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问的人一头雾水,迷糊地揉了揉眼睛,“什么叫该有的?”
何同光恨铁不成钢地乜了他一眼,“你说呢。”
那人愣了几秒,悟了后一脸震惊,“不...不至于吧。”
他难以置信地朝那辆车看去,吞咽了下,“在车里?”
“闻九天是个疯子,” 何同光点了根烟,找另一人借了个火,悠悠点燃,“而傅岹然...是喜欢疯子的人。”
傅岹然这个名字,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还是或多或少有些滤镜在的。
他跟闻九天搅和在一起,总是让人不免有种地基塌了的震撼。
“傅岹然...从小都这样吗?” 另一人啧啧称奇。
“人都有逆反心理。” 何同光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傅岹然年少成名,所有人都捧着他。指不定他还就喜欢闻九天那作天作地的鬼样子呢。”
“而且...他是我认识的人里最颜控的一个。”
车里。
后排的空间本身就不大,放了个纸盒后就更显得狭小了。
傅岹然的腿有些不太伸得开。他斜着坐了点,一条腿大剌剌地搭到了前排。
在这个逃不脱的封闭空间里,闻九天感到。烈酒和香水的气味儿愈发刺鼻了起来,连傅岹然的呼吸声都显得那么的有压迫性。
“把衣服脱了。” 傅岹然松了松领带,神色懒懒的。他伸出手,隔着一条薄薄的裤子轻而慢地摩挲着闻九天的腿。
闻九天有一双很美的腿,无论是视觉还是触觉,都能给人以最大程度的感官愉悦。
但这双腿生来却并不是为了好看的。它是为了舞蹈、为了奔跑、为了不顾一切地爬向自己想去的地方...闻九天不能跳舞了,唯余一双受伤的腿,恰如他残缺的灵魂。
“在这里吗?” 闻九天似有若无地避开傅岹然的目光,小心道。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傅岹然语气戏谑,指头在闻九天的大腿上勾了下。他的眸色在车内灯光下深得像醉了一样,透着自毁般的无所顾忌。
傅岹然要亲手给闻九天穿上那件联名款,就像他当年亲笔在闻九天身上绘了一幅画。
但这一刻,闻九天心头浮现的却并不是耻辱、抗拒...甚至不是愤怒。他的第一反应是,身上的这件上衣里还有《杀死羽毛》的简介和丁寅的名片。
这是绝对不能让傅岹然看到的东西。
“嗯?” 见闻九天没动作,傅岹然有些不满,好像心急了,“害羞了?”
闻九天对傅岹然的挑逗无动于衷,本质上他也不是个规矩纯洁的人。
闻九天偏头看了傅岹然一眼,决定将错就错。
“就这,还不至于。” 闻九天一脸淡然,解开了裤子拉链。他长腿一屈,眨眼间左腿就赤 倮 着伸了出来,足尖还好似绷起了一瞬,优美的小腿划了个曲线,像翩然而至的天鹅在舞蹈。
“你干嘛。” 傅岹然眉一皱,一时没反应过来。
闻九天立刻蜷起右腿,假装无辜地看向傅岹然,“不是你让我脱的吗。”
傅岹然眯了下眼,呼吸变得微妙了起来。
“小不正经的,” 傅岹然伸手刮了下闻九天的鼻子,“整天都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让你脱的是上衣。”
“哦。” 闻九天说。
傅岹然的定力比想象中更好,至少他不会色令智昏。
《杀死羽毛》的简介和丁寅的名片就在外面的口袋里。一旦这件衣服落在傅岹然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闻九天慢吞吞地穿好裤子,脑子里又开始风暴。
“有点闷。” 闻九天佯装无意,开了半边的窗。外面有个垃圾桶,离的不算远。
傅岹然已经打开纸盒,从中拿出那件联名款卫衣。上面还有那副简笔小画,一张能过审的图画出了不能过审的内容。
“喜欢这幅图吗。” 借着昏暗的灯光,傅岹然把它递给闻九天。
“不喜欢。” 闻九天一眼都懒得看。
“没关系,我可以继续给你画。” 傅岹然也无所谓。他直接撕碎了这幅画,隔空扔进了外面的垃圾桶里,“把车窗关上。”
“怎么,你怕了?” 闻九天知道这是傅岹然要自己脱衣服的意思。他笑着打量傅岹然,把那句话还了回去,“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说着,闻九天双手拽着衣摆向上一拉,利落地脱下了上衣。
傅岹然看着这具美妙年轻的胴体无遮无拦地呈现在眼前,还散发着温热。
“我不喜欢这件衣服。” 闻九天抬手就把这件脱下的衣服扔进了垃圾桶,举手投足痞里痞气,颇具深井冰风范——十分符合人们对闻九天的固有印象。
“看见它,我就想起今天那个姓刘的。” 闻九天扔完还不忘再骂一句。
或许是散发着荷尔蒙的肉体迷醉了他的神智,傅岹然没有对闻九天起疑。“过来。” 傅岹然牵着闻九天的手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在他肩间嗅了嗅,亲了一口。
“能快点儿吗。” 闻九天说,“风大,我有点冷。”
十分钟后。
等在车外的人们看见门开了,却只下来了傅岹然一人。
“闻九天不太舒服,” 傅岹然下车后关上了车门,若无其事道,“让司机先送他回去吧。”
“.........”
而在网上,傅岹然的个人账号刚刚发布了一条动态。
「00001号玫瑰白天鹅美人。」
配图是一张闻九天。
照片里闻九天穿着那件联名款卫衣,面目不甚清楚,唯有嘴角红红的十分明显。他显然处于一个逼仄昏暗的地方,打光很旖旎。
奇怪的是,这张照片里的闻九天罕见的...有些乖。
傅岹然去赶下一场了。闻九天则被司机送回了宾馆。
闻九天学乖了一点,但不是太多。下车后他目送着司机开车远去,然后拉起兜帽,返回了刚刚扔衣服的垃圾桶。
垃圾桶飘着食物腐烂的奇怪气味儿。闻九天来不及买手套,只能徒手去翻,很快就翻出了那件卫衣。
卫衣是不能穿了,但外口袋里丁寅的名片还完好无损。
第27章 快递员小周
已近午夜,街上行人稀少。空旷的马路上好一会儿才有一辆车疾驰而过——呜的一声,尾音的变调回荡着。
路灯下,闻九天微微喘着气,额角冒汗。他迫不及待地拨通了丁寅的电话,心脏咚咚敲着。
《杀死羽毛》会不会已经请了别的编舞师?
剧组会不会因为网上传言而对自己有偏见?
这么晚了,丁寅会不会已经睡了?
...
伴随着听筒里一声声响起均匀的嘀,闻九天胡思乱想着。他漫无目的地来回走,觉得风声吵得像惹乱心弦的噪音。
“闻九天?”
闻九天正烦躁地踢着路边的石子,电话忽然通了。
“喂,我...” 等了许久,闻九天却莫名有些措手不及。他只想着要去《杀死羽毛》,压根儿没思考过怎么表达。
闻九天从前也没在与人交流上花过半分心思,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可如今不一样了,他想给丁寅留下好一点的印象。
“我还以为你进去了呢。” 丁寅像是没察觉到闻九天的窘况,半真半假道。
闻九天:“.........”
“开玩笑的。” 丁寅呵呵笑着,“刚刚我刷到傅岹然老师发的照片了。”
“敢情你今天惹事是因为跟傅岹然吵架?”
“吵架?” 闻九天皱了下眉,不明所以。他只知道傅岹然发照片的事,那条动态傅岹然还是在车里当着他的面发的。
手机叮咚一声,丁寅发来了一张截图。
闻九天点进去,发现是傅岹然的评论区。
不到半小时,那张闻九天身着联名款卫衣的动态下,评论已经过万,入目都是活人。
最前排的一条评论是:「图很好看,但是闻九天取关你了...」
傅岹然回复:「早上吵架了。」
“下午看网上那架势,我差点真以为你要被抓了。” 丁寅心有戚戚。
闻九天沉默,退出了这张截屏。傅岹然恨不能在闻九天头上盖个戳,然后牵着他在全世界面前招摇过市:看,最漂亮的小猫是我的。
“抱歉,我没太留意网上的消息。” 闻九天说。
“没事儿。” 丁寅非常随和,“网上什么人都有,听风就是雨的,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闻九天抿了下嘴,什么也没说。电话两端陷入短暂的安静,闻九天意识到自己确实不太会独立地跟人打交道,尤其是当他真正需要的时候。
“那个,” 闻九天硬着头皮,干巴巴道,“其实我今晚打电话,是想说…我想清楚了,我愿意去给《杀死羽毛》编舞。”
闻九天自顾自说完,不太满意。他觉得,自己表达得不是很自然。
“喔,那太好了。” 丁寅却不在意。他很高兴,立刻道,“你直接加我们导演微信详聊吧,我报给你。”
“1……”
“啊?” 面对丁寅快到飞起的速度,闻九天有些手忙脚乱,一时没来得及点开备忘录。
幸好他记性还行,没有错过这串来之不易的微信号。
“我们导演姓周。编舞具体负责哪些工作、要做哪些准备、跟哪些部门打交道…” 丁寅态度活泼,语速飞快,“他都会跟你聊的,你不用紧张。”
闻九天搜了下微信号、提交好友申请,导演名叫周大肥。
结合丁寅的讲述,一个性格随和、能干健谈的胖子形象在闻九天心中徐徐建立。
“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顺利把闻九天拉入伙后,丁寅迅速地就不见外了起来,“最好是能快点儿。”
“下个月就开机了,很期待与你一起工作。”
闻九天:“………”
回去的路上,闻九天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有时很期待,觉得自己快要飘起来了;有时又会突然失落,害怕前方未知的一切。
抵达宾馆后,闻九天自觉地去了傅岹然的那间房。傅岹然当然还没回来,闻九天冲了个澡,出来时看见好友申请已经通过了,但对方并没有说话。
闻九天一本正经地思考几秒,先点开了任可野的对话框。
闻九天:「话说...跟新同事,一般要怎么相处。」
任可野:「?」
任可野:「这要分类讨论。」
任可野:「如果你是老板或者老板的弟弟,你想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
闻九天:「.........」
任可野:「但如果你跟老板没有任何关系,那你就要认真一点了。」
闻九天:「比方说呢。」
任可野:「比方说嘴甜点、勤快点、有眼色点...」
闻九天不自觉嘟了下嘴。他很不情愿地发现,这几个形容词跟他本人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任可野:「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闻九天:「哦?」
任可野:「说一千道一万,工作里最重要的也是把活儿干好。」
有了给丁寅打电话的教训,闻九天学聪明了点。在跟“周大肥”打招呼前,他决定先想清楚要说什么。
半小时后。
闻九天:「周导你好,我是闻九天。关于《杀死羽毛》的编舞,现在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消息发出时已经是凌晨一点,闻九天自己都困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仅仅几分钟后他就收到了回复。
“周大肥”似乎对闻九天的破败名声和八卦传言半点兴趣也没有,又或者是根本不知道。他既不寒暄,也不开玩笑,只发来一个地址,言简意赅地让闻九天有空尽快见面详谈。
闻九天:「去之前需要约一下吗?」
周大肥:「不用。」
也不解释为什么不用。
闻九天还想再问点什么,门口却响起一声嘀,傅岹然回来了。
“还没睡?” 傅岹然一身的烟气、酒味和香水,说着关上了门,看向闻九天的眼神深得有些耐人寻味。
“嗯。” 闻九天不动声色地退出微信界面,把手机往不显眼的地方塞了塞。
不出所料,傅岹然走了过来,在闻九天床边坐下。他习惯性地把闻九天捞进怀里,鼻子不自觉嗅了嗅,“这家宾馆的沐浴液没有这么好闻。”
闻九天一动不动地任傅岹然抱着,没说话。但他心里想的是,除了沐浴液,我身上应该只有半夜十二点徒手翻垃圾桶残留的气味。