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天天跟你‘偶遇’,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变态啊。”燕鸥一边回忆一边笑起来,“我能感觉到你不喜欢和人接触,但是我不主动去找你的话,我这辈子应该就得不到你了。”
季南风笑起来,说:“你不会觉得,像我这么自闭的家伙,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跟我经常‘偶遇’吧?”
这是燕鸥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被季南风这么一反问,他居然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嗯?”
季南风把轮椅停在湖边,给他调整好了画架的高度,然后又帮他准备纸笔。
一直等沉默着忙完了手上的活,两个人都做好了写生的准备,一阵微风吹过湖面。
季南风精准地落下第一笔,只是随性挥洒的功夫,湖面的波纹褶皱居然就有了雏形。
燕鸥看着他的画,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笔,他们再一次肩并肩坐在画板前,仿佛这一阵波光就牵着他们回到了那温柔宁静的大学时光。
看他还在眼巴巴等着自己的解答,季南风一边动笔,一边弯着眼睛道:
“有没有可能,你在找我的时候,我也在等你呢?”
一直以为自己单方面纠缠季南风多年的燕鸥闻言,缓缓睁大了双眼:“我以为……”
季南风跟自己说过,自己刚开始追他他没跑,是因为他对自己很好奇,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永远这么精力充沛,所以才允许自己在他的世界里停留。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季南风说,“但是我花了很久很久,也是知道最近才想明白,我周围并不缺精力充沛的家伙,但是你一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就已经成了最特别的那一个。”
季南风扭过头,伸出手指,轻轻擦净燕鸥鼻尖上的颜料,然后探过身去,吻住了他的双唇。
“我反应太慢了,崽崽。”季南风轻轻说,“原来我对你也是一见钟情。”
“谢谢你愿意不厌其烦地来找我,让我这个喜欢逃避的胆小鬼,没有错过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燕鸥,我一直在等你。”季南风说。
曾经,往后。一直在,一直会。
第50章 秋月星华50
不知是该说这人反射弧实在太长, 还是这人太能憋得住话,燕鸥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见钟情真的毫无察觉,这一回后知后觉, 真是又意外有惊喜。
他看着季南风, 眼里藏不住笑意:“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
“对。”季南风坦诚道, “现在回想起当初,觉得你真的好可爱啊, 那么多人围在一起讨论, 只有你搬着马扎就坐到我旁边,憋着一肚子问题想问, 又怕打扰我, 只敢等我休息的时候才很礼貌地找我搭话……”
“你真的从那时候就开始注意我了啊!”燕鸥更惊讶了, “我真以为最开始,我对你来说只是普普通通的那一个,要不是我死缠烂打、用心感化你, 你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呢。”
季南风虽然孤僻, 但毕竟外形条件和个人能力都十分优异,追求爱慕者也必然多到数不清, 但绝大多数人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燕鸥以前就问过,季南风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几个, 想想也真是无情得很。
对此, 季南风不置可否:“我确实很反感别人追求我,或者说在人际交往过程中, 一旦有人越过我安全区的那道红线, 我就会非常焦虑痛苦, 牵扯到感情关系就更甚。”
“但是你的一举一动,都让我觉得很舒服, 崽崽。”季南风笑道,“从一开始就是——你搬着画板坐到我旁边到时候,我就没有想要逃跑的冲动,你跟我说话、向我请教问题,我也不觉得难受。你是我遇到过最会把握距离感的人,情商高、会说话,又懂礼貌,完全是我羡慕和喜欢的样子,所以见到你的第一面,我的心就愿意为你敞开了。”
“对不起,明明喜欢你,还让你追了我那么久。”季南风有些自责,“真是辛苦你了。”
燕鸥听到这里,愣了许久,然后张开双臂,给了季南风一个大大的拥抱,真诚道:“一点都不辛苦,谢谢你愿意喜欢我。”
对于季南风当初的逃避,燕鸥没有半点儿责怪与不解。他知道对于当初那个季南风来说,去谈一段恋爱,几乎是不可能的挑战,他愿意尝试着对自己敞开心扉、卸下防备,比自己愿意鼓起勇气追求他,还要难上百倍。
这份感情的促成,没有谁比对方付出的更多——他们一样努力、一样勇敢,所以他们此刻能够拥有彼此,拥有自己赢来的幸福。
真是太好了。燕鸥扑在季南风的怀里,心想——世上大约没有比拥有这样一段爱情更幸运的事情了。
这个早上,他们在湖边一边闲聊,一边画画写生,燕鸥很久没有认真画过画,再加上手术之后一直有轻微的手抖问题,画出来的东西,仿佛回到了大一刚开学那回的水平,用他以前大言不惭的话讲,这叫纯正的野生派,活脱脱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虽然手的问题几乎是没有好转的可能来,但燕鸥也没有因此又一次郁郁寡欢,反而顺势抱住季南风的胳膊,像以前那样,央求季南风给他改画:“学长,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画怎么才能起死回生啊?”
一句“学长”再次让季南风心脏乱跳,他干脆把画笔颜料扔到一边,俯身朝燕鸥的双唇吻去。
燕鸥本就是故意用这话去勾他的,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他们每次这样都得胡闹半天,这一回也颇有几分曾经的影子,只是季南风的吻里更多了些无奈的悲伤。
他抓着燕鸥的手更用力了。
燕鸥能感受到他几乎颤抖的呼吸,和胸口剧烈的起伏,季南风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但与此同时,他又顾及着燕鸥的身体,所以一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冲动。
燕鸥确实吻得有些吃力,但他也舍不得分开——他对季南风的爱意,分明也是一样的灼热澎湃。
在那人愈发急促的心跳声中,燕鸥攥紧了拳头,鼓起勇气像曾经那样回应着他。他本来想着,如果能在这样的爱意中激昂地死去,似乎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浪漫,但当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凌乱的前一秒,季南风还是艰难而坚决地见好就收了。
季南风看着他还有些失神的目光,再次心疼地把他抱紧怀里:“对不起……我……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只是有些缺氧,但季南风停得很是时候,燕鸥摇摇头,有些疲惫地抱住他说:“没有,我好得很,老婆辛苦了。”
燕鸥怎么不知道这样戛的然而止对于正常健康的男性来说,是多么艰难的事情——病痛和化疗让他不得不暂时放下这方面的想法,但季南风还是个正常人,他有需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偏因为自己的病,让他连这点事情都没法去做了。
燕鸥有些愧疚道:“回去吧,我帮你弄……我也有点想。”
季南风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喝了口水,然后伸手帮他理好衣服:“风大了,把围巾围好。”
燕鸥铁了心要干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风确实太大了,我好冷,我们赶紧回去吧。”
这个借口季南风根本找不到角度拒绝,他只能把燕鸥重新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地裹好,收拾好画板,带着他回到民宿去。
一回到房里,燕鸥就拉过那人的手,仰头去吻他。
但此时,季南风已经冷静得差不多了,只轻轻让开身,严肃地问他:“头还疼吗?”
“不疼了。”燕鸥说,“你亲我,我就不疼了。”
季南风拿他没办法,只能跟他讲道理:“我们说好了,想要去北极,就要学会克制……”
燕鸥知道他要这么说,伸手轻轻捂住他的嘴,说:“我心里有数的,老婆,我是要去北极的人,不可能胡来的。”
看着他这么坚定的目光,季南风陷入了沉默。
见他不再那么抗拒,燕鸥抬头啄了一口他的耳垂,嬉皮笑脸地央求道:“求求你啦,老婆!我又不要多认真的,就用手呗,你帮我,我帮你。总憋着对身体也不好啊,之前医生都说没事儿的。”
季南风被他一口一口啄得心猿意马,但理智还是牵住了他的行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平日里更加理性沉稳的燕鸥,变得爱随性子撒娇,而习惯了毫无章法顺义而为的季南风,却成了三思后行的那一个。
燕鸥看还是说不动他,只能拿出撒手锏。
他垂下眸子,颇有些难过道:“老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真的再也没机会了……”
果然,一听这话,季南风的眼神也晃动起来。
燕鸥又抬头亲他一口,捧住他发热的手心:“来吧老婆,我控制不住,我的全身上下都在说我好爱你。”
他笑着圈住了季南风的腰。
和说好的一样,两个人没有太过火的体力活动,只是用尽可能温和的手法,配合他们细腻却又起伏的情感交流。
有好几次,燕鸥觉得这人看着自己的眼睛像是要哭了,便主动攀过去,吻他的眼角和脸颊。
最后,尽管燕鸥的嘴比什么都硬,但了解他状态的季南风,还是选择了点到为止。
果然一宣告结束,燕鸥便气喘吁吁趴到他的胸口上,季南风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发,问他说:“是不是过头了。”
“怎么可能?!”燕鸥立刻抬头自证,“我很行的好不好!”
季南风还是担心他,一边帮他擦着身体,一边问:“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吧?”
“没有。”燕鸥弯起眼睛笑道,“我现在觉得整个人都好起来了,感觉还能再活五百年!”
季南风又好好把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又看了看这人虽然满脸疲态,但是容光焕发的模样,倒也放心了。
他低头亲了亲燕鸥的脸,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场景,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我们可真任性。”
燕鸥也懂见好就收,亮着眼睛跟他保证道:“就偶尔一次!我会克制自己的!不过你身体还好着呢,要是需要,我可以帮……”
话还没说完,季南风就捂住他的嘴:“不用。”
燕鸥调侃道:“见外了啊老婆~都老夫老妻了,这种事情还要背着我偷偷摸摸自己来~”
季南风轻轻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笑道:“得了吧,我怕受不了这个刺激。”
他说得没错,哪怕是燕鸥撅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在这种刺激下都能回光返照流个鼻血再走。
燕鸥乐呵呵笑起来,一个翻身又抱住季南风闭上眼。
这一顿放纵也许有奇效,头还真就不怎么疼了,但他现在身子也是真的虚,接连几天都疲劳得很,连下床都得季南风扶着。
他不得不又跟摄制组续了几天假,两人权衡再三,还是觉得这放纵尽量少来为妙。
燕鸥在床上躺了三天,终于赶在了拍摄收工的当天归队,所有的素材已经收集到位,回去经过后期剪辑,就能出成片了。
对于自己从头到尾的缺席,燕鸥分外惭愧:“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把你们叫过来,结果自己就撒手不管了。”
导演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我拍片子最讨厌有人管,也谢谢你给我这个导演发挥的机会啊!”
胡辛文也安慰他,说保护区的几个年轻人做事非常周到,不管是安排食宿还是拍摄需求,都照顾得妥妥帖帖,当地政府也给了很大的支持和便利,预想中的难处都没有出现。
简而言之,整个拍摄过程顺利又愉快,一切都在既定的轨道上进行着。
晚上,燕鸥终于有精神和大家一起吃一顿散伙饭,他们喝酒,他和季南风就喝饮料,有人喝多了抱着他的肩膀嚎啕大哭,他就嘿嘿笑着,拍拍对方的后背表示安慰。
王伯也罕见地喝了两杯,头发斑白的老人红着一双醉眼,无比真诚道:
“我真的替鄱阳湖的鸟们感谢大家,你们是它们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
年轻人们自觉受不起,赶忙劝着王伯。
“王伯,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能做的,现在成片还没出来,成果也没有看到,暂时不敢说帮上什么大忙。”导演道,“但是我们都在媒体行业工作,最不缺的就是宣传的渠道和资源,最终效果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哪怕能为鄱阳湖生态做出一点贡献,我们这一趟就值了!”
燕鸥看他们喝着酒,大声说着豪言壮志,明明抱着的是果汁,脸上却也笑出了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