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浅井苍之助

作者:浅井苍之助  录入:09-27

毕竟他可算是对方的救命恩人!

“尼洛……吗?”索尔重复一遍,随后断言,“好,就叫他办。”

“我明白了。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和他说的。”听到少爷的首肯,老管家多少放下心。他知道伯爵并不喜欢书房,也从不踏进那里,能这么顺利就解决这件事多少让他喜出望外。

而在伯爵出获得授权后,老管家就去了尼洛的房间。尼洛似乎并没有睡好,浅淡的黑眼圈印在眼睛下面,令他看起来有些阴沉。

见到老管家,尼洛立即起身,恭敬行礼。老管家坦然接受对方行礼后开口,“尼洛,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

很重要的事?尼洛心里有些疑惑。

“书房,也就是属于禁地之一的书房,你应该知道吧。”老管家继续,“这次我想要你去修缮书房。当然,这是经过少爷特许的,到时候我会给你书房的钥匙,你带人进去施工时要万分谨慎,因为书房对于少爷来说,意义非同寻常。”

尼洛的心猛一跳,对于禁地,尼洛将重点放在了寝室和地下室这两者上,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但他知道这两地必然有重要的联系,而对于伯爵从不踏入的书房,尼洛所知甚少。

听老管家的语气……书房显然也是个重要线索。

不动声色地保持礼仪性微笑,尼洛状似无意道,“既然是禁地,那么应该意义重大吧。晚辈对于这样的事情实在没有任何经验,希望您能到场指点一二。”

在尼洛接受的管家教育中,老管家确实没有提过该如何符合伯爵心意的修缮房间,因为在他来时别墅的火灾后重建工作已经全部办妥,所以老管家所教授的大多是生活琐事和家政外交。

老管家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临走时庄重地将手放到尼洛肩膀,有些语重心长,“最近伯爵是不是……有心事?”

“为什么这么说?”尼洛的瞳孔微微放大,嘴角挑起莫名的弧度。

“总觉得今日的伯爵……很哀伤,啊,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恢复精明的双眼再次浑浊起来,老管家轻轻叹口气,“尼洛,我不在的时候,就全靠你了。”

尼洛的眸子半掩,“您还要去教会吗?”

“恩。”老管家再次叹口气,突然将脸凑近尼洛,因为距离拉近,声音比往常更加清晰,“尼洛,身为合格的管家……最重要的就是服从命令并守护主人。”

“这就是管家最重要的职责。你,不要让我失望。”

太过庄重的语气让尼洛故作微笑起来,一向面瘫的脸嘴角微微上扬,眼角却是下垂,声线低沉,“我会的,您请放心。毕竟我这条命是您和伯爵所赐予的。”

老管家无声微笑起来,慈爱地拍拍尼洛的肩膀,“我这一生也许只做过一件好事——就是让你成为伯爵的管家。”

随后老管家浑浊的双眼被眼皮半遮住,欲言又止后转身离开。

目送老管家离开的身影,尼洛开始盘算该如何获得关于书房的情报。

20.杀戮

关于书房的信息里并没有什么疑点,唯一让人在意的就是这里最早是伯爵夫人,也就是索尔母亲的卧室,在伯爵夫人离世后改装做伯爵的书房。几年后的那场烧了大半建筑的大火里,这座书房差点化为一堆灰烬,然而因为救援及时,最后还是保住了一些残骸,并在这些残骸基础上再次重建。

尼洛在心里细细推敲着这些信息,想要从中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几年前那场大火与人口失踪案有关系吗?前伯爵在那场大火中丧生只是来不及逃脱?

因为有专业人员进行修缮工作,尼洛只需要在旁边监工即可,何况老管家应他的请求而亲临现场,正业务熟练地指挥工人工作。

尼洛装作学习地样子,心里却在将已知的线索一条条罗列出来,祈求得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距离艾伦失踪已经有一年多了,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既在街上盲目地询问过路人,也沿着失踪案的蛛丝马迹进行过调查,在这些都没有结果后他来到索尔身边,希望借对方的力量而寻找,然而着两年的朝夕相处确实让他发现了很多可疑,而在这些可疑人物中,伯爵最值得关注——但他想不明白对方涉身险境的原因,如果被发现和失踪案有关系,伯爵身份必然不保不说,就是连身家性命都会有危险——所以尼洛一直无法肯定自己的猜想,再加上没有确凿证据,也只能从故事者迪亚那里寻求突破。

伯爵每隔几日就会去地下室,而当迪亚来时必定会去寝室或者地下室过夜;迪亚出来时有时会带着很大的箱子,只是目前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根据迪亚的话,兴许地下室里有重要线索,而据老管家言,书房也是个不容忽视的地点。

将所有线索捋清后,尼洛收回思绪,趁老管家稍事休息地片刻故作无意地问道,“这个书房,对伯爵来说很重要吗?我怎么从没有听伯爵提起过。”

老管家的眉一瞬间蹙了起来,眼神闪过不悦,浑浊双眼顿时锐利刮过尼洛的面容,而尼洛则是一直保持一种优雅又懵懂地神态,双眼真诚地回望老管家。

在片刻地凝视后,老管家叹了口气,“这些少爷不会告诉你的,这里……对于少爷来说,除了悲伤再无其他。”

尼洛默不作声地微笑,既不唐突打扰也不表现的没有兴趣,只是双眼无声催促老管家说下去。

看着面容毫无阴霾,神色正直的尼洛,老管家突然觉得心扉颤动。如果少爷没有遇见那场意外,今日是不是也会像其他孩子正常而健康的成长,过着普通却满足的生活。

微微垂下眼,老管家无声握紧了放在两侧的拳头,他突然想对面前的少年一吐自己的后悔和罪孽,好让自己的灵魂不再受道德和悔恨的鞭挞。静默地凝视尼洛少许,老管家悄然抬起头,透过玻璃窗仰视苍蓝地天空,“这里……最初是伯爵夫人的寝室……”

就在老管家陷入回忆时,索尔正坐在椅子上,目光在虚浮的空中漂移许久后,顿在某个点上。他所处的地方是个二层的塔楼,透过开着的玻璃窗能将附近的风景一览无余,就算稍远一点的风景也能看个大概。

此时他的目光就停在那个点上。他知道那是哪里,因为当初他就是在这里,弑父。

父亲,或者说前伯爵,在夫人逝世后就完全疯了。索尔不知道父亲是在意识里创造出了一个“母亲”还是真的看见了母亲的鬼魂,在母亲逝世后父亲仿佛拒绝承认对方的死一样,装疯卖傻。

明明是……明明明是他亲手杀了人,竟然还想装作没有发生过一样自欺欺人。

那个时候索尔深深憎恶着父亲。他甚至为有这样一个疯狂的父亲而害怕,而痛苦,而诅咒命运的可恨。但他知道自己缺乏力量:他还太小,需要在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之后……就能替妈妈报仇了!

不,这不是报仇,这是……这纯粹是因为,痛到灵魂,恨得发疯地憎恶。

杀!杀!杀!

杀掉他!

就是怀着这样浓烈的恨意,索尔面无表情地度过了六年。在六年里,他尽最大地努力去学习,剑术当然要刻苦训练,还有拉丁文和英文的应用,关于商业也要事无巨细地好好专研,贵族的礼仪家系和舞会规则也要烂熟于心,他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两半来学习这些知识:早一天学完,他就能早一天获得自由。

那浓烈的恨意压得索尔喘不过气,为了能获得救赎,他只能拿起刀去杀掉自己的父亲——过程很简单,因为那个时候,是老管家在守卫房门。

索尔面无表情地凝视老管家,只说要将自己的功课递给父亲看,为了不让老管家起疑,在这之前他就已经重复试验过许多次,并且将如何最快速杀掉对方的假象在脑力演练千百遍,为了不临时怯场,他还特意在镜子中练习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

对于自己要让父亲检查功课这种行为毫无怀疑地老管家应该不会发现匕首就藏在功课本下面。顾虑到大人与小孩的体力差异,索尔认为自己的行动必须迅速,且一招致命。

脖子是最好的选择,当然如果能刺中大脑的话就更好了。不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叫人过来——光老管家一个人就够他头疼的。

毫无意外地进去,在进行毫无营养的寒暄后,索尔拿着功课本靠近父亲。基于之前的经验,父亲应该只是冷冷瞥一眼功课本,然后就和“母亲”说话,无非就是说“我们的孩子如何如何”这种让人毛骨悚然又恶心透顶的话。

他要的就是对方全身沉湎幻觉的刹那!

将功课本递到父亲面前时,父亲果然没有多看,只是露出异常温暖又扭曲的表情,开始自言自语,“莉莉娅,你看我们的孩子多么聪慧,我就知道……”

随后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在父亲陷入神经质的幻觉时,索尔的匕首已经准确无误地割入对方的喉咙。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让六年前还只能全身颤抖,无能为力的人转身拿起匕首,毫无留情地刺入伤害者的身体。

拔出匕首的瞬间,血液喷薄而出,溅了索尔一脸。父亲的身体软软地倒下,尽管他极力抓住桌上的物体,却在墨水瓶掉地上摔碎,羽毛笔落地后也沉沉撞在地上。

门外的老管家听到声音立即闯了进来。他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在一片死寂中,却是突然出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伯爵笑得异常开心,凝视索尔的眉眼温柔地弯起,因为喉部受伤,他的笑声仿佛在血水里浸过一遍,满是湿漉漉的腥气,“干得不错呐,索尔。”

“莉莉娅,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孩子,索尔,真是不错呢。”

“来。”伯爵向着自己的孩子伸出因为捂住伤口而染满鲜血的手,神态温和柔软,“索尔,来,到父亲这里来。”

“父亲……要去和妈妈团聚了。今后只有你一个人……”

“一个人……”

“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就像父亲母亲都建在一样,

我的孩子。

21.悲鸣

来,索尔,到父亲这里来。

“我……哈,我……我真的有看见你的母亲,她说她为你骄傲,为我和她的孩子骄傲呐……索尔,你真的……长大了呢……完全,长大了呢。”

“父亲……要走了。你……要乖乖的。”

“管家,他……就交给你了……”

“莉莉娅,我们终于可以……又在一起了……呢。”

耳朵里幻觉一样闪过父亲临死时的话语,索尔的眼前仿佛浮现了对方临死时的容颜,那么温柔,那么和暖。

那是种他从没看到过的祥和表情——他怎么能,怎么能那么心安理得的……提起妈妈……

手里的茶杯握得越发用力,索尔猛地松开手,狠狠捂住耳朵。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再怎么狡辩也不能篡改你杀了母亲的事实……

父亲……

父亲……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母亲!

“为什么!”悲厉的惨叫从嘴唇中扭曲溢出,就像即将干涸而死的鱼,索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胸腔以及大脑都被“窒息而死”的恐惧所侵略。

“为什么……为什么……啊……”

仿佛要摒弃脑中的幻觉般,索尔用力的捂住耳朵,在不见效后猛然施力捶打自己的头部。大脑被撞击的感觉从神经中传递进来,那种通过骨传导传来的“咚咚”声像回音般撞击在整个脑海,终于将幻听压了下去。

索尔猛然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因为刚才的捶打,他神情恍惚,顺着重力直接跪倒在地上,头部直嗑地面。

似乎有血从额头上流了出来。在感觉到额头发痛后,索尔迷迷糊糊地想着。

而此时的尼洛则是渐渐蹙起眉头。随着老管家的讲述,他觉得自己创抓住了某些线索。当然,老管家的言辞细细想来并不连贯,并且隐晦,诸多地方采用隐喻,甚至借用古希腊罗马的神话故事来象征,说到最后尼洛也不清楚前伯爵如何离世,只知道前伯爵和索尔有过不可调和的矛盾,随后前伯爵葬身于一场大火。但这最起码让尼洛知道了一个事实。

伯爵的童年并不幸福,相反,充满痛苦。一个满是痛苦回忆,且面无表情,位高权重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是否还会将生命当做值得尊重的存在?

或者,换个角度说,伯爵的这种经历让他可能做出某些残忍的行为——比如,杀人。伯爵的身份无疑能为这件事提供诸多便利,甚至能封锁犯罪的消息。这也许就能解释他探寻两年却依旧无果的原因。

作出假设的尼洛在心里默默进行推演,而推演的结果却越发让他确信伯爵与失踪案有关,就算伯爵不是犯罪者,也肯定为罪犯提供了了封锁消息的便利。

那么接下里他要做的……是拿到禁地寝室和地下室的钥匙。

确定事宜的尼洛觉得思绪豁然开朗,然而在柳暗花明之后,他还需面对现实:无论是地下室的钥匙还是禁地寝室的钥匙,都不好拿。寝室的钥匙毫无线索,而地下室的钥匙却是行踪明确。

一把钥匙在伯爵身上,另一把在老管家手里。

要如何把钥匙拿过来?尼洛想到这件事微微蹙眉,只要有办法,就算是骗,他也要骗到手。

诚然,老管家救了他,还是在他处境最艰难时救了他,但当时并非没有作秀的嫌疑。他是明知对方在场的前提下,故意去翻那个飞满苍蝇的垃圾桶,而且在那之前他还曾装作无意地撞到老管家,并展现自己的数学天赋。这并不是多难的事情,在牧师学校受到的良好教育让他成功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而对方也确实如他预料般施加援手,只是尼洛没想到老管家会对他倾注这么多的关怀:亲自教导关于如何服侍伯爵的事宜,亲自挑选并设计他的管家服饰,亲自训练他的管家技能,在某种程度上,老管家对于他而言等同于父亲。

尼洛的眸子垂得更低,有些戚然地看向老管家,而老管家些微浑浊却大体清明的双眼正监督修缮房屋的工作人员。

再等一等。尼洛在心里劝慰自己,再等一等,就等一会。

至少让他在神前做个忏悔。

“尼洛!”老管家的声音猛然将尼洛的思绪拉回,他有些愣怔地看向老管家,却发现对方不悦地皱起眉头,“神智不集中!尼洛,你在发什么呆!”

“被少爷看到你这样子可不行。”

尼洛垂着头,准备无声承受着老管家的训导,老管家却在责备几句后话锋一转,仁慈怜爱道,“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要不要我替你去向伯爵请假,我知道你内向的性格肯定不好意思去说,但说到底,还是身体最重要。”

“年轻人,虽然该严苛的时候不能偷懒,但偶尔还是要放松一下的。”老管家的双眼眯成细细的一条线,声音慈祥。

“不,不用了。”尼洛回绝,“只是昨天没有睡好而已,没有什么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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