,对着闽扬大个舌头说:“王爷,咱们还没见着冰莲呢!”打了个酒嗝,“快点把他叫出来,让我们看看吧。”
闽扬无语,侧头看向一脸微醺似笑非笑的褚君浩,眼神在说:他喝多眼花了。
那醉汉见闽扬看向王爷,也跟着看去,“嘿,这美人也不错嘛~。”想要拉人的手抬到一半,突然认出面前的是脸色不善的王爷,吞了吞口水,手改变方向,把怔愣中的闽扬拽翻在桌上,杯盏碗筷掉了一地。“嘿嘿,不错不错,陪我喝酒。”把手中酒直接灌进闽扬嘴里。
突然之下,闽扬被呛出眼泪,迅速从桌上爬起,抹掉脸上的酒与泪,在那人放肆大笑下,冲了上去,一拳把他掀翻在地,在众人震惊下,紧跟着又是狠狠几脚。那人在地上疼的翻滚哀叫,酒也醒了大半。“杀……,杀人啦。”
“住手。”身后褚君浩拍案而起,但根本没有传入气红眼的闽扬耳中,眼见地上那人脸上见血,褚君浩不敢再耽误,快步上前把闽扬拉开。
他真是一头小狼,而且还是头爱记仇的小狼,被拉住也会想尽办法挣脱,再次冲上前,张开尖利的牙齿,想对敌人一击致命。
“我说够了。”
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向他袭来,他就像一具死尸一样被丢出门外,重重摔在地上,牙齿硌破舌头,痛得他吐出一口血。
“来人,把他给本王拉下去。”屋内褚君浩怒火滔天,其他人全部噤声,只有被打之人发出微弱而压抑的痛 呤。
闽扬知道自己闯祸了,而且比花园那次更严重。
07.难辨
王府囚室与勾栏之所那种全地下墓穴式的不一样,这里只是一间王府后院中没有窗户的厚土坯房,好像那种放柴禾用的,虽然也会有点阴暗潮湿,却没有刺骨的阴冷,而且墙上的刑具很普通,除了手铐脚镣外,只有一条黑色皮鞭如蛇般盘起。墙边有张八仙桌,桌下两把漆黑鼓櫈,桌上一盏油灯明明灭灭,勾引着铁茶壶与木杯的影子随着灯火一起跳动,而另一边的墙下,一堆干草,一个马桶,干净整洁。
闽扬被侍卫吊在墙上,他们面无表情犹如木偶,动作干净整齐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没有责问与惩罚,绑好他后一起退出囚室。足足一柱香的时间,无人前来过问,闽扬肚子里的屈辱感慢慢消散,一点点被委屈所代替。
终于有人从门外进来,身材不高,但很硬朗,捋着山羊胡子,踱到他面前,“你这孩子可真会闯祸。”这是他听周伯说的最长一句话,“你可知,今日被你打的人是谁?”
闽扬撇撇嘴,目光垂下看他脚面,一脸不甘。
“那人是宗正寺上卿家嫡三子,他爹可直接参奏皇亲国戚,唉,尽给王爷添乱。”
“杀了我不就完了。”闽扬赌气,反正当初要不是王爷把他带回王府,他早就死了,还他一命又何妨。
听闻,周伯瞪眼,双手叉腰,山羊胡子抖啊抖,“哼,冥顽不灵。”摇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留下一脸欲哭的闽扬。
待褚君浩处理好宴会后续事宜来到囚室,看到闵扬昏昏欲睡的样子,叫他真不知该气还是该恼,拿起桌上一杯冷茶泼到他脸上,“可知错了?”
被激醒的闽扬,如落水的小狼,抖动脑袋甩掉一脸茶水,“他那样的纨绔,就是找打。”语气没有之前对周伯那般强硬,但眼眸中还带黑亮的倔强。
褚君浩轻叹,转身坐在桌边,“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停顿思索,接着道:“如果当时是你兄长他会如何?你父又会如何?”
闽扬没想到王爷会提起他的家人,想想闽恒,他应该会先忍下来,等逮到机会才会反击回来。然而他的父亲,以前位居丞相,应该不会遇到这样无礼的事才对。
“还不懂?看来尘星教导不够啊!”褚君浩也不再多说,起身离开。
看他们来来去去,都不愿多说,就像把他当成不懂事的孩子,闽扬很郁闷。错就是错了,大不了抽他几鞭或直接杀了他都行,可他们一个个前来,语言轻缓,一点过重词汇都没有,却让他感到无比自责。然后把他晾在一边,只与那微弱却不会熄灭的灯火相伴。
不知过了多久,闽扬又饿又喝,把褚君浩的话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回想,他突然意识到,在他们这群权贵之中,他就如同蝼蚁一样渺小,不管身处勾栏还是王府,亦或是外面任何地方,他没能力去反抗,没有家族可以庇护,那么他现在就没有反抗的权力,只能任人宰割。
对了他还有兄长,一位以罪奴身份当了从事的一母同胞。是的,只有并只能有身份、地位、权力,才能让他站直身板,才能让他为父亲洗刷冤屈。闽扬眯了眯眼睛,将这每一样深深刻进身躯里。
房门再响,一身白衣如朗月的尘星公子走了起来,闽扬怀疑腼腆的大公子会说什么,却见他手一抬,就将墙上的皮鞭吸入手中,抖开长鞭,在他还没回神下,啪啪十鞭抽过。闽扬只觉胸中憋着一口气,翻江倒海,疼痛远比身体上重,如脉轮功法运转,却速度较快,绞入心扉。当尘星收鞭后,他一大口血喷出,疼晕前,只听到尘星淡淡道:“书还是读少了。”
褚君浩原本想去月院看看冰莲,却被周伯拦下,并与他耳语几句。褚君浩眯起眼睛,轻声问:“除了他还有谁?”
“孙都尉正在追查。”
“先不要打草惊蛇,本王自有安排。”
“是。”
静默站了一会儿,改变方向去雪院。
晨曦听门外小仆唱报,“王爷到。”拿着酒杯的手一顿,随后猛然灌下整杯酒,貌似还嫌不够刺激,直接拿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壶嘴喝起来,没来得及咽下的都顺着嘴角向下淌到衣襟上。
“曦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褚君浩一脸诧异,快步上前忙夺过酒壶。
晨曦微微眨动眼睫,让被呛出的泪滑落,楚楚可怜地望向褚君浩,“王爷,是不是您还在怪曦儿,可那真不是曦儿的错呀。”
“本王只是怪你对下人管教不严。”
“可是曦儿已经知错了,您却还不来看我,是不是曦儿已经人老珠黄,您不想再看我一眼了?”没有出声,泪水很自然滑落,十分惹人怜爱。
“说什么傻话,你还没本王大,就人老珠黄了。”褚君浩好笑,把他拉起,转头对下人说道:“看你们公子醉的,快去,带他去清洗清洗。”
侍人们称诺,把晨曦公子扶了下去。
褚君浩趁屋里没人时,仔细打量晨曦的屋子,还真让他发现异常,一尊香炉被放在窗台下,里面除了香灰还有颜色较黑的纸灰。褚君浩不动声色坐回桌边,等待梳洗完毕的晨曦回来。
“看你眼睛都红了。”晨曦过来,褚君浩便把他拉向内室,余光大致将屋内物事扫视一番。然后轻巧将晨曦抱放到床上,拉被子给他盖好,“别多想,好好睡一觉。”
“王爷~。”晨曦一幅醉态,眼中尽是不舍。
“乖,听话。”褚君浩又给他掖了掖被角,然后吩咐下人不许吵到他们公子,便离开了。
床上的晨曦听人已经离开,从床上迅速坐起,仔细打量一下房间,没发现异样,便把床里的暗格打开,十几张银票还好好躺在里面,他顿时松了口气。
闽扬醒来,身上已经上过药,这十鞭虽没伤他筋骨,却也能让他脱层皮。“公子,大公子让你养好伤,立刻去风院报道。”小侍一脸为难,怕闽扬生气。
闽扬点头,让他给自己端了杯水。他现在心里很畅快,一点怨言都没有,而且心中那份自责也被尘星公子抽没了,他只希望快点好起来,向尘星公子请教武功,然后看能不能再求王爷把他发往边疆,充军很危险,但相对升职速度也会很快。
“公子,公子,月院的冰莲公子来看您了。”小侍从房外进来,一脸兴奋。
闽扬一怔,是了,宴席上王爷对冰莲公子的多加维护,想必他现在名头更盛以往,小侍这一脸兴奋也能解释得通。点头让他把人请进来,以前不屑,但现在想想,若能与冰莲公子交好,也许到时他也能帮自己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助他前往边疆。
冰莲喜素色,五官聚在一起有一种巧夺天工之美,像画中走出的人,平静中带着些许脱俗。等小侍为他搬来鼓櫈,他轻盈坐下,男子服式没罩纱,却被他穿出飘逸。闽扬暗赞,难怪王爷会喜欢他,独宠了这么久。
“你还好么?”冰莲微蹙眉,眼中是真实的关心。
闽扬也回报真诚,“没事,休息几日便好了。”
“我这有瓶伤药,据说还不错,你试试。”
“这怎么好意思。”他们从前待的地方,经常碍打,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准备些伤药,如冰莲这般红极一时的魁首,伤药定是极品,价格应该也很昂贵。
“别和我客气,咱们都出自芸兰院,而且上次花园之事,还是你救的我,我还没来得及谢你,这小小一瓶药,又算得了什么!”
“谢谢冰莲公子。”闽扬想,他现在正需要,就不再推拒,示意小侍接过。
“都说别和我客气。”冰莲的微笑像阳光,“你看上去与我家中弟弟差不多大,有十二了么?”
“已经十三了。”闽扬闷闷的,他不就是矮了一点点嘛。
“呵呵,那也没我大呀,我过了年就十五了,要不我认你当弟弟吧,经过这么多事,咱们也算有缘。”冰莲被他的小模样逗笑了,觉得他还保留着难得的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