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向屏风后道:“王爷是一直在这里?王爷一心夺回王位,置百姓生死不顾,可想千百年后,后人会如何评说?”
“本王不管以后。”岫昭站起身,影子落在屏风之上:“我只知道悯儿活不了,我活着也没意思。要他好好活着,就得有大军护他。他为大祁打了那么多场胜仗,如今落得遭人暗杀,图什么?王宇,换做你,你会怎样?”
王宇答不出。
他的战功不如阗悯,却有不输阗悯的官位。武将之中历来就是功勋说话,他多的是正泫的偏爱。阗悯不在国内的四年里,他几乎得到了阗悯所缺的一切东西。阗悯回国后的这一年,虽然也取得了他应得的,可现在却又无故变了天。……阗悯的确有起兵造反的动机,可他没有。
“王将军可愿意领兵守在源城?”岫昭没听到他的回答,又问了一遍。
王宇望着阗悯,像是有些挣扎,最后总算应了:“我答应。”
这才是王宇的真实想法,阗悯心道。在这个世上,有的人为名,有的人为利,王宇可说是什么都不缺,却有一颗少有的怜悯心。源城的百姓有他守着,想必不会吃什么苦。
岫昭对王宇却少见地欣赏了一回,没有再用话刺他。既然王宇答应守城,他削去这一万兵力也是应当,只是银子分不出多的。
阗悯道:“王兄既要守城,就与我等划清界限,不妨上疏告发我与曦琰谋逆。”
岫昭在一旁听得笑了起来。
王宇道:“不管日后谁坐拥这江山,我只想做一个称职的将军,为民请愿祈福。阗兄也不必为我的后路考虑,我没有那么多野心抱负,只知道做本分的事。”
“好。”岫昭道:“你既说得出这番话,不管日后我与悯儿怎样,都不会拿今日之事为难你。”
阗悯望着岫昭从屏风后走出,正要止住他,王宇忽然站起道:“我等阗兄的消息。”他说完便走,风刮似的迅速。
岫昭道:“他因何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
阗悯笑道:“大约是因为曦琰衣冠不整,他怕对他下手吧。”
“你……”岫昭这才意识到,低头理了理前襟。“什么时候……”
“刚刚。”
“去给他调兵吧。”岫昭这会儿早冷静了,心思也不在上面:“他一个将军如此识大局,倒显得本王不够意思了。”
阗悯点头应允,与岫昭暂时分开不提。
当日傍晚,王宇领一万兵士与阗悯岫昭等人辞行,钟乔听闻他要驻守源城,将身上信物转交于他,又交待了城里几处贮存银钱的地方。阗悯此刻对钟乔大为佩服,深觉得牵累了他。等得王宇走远,钟乔忽向岫昭请命,要回去同王宇一起守城。岫昭见他下了决心,征询阗悯意见之后便放人走了。
众人晚间休憩,议定次日一早动身南下。
阗悯的小跟班许达照例替他整理房间,傍晚却发现岫昭回了,两人“话不投机”,各自觉得碍眼。岫昭懒得与他一个下人多说,宽了外袍就往阗悯的床上去。
一个时辰之后阗悯忙完回的时候,发现岫昭窝在床上,似是睡了。
阗悯摸上床头,只觉着岫昭一身暖乎乎的,轻声唤他:“曦琰也不等我。”
岫昭听着他声音,眯着眼道:“早些占着你床,省得晚上没地方睡。”
“晚间没人扰,你却要睡了。”
“今日怕你太折腾,还是睡个正经觉吧。”岫昭高兴的是王宇总算离开,却不喜阗悯身边还有个许达跟着。
阗悯见他迷迷糊糊,脱了衣衫与他挤在一起道:“什么是正经觉?不许睡。”
岫昭睁开眼,往阗悯身上一靠:“这几日朝廷没动静,他当真不知这儿的情况么?”
岫昭指的是正泫,阗悯道:“你是担心……”
“京城到源城不过二十日路程,就算消息再慢,他也应当知道了。”岫昭翻身压在阗悯身上,凑在人脸旁:“李龙吟那还有二十万,宫里少说两万众,你想好怎么应对了?”
阗悯望着他近距离的脸:“影都没见着,能怎么应对?”
“他会不会北上?又或许在京城等我们。”
“这个就要问你了。”阗悯伸手探到岫昭腰上,手一钻贴着皮肤摸了进去。
岫昭皱起眉道:“我与你说正事,你做什么?”
“……我还是见到了大军再去想这事,曦琰晚上就不要说正事了吧。”
岫昭喉咙里猫似的咕噜一声,极其享受地眯了眼。阗悯下手毫不留情,不一会就把岫昭剥成了脱壳的栗子。
第260章
岫昭见他不听话,也懒得再说,脑袋钻进被里伺机“报复”他。
阗悯被他弄得浑身发痒,讨饶道:“好哥哥,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岫昭钻出软被,捧住他脸笑道:“是谁欺负谁?不过听你叫这句我就舒服了,且饶了你。”
阗悯俊眉一展,架起岫昭的腰:“这可是你说的。”
岫昭双手撑在他腰间,低头吻他嘴唇:“要就快些,不要耽误了明日行程。”
阗悯张开口,放岫昭舌尖探入,温柔着与人亲了一遍:“这事又不是功课,得赶着完成。曦琰是当做任务使?”
岫昭老脸一红,喜极了他这模样,咳嗽一声:“自然不是,我是怕你累着。”
“口是心非。”阗悯捉住他后颈,拉着他伏在身上,“怕我累着?”
“不,这样……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曦琰既怕我累着,那——”
岫昭打断道:“既要犯懒,就多叫几声哥哥来听。”
阗悯眉梢动了动,眼里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岫昭见他有了想法,哄道:“叫几声又不少块肉,刚不还叫得好好的?”
阗悯道:“偏不让你如意。”
岫昭胸口一憋,按住阗悯就是一通啃咬,口唇稍稍离开便迫他道:“叫不叫?”
阗悯嘴唇被他吮得通红,犹笑道:“不叫,使你的美人计看看。”
岫昭拢起淡眉,一双桃花眼满是水气,灵得勾人。“奈何不得你,我睡了还不行。”他说罢便往阗悯身边一躺,蜷成虾米状,脑袋贴着阗悯的胳膊边儿,细长的眼睫颤了几颤,自顾自地合上了。
阗悯瞧了他一会儿,轻声道:“真睡?那我可不客气了。”
岫昭紧闭的睫毛一抖,呼吸顿时急促。阗悯的手不知不觉嵌入了他的臀*,正握了他半片臀挤压。眼见着装睡不成,岫昭银牙紧咬,皱着眉道:“哪里来的小耗子,钻了人的心还要钻人的身,就不怕被人捉了打死。”
阗悯另一只手绕到岫昭前边,落在他小腹下紧紧裹住:“耗子说他不怕,非但要人的心,还想吃人的身。”
岫昭被他拿住要害摆弄,缩在床上抓着软被,口中断断续续:“从前、对你……做什么,你,现在是都要还回来。”
“上梁不正,得亏曦琰作的好榜样。”
岫昭心念着阗悯那四年前的羞涩样,可这会儿他一手调教出的少年将一切都用在了他身上。他未过片刻便放弃了抵抗,放松了身心感受阗悯的抚触。
“不叫就不叫了,这是要我求你。”
阗悯含住岫昭耳垂,轻咬了一小口:“想不想我?”
岫昭面上越发热得狠,双手按住他手背道:“想,一直想你。”
阗悯总算高兴了,挽起他腰道:“今日不叫哥哥,是想曦琰休息一下,省的坏了腿还坏了腰。”
“你——”岫昭伸了手要捏他,阗悯搂着人一紧,两人身下紧靠着没了缝,上下起伏不停。岫昭满眼都是阗悯的俊颜在晃,也不与他争辩了,腿支在了他腰侧,腰不自觉地弓了起来。“千般万般,不该招惹你这祸害,什么劳什子美人计,你哪里中过?”
阗悯堵住他口亲了一会儿,抬起头道:“中过,就中了你一人的。”
岫昭被他晃起了一波又一波欲念,扣住阗悯肩胛道:“别折磨我了,你来不来……”
阗悯早想攻城略地,忍着让他先开口,这才压紧他将战旗送了上去。两人俱是喜欢大开大合的主,不到一炷香工夫便大汗淋漓,发丝被水浸了一般。岫昭喘过气来,撑着阗悯的肩起伏,与人换了个身位。他原本喜欢主动,与阗悯一起之后反倒收敛了一半,与阗悯办事礼尚往来,许多时候由着阗悯做主。
阗悯自然知道岫昭有意克制,可偏偏不喜欢他克制。岫昭的强横和专制,在他眼里反而是一道极美的佳肴,食髓知味,他想着一尝再尝。
“悯儿喜欢?”岫昭吻过他鬓角,将他凌散的发丝咬到口里。
“嗯……”阗悯早忍不住,按住他的腰不停推送。间歇休憩便又与岫昭缠住索吻,裹得如胶似漆。
岫昭心思都在取悦两人上,低头瞧着两人狼藉的战场,稍稍适缓,又起了征战之意。
阗悯靠在床头等他,两人下边儿皮肤依旧贴在一处,烫得怕人。
岫昭望着他红肿未消的唇,又亲了上去:“我改主意了,大不了明日让你歇一天,今儿也不放过你。”
阗悯望着他道:“便早该如此,装什么君子。”
岫昭眸子一眯,耳和脖颈都变成了粉色,浅抬了腰,又沉着身往他撞去。
子时二刻,房内动静才消停了。卯时半,舒桐龚昶点兵起行,岫昭在阗悯怀里睡得昏昏沉沉,差些便误了点。亏得许达在营房外叫了三声,才把人从周公那唤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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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雨连着下了三日。正泫站在雨里已有半个时辰,跟着的太监总管黄远撑着伞,一呼一吸都小心翼翼。他的手已经固定一个姿势很久,关节一动就生痛。一阵风打来,雨点密集地撞到油纸上,溅起一片透明的水雾。
正泫近日心情不够好,这雨下得更不是时候,黄远想。自打知道岫昭逃出京城,正泫就没有一天不动怒的:轻则撵人出宫,重则直接打死。——连最得宠的兰大学士和皇后也少了许多话。
宫外的土地令还在推行,国库中的银子据说是多了不少,正泫近日给兰璟亭的赏赐也渐渐多了。可黄远总觉得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现在越受宠的,日后说不定就越惨。岫昭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原本他是正泫最疼的弟弟,可一朝打入大狱,连腿都保不住。
宫中的传言是岫昭得罪了正泫,可太后还健在,两兄弟从小到大也没少闹过。黄远朦朦胧胧地觉着,岫昭造反是真的,蒋恺要替正泫除了岫昭也是真的。
只是正泫为什么容忍阗悯斩杀了蒋恺而不降罪,这是个耐人琢磨的事。阗悯的行为若是正泫的意思,那正泫当初又为什么把岫昭送入大狱?到现在阗悯执掌了镇北军,连岫昭都跑到北边去了。
黄远偷偷地望了一眼正泫,这个杀伐果决的君王背影依旧挺直,仿佛他身上的压力都是不存在的。黄远早先也听说,阗悯接掌了镇北军之后反了。一个是正泫最宠爱的将军,一个是正泫最疼爱的弟弟。
他活了这么些年,见过无数的人和事,唯独这件事看不明白。正泫待岫昭不薄,待阗悯更是格外亲厚,这会儿正泫胸中不快他能理解,他还觉得,岫昭和阗悯不是个东西。
就凭阗悯带那二十万人,能翻出多大的浪?……
正泫好似站够了,总算动了一动。“黄远。”正泫唤了唤身后站僵的太监总管。
黄远低下头道:“奴才在。”
“这两日后宫里怎么传阗悯带兵的,你同朕讲一讲。”正泫转过身,离黄远不过一尺距离。
黄远看着正泫的足尖,皮靴踏着的地方已有一个细小的水洼。他匀了匀气,紧着嗓子道:“皇上是想听哪个宫里的?”
正泫动了动眼:“捡不同的说。”
黄远整理了一下道:“奴才听着有人说……阗将军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就跟王爷好上了,这回……这回是为了王爷才反的。”
正泫忽然弯了嘴角,可那表情又不像是在笑。
黄远皱着眉,依旧低着脑袋:“又有人说,阗将军是自知皇上给的期限太紧……没,打不下鬼方才……领兵反了朝廷。”
“还有没有?”
黄远沉默着,似乎在努力回想,半晌后道:“奴才也就听着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