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本宫可以。”
话音还没落地,孟昭菀就摔了下去, 磕伤了腿, 掌心也磨破了,渗出刺目的血丝。
这无疑是在帝王的心上捅刀子, 朱玉瑾霸气侧漏,背对着她蹲下,凶巴巴道:“上来,不然朕诛你孟家九族。”
好血腥。
为了孟家,孟昭菀忍了。
她一脸屈辱的趴到帝王背上,默念韩信胯下之辱、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再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碎碎念三遍,末了摸摸磕出一个大包的腿,哦,多么痛的领悟。
不过帝王瘦削归瘦削,肩膀和脊梁真的好有力量呢。
孟昭菀慢慢有了享受,情不自禁的把头靠上帝王的肩……还很有安全感呢。
书桃看不下去了,干咳了两声。
孟昭菀立马抬起上半身,好险,差点就被渣渣帝的虚情假意所蛊惑了。
好烦,心愈发乱了。
她闹着要下地。
朱玉瑾不允。
两人你来我往,孟昭菀有了不愉快。
金喜和小银子生怕她动了胎气,异口同声道:“要不奴才背您吧。”
孟昭菀欣然同意。
朱玉瑾自尊心颇受打击,小皇后宁愿要太监背,也不要她背。
她不肯放下孟昭菀,大长腿呼呼迈起来,一口气跑了一百级石阶。
狠狠地彰显了一把帝王的胜负欲。
金喜和小银子在后头追,央求着“皇上慢点,别颠了皇后娘娘”,颠掉了仨龙种可要追悔莫及的啊。
结果她真把孟昭菀颠晕了头。
唔!
孟昭菀一手捂住嘴,一手捂住肚子,挣扎着下地,跑到树边干呕一阵,酸水都快吐了出来。
朱玉瑾很自责,她背人的经验不多,莽撞了。
拍抚孟昭菀的背心,愧疚道:“昭昭,是朕不好。”
孟昭菀喘匀了气息,一甩红裙,冲过去就对帝王拳脚相加。
小银子上前一步,欲要护驾,反被金喜拦下来。
金喜道:“皇后娘娘撒撒气也好。”不然气总憋在心里,容易伤了龙胎。
小银子醍醐灌顶:“小弟受教了。”
朱玉瑾在树后左躲右闪。
孟昭菀则拿出将门虎女的风采,却高估了做为坤泽的实力,双腿再度一软……摔进了软乎乎的怀抱,伴随着清雅淡爽的茶香……
朱玉瑾稳稳揽她在怀,低眉时笑容灿若盛夏朝霞:“好险,朕的昭昭差点又摔了。”
好温柔,谁看谁沦陷。
孟昭菀有所动容,肚中却又泛起不适:“唔——”
她推开朱玉瑾,回到原处接着干呕。
朱玉瑾:“……”
朕有这么恶心吗?
书桃好欣慰,娘娘,干得漂亮,就是要对帝王忽冷忽热,狠狠拿捏她,继而让她对您死心塌地,不然狐媚子都要带着三胞胎骑到您脖子上撒野了。
她们的身后,是搁下车马一起爬石阶的所有仆役:“!!!”
震惊,皇后竟然敢对帝王动手。
震惊,皇后嫌帝王笑得太恶心。
总结:皇家的婚姻,真不是寻常人能懂的。
只有金喜稍显从容。
两年前有一宫女和一侍卫私通,并且珠胎暗结,宫女日日腹中不适,时常犯恶心,被一嬷嬷发觉不妥,告状到金喜处。
是以金喜是见识过孕妇的症状的,眼下孟昭菀的症状和那名宫女如出一辙。
金喜两手一拍,没错了,绝对是怀了龙种。
而后就开始懊恼自己准备的东西不够周全,满满当当的十数辆马车,愣是没有一顶步辇,害得尊贵的后娘娘无法乘辇上山。
疏忽了呀。
他一脸心疼的劝解道:“娘娘,你要保重身子,不如改日……等您身子舒服些,我们再来玄清观。”
孟昭菀气若游丝道:“本宫今日必须去碧霞元君的跟前拜一拜,把话问清楚。”
碧霞元君?这可是赐子娘娘。
金喜有被感动的,娘娘不辞辛苦,原来是要去拜谢这位吉祥仙啊,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拦着,出谋划策道:“您不肯再让皇上背,不如让皇上抱着您上山。”
您看看帝王那孔武有力的双臂,抱您肯定不费吹灰之力。
朱玉瑾听完,捏捏自己细软的胳膊,再抬眸看了看还约有六百级的石梯,瞬间就想用眼神把金喜给刀了。
请问你是如何看出来朕的双臂孔武有力的?
朱玉瑾:“昭昭,还是用背的吧,朕保证这回注意些。”抱的话实在太累人了。
孟昭菀则再次捂住嘴:“唔——”
朱玉瑾:“抱抱抱!朕马上就抱!”
……
虽然高品阶的乾元体力超群,但是踩着六百级的石梯把人抱上山,多少还是有些喘,双臂多少还是有些酸。
她们由小道士领着进了玄清观的后殿,殿中央供奉的碧霞元君,一双慈目遥望前方,像是洞悉红尘万千世事,仿佛真会有求必应
朱玉瑾将孟昭菀半扶半抱着,又护着人在ʟᴇxɪ蒲团上跪好。
孟昭菀稍作休息,唇色不再是方才的苍白,只是话音仍旧有些软绵绵的:“全都退下吧。”
金喜便领着一大堆仆役退至殿外恭候,还顺带关上了殿门,又招呼仆役们全部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恐吓后头要进殿拜神的香客。
吓得本打算来求子的香客们,改去偏殿拜五圣求财。
香客们生怕自己拜得太敷衍,惹到这群凶恶奴仆的注意,于是一边拜一边念着弘京城内时兴的发财口诀:“银子上万成千,快乐无际无边,烦恼渺如云烟,逍遥胜似神仙!”
小道士目睹这一恶行,急忙去找掌教。
掌教心有大道三千,捋着下巴处长长的白胡子,欲要跟金喜谈谈心,帮他开化开化。
金喜先下手为强,自豪道:“我家主人有着顶顶尊贵的身份,你这玄清观有多少尊神像,报个数来,我家小夫人要为众神重塑金身。”
掌教酝酿到嘴边的人生真谛立马咽了回去,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管事,您这边请。”
小道士将将初有雏形的大道观,崩了。
殿内,孟昭菀打掉还搂在她腰间的手,凶巴巴道:“皇上也去跪好!”
第36章
“朕扶着你吧, 你们坤泽身子骨弱。”
这话朱玉瑾说得心虚,她其实琢磨过了,孟昭菀再弱也不至于弱到几百级台阶都爬不上去, 怪只怪她这个帝王不懂心疼人, 成天琢磨那本《妻妻生活一百零八式》害得孟昭菀亏了身子。
她也纳闷儿呢, 以前她多么清心寡欲的一个人,如今想在梦里过点放纵的日子,为何一放纵就过了头?
孟昭菀冷漠道:“臣妾跪的力气还是有的。”
朱玉瑾:“……”
从古至今,哪位后宫女子敢拒绝帝王的恩宠,还拒绝的这般直接,也就孟昭菀了。
朱玉瑾的自尊心很受挫,却依旧跪在了另一处蒲团上。
孟昭菀双手合十, 对着碧霞元君拜了三拜, 后又目光灼灼的看向朱玉瑾,问:“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跟臣妾讲实话,有没有背着臣妾……”
孟昭菀咽喉一哽, 问不下去了。
她是想问问朱玉瑾有没有背着她……喜欢上别的狐媚子。
朱玉瑾观她神情有异:“昭昭,你是又不舒服了吗,到底是在山间, 虽然凉爽,但也有风,你等一等,朕去关窗。”
孟昭菀拉住她, 不准她走, 改问孩子的事:“真的有仙人跟你托梦吗?”
“好端端的……做甚问这个?”朱玉瑾面有不自在,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被孟昭菀尽收眼底。
孟昭婉咬咬牙, 再问道:“咱们真的有三个女儿?”
“有啊。”
这一问朱玉瑾回答的还挺快。
孟昭菀接着问:“长女名叫笙儿,生于在腊月初八,那老二老三又生在哪一日呢?”
“老二生在上元夜的后两日。老三生在三月初二,每年母后的生辰一过,宫中就要忙着为老三筹办生辰宴,至于笙儿……她的生辰朕记错了,不是在腊八……而是在腊八后的十几日。”
孟昭菀像是看出破绽,扯了个冷笑:“老二老三的生辰皇上记得清楚,偏偏笙儿这个嫡长女的生辰,皇上却记得模模糊糊?”
朱玉瑾:“呃……”
这么嘛……
一来是她年纪大了,六十年前的事有许多都忘了。
二来……也算是她有意在遗忘关于笙儿的一切。
笙儿刚离开的那几年,她日日垂泪,白天尚可借着繁忙的政务暂时忘却痛苦,到了晚上,唯有借酒消愁方能入睡。
没过多久,她就身心交病,患上了严重的头风病,一旦发作起来就是针扎般的难受。
太后心疼她,命人将笙儿的东西统统搬进慈宁宫封存,不准她接触到半分,免得睹物伤情,又过了几年,她的头风病果然好转,可关于小公主……她却是有诸多的事都记不起来了。
她一生有三女,唯有老三长大成人,遗憾的是老三出生时,她和孟昭娃已然决裂,孟昭菀甚至不愿让老三与她亲近……
所以笙儿才是真正在她身边陪伴过的孩子。
往事不堪回首,朱玉瑾已是泪流满面。
孟佳菀翻了个白眼,帝王,你可否不要动不动就哭,搞得像人家在欺负你似的,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啊。
朱玉瑾用衣袖擦掉眼泪,她今日穿了件银白的宽袖长袍,几滴泪水洇在上头,晕花了精绣的叠云纹。
孟昭菀不为所动,微露讥讽道:“谎话嘛,总是容易前言不搭后语。”
“昭昭,你不信朕?”
孟昭菀冷着脸,掏出揣在怀中的黄历,斜晲道:“你确定笙儿生辰是腊八后的十几日?”
“没错。”
孟昭菀哗啦啦的翻着黄历,翻到腊八瞧了几眼,又再往后翻了十余日,翻到了……小年。
“对对对,笙儿是在小年前日出生的,你当时是头胎,本以为你会生的辛苦,”朱玉瑾像是想起来了,语中带了些怀念,“当日一下早朝,安怀乡君来养心殿回差,回到一半,书桃就来禀,说你要生了……笙儿争气,没折腾你,小半天的工夫就呱呱坠地了……”
“后来呢?”
“后面的事嘛,朕是真的记不——”
孟昭菀:“这些全是你做梦梦到的?”
朱玉瑾摸摸鼻尖儿:“算……是吧。”
“才几日的时光,就记不清了?”
朱玉瑾脱口而出道:“人老了——”
“皇上弱冠之年,一根白头发都没有,这就算老?”
真要是老的话,还能两天给她一个浅度标记三天给她个深度标记,蒙谁呢,当她三岁小孩儿吗。
朱玉瑾知她看中孩子,在她困苦的一生中,孩子是她的底线,也是她的逆鳞,更是她为自己铸造的围城。
“昭昭,”朱玉瑾扳过她的双肩,与她面对着面,“你是朕此生的挚爱,也是朕此生唯一的皇后,朕跟你保证,无论你有没有孩子,朕都不会辜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