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绛坐在萧问苍身边,把手伸到对方身后,轻轻揉着他的腰肢。林绛会下毒,自然是有中医底子的,手上的力度用得恰到好处,加上手法纯熟,舒服得萧问苍直哼哼。
“怎么样,好些了么?”
“嗯,往下点。”萧问苍闭着眼睛,整个身子都靠在了林绛身上,仿佛一只抱着树干的树袋熊。
林绛将他的头扶正,让它正好抵在自己的颈窝上,然后又轻轻揉起了萧问苍的太阳穴。片刻后,萧问苍忽然睁开眼睛,看着林绛的侧脸,想也不想便凑上去拨了一口。
林绛一愣,往后躲了躲,“闹什么。”
“没闹啊,就是想你了。”萧问苍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接着在对方的肩膀上蹭来蹭去。
“我就在这,有什么好想的。”林绛无奈道,却放轻了手劲,仔细地给这个无赖揉腰。萧问苍嘿嘿一笑,再次贴过来,搂住林绛脖子,深深吻住了对方的嘴唇。林绛也没有推拒,一边回应着对方,一边继续给他揉腰。
许久,萧问苍终于放开了对方的嘴唇,呼吸火热地把林绛往下压。林绛感觉到对方的变化,用力推萧问苍的肩膀。
“别闹,你还病着呢。”
“没关系,我不介意。”萧问苍道。
林绛摇摇头,“可我介意。”
“没关系啦,你不是没病着吗?这就够了,今天换我来。”萧问苍苍说着撅着嘴唇,向林绛凑过去。林绛拿起放在一旁的的竹筒中的汤匙,一口米粥便塞进了萧问苍撅起的嘴里。萧问苍嘴里含着莲子粥,皱着鼻子不满地哼哼。
林绛说,“别闹了,让我起来。”对方却完全不配合,仍旧要往下压。林绛眸色一冷,一把按在萧问苍腰上,疼得他一个激灵,被对方轻易推开。林绛让他坐好,仍旧不动声色地继续给他揉腰。萧问苍自知此时自己打不过对方,放弃了挣扎。安静了好一会后,他忽然发难,趁林绛不注意,一口亲上对方的嘴唇,将含着的莲子粥哺了过去。
看着林绛瞬间发红的脸颊,萧问苍终于心满意足,他抱着林绛细窄的腰身,将鼻子抵在对方的脖子上,嘿嘿笑起来。
“小红,我喜欢你。”感觉怀中的身体一震,萧问苍又接着说道,“该你了,说你喜欢我。”
林绛没有回答,萧问苍便又重复了一边,以此类推,等到他重复第五遍的时候,林绛忍无可忍地再一次按在了他的腰上。
……
“啊啊啊——疼啊!谋杀亲夫啦——”
半月一次的大集市照例到来,远近百里的大小商贩齐聚一堂,平时在田地里费尽了心力的人们都放下了一切,纷纷穿戴一新来到了小镇主街,小镇瞬间被煮沸,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人多的地方热闹多,是非也多。街边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巨响,不知是谁的摊子哗啦一声被人掀倒,质量不佳的桌子就这样四分五裂。一个虎背熊腰的的大汉高声叫骂着,引来了众人的围观。他一把抓住一个身着灰袍的男人,将对方拎了起来,那人身材瘦弱,头发斑白,根本挣扎不过,只能无力地抓着对方的手。
大汉身后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捏着小胡子踱步出来,放声笑着,声音尖细得得几乎要刺破别人的耳膜。他挥挥手让大汉将男人放下了,说道。
“你是从那里来的乡巴佬?懂不懂规矩,不知道在这条街做生意要给虎哥交租子吗?念你初犯,交上三倍银子,今天就饶你一命。”
那男人咳了几下,才艰难地开了口,“开,开什么玩笑?今天我还只赚了二十文,拿什么去给你上供?”
对方一跳登时大怒,大汉二话不说一拳挥上,将男人打得飞出了好远,后背狠狠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四周的人都禁不住扭开头去,但那男人却一声不吭,也不知是硬气还是被撞晕了头。
矮小男人得意得笑起来,刚要说什么,却瞬间扑到在了地上,呻吟不停。
“诶哟,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惹你虎哥?!”
谁知他没说完就被一颗石子打在后脑上,那石子显然是带着劲风的,对方登时变得不省人事。大汉见状慌了神,连忙扶起男人。他提防地左右看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得背起男人,灰溜溜走掉。
众人见好戏完结,也纷纷离开去,只剩下被打倒的男人一瘸一拐地收拾自己的摊子。这是忽然一个人在他旁边蹲下,把地上的书一本本捡起来,同时打量对方。
男人眉目清秀,眼角上挑,隐隐带着些媚意,却因为脸上的细纹显得无比沧桑。他头发斑白,白色的占了多数,令人惊讶的是,仔细看去,他白发中残杂着头发却不是黑色的,而是暗红色。乍一看去,竟然看不出是多大年纪。
男人向他道谢,长长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往旁边一斜,露出了他一直隐藏着的另一半面孔。青年吓了一跳,那半张脸上竟是一片伤疤,似是烧伤的痕迹,伤疤看起来已经十分陈旧,但如今仍然能够看出当年伤势的惨重,那本应清秀无比的眼睛,竟然被烧得变形,粘连在一起,与另一半脸上的英俊无关对比,显得无比恐怖。
仿佛意识到自己吓到了人,男人连忙整了整头发,将半张脸重新遮挡起来。他冲青年笑笑,露出的那只眼睛笑得弯弯的,端的是英俊逼人,“多谢了,也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这样吧,我来给你算一卦。”
说着他重新立起自己的招牌,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洛半仙’。
87.急转
林绛瞬间失笑,面前人虽说一副有故事的样子,毫无仙风道骨,看起来根本让人无法把他和算命这件事联系到一起,说他是说书的还比较靠谱,谁知还真是个卜卦算命的,也不知是神棍还是传说中的世外高人。
林绛摇头,“客气,在下对此道不甚相信,就算了吧。”
那人却毫不相让,说什么都要报答所谓的恩情,林绛无奈,只好坐在了他破破烂烂的椅子上面,向对方伸出了手掌,对方却摇了摇头。
“他人看手相、面相,但贫道却不谙此道,贫道窥天机靠的是看骨相。”
林绛嘴角微挑,“方才你自称还是‘我’,怎么又变成‘贫道’了?”
男人被拆穿,尴尬笑笑,“这不是显得专业么,你背过身去,我摸摸你脊背的骨骼,好看命相。”
林绛面色一冷,他可没有将背后毫无防备地暴露陌生人面前,他站起身来便要走开,却被男人急急忙忙拦住。
“唉,不看背后就不看背后,你伸出手臂给我看看总可以吧。”
林绛仔细观察着对方眸子,其中并没有什么不对的样子,便坐回去,伸出了自己的手臂。那人将他的袖子挽起来,力道时大时小地按压着他的骨骼和关节,仿佛很有门道的样子。
摸骨的同时,男人一瞬不瞬地看着林绛的面孔,异常的仔细,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读一本厚厚的书,书上写了花鸟鱼虫,飞禽走兽,清风明月,高山流水,还有古早的人,和事。
看着看着,男人仅露出的那只眼睛忽然一闪,一滴眼泪就这么悄然无息地掉落下来,更加诡异的是,落泪时男人竟然表情仍旧古井无波,仿佛看是别人的故事,流的是别人的泪。
林绛不明就里,从没听说有人算命还会算出眼泪来,物反即妖,他下意识地提防起来。但对方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他刹那间冰冷起来的眼神一般,平静地擦了擦眼眶,接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抱歉,我失态了。”男人对林绛抱歉笑笑,接着拿起毛笔,舔了舔,粗俗之极的动作和他的外表好不搭配。再加上那半张鬼怪一般的脸,整个人不伦不类,诡异之极,偏又笑容可掬,让人不知如何形容。
“孩子,把你的手给我。”
林绛皱眉,面前这个人明明被自己所救,却毫无对待恩公的样子,反而像是面对的是一个自家小辈一般,引得他有些不悦,却因为想早些摆脱这个麻烦,按着对方的意思伸出了手。眼看着男人将刚刚舔过的笔尖触到自己的手心上,林绛心里不禁有点不舒服,心想回去一定要立刻洗手。对方却毫无影响,异常认真地写着什么,神情认真,写出的字却不怎么样,不算难看,一笔一划却生硬得像一个刚学会写字不久的孩子,或是正在书写陌生文字的异族人。
男人的笔尖终于离开了林绛的手掌,他将手抽回去,低头好奇地看去。
‘决’
一个墨黑大字充满了他的手掌,林绛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无数个可能的解释冲过自己的脑海,但又似乎每个都不对。
“此字何解?”
男人摇摇头。
“你看到了什么?”
男人还是摇头。
无论林绛问了什么,那男人都像哑了一般,只会摇头。林绛一向自诩稳如泰山,但此时不知为何心中渐渐烦躁起来,竟忍不住想让那人立刻消失。
忽然,视线一片漆黑,林绛无时无刻不警惕的身体猛然震动了一下,却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行动,仍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林绛举起手,覆在蒙住自己双眼的手上。
萧问苍俯下身子,把头放在林绛的肩膀上蹭了蹭。“怎么,你还爱算命?”
林绛摇摇头,刚要说出事情经过就被那男人打断。
“这位公子,贫道送你一卦如何?”
他还是那副诡异的笑容,而萧问苍二话不说便痛快点头,并伸出手去。身体比大脑更快,等林绛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抓住了萧问苍的手腕,而另外两人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林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对着萧问苍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他总是不想萧问苍去接触那个男人。萧问苍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全然的信任,甚至不需要任何语言。
男人坐在自己的算命摊后,视线一直跟随着两个并肩而行的背影。许久,当视野中没有了任何一个熟悉的影子,他沉默着站起身,也不管那摊子,自顾自向着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去。
随着马车进入金砂荒漠,水源和人迹都渐渐变得稀少,触目是一片黄色,零星点缀着一些顽强的耐旱植物,其中隐藏着敏捷的蜥蜴和长蛇。
多年来同国和北襄虽然时常有大大小小的战事发生,但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林绛还是第一次进入北襄腹地,而这种与同国温暖气候毫不相干的荒漠更不用说。与绵绵水乡大相径庭的北地荒漠,那种强硬、无垠的气质深深感染着每一个有血性的男人,林绛禁不住四处汲取着视野内所有的景物,下次再到这里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与两个年轻人相反,铁殷一路上都没有看四周的景物,只是闷头坐在马车里。随说他还是时不时和萧问苍打趣,但明显笑意都没有深入他的眼睛。两个人此时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倒也并不惊讶。
林绛看着铁殷的样子,心中百味陈杂。这条路或许就是当年萧古希玛和桑奇走过的那条,自己从未谋面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长了一张什么样的面孔?当年茫茫大漠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下得杀手,是襄文帝手下的追兵还是……林绛总是不愿意去想那个人可能是自己杀父仇人的可能性,但是无可否认,无论是谁刺下得那一间,自己母亲却确实是他弃尸荒野的,或许还可能是他分尸的。
也不知道过了这些年,自己父母的墓还在么,还有那个铁木墓碑。想到这里林绛便也失去了看风景的的兴致,和铁殷坐在一起,心情复杂,一大一小排排坐,心里忐忑不已。
距离萧古希玛身死之地不到半天路程时,几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休息。金砂荒漠虽然广阔,但地势并不平坦。多年的风沙侵蚀出了各式各样的石柱小丘,马车便停在了几块巨石后面,不远处是歪歪扭扭的石柱。
萧问苍正在拿着仅有的草料逗马,引得马匹直打响鼻。铁殷一个人站在高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本已经因为绵长岁月而略略佝偻的身影仿佛变得挺拔起来,脊背笔直向上,仿佛要延伸到天边一般。
天空中有黑影闪过,似乎是什么禽鸟。林绛一个人坐在离两人稍远的地方,乱糟糟一团的大脑此时迫切地需要静一静。
只听一声悠长鹰号,一只猎鹰盘旋着落在林绛面前。林绛皱眉,四处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他伸出手臂,猎鹰便训练有素地落在了他小臂上,粗壮的鹰腿上绑着一个卷成一卷的纸条。林绛摘下看了一眼,顿时颜色大变。
乱石组成的小山上,一个黑袍人正负手而立。林绛沉默地走过去,认真地看着对方斗篷阴影下的面孔。片刻后,林绛微微颔首。
“你来了。”
88.直下
萧问苍手指被马狠狠咬了一口,疼得不行。买这匹马的时候店家明明是拍着胸脯保证过这马绝对温顺的,竟然还会咬人,真是女干商。
他仰头向着铁殷站立的方向,大喊,“老头子——别装深沉啦,再不上路太阳看就要下山了!”
铁殷回头,默默颔首,却还是站着不动。萧问苍看得着急,噔噔几步跑到对方身边,伸手搭他的肩膀。
铁殷看了看从自己肩膀处垂下的手,皮肤很白,手掌上却有一层厚厚的老茧。他们这种人都是一样的,手上的茧子越厚,活得就越长,经历过得也就越多。他在着滚滚红尘中打滚了半辈子,像老鼠一样躲藏了剩下的半辈子,合起来所有的岁月中,也只有小时在爹娘身边与和萧古希玛和林景渊他们一同肆意青春时才算是快活的。
人人都想长命百岁,但谁又想到过,活到最后的意思也就等同于所有人都去了,除了自己。茕茕孑立,肢体老迈,空留这一副皮囊在人世间喘着气,又有什么意思?
从来没听说过有帝王退位后还能好好生活的,习惯了站在高位的人,一旦失势,无论是他人还是他本身,都不会给他留一条生路。人老了不也一样?当年一同闯天下的人一个个的离开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看看那枯骨般瘦弱的胳膊,毫无生气的身体,斑白的头发。剩下的时间,又有什么意思呢?
沉浮一生,铁殷早已看透了一切,却仍旧是个凡人罢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当年交给萧问苍各种各样的东西是不是正确的,如果他没遇到过自己,萧问苍是不是可以只是作为一个小混混,或是最普通的农夫、小贩,平平淡淡地度过这一辈子,老死在子女的怀抱里?
而现在,因为自己教他的那些东西,他成了天下人瞩目的人物,但同时也是因为自己的连累,他被人算计囚禁,甚至现在还在受人觊觎追杀。现在,这孩子还在自己的身边傻笑,可明天呢?他又在哪?又会遇到什么事情?铁殷顿时有些无措,人老了,心恐怕也老了,软弱了。
“看什么呢?这么专心,那边又没有美女。”萧问苍打趣道,把身体挂在了铁殷肩膀上,就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
铁殷回过神,极目远眺,一片黄沙,宽广无垠,除了颜色不同,倒是很想开始一切的那个地方,那片草原。
他伸出手,指向北方,“我在看那。”
萧问苍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茫茫一片。他几乎下意识地开了口,“神降草原?”
铁殷惊讶,这孩子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能如此轻易地看透自己了?萧问苍看对方的神情,得意地笑了笑,接着一副向往的表情。
“好想去看看啊——老头子,有空我们一起去吧,当然还有我家小红。”
铁殷瞬间黯淡了眉眼,慢慢摇头,“我发过誓,此生不再踏入神降草原。我是个祸害,那里太过纯粹了,我只会为那里带来灾祸,那里,不需要我。”
萧问苍收紧了手臂,抓着铁殷佝偻了许多的肩膀来回摇晃,“说什么呢?这种自怨自艾的话可不是你这为老不尊的家伙说的。”说罢他忽然仰头,“对了,小红呢?从刚才开始就没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